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赶了一半的路,谢六郎实在是心疼的,江秋意一路走的,满头大汗,双颊绯红却唇色苍白,活像要晕过去似的。
走了十几里,那是个什么概念?若是前世,江秋意就算是觉得累,也绝不会像这样跟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似的。到底这身子,起小吃了那么多苦,常年的挨打受虐,底子连前世的三分之一强健都没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江秋意实在撑不住了,也只好坐到牛车上面去。总好过待会累极了晕过去吓死六郎吧!
六郎殷勤的扶江秋意坐到了牛车上,望着她,没头没尾的来了句:“秋娘,有朝一日,俺会让你坐上八匹马的大马车的。”
“噗嗤……”
江秋意失笑,谢小弟的套路好深,这在现代,是我许你一辆法拉利的意思了!
看江秋意突然笑了出来,六郎窘迫了,连声道:“你莫笑,俺是讲真的!俺一定会叫你坐上八匹马的大马车的!”
看谢六郎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又窘迫的满脸的通红。江秋意忍不住逗他:“那么小气干嘛?才八匹马?怎么也得十六匹高头大马,清一色的纯白好马,头戴丝绸大红花,背跨黄金鞍,才能配得上我江秋意啊不是吗?”
谢六郎这憨货,哪里听得出来江秋意是在逗他?
只见他认真无比的盯着江秋意的眼睛,庄严而肃穆的许下了自己的承诺:“好!俺一定给你十六匹高头大马,黄金马鞍头戴大红花,风风光光的……”迎娶你!
额……这,这……
江秋意还来不及解释自己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谢六郎却已经转身,专心赶牛车去了。
一路上皆是平坦的小道,虽不宽敞,但也是能容得下两三辆牛车并排的。二月的北秦,早晚温差大,早晨和夜里还是冷的很,可一到了晌午,却又热的不行。沿途的小溪流许多已经开始化冰了,看模样,最迟明日,也就能开渔了。
江秋意问:“六郎,平日里你也下河捕鱼吗?”
谢六郎点点头,说:“眼下地里没什么活干,又没到收成的季节,家家户户几乎都会下河捕鱼贴补生计的。”
“那河里的鱼多吗?”
“前几年还好,大约是三年前发了一次大水,从临安河到咱村口的小河,多了许多一指大小的小鱼仔,简直多的跟头发丝似的,那鱼却是没发吃的,太小,又有股子难闻的骚腥气,谁也不爱吃它。那小鱼仔太多了,其他大鱼却少了,所以这几年捕鱼贴补生计也不怎么成了,大伙都商议着不如外出寻点活计干呢!”
说起一指大小的小鱼仔,江秋意脑海里冒出的第一念头就是:麻辣小鱼干!没办法,吃货的世界就是这么强悍!
只是不知,麻辣小鱼干这个主意,在这个世道能不能行的通呢?
第041章说的是三姐还是四妹?
一路上江秋意缠着谢六郎,几乎将谢家村这附近的物产全都摸清楚了,不由得感慨:古时候物资匮乏真不是一般两般的匮乏啊!
这一片地区,明明是好山好水好地方,大自然风光旖旎秀美,光看金贵岭的物产之丰富,就足以让懂行的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了,那山里面可全都是宝贝啊!
可祖祖辈辈生活在福坑里的村民们,日子却过的清平,只懂得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勤勤恳恳的劳作,看天吃饭。想到这里,江秋意就觉得万分可惜,她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如何发家致富,以至于牛车一路赶到了喧闹的集市,江秋意都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秋娘,咱到了!”
