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常见的情况,寻常百姓家,父母都会比较疼爱不抬杠顺着父母脾性来的孩子,别说是天家皇室了。皇帝一辈子高高在上习惯了,像安王那样因为一点点政见的不同,就八匹马也拉不回,硬是搞的他老爹下不来台的孩子,自然不讨皇帝的欢心了。
而梁王嘛!残暴骁勇有余,却不够圆滑老练,想争储夺嫡的野心都恨不得刻在脸上了,不够聪明,皇帝也是疼爱不起来。倒是禹王,长袖善舞,有勇有谋,懂得讨他的欢心,事事顺着他的心意,这一点皇帝很受用。
果然,皇上冷哼了一声:“起来吧!姑且念在你情有可原的份上原谅你这一次。”
梁王调走了十万禁卫军,整个长安城兵力空虚,不过好在,长安地处大秦腹地,远离南北战线,便是燕魏此时发难,想一路打到长安来也得耗费不少时日呢!到时候皇帝大可急调各地的驻军前来守卫长安。只是,倘若梁王一时想不开,和燕主结盟,打开邺城让燕军长驱直入,那形势就不容乐观了。
至于梁王为什么要出逃,恐怕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吧!
随着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会审,齐越旧案的冤情渐渐浮出水面。倘若梁王今夜没有出逃,那么不出几日,三司会审的结果就会呈到御前。
当年之事,是梁王嫉妒东宫人才济济,而当时的太子妃又出自梁王母妃的母族孟氏,太子妃出嫁前与梁王青梅竹马,原本不出意外,她是应该成为梁王妃的,譬如,禹王就娶了魏阀的嫡女。
谁知魏皇贵妃却棒打鸳鸯,将孟氏的嫡女赐婚给了太子当正妃,那一年梁王的母妃已经病死数载,没有她为梁王维系和孟氏之间的关系,孟氏当然乐见嫡女成为太子妃,毕竟当时东宫地位稳固,被册封成太子妃,那就是将来的皇后了。
即使和梁王联姻,也不过是个王子妃而已,哪里比得上一国之母带来的荣耀!孟氏便舍弃了梁王,偏偏太子妃与太子婚后日久生情伉俪情深,这便更加让梁王受不了了。
他是一手策划了东宫的那场刺杀,可齐越之子醉酒调戏太子妃一事他根本毫不知情,梁王虽然残暴,却也没有狠心到利用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来对付敌人。
事后太子妃身死,那一切的罪过便被顺理成章的推到了齐家身上,即使当时发生的一切并不合理,齐越一脉一贯忠诚,齐越之子更是长安城中有名的老实人事情处处透着疑点。
可却像是有一只幕后黑手在默默的推动着那一切似的,齐家的罪名,莫名其妙就坐实了,梁王也因此逃过一劫,没有因一时冲动行刺太子而获罪。
事情平静了十三年,终究还是被翻出来了。
梁王很清楚,当年他年少气盛,犯下的那些罪过是经不起推敲的,大理寺很快就会查到他的头上,再加上父皇有意要收回他手中十万禁卫军的兵权,他不能坐以待毙。
而他唯一的后路就是燕主的承诺,早在燕主遣公主前来和亲的时候就私下联络过他,承诺倾力相助,助他登上皇位,而梁王则愿意以邺城附近十三座城池为礼答谢燕主。这才了有了今夜的私携禁卫军叛出长安。
第395章竟无人可用(三更)
而梁王带兵出逃,是皇帝不愿意承认的最坏的那种可能性。可能是近几年他的精力越来越不如往常了,人老了心肠也硬不起来了。怏怏大秦,后宫佳丽三千,可这位皇帝膝下却只有三位皇子,甚至连寻常百姓人家的人丁兴旺都比不上!
