《喜荣华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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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荣华正好-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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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苁蓉与春晓年纪差之毫厘,只是因了她是老夫人跟前儿最得意的人,府里丫头年纪大的只敢叫她姑娘,年纪小的倒可壮胆子叫声姐姐。幸喜苁蓉得了老夫人的真传,嘴皮子虽利索,心眼里待人却宽厚,由是众人对她又敬又爱。
  此刻听着春晓甩手就要撂摊子,苁蓉抿着嘴笑道:“回去告诉六奶奶,我可是过来跟八奶奶学本事的,倒不是专一伺候。咱们府里该派了谁来照应,还派谁来,万一叫我知道这儿谁躲懒短缺了什么,我定是去要到你们六房门口的。”
  春晓忙道:“姐姐说哪里话,借我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耽误这里呢。才刚我们奶奶嘱咐我,说八奶奶醒了,要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外头人做去,把这里当成自个儿家才是,不要远道而来,就客气成两家人了。”
  “要不说六奶奶最得人心呢,瞧瞧,想得多周到。”
  苁蓉抱着手,面上隐隐三分笑意。
  春晓却不知为何,轻轻避开了苁蓉的眼色,将那汤药小心的放在桌子上,转而向敏瑜道:“八奶奶,这汤药里加了白术、远志、合欢皮,最是安神补气,六奶奶嘱我告诉八奶奶,让八奶奶趁热喝了呢。”
  “有劳六嫂和姑娘了。”
  敏瑜道了谢,便将药拿起一饮而尽。
  她昔年就是药罐子里泡大的,早已习惯了中药的辛苦,这一碗喝下去倒没什么反应,眉头皱都没皱一下,看得苁蓉和春晓都是一阵暗叹。
  喝完了药,春晓没有久留,仍是回前头听候差使去了。
  苁蓉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春晓一走,便轻笑道:“说到底六奶奶也在这个府里执掌五六年了,里里外外如今都以她马首是瞻,竟全然不顾上谕了。”
  敏瑜背靠着她,正从璎珞手里拿蜜饯吃,闻言眼皮掀了一掀,没有多话。
  苁蓉的意思她最明白不过,方才春晓来说让她把这儿当成自家,她就明白这算是六奶奶无声而公开的宣告了。告诉她回了福建,回了晋江,任她是新晋的侯夫人,也得在她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原本正乐于郑红缨独揽大权,然而细思苁蓉的话,却微微觉得惊悚。
  即便说她身边没人照顾,老夫人身边那么多个丫鬟婢子,使唤了谁来不是一样,如何偏偏就使唤了‘见面如见老夫人’的苁蓉来?
  难道,老夫人还打算让她在这里也独当一面吗?
  她从京师来的时候,可是想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在福建靖海侯府只当自己是个过客,住上月余,终究还会回到京师去。为了这月余能住的舒坦,能不惹人注意就不惹人注意,已经成了她私下里信奉的宗旨,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老夫人终究还是比她快一步。
  “妹妹,烦你一件事。”
  思绪轻转,敏瑜扭过身,拉着苁蓉的手浅浅笑道:“我从京师来的时候,思虑不周,带的衣服全是棉绸子做的,看这里的天气,纱衣或可穿的,绵绸就穿不上了,妹妹可否寻一二件衣服给我换一换?”
  苁蓉不疑有他,忙道:“这有何难,为了这次举丧,府里刚采买了一批素面府绸,奶奶衣服短缺了,我让她们赶一匹出来,好歹给奶奶做一身内衬,免得外头穿了斩衰,再热出事来。”
  “那就好。”
  敏瑜张望着看苁蓉出去命人做衣服,这里才一关门,将璎珞拉至身边道:“你跟我的时间最久,说的话我也最信。我问你,这两日我躺着,府里除了办丧事还有什么动静没有?”
  “动静?什么动静?”璎珞微蹙着柳眉,半偏过脸颊反问敏瑜,“我这两日一心照顾着姑娘你,可没往外打探去。姑娘想知道什么?”
