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大学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80年代大学生- 第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萨楚拉手覆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笑声道:“我儿子要是知道自己母亲是这样怕事的人,以后会抬不起头的。”
  媳妇的话让靳阳无言以对,默默的一起收拾起了行李。
  “你我同进退,但你要躲在我身后,知道吗?”
  靳阳在最后一件行李塞进包里后说道。
  他把人搂进怀里,拍拍萨楚拉的后背。
  “答应我。”
  萨楚拉点点头,下巴搭在靳阳肩上:“好。”
  卡其尔站在他俩后头,有些不解。
  “你们至于嘛?”
  他上千安慰道:“你俩就是去帮着处理一下,主要责任人是那个矿长啊。”
  文化人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靳阳放开手,转身看向卡其尔:“你也跑不了,咱们人手少,赶紧回家收拾行李去,明天一早咱仨出发。”
  卡其尔得了任务,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临出门靳阳嘱咐他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可等到了达旗那个出了事的煤矿,看着矿区门口痛哭的家属,一口口的棺材摆在那里时忽然就明白靳阳为啥这么说了。
  汽车停住的瞬间,那些家属放下手里的东西,朝车子涌了过来。
  满是泪痕的脸贴在车玻璃上,手冻的青紫,不住的拍打着车身。
  想给死去的亲人讨个说法。


第62章 
  “别怕。”
  靳阳在萨楚拉耳边说道。
  车外的人围的越来越多,卡其尔赶紧把车子熄了火; 怕自己一个刹车没踩住; 万一往前走一点就得碰着人。
  咣咣咣
  车玻璃被敲的震天响,外头的人声嘶力竭的喊着:“下来!你们下来!“
  靳阳张嘴解释着; 声音却被淹没在汹涌的呼喊中,消失不见; 连个浪花都没有激起。
  矿里头看大门瞧见这幅场景; 连忙找了还在矿上调查的警员; 着急忙慌的棉袄都没来的及披。
  外头那帮人像是疯了一样; 见着谁都是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
  警员们得到消息,跑着到了大门口; 连拉带拽的拖住人,靳阳他们的车才进了矿里。
  亲属们还要往矿里冲; 矿上仅剩不多的员工和警员一起把人拦在了外头,大铁门关上,锁头挂上。
  门里门外两幅光景,门外的人扒在铁门上用力晃着,比刚才更加愤怒。
  靳阳跟萨楚拉下车时发现车上的玻璃全部按着手印; 连块空隙都没有。
  卡其尔下车先使袖子在玻璃上擦了几下; 擦也擦不干净干脆作罢。
  望着那些疯了一般的家属,不只是吓得还是天气冷给冻的,卡其尔打了个冷颤。
  萨楚拉的肚子有了明显的起伏; 饶事这样的冬季,大家穿的厚厚的; 也能看出来是个孕妇。
  矿上管事的一瞧领导怀着孕都敢来,脸上立刻烧了起来。
  咱矿上几个该站出来主事的,都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在外头几天了?”
  靳阳问道。
  如今矿上管事的是矿长的哥哥,脸上皱纹遍布,满头花白:“两天了,摆着棺材在我们大门口,见谁咬谁。”
  语气里颇有不屑。
  “就是想要钱么,等责任认定下来了,该赔多少赔多少,现在闹啥子?”
  话说的剌耳朵,靳阳和萨楚拉皱起眉头。
  “人命不是你赔钱就能算了的。”
  萨楚拉上前一步,定定的看着这位讲话的管事人。
  “母亲十月怀胎,双亲拉扯长大,之后生儿育女。外头的人有爹妈,有子女,大冬天来你门口讨的不是钱,是公道。”
  矿长的哥哥是知天命的年纪,被个小姑娘劈头盖脸训了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
  当即就吊长脸:“行行行,你是领导,你说的对!”
  萨楚拉瞧他这幅不服气的样子就火冒三丈,都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
  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他们下车一会儿功夫都打哆嗦,死者家属们在门口得冷成啥样。
  “为啥锁门?”