这里面有多少腌臜,皇帝自己心里头清楚,所以唯一存活下来的三个儿子,即使各有各的不足,他也是哪一个都不愿意失去。假如梁王能够悬崖勒马,及时被劝返,那么他还能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这个儿子,储君之位他是无望了,可至少还能保他一世平安,衣食无忧啊!
所以,派去拦截的人选很重要!
派禹王去?
不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禹王平日里就没少打压梁王,如今怎么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灭了自己的竞争对手,顺带将那十万禁卫军收入囊中?
派安王去?
不行!太子妃和他未出生的嫡子因谁而死?他的左膀右臂齐越老将军又为何自尽?这两笔账如今都算在了梁王头上,他是怎么也赖不掉的了。
纵使安王有如此宽阔的心胸不趁机报复,可梁王也绝不会听从安王的劝解的!对他而言,夺妻之辱不共戴天,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干下那样的糊涂事了!
想了一圈,老皇帝自觉心中悲怆,原来他竟无人可用!
以梁王的身份地位,倘若不是身份地位与他不相上下的人出面,根本不可能将他劝回来。任由他就这么一路跑到邺城去,那么他这个儿子就救不回来了。
“父皇,儿臣斗胆,为父皇提供一个人选,应该可以将三弟劝回。”
安王跪下,星目郎朗望着他已经日渐苍老的父皇,从前他是多么不可一世,杀伐果断,任何人只要有一丝一毫忤逆他的意思,他断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可盖世英雄也有白首迟暮的一天,再硬的心肠也禁不住时间的千锤百炼和孤独终老的恐惧。
“你且说来听听。”
“父皇可还记得咱司徒家最不像话的散财童子。”
“你是说律津啊!”
“是的,就是律津,他和三弟自幼要好,三弟的弓箭马术还是与律津一块学的,律津算得上三弟的半个师傅了,虽然后来三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弓马娴熟不知比律津这个不务正业的强上多少倍,可三弟和律津一向交好,让他去劝,想来三弟会愿意听上几句的。”
皇帝还没开口呢,禹王就急了:“大皇兄,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吧!律津小时候是和三弟交好不错,但他们可有些年没联系了吧?小时候那点个情谊早就烟消云散了,怎么比得上如今你和律津亲厚?整个大秦国谁不知道,司徒律津是你安王殿下的人?让他去拦梁王,只怕不会是真心去劝的吧?”
说到底还是禹王了解皇帝的心思,知道他生性多疑,又一直对自己这个优秀到令他都自觉汗颜的儿子心存芥蒂。禹王的话一说完,皇帝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心中暗生疑窦。
安王跪在那,身体挺笔直,态度从容:“父皇,儿臣愿意拿性命向您保证,今后无论发生何种境况,儿臣绝对不会,残害自己的兄弟手足!司徒律锦在此立誓,诸位臣工漫天神佛皆可作证!”
此话一出,不止老皇帝,连满室的文武重臣皆是倒吸几口凉气。禹王更是面色如土,思索了一番,有心跟着安王一起跪下表态,却又因为失了先机不免显得人云亦云,没有一点诚意。只能恨恨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安王这话说的毫不隐晦,那意思十分明了,不就是直接跟皇上表态,将来他继承大统也绝对不会伤害禹王与梁王的性命,虽说有些大逆不道了,毕竟老皇帝还在位,可他眼底的拳拳赤子之心却令人动容。
安王,大秦百世不出其一的贤明之才啊!禹王与之相比不够坦荡磊落,梁王与之相比不够仁慈宽厚。
众人心中十分清楚,他才是大秦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而不是一直备受皇帝偏宠的禹王,或者那个脾气暴躁手段残暴的梁王。老皇帝显然是没有料到安王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说!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感觉到自己至高无上的威严遭到了冒犯!
大胆!
然后他对上安王那双清澈的眸,他的眼底一片坦荡,仿佛他说的便是他心中所想,或许不好听,或许听了让人生气,可是,他并没有说假话!