石屏街市是石屏县十里八乡唯一的贸易站,而且这里还是隔天一集,每月单日逢集,双日的时候集市上就只有一些固定的商铺开门做生意,其他的小商贩都是不来的,因为赶集的人少。
谢六郎的视线笔直的望向昨天他买江秋意的地方,那是个小凉亭,附近那一块的地方,专做人口买卖生意,若是牙婆子的车马没来,便会有一些赶集的小商贩占了那附近摆摊。
而买卖妇女儿童在大秦虽是合法的,却到底也是损阴德的事情,是以,向来牙婆子的马车都是不逢集的那一天来的,多少避着点人。想买女人或者孩子的人,也都知道这个规矩,不逢集的那一天还上集的人,有一半都是来找牙婆子谈买卖的。
谢六郎一直对买个媳妇回去冲喜这事是十分抵触的,但此时此刻,看着坐在牛车上的江秋意,他却万分庆幸当初听了四奶奶的话来买冲喜媳妇,不然怎么能遇上这么好的女人呢?
江秋意正发着呆,一道的视线活生生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捞出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谢六郎,又跟狼崽子见着小兔子似的望着她。
“看什么看!我是你姐!”
江秋意没好气的在谢六郎脑袋上敲了一记,然后自己个利索的从牛车上下来,歇了一路,总算是缓过来了。
谢六郎吐了吐舌头,装着鬼脸说:“才不是,你是俺媳妇!媳妇!”
江秋意都懒得跟他计较了,赶集做生意的全都是天不亮就从家里出发了,这会子集市上的摊位都沾满了,他们这拉着野肉的牛车,根本没地方放。
这不,才横在路中间一会,就有行头(市场管理员)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呼三喝四:“哎,那占道的那个,懂不懂规矩啊!路都叫你占完了,大伙还怎么做生意啊?”
江秋意忙将系在脖子上的汗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大半张脸,这才上前,笑着逢迎: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乡下人没搁集市上做过买卖不懂行,这不是昨晚猎了头野,想着到这来换点银子,头一回,头一回,您老见谅!”
行头是个五十出左右的高大汉子,长的魁梧,一脸的络腮胡须,皮肤粗糙黝黑,一双眼睛又大的跟牛眼似的。
谁家的小娃娃要是不听话,往他跟底下一领,唬上一句:“再不听话行头就叫你领家去!”那娃娃保证乖乖的再不敢闹人。
可就这么一个相貌吓人,脾气暴躁的老汉,却是在整个街市上说话最有分量的,不为旁的,就为他为人处世公道公平。这做买卖的谁还没有和人起疙瘩磨牙的时候,这时候行头一出马,保证处理的双方心服口服的。是以,邵行头在石屏街市上,算得上的头号人物了。
江秋意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这人虽是个长相凶狠吓人的,可眼睛里却一腔的正气,不像是个刁钻难相处的。
果然,邵行头望了一眼江秋意身后的牛车,看到了卸好的野肉正整齐的码在那上头,看那肉的颜色,还鲜亮的很,说是昨晚猎的,也不是唬人的。
这一男一女,女的个高些,脸上蒙了半条汗巾子,虽看不清容貌,却难得的生了一双灵动秀美的眼睛。而她身旁不说话的少年郎,却是个模样俊俏的,皮肤虽黑了了些,但若是换上一身齐整的衣裳,指不定你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呢!
这看着,他俩谁也不像是会猎野的啊!而且既是要拉来卖的野,怎生的卸的一块一块的,除了那半扇整的,另外半扇看样子是叫人割了许多去的,连头都没有。
邵行头管理着街市也有些年头了,来历不明的东西,历来是不准在他的眼皮底下买卖的。
“来,你们先跟俺来!”
眼看着牛车堵住了一大半的通道,来往走动的人渐渐堵了起来,邵行头决定先将人领到别处问清楚。
整个市场,地方最是宽敞的莫过于的档口了。这年头,能吃得起肉的也没几家,是以整个市场拢共就两家子的,那边的地方大。
六郎家的牛车才在肉档这边停下,一个嗓门大的震天的男人就冲了出来:“乖乖,这么大的野,得有三四百斤吧?哪位好汉猎的,太了不起了!”