  “哎呀。”敏瑜郁闷的戳戳璎珞发髻上的珠花,“就是说……府里六奶奶掌事后,老夫人还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啊,就说了让二奶奶偕同办理。老夫人一路回来也累得够呛呢,左右都不愿理事,事儿一分派完,就回房歇着了。”
  璎珞说得极是诚实,敏瑜左眼皮子却蓦地突突直跳,唬得她忙用手掐了一掐。
  璎珞从旁看见,将她手一拍,道声“毛病”,便要伸手帮她。
  敏瑜匆匆避开,却道:“这一灾横竖都是我来受,不与你相干,我自己破了灾就是。”
  这是她从现代带回去的毛病,因听信了人家说“左眼跳灾,右眼跳财”的话,此后每逢左眼跳,敏瑜便自个儿用手掐一掐,好使灾难因这一掐而免去。又听说左眼跳时,倘或旁人掐了,灾难便会转嫁给那个人。
  她信以为真,从不叫璎珞和翠儿沾手这晦气的事。
  这会子屋里没人,敏瑜又多问了几句关于前院子办丧事的话,正说时苁蓉回来了,主仆两人只当无事,就同苁蓉谈起别的来。
  至晚,婆子来房里叫敏瑜去前厅用饭,敏瑜下午见了各房派来的人,已是不好再推脱不去,只得带了璎珞和苁蓉去应个景。
  老夫人闻说敏瑜起了,恰也到前厅里来,众人一时手忙脚乱,纷纷站起来伺候老夫人坐下。
  郑红缨捧过一双乌木筷子递给老夫人笑道:“额娘专一会作弄我,刚刚才使唤了人去问过额娘,说您老人家不来,我们才敢恣意吃个痛快。眨眼,额娘却到眼面前儿了,您瞧,我这一碗粥都喝不完了。”
  老夫人笑着接过筷子,用筷子一端轻敲了一下郑红缨的手背,道:“你吃你的饭,不要理会我这个老婆子,有丫鬟呢,让她们来岂不更好?”
  “只怕她们还不如我仔细呢。”
  郑红缨一面说一面屈膝挨着老夫人坐在绣墩上,她们女眷单坐一屋,男丁另有吃饭的地方。
  老夫人眼珠转了一周,看着众人连日哭丧,多少都有点神色惨淡,心里亦觉凄凉。又看敏瑜和三房媳妇冯玉镜并肩坐着,妯娌两人都是一样的素装银裹,玉面朝天,一时大为恻隐,不由得对众媳妇道:“看看老三家和老八家的,原是两样面孔,这几番辛苦,可怜见的,倒是瘦弱成一般模样了。跟着的人都不是个仔细的,主子们或有心情不好吃得少的时候,你们就该多劝劝,多哄哄,也不至于主子们都瘦成这样。”
  一时跟着冯玉镜的人都低下头,连声告罪。
  跟着敏瑜来的璎珞却一早让她打发去吃饭了,只有苁蓉不愿走开,站在敏瑜身后像模像样的当个贴身婢子。这会儿一听老夫人打起连坐官司,好笑起来道:“可不干我的事,我今儿过去才见得八奶奶的面儿呢。”
  “多嘴。”
  老夫人原是没瞧见苁蓉,见她一出声,方知也在,便道:“亏得你说话,我正要找人寻你去。正经的叫你和你们八奶奶学点规矩,你要是贪懒耍滑,我可饶不了你。”
  “那怎么敢呢。”
  苁蓉大胆的与老夫人说玩笑话,郑红缨陪在老夫人身侧,看一眼敏瑜和苁蓉,想起下午春晓回的话,方知不是虚言。
  老夫人果真把苁蓉摊派到八房那里了。
  在这个府里,人都知苁蓉是施世范的奶胞妹,是老夫人心头上的义女,见苁蓉便如见老夫人。她被指派到敏瑜身边去,由不得她不猜测老夫人的心思。
  哼,幸而敏瑜昏睡了一路,府里还是她做主,她就不信,过了举丧日子,还能有什么大事让敏瑜在这府里竖起主子威风。
  吃过了晚饭,自然各回各房,老夫人正房离前厅最近,自然最先回去。
  敏瑜后来,又因老夫人吩咐让她静养,是以住到了最靠后的厢房里去。
  施世范和前头几位兄长亦是早早用过晚膳,定下了轮流守夜的规矩,这才赶回房里。
  福建规矩,三年守孝中,孝子夫妇不能同房,否则经人告发就要办罪。
  敏瑜和施世范皆不敢破坏规矩,两个人便隔了一个落地罩分开住下。再往外一个纱橱里,则住着璎珞和苁蓉。
  夫妻两个没了耳鬓厮磨的机会,只好清清静静睡个好觉。
  经此一觉,天亮醒来,敏瑜的精神越发的好了。换了粗粗赶制出来的一身府绸衬衣,罩了孝服,便将散下的发髻用篦子盘起,没用小两把头,随了福建的风俗,只是在脑后盘了个圆髻,带了孝帽,额上簪一朵白花。
  施世范也由苁蓉和璎珞伺候着穿了衣服,同敏瑜说不上两句话,就往前面应酬去了。

  ☆、第八十四章  掌事

第八十四章  掌事
  
     敏瑜便往老夫人那里去请安,逢着三房、四房、五房和七房的几位妯娌都在,彼此见面相互施礼一番,三房冯玉镜就握住敏瑜的手问道:“昨儿听说妹妹身子已然好些了,今儿可大安了?”