回想起来安王打小就是这么个个性,一个失去母后和母族庇护的孩子,在深宫中倔强的成长成世人瞩目的模样,一路走来,自己这个当父皇的不曾怜惜他一星半点,反倒是处处掣肘,不愿意看他优秀到百姓们只知道太子,而不知道皇帝。
他倒是没有逆来顺受,该反抗的统统反抗了,这一次齐越旧案重提,可不就是他重回长安重新站在权利的最中心的垫脚石么!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到今时今日,还愿意承诺放他兄弟一马。
皇帝很清楚,不管是梁王还是禹王他们将来其中的哪一个继承大统,哪是绝对容不下其他弟兄的。
只有安王,他可以做到。
叹了一口气,皇上说:“那便派司徒律津去拦截梁王吧!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交出兵权,回长安请罪,朕会从轻发落的!”
“父皇,三弟有禁卫军十万,如果他迷途知返那自然皆大欢喜,假如他执迷不悟,朝廷不得不另做打算啊!”
禹王再次出列。
“儿臣并不是不盼着三弟好,儿臣和父皇一样,也希望三弟迷途知返,可是儿臣身为大秦的皇子,也不得不为父皇的万里江山着想,为大秦的百万生灵着想!”
“毕竟三弟直奔燕秦边城而去不是没有目的的,他的正妃可不就是燕主的妹妹么!万一他糊涂起来打开了邺城的大门,让燕军长驱直入,则长安危矣,大秦危矣,还望父皇为天下计,早作打算!”
这几句话说的合情合理,倒是叫人对禹王不得不刮目相看了,他还是有几分真实才干的。
第396章悲哀的死局(四更)
御书房最后商议的怎么样了,江秋意不知道,她的心绪一整晚都不得安宁,一闭上眼睛,一会梦见了齐芳留在御花园里的那滩血,一会又梦见了邵蝉儿……
浑浑噩噩翻来覆去一整夜,一直到六郎心疼的不得了,将她整个人紧紧的锁在怀里,才让她稍稍睡的安稳些。
次日清晨,宫中便传来了圣旨,一如他们所料,司徒律津奉旨拦截梁王接收十万禁卫军,而六郎临危受命,受封骠骑大将军,带领从各地紧急集结的三万精兵替司徒律津压阵。
削了一个四品的忠武将军,却得了一个正二品的骠骑大将军,人人都说,谢六郎这一趟牢狱之灾受的值啊!毕竟正四品以上的官位,从来都是被世家子弟垄断的,大秦立国数百年,谢六郎是头一个平民出身的骠骑大将军。
为了追赶已经跑了一夜的梁王,大军紧急集合,午时要在校场点兵,谢六郎又要出征了。
这一次,他再也不是懵懂无知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了,他是手握三万兵权的骠骑大将军,安王甚至给他送来了一套黄金铠甲,穿在他身上,竟衬托的他宛若天上的战神下凡。
眼泪早已经在眼眶子里打转了,江秋意佯装低头为他系上腰带,却被细心的六郎发觉了,双手捧着她的脸,唇,慢慢的吻上她的眼,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任由眼泪从脸颊滑下。
“这世上最难的便是妻子不能阻止丈夫出征,倘若每一个男人都不愿意奔赴前线保家卫国,那么我们的孩子又怎么能生在一个不再受战争疾苦的太平年代呢!可是,六郎啊……”
“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年支持你去从军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你永远都是谢家村那个憨厚朴实的少年郎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江秋意伸手抱住六郎,冰冷的铠甲咯的她全身酸疼,可她就是不愿意放手!如果可以她真的情愿谢六郎一生布衣,永远不要当什么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这是一个悲哀的死局,你爱上一个盖世大英雄,可这个大英雄却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比你更加需要他,而他则要义无反顾的离开你,去守护天下人……
也许是有孕在身的缘故,也许是昨晚上没睡好的缘故,江秋意的情绪很崩溃,其实她自己很清楚,她不应该这样的,这样会让六郎担心的!