“边去边去,还没问清楚呢!俺说彪子,今个你的肉没问题吧?若是再叫俺发现你往肉里头灌水,俺非掀了你的摊位不可!这年头,谁家买点肉是容易的,你再黑心,这石屏街市可就没有你做买卖的地儿了!”
“不敢了不敢了,邵头,不就那么一回整吗?这都叫您念叨多少年了!俺那是被油蒙了心了,自打门牙叫您敲掉一颗,哪里还敢啊!”
那人那么一说,江秋意和六郎这才注意到那长的牛高马大,却一脸掐媚伏低做小的中年男子,果然是少了一颗大门牙,那模样很是滑稽,不由地捂嘴偷笑。
邵行头瞥了江秋意二人一眼,这才叫他们连忙收敛了起来。
“彪子,大牛呢?大牛今天怎么没出生意?”
两个肉档,却空了一个,是以今天凃彪的生意格外好,他都巴不得莫大牛天天不来呢!可这会邵行头问起来,凃彪却还是老老实实的作答的。
“俺早起来听卖红薯的郝大娘讲,大牛去谢家村找他们里长说亲事去了,年前花了十两银子定下了那里长的妹子,说好了开春迎进门,该是商量婚期去了,这混小子,不出生意也不提前招呼一声,俺好多宰一头耶,这弄的,肉都不够卖的。”
江秋意心头咯咚一声,谢家村里长的妹妹,说的是三姐还是四妹?
第042章真真是帅惨了!
邵行头啐了他一口:“你家住涂家村,离着十几里路,昨日儿背集你又没来,大牛怎么提前招呼你?你这一说俺倒想起来了,他这几日正嘀咕着,这门亲事指不定要黄,谢家村那里长,几日前才变卦,又将聘礼往上提了提,大牛怕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谢六郎在后面听的一脸的着急,张了嘴就想问清楚,却被江秋意阻拦了,江秋意用眼神示意他,听清楚情况再做打算,谢六郎这才安静下来。
“要俺说,大牛那也是犯傻,就那谢里长的妹妹,郝大娘是见过的,说是风一吹就倒,跟个纸片人似的,不知道大牛到底稀罕她啥?娶家来杀,下地干活,怕是一样也帮衬不上,再说了,大牛就本来就有一个成天喝药的丫头片子了,再招一个,天天光在家伺候俩药罐子就得了,还出来做什么买卖。”
没等邵行头说话,谢六郎就再也忍不住了,这说的不是他家四姐还能是谁?谢六郎抡着拳头揪着凃彪的领子怒吼:“你说啥呢?啥纸片人药罐子?你嘴巴给俺放干净点!”
谢六郎还没长成,凃彪却是个干宰杀营生的中年大汉,往他跟前一站,六郎可足足比凃彪矮了大半截,惦着脚才勉强能够着人家的衣领,气势上难免是弱了点的。
是以常年干着宰杀营生的凃彪,虽在邵行头那里伏小做低,当着谢六郎这么个半大的小子,却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冷笑着睨着眸子道:“哟,小子哎,咋滴啦?爷爷说着你相好的啦?你奶断干净了吗就敢跟爷爷叫板,识相的快撒开,爷看你小,不跟你一般计较!”
那话说的,再配上那大言不惭的语气和满脸鄙夷的表情,江秋意暗道了一声:惨了!赶紧凑过来拉住了邵行头,免得一会打起来的时候他着熟人欺负六郎。
邵行头被那蒙着汗巾的小娘子一拉,心想:俺正想去救那半大的少年郎,你倒好,不识好人心的拉住俺,那敢情好,回头那小子叫彪子打出个好歹来,可莫怨俺没救他。
这厢正各有各的心思,那边谢六郎已经抡起了拳头,一拳就叫凃彪打趴下了。
“呸……”
吐沫星子混着血,还有一颗的大牙,谢六郎一拳,竟叫他里头那最结实的大牙给打掉了一颗。
凃彪那是彻底恼了,从地上爬了起来,红了眼睛,竟操起身后的砍肉刀就往谢六郎身上招呼,江秋意惊的,一双手松开了邵行头胳膊,人本能的就想冲过去帮忙,却反倒叫邵行头拉住了。
邵行头这边拉住了江秋意,免得她不知死活的凑过去被误伤了,那边又急的大吼,“彪子,动手就动手,操家伙算怎么回事?快给老子放下!”