  敏瑜道:“已经好些了,劳姐姐费心。”又向老夫人道,“额娘有心,还叫苁蓉妹妹到我那里去,我简直担待不起呢,如今好些了,就让妹妹回来仍旧陪着额娘说说话罢。”
  “不急,不急,我这里说话的人儿多着呢,不缺她一个。”
  黄夫人笑容轻浅,对于敏瑜的提议一口驳回,却拍了一拍身侧空出的位置,招呼敏瑜道:“过来,过来,让我瞧瞧。”
  敏瑜答应一声,挨着黄夫人坐下。
  黄夫人摩挲她的面颊,瞧她眼皮子底下的暗沉果然比昨日消散了些,方知她的身子好转起来。又问昨夜施世范住的那里,苁蓉回说因敏瑜身子才好,八爷不放心,就在房里分两处住下了。
  黄夫人点一点头,微微沉吟道:“虽说你们该守的规矩都守了,到底住在一处惹人耳目,眼下敏瑜的身子既是好了,去传我的话,将八爷的东西腾挪出来,跟二爷他们一处住到前院厢房里去。你们八奶奶这里,苁蓉璎珞两个办事仔细,我很放心,唯有里外使唤的人短缺一些,别处老六家的想必都安排妥帖了,不能随便调动,就让我这里的王妈妈和莲儿跟过去伺候吧。”
  “额娘这如何使得?”
  敏瑜无来由吃惊,她本是打算借着身子安好的理由,将苁蓉打发回来,竟没有想到老夫人不但不上她的钩,还多派了两个人来。
  她张口结舌,只怕黄夫人此举再引来不必要的口舌是非,忙又道:“我那里六姐姐已经事事照顾周全,便是使唤的丫头,也如几位嫂嫂一般,除了端茶递水的两个,另有两个洒扫内外。如今再添了苁蓉妹妹几人,让人瞧见,岂不以为我拿大了吗?”
  侯夫人嗤的一声,却是笑了:“世范袭了爵,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多两人伺候都在规矩之内,犯不上拿大。再则,以后你的事情还多着呢,怕只怕到头来你还嫌我派给你的人手太少了。”
  “儿媳岂敢……”
  敏瑜话说一半,咬着舌尖暗自懊恼。她是当真怕死了当家做主,尤其还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
  这两日人都知郑红缨掌着持家大权,老夫人方才那几句话,明摆着要从郑红缨手里夺权给她了。以往在京师,这个六嫂就已很不待见她,如今回了晋江,再闹出这么一档子事了,只怕六房和八房老死不相往来都有可能了。
  暗里委屈的一瞥老夫人,若不是知道老夫人急于要将肩上传承施家精神的担子交到她手里的意图,敏瑜真要一位老夫人是整着她玩的了。
  不说她惊诧,底下坐着的冯玉镜、汪灵芝、邓紫棋和马秀菊,也都彼此狐疑,个个骇然。
  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老夫人的言外之意。
  汪灵芝和邓紫棋倒没什么,她二人一个自重出身,素来不在家务事上多心,只专于自个儿身边清静;另一个自觉愚钝,知道比不过顶头几个人的地位,倒也安分守己,从不去争名夺利。
  原本冯玉镜也如邓紫棋一般,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只不过在掌事那几年与郑红缨结了旧恨,这几年过得不能不说是十分小心谨慎。她安分归安分,却又比邓紫棋胜出一筹,在京师就已看出郑红缨与敏瑜之间的不睦,此时听闻老夫人欲要将府里大权收回转交给敏瑜,不由就为她担心起来。
  而另一边,马秀菊与郑红缨前后脚嫁到施家,交情一贯比别人深厚,自是事事都为郑红缨打算。一听老夫人这话,心中咯噔地跳了下,直觉就想把话告诉了郑红缨去。