她应该笑着送他出征,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即使他不在身边,自己也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的,就像上一次他离家时江秋意所做的一样,让他安安心心的走,才能平平安安的回。
可是她做不到,她真的好舍不得,舍不得这个男人离开她一分一秒,她就是想这样一直抱着他,直到天荒地老也不分开,管他外面是不是山崩地裂了,关他们什么事?
她只想,和自己的男人好好过日子罢了……
六郎的手摸上了她柔软的黑发,叹了一口气,胸膛起伏的厉害,仿佛是在做一个万分挣扎的决定!
半晌,谢六郎开始脱他的铠甲。
江秋意大吃一惊,连忙按住他:“你,你干嘛?”
“俺不去了,俺就搁家陪着你!什么骠骑大将军俺不稀罕,俺就想让你每一天都过的开开心心的,你掉眼泪,比砍俺的头还让俺难受!”
他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的不想去了。
江秋意一愣,擦了一把眼泪就骂他:“你干啥!我就是发发牢骚而已,又没让你不去!你不知道女人怀孕以后最容易哭鼻子的吗?我今天早上吃了口流沙包子都好吃的掉了好几滴眼泪呢!你咋不把流沙包捏死啊!”
说着便抡起拳头往谢六郎身上招呼,唬的他连忙停住了脱盔甲的动作,拉了江秋意的手摸上他的脸,伸长了脖子说:“媳妇儿媳妇儿,打在盔甲上你手疼,来,你朝脸上打,脸上有肉不伤你的手!”
“噗嗤……瞧你那傻样!都是个二品大将军了,还这么没皮没脸的,让女人打你的脸,说出去你不怕三军将士笑话你啊?”
“他们敢!俺一个个给他们打趴下咯!再说了,这有啥好笑话的?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有本事也去找一个跟俺媳妇这么漂亮能干的女人来打脸啊!他们有俺这么好的福气么!”
江秋意彻底伤感不起来了,这六郎如今说话啊,越来越会讨女人欢心了!娇嗔了他一眼,老老实实的替他打点起行装来。
“等你出征了我也早早的回家去,阿娘在家该等着急了,我也不喜欢长安城,早走早安心。”
“好,到时候让安王派人护送你,不然你孤身上路,俺不放心。”
“嗯,这个不用你担心,安王肯定会安排人送我的,还有江大哥,他和他的弟兄们要返回边城,正好和我顺路,应该能结伴同行的,我现在好歹也是黑鹰军的大统领夫人了吧!他们怎么会不尽心尽力好好保护我,你担心个屁啊!”
“梁王这么一闹,老将军的冤案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影响,黑鹰军能不能正名还两说,江索不肯留在长安等候会审结果,肯定还是心存疑虑的。”
把几瓶零散的丹药装进包袱里,江秋意说:“不会,梁王就是知道了齐越旧案一定会被审的真相大白,才迫不及待的带兵出逃的。朝廷现如今还压着这件事情不过是皇上还想保梁王一命罢了。”
“倘若你们能成功将他拦截,那回来之后调兵私逃之事皇帝一定会想办法替梁王遮掩过去的,当年旧案可能也会找个替罪羔羊出来顶罪,天下人不过想要还老将军一个清白而已,皇上便还一个清白给齐家。”
“可是他也绝不会让梁王偿命的,毕竟区区一介臣子之名,哪里用得着他们司徒皇室尊贵的血脉来偿还?所以无论如何,皇上一定会保住梁王的性命的。”
江秋意目光深沉,语气里也满是隐忍的不满。
第397章等你回来(五更)
“但是即使是性命保住了,梁王的荣华富贵,他的储君梦也化为泡影了,毕竟这件事情天下瞩目,皇上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所以说,自古以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根本就是一句拿来蒙骗老百姓的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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