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离边境也不远了,先跑出去再说。
而口岸这里,警员们早就在寒风里守了十几个小时,一整夜冻在野外,即便不是冬天也非常难熬。
胳膊和腿都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辆车。
漫漫戈壁滩,荒无人烟,这条路也只是众多进口岸的其中一条。
路窄车更少,他们守了一夜也没有一辆车经过。
这时一辆车出现,把所有警员的警惕性都调动了起来。
进口岸的买卖人,放着好走的大路坦途不走,要走这条没有人的小路?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即便不是这次要抓的人,他车上肯定也带着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司机远远的就看见了前头的关卡,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娘的,一路上也没个卡,咋这么条小路安了查的?
脑门几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碎发被汗湿之后湿哒哒的黏在额头上,他不自觉地朝后看了一眼。
鸡血石有半米多高,不像一个戒指,一根项链,往兜里一揣就能藏。
这么大的石头藏也藏不住啊!
就是个瞎子,拦住他的车也能看见。
大车司机一狠心一咬牙,不光没有停下,反而狠踩油门,朝着路卡撞了过去。
耳边传来嗡鸣,脑海一片空白,已经做不出任何理性的思考了。
疾驰而来的车撞断了路卡,警员们不防他这一招,纷纷在慌乱中躲开,险些被这人给撞上。
司机单手抓着方向盘,脸上全是疯狂的神色,眼底的红血丝狰狞,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抹掉脸上的汗,踩着油门向前猛冲。
侧过头看,后视镜里警车已经追了上来。
一辆紧跟在后,还有两辆在试图对他左右包抄。
连开了几百公里,油灯早就亮了起来,偷了石头的司机心里也知道自己今天是跑不了了。
但事已至此根本没有回头路,他仗着自己开车的技术,方向盘左转右转的来回变,竟然还真把几辆警车给甩在后头。
心中升起几分窃喜,司机稍稍换了个姿势,继续加速往前开。
谁知警车竟然再度追了上来,把他这点刚刚出现的窃喜冲了个干干净净。
两辆警车开到了他车子的两侧,时不时的夹一下,后头那辆穷追不舍。
左手边的警车摇下了车玻璃,一双副驾驶和后座上的警员手里握着□□指着他。
“停车!”
他们喊着。
偷了鸡血石的司机哪里见过枪,他连打猎的鸟筒土枪都没见过。
瞧着枪他立刻就腿软了,本想踩刹车停下来投降,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他一个老司机竟然也踩错了左右脚。
车子不光没有停下,还一鼓作气冲到了前头。
警员们也没料到这人竟然拘捕,胆子真的是比天都大。
举着枪瞄准汽车的车胎,啪的一声扣动了扳机。
一个轮胎迅速的干瘪了下来,汽车不受控制开始左右打摆子。
几辆警车都迅速停在了一旁,看着火车摇头摆尾甩了好几下,荒地也没啥可可撞的,晃来晃去最后停了下来。
警员们开车靠近,下车举枪一步步走到火车后面。
嗓门大的喊着:“把手举到窗外,慢慢下来!”
火车司机的头磕在了方向盘上,伸手一摸,手上沾满了鲜红色的血迹。
比后头的鸡血石还要红,新旧掺杂,盖住了昨夜打人时留下的血。
头昏脑胀的伸出胳膊,开开车门摔了下来,倒在坚硬的地上,被石块硌的腰疼。
没等他爬起来,就被冲上来的警员按在了地上。
“完了,美金没了。”
枪口抵在脑后,这是他昏厥前最后的念头。
消息当天就传回了口岸的警局,白音抱着自己的石头亲了好几口。
“可给爸爸回来了!”
双手环绕鸡血石,白音脸蛋子贴在石头上蹭来蹭去。
靳阳看他这样觉得非常没出息,然而转念一想,四百万啊!
换他可能也把持不住。
和石头亲热完,白音跟警员们挨个握手,拍着胸脯要给人家捐钱。
靳阳轻轻咳了两声,白音转过来又是咣咣的砸了两下:“给伊盟也捐!”
两位领导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表示以后矿权也批给你。
接下来的庆功会和表彰会靳阳不想参加,但来了口岸,怎么能不带老婆出去转一转呢。
偷偷拽着萨楚拉从后门钻出去,问了当地人市场的位置,坐着招手就停的大巴车出发了。
两人在警局也算是休息好了,精神头非常好。
靳阳也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伸手在下巴一摸没了扎手的触感。
两口子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靳阳和萨楚拉坐在后排,肩并肩的靠着。
“真想时光慢些,再慢些。”
靳阳五指伸开,手要比萨楚拉的大一截。
大手包住媳妇的小手,靳阳带着些缅怀继续说:“两人世界竟然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两只手十指紧扣,贴在萨楚拉小腹上。
靳阳眼里满是期待,闪着细碎的光:“你说咱娃会不会基因突变啊?”
第56章
孩子出生之后靳阳还就娃没有长出翅膀扼腕叹息。
“人类又一次在进化上失败了。”
此刻招手就停的大巴车晃晃悠悠的向前开,拉他们去的自然也是本地的合法交易市场。
路两边吵吵嚷嚷; 买家卖家说着各地的方言; 地上铺一块布,摆上些石头就是一个摊位了。
萨楚拉跟着靳阳下了车; 走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路上。
靳阳牵着老婆的手,在沿路两侧的摊位上找着自己要买的东西。
走到某个摊位前忽然眼前一亮; 蹲下了身子。
摊主坐在马扎上; 手里抓着一把瓜子; 地上到处是瓜子皮。
瞧见有两个年轻人在他这里停下; 连忙抹了把嘴。
“后生,要啥呢?”