  萨楚拉干脆摆出了领导的架子,语气非常刚硬。
  “冻的受不了他们就走了呗。”
  管事的一张嘴,就连他们自己矿上的人都听不下去。
  来调查的警员和靳阳他们一行人纷纷侧目而视,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长心肝。
  “叫伙房去烧热水,煮姜汤。”
  靳阳把媳妇拽到了自己身后,高个子往前一站,给管事的人压力都不一样。
  “虽然你这是个私人煤矿,但是好歹我们也当的起你的上级。这场事故性质及其恶劣,记住我们是来帮你擦屁。股的,所以闭上你这张臭嘴。”
  小姑娘的话管事的不当回事儿,但靳阳这么高个字杵在他跟前,又一脸怒意,他有点怕这人一个不高兴给自己一巴掌。
  他是来帮兄弟收拾烂摊子的,眼前的小伙子二十几岁,他都五十,动起手来肯定打不过,挨揍可不值。
  于是满不情愿的叫了工人:“听见领导说啥了吗,去烧热水!”
  剜了一眼这个管事的,靳阳和萨楚拉去和调查的警员了解情况。
  警员领着他们三个去出事的地方看了看,仍是一片狼籍。
  黑心小煤矿,安全设备也不过关,工人们也存在过劳的现象,几乎就是矿上的全责。
  “您瞅他这哥,也能把那矿长性格猜个差不离。”
  跟靳阳他们说完情况,警员说了句带着个人情绪的评价。
  几人在冷风里吹了一会儿,冻的不行,萨楚拉还大着肚子。
  大家怕她出什么意外,情况说完警员赶紧道:“快领着女同志回屋里暖暖吧,现场就是这么个情况。等过些日子老板判了就能赔钱,跑不了。”
  萨楚拉把衣服拢紧,连连摆手,抓过一个陪同的矿工道:“去热水烧好了吗?”
  矿工一辈子也没见过个领导,还以为她的官大的很,吓得一留言就跑去厨房问了。
  问完也不敢磨蹭,连跑带颠的折了回来,前天刚刚下过雪,路上还摔了几跤,身上脏兮兮的出现在了靳阳他们跟前。
  上气不接下气的跟萨楚拉说:“烧好了。”
  萨楚拉听完颔首,走到一边和靳阳商量,靳阳似乎有些不同意,但有觉得萨楚拉说的在理,只好勉强答应。
  几人再度往进来的大门口走去,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寒风如刀,刀刀扎在人身上。
  几人还没走到铁门那里,家属们看见人影就站了起来,情绪激动。
  靳阳护在萨楚拉前头,一步步靠近铁门,卡其尔站在一旁十分有威慑力。
  “大家先听我说!”
  靳阳举起双手,想让他们安静。
  但亲人的棺材还摆在跟前,如何镇静的下来,现在这样已经算是镇定了。
  吼了好几嗓子,靳阳也没能让亲属们静下来,萨楚拉不顾靳阳阻拦走到了他前头。
  “大家先安静一下好不好?”