  可惜不等她计划完全,老夫人已然就开始发号施令道:“说起来,倒有一事我忘记告诉你们几个了,老二家的媳妇昨夜里防着火烛,带几个人巡防守夜,闹了半日才歇下。结果冲了邪神,今儿一早派人给我告假,说是头疼起不来。我叫大夫去看了,大毛病虽没有,不过你们二嫂的旧疾你们也都清楚,头疼起来不歇上五六日断断不肯好的,这一时半会的只怕她主持不了事儿了。可喜你们中又有一个好了的,我想着老八家的在京都施府里外安排得井井有条,也算是经历过一番世面。这一回老二家一病,老六家的怕是忙不过来,敏瑜,好歹辛苦你,替你二嫂当几天值,偕同红缨料理你们老爷的丧事吧。”
  “额娘……”
  敏瑜只差没有抚额,暗道老夫人也太过雷厉风行了一些,她正想着法子如何赖过家务事去,没想老夫人立马就下了军令状。
  她期期艾艾叫了一声,老夫人却含笑道:“额娘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你也得体谅你六嫂的辛苦。你初来乍到,若是怕不了解习俗,苁蓉那个丫头虽不中用,但是在这里土生土长了十几年,没有她不知道的,你尽管问她就是。便是她拿不准的,还有王妈妈和莲儿在呢,人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额娘不信她们帮不了你。”
  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好不好?
  敏瑜心里一肚子的苦衷,只不好明面上跟老夫人辩解罢了。
  她低了头不说话,老夫人便当她默认了,叫苁蓉道:“去让莲儿来给你们八奶奶磕个头。”
  苁蓉出去不多时,即刻领了一个水灵灵的丫头进来。
  敏瑜抬首打量一眼,瞧着莲儿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丹凤眼睛,弯月眉毛,鼻儿尖尖,高挺上翘,一张嘴儿不大不小。阖府举孝,她一身素装,仿佛一朵水仙花,着实秀丽。
  敏瑜身边的璎珞苁蓉原就是出色的人物,这会子再添了一个莲儿,亏得她是个女子,如不然早该喜不自禁了。
  那莲儿见了敏瑜也是蓦地一怔。
  敏瑜入府这两日,因为歇在房里,前院的丫鬟婢子都不知其样貌,只闻说是个好人儿。也有好事的,偷偷拿敏瑜与其他几位奶奶作比,大抵私心作祟,各房的丫鬟都道不如自家奶奶,莲儿便也当了真。
  她起先年纪尚小的时候,是伺候六房郑红缨的,因她样貌好,又善于逢迎,郑红缨多爱带她走动。某日晨起去老夫人处请安,苁蓉和文杏恰被老夫人支使去办差事,身边跟着的人眼皮子愚钝,瞅着老夫人想要痰盂都没及时递上,便是她机灵,忙双手托了帕子上前,接下老夫人吐得东西,悄没声拿出去扔了。
  老夫人喜她年纪这般小,眼力劲就这么非凡,为人又孝顺恭敬,便从郑红缨那里要了她养在身边,做个二等丫鬟。
  敏瑜才来,老夫人原也没打算将莲儿拨过去,只想着把素日跟在身侧的苁蓉文杏给了敏瑜,就足够了。哪只莲儿主动请命,说是去了一个苁蓉,老夫人已经失了半翼,若然再去了一个文杏,就该没了左膀右臂了。她再不济,听话听音总该做得到,不如派她去,也算敏瑜多个人使唤。
  老夫人琢磨琢磨也是,舍了苁蓉她这两日已经有些不习惯,再舍了文杏,满屋子只怕也找不出第三个能让她事事安心的丫头了,由是才将莲儿拨到八房。
  只是她终究迟暮,很多事情比不得年轻时候警醒。想那莲儿年纪虽小,心眼却大。
  她幼年贫寒,采买进施府以后,眼瞅着施家一门富贵,心里早已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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