谢六郎跟着从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四爷爷,学的那几年拳脚也不是白学的,凃彪挥舞着砍肉刀,看着骇人,实际上却是毫无章法的,不过几个回合,就叫六郎整个人放倒了。
谢六郎反压着他的胳膊,将从他手里夺过来的砍肉刀架在他脖子上,恶狠狠的警告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叫俺再听见你说俺四姐是纸片人药罐子,俺就宰了你!”
邵行头这才摸清了眉目,敢情,那里长的妹妹,莫大牛心心念念想娶的美是这少年郎的姐姐啊!
这边连忙挣脱了江秋意,赶上去说:“好汉,彪子就一张臭嘴,其实也没什么坏心,你快放了他,大牛没来,这街市上可就他一家的,你要卖你的野肉,可还得指着他呢!”
六郎打架的时候,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狠劲,跟狼崽子似的,真真是帅惨了!看的人一秒钟变小迷妹啊!
但江秋意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的,连忙上去拉他;“好了好了,人家不过说一句,你牙都给人打掉一颗了,还不快撒手!快给人赔不是!”
邵行头的话不顶用,俏娘子的话却是一等一的好用的。
她的话才说完,谢六郎立马松开了,自己起了身,还拉了地上的凃彪一把,双手抱拳,道了句:“抱歉了,但你坏了俺四姐的名声,挨打就是你活该!”
“你!你这臭小子!”
凃彪这厢还不想愿意,邵行头却拉了他一把,叫拽到了后头,指着被骚动引过来围观的人群。说:“行了,叫一个少年给揍了你还长脸了是吧?再嚷嚷,待会人还叫你再打趴下,你脸上可好看?”
凃彪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了嘴,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谢六郎,谢六郎也不怕,瞪回去就是。那边一老一少互相瞪着眼,这边眼瞅着没热闹看了人群,开始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牛车上的野肉上。
“瞧,那么大的半扇,整该有三四百斤吧!这谁猎的,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不会是刚刚打人那小子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准是他没错!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猎这么大的野,那把子力气得多大,可跟谢家村那个来历不明的小野种有的一比了,你们是不知道啊,去年俺亲眼瞧见了,谢家村的渔船烂了底,都沉到河底了,那小野种一把就叫渔船捞了起来,抗在肩头上了岸,村里头的大渔船,可不是得三四百斤嘛!”
“俺也听说过呢,谢家村有个小野种,天生的蛮力,干活跟不要命似的,在河边拉纤,一个人就顶十个成年汉子呢!那会他才多大,约莫是十一二岁的样子!”
江秋意听着这些议论,虽不甚好听,但六郎在这十里八乡的,倒也大小算是个名人了。只是谢六郎脸色却不太好,习惯性的低着头,不敢与议论纷纷人群对视。
江秋意走到了他面前,将他挡在了自己的背影里,像是想保护他不受那些流言蜚语的伤害,谢六郎心中一暖,竟不像从前般听了那些话,心里头难受了。
江秋意也不说别的,只问在一旁恨的牙痒痒的凃彪:“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大师傅,是继续生气啊还是来谈笔生意啊?”
凃彪才想回:与你这小娘子有什么生意好谈的!
邵行头就拉了拉他的胳膊,又指了指牛车上的野,凃彪这才反应过来,他正愁着今日个生意好,肉不够卖呢!这送上门来的,不狠狠宰他一笔,怎么对得起自己刚刚被打掉的后槽牙?
第043章你还没猪值钱呢
凃彪张嘴:“那整的半扇留下吧,杂七杂八的那些俺是不要的,给你三两银子,你看着合适你就留下,不合适拉倒!”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