  大着肚子的女人说话,显然比男人好使。
  “我们是来调查事故的,肯定会给大家做主,你们先安静下来听我说。”
  人群逐渐没了声音,垂下手看向她。
  自家的媳妇要是大着肚子,数九寒天肯定在家里养着,这位女同志到还有点要帮忙的样子在。
  “天寒地冻的,各位在这里守着要出问题的。矿里头现在烧了热水,大家要是能保证不闹事,我就做主领着你们进去。”
  不少人都是全家出动,年轻人倒是还能撑,但老人和孩子有些撑不住了。
  萨楚拉的提议说出来,竟也没有人反驳,反而沉默了下来。
  “矿长已经被抓走了,大家也是知道了。现在里头的是你们亲人的工友,还有调查情况的警员,都不是坏人。”
  萨楚拉上前一步,继续道。
  “事情肯定要解决,进去以后我们商量商量,看大家有什么需求,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来了几天,终于有个说人话的了。
  一些妇女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抱怨道:“里头那个管事,长得都不叫嘴。”
  靳阳他们也听过那人讲话,知道是个啥动静,难怪家属们这么激动。
  领导放话,看大门的也不敢不听。
  事实上他早就看见门口的人可怜了,要不是矿长的哥哥不让开门,他哪里撑得住。
  当即回去拿了钥匙,就开了铁门。
  靳阳和萨楚拉领着家属们长驱直入,直奔工人们吃饭的食堂。
  家属们做好,挨个领了热水,喝着暖了身子。
  矿长的哥哥听到这个消息一路狂奔而来,刚走到食堂门口还没张嘴,里头的人就瞧见他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扔了手里的杯子,跳上桌子站在高处,跟食堂里的苦主们大声喊道:“那个缺德玩意儿在门口呢!”
  人们一听,血气上涌,答应萨楚拉的话忘了个干干净金,放下杯子转身就往外追,抓住那个狗东西得好好揍一顿解气。
  管事的原本是来发火的,谁料现在一群人凶神恶煞的追着他,那表情跟阎王殿的鬼差也差不离了,吓得他扭头拔腿就跑。
  这么多亲属,隔着铁门他说了多难听的话,这会儿没个堵挡,被他们抓住还不是完蛋了?
  两个小领导爱咋折腾咋折腾去,他是不管了。别给弟弟收拾烂摊子,再把自己搭进去。
  管事的岁数不小,可旺盛的求生欲下他还跑的挺快,挨了几下子无关痛痒的打,竟然还给他逃脱了。
  他这一跑就再没回来,靳阳和萨楚拉两口子彻底成了管事的人。又是安抚家属,又是给上头写报告的,接连几日忙的不可开交。
  白音不知道从啥地方得了消息,站出来带头,和几个相熟的小矿长偷偷送来一笔钱,先发给了矿工家属们。
  该下葬的下葬,总要让走了的人入土为安,不能放在棺材里摆到煤矿门口。
  不光恶心不着黑心的矿长,倒头来还是亲人们自己心里不舒服。
  要判这位矿长也还得一段日子,许多程序得走,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
  白音他们送来的这笔钱,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亲属们回去给走了的办后事,萨楚拉和靳阳才算是有功夫能喘口气。
  好容易能够歇一歇吧,两口子躺在被窝里,谁也说不出话。
  和人命牵扯上的工作,实在是难熬啊。
  距离过年剩下两个月了,可眼下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矿上的人越来越少,饶是个煤矿,此刻都显得冷冰冰的。
  加上今年又分外的冷,靳阳从后头楼主萨楚拉,两人缩在一处,用彼此的温度取着暖。
  “唉……”
  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还是以前在呼盟好啊,每天一个人见不到,找到矿了开心,找不到继续找就好。
  他俩写的报告送上去第三天,青城那里就来了信。
  一份红头文件拍在了所有人的脸上,打的人措手不及。
  靳阳和萨楚拉在得到消息之后,坐在原地许久反应不过来。
  文件上就一个指示,所有小煤矿全部关停。
  上头发下来轻飘飘的几张纸,底下看完简直要闹翻了天。
  小矿长们乌泱泱的组着团来找靳阳,堵在他们门口骂街。
  “我们还给捐了钱,又不是我的矿出了事,凭什么你说关停就关停?”
  光骂街还不够解气的,有几个矿长上来朝门踹了几脚,靳阳想出去和他们解释解释,被老婆拦了下来。
  毕竟靳阳跟萨楚拉也无能为力,最后还是躲在屋里没有出去,也实在是没脸出来。
  跟靳阳这里撒了气,小矿长们又组团上了青城,找真正管事的领导告状。
  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都新社会还有连坐这一说?
  谁成想正当诉求不仅没被采纳,竟然被轰了回来。
  上头的决心很重,小煤矿一个不留全部关停,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动作还非常迅速,这边判黑心煤矿的矿长程序都没走完,那边已经大刀阔斧的干了起来。
  小煤矿的工人全部遣散,井口通通炸掉,火功用的炸。药警局一起回收。
  花了好几年才有了现在这幅光景的小煤矿,几乎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
  往日里轰隆做响的机器,现在沉默的停在角落。
  沉睡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的煤炭,随着矿井洞口被炸平,再次陷入了黑暗。
  真的是变天了啊……
  靳阳跟萨楚拉晨起醒来,大刀就连他们这个已经处在瘫痪状态的小煤矿都没有放过。
  本来就剩下不多的工人背着行李往矿区外走,不是他们不想留,而是不能留,只剩下无数落寞离去的背影,看的靳阳和萨楚拉眼圈发红。
  像是老天爷有所感应一般,雪花飘了起来。
  洋洋洒洒的落下,鹅毛一般的大雪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地面覆盖了。
  白雪遮住了泥土,遮住了磕磕巴巴的坑洞,好像这世上一直就是如此洁白,如此纯净。
  仿佛这样一场大雪下来,这样轰轰烈烈的大刀砍下,就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工人们身上扛着行李往外走,肩上担子很重,步子迈得极慢。
  无数身影都是向外的,偏偏有一人,只身从外面走来,逆着人潮汹涌。
  靳阳和萨楚拉站在窗边看的真切,这人一步一步,顶风而来,脊背却绷的很直。
  他的肩上身上早已被雪覆盖,不似离去的矿工带着行李,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清爽的很。
  直到这人走到他们跟前,靳阳和萨楚拉都没认出来是谁。
  咚咚咚
  来人敲响了萨楚拉和靳阳的门。
  靳阳亲自走到门口,从里头揪开铁钎子,拉门让人进来。
  门打开的瞬间,风雪一股子涌入,是扑面的冷。
  这人进门之后把帽子摘掉,眉毛和睫毛上冻结的霜在室内被热气融化,成了晶莹的水珠挂在眼角。
  拍掉了身上的雪,露出了一副他们熟悉面容。
  不是别人,正是好几个月没见的白银。
  白银给遇难矿工家属送钱的时候没有来,说是做好事不留名。
  现在这个关头,矿长们全焦头烂额,他怎么来了?
  白音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明明是笑着,可怎么看都别扭。
  眼底没有半分笑意,强扯出来的笑意让人看着更加难受。
  “你怎么来了?”
  靳阳把门关上,风雪被挡在了外头,问道。
  白音干笑一声,往里走了几步,萨楚拉的肚子已经大到他一眼就发现了。
  “谁让我当初瞎许愿呢,答应了要给你们捐东西,说话不算话可不行。”
  白音从对着火炉搓了搓手,指节活动起来容易了,他伸到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
  上头长长的写着一溜字,密密麻麻的。
  站起来递给萨楚拉,白音难得看起来像个好人:“给,这单子是答应你要捐的东西。过些日子我找人给你们送过去,放进你们办的那个公园,摆着肯定好看。”
  萨楚拉怔怔的接过,这都啥时候了,所有小煤矿的矿长都在找关系告状,白音竟然来给他们捐东西了?
  她把纸递了回去:“你们都在赔钱,我这时候肯定也不会催你,还是收回去吧。以后当个本钱,你这么年轻,可以东山再起。”
  “我虽然看起来不像好人,但其实是个好人,说到就要做到。”
  白音固执的把单子给了萨楚拉,退到炉子旁蹲下烤火。
  “也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没干过亏心的事。对矿工咱更没欺负过,卖炭耍了点小聪明,但也公开了不是嘛……”
  挨着炉子,白音的脸被烤红了,平日里唬人的大个子蹲在地上,竟有几分可怜的意思在。
  “哎,上头一刀砍下来,长的短的也不管,好的坏的也不管,反正都不让干。”
  靳阳两口子听出了白音话里的委屈,安慰的话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