萨楚拉跟着靳阳蹲下; 被摊位上摆着的几块小石头吸引。
石头不算大,但上头的纹路走向像极了人的筋脉; 有趣的很。
靳阳的目标也是这几块石头,拿起一颗问:“老板,筋脉石咋卖呢?”
“嗨呀后生有眼光呢,筋脉石可就咱们本地有。”
老板鬼精鬼精的,瞧着他还领着个姑娘; 忽悠人的话张嘴就来:“筋脉石象征着永恒; 最适合你们年轻人了!”
萨楚拉手中攥着一块,摸起来是莹润的质地,石头的颜色有红有绿; 也还算可爱。
上面粗细不均的脉络最为别致,每块都独一无二。
靳阳挑挑拣拣的; 一脸嫌弃:“咋卖呢?”
老板伸出两根手指头,比了个二:“二十块五个,我这价钱,整条街都找不出第二家!”
靳阳的零花钱不多,囊中羞涩,开始讲价:“是不是整条街找不出比你贵的了?”
气氛突然尴尬,老板伸手把石头从靳阳手里抢回来,按顺序在布上摆好:“走走走,咋说话呢!赶紧走,不卖给你了!”
靳阳手还僵在原地,正准备掏钱呢,一句话说不对买卖黄了。
萨楚拉站起来没忍住笑意,招呼靳阳去别的地方逛:“走吧!”
摸摸后脑勺,靳阳也起身,眼神锁在摊位上的筋脉石上,小声道:“他的好看!”
不死心的还要蹲下,老板在他膝盖刚弯的瞬间疯狂摇头:“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这比个厅长的脾气都大了!”
靳阳走了几步后跟萨楚拉抱怨道。
“都是没本钱的买卖,还不让讲价了?”
“没本钱?”
萨楚拉不解:“进货也要花钱啊。”
这次换靳阳发笑,伸手揪了一把萨楚拉的鼻子:“进什么货?”
“咱们来的时候看见啥了?”
萨楚拉回忆了一下:“戈壁滩啊,啥都没有。”
除了土和石头,找不到别的东西。
“货都在戈壁滩上呢。”
靳阳的眼神在别的摊位上打转,却哪一块都看不上眼,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萨楚拉解释。
“戈壁滩上都是玛瑙,刚那块筋脉石也属于玛瑙。他们摊上的这些东西大部分全是捡来的,可不就是没本儿的买卖嘛。”
嫌弃的背过手,靳阳道:“还不让讲价哼。”
萨楚拉停在了原地,对靳阳的话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你的意思是,戈壁滩上全是玛瑙?”
靳阳在四下的摊位里也没发现什么好东西:“对啊,筋脉石是最不值钱的,还不让讲价。”
对讲价有执念的靳阳还忘不了这茬,五块石头20块?怎么不去抢呢?
萨楚拉拽住了靳阳的袖子:“别逛了,找个车咱俩上戈壁滩去。”
靳阳赶紧摆手:“你不能颠簸的,咱们买一个得了。”
“不行,我要去。”
试问任谁在听到无主的戈壁滩遍地宝藏的时候还能按捺的住?
靳阳抬起胳膊撸起袖子,看了看石英表显示的时间还早,难得媳妇提个要求又怎么能不满足。
随便在路两旁的摊位停了下来,问摊主:“老板,有去滩上的车没?”
老板从出摊到现在还没开张,跟前没有客人也愿意和他们闲唠。
抬眼上下打量靳阳,啧啧叹了几声:“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我见的多了,就想着一夜暴富。”
靳阳嘴角抽动,你从哪看出来的?
“每天有多少人去滩上捡石头你知道吗?”
老板一脸严肃的问道。
靳阳和萨楚拉面面相觑,摇摇头:“不知道。”
老板一拍大腿:“我也不知道。”
“因为数不胜数!都想着捡一块奇石发大财,发财的能有几个?”
他指着自己摊位上摆着的石头:“你瞧我这一个月,捡了他娘的点啥烂东西。”
靳阳抓起几块,都不用放大镜,肉眼也能看出来不咋地。
心想要不算了,买一块吧。
然而回头一瞧,对上老婆失落的表情,立刻把石头放下:“去!我们去!”
老板盘着腿坐在垫子上,说不听了还,真是年轻人。
朝着这条路的深处一指,说到:“走到头,有老乡做你们这种生意,捡到捡不到人家不管,车费里外都要收的。”
“谢谢大哥!”
萨楚拉听完拉起靳阳就朝着摊主指的方向走去。
靳阳看她这幅样子心里也跟着开心,刚找对象还有时间去玩,工作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听说国外还有度蜜月的风俗,要结婚了要去这里那里玩,他倒好,连本地风俗的金耳环都没买到。
可以说非常不合格了。
今天终于能忙里偷闲,别说萨楚拉想去个滩上,就是上天摘月亮,靳阳也得买梯子去。
“你慢点,慢点!”
拉住过分雀跃的萨楚拉:“戈壁滩又跑不了。”
萨楚拉反过来拽着靳阳加速进发,开什么玩笑?
慢点?
遍地的玛瑙等着我去捡,你让我慢点?
“是你要快点。”
萨楚拉开口不容置疑。
两口子走了几分钟,到了摊主口中说的道路尽头。
一辆能坐二十个人左右的小巴车停在路边,里头的座位已经被坐得差不多了,乍一眼看过去没有空位。
瞧着又来了两个人,做这门生意的老乡迎了上来。
腰间挂着一个小布包,里头鼓鼓囊囊的塞着零钱。
“几个人?”
老乡问道。
靳阳指指自己个萨楚拉:“就我俩。”
老乡回头吼了声:“车上还有几个位子?”
司机站起来数了数,脑袋从车窗了探了出来:“后头还有俩!”
“你俩还挺走运,这可是个好兆头。”
老乡转过头对靳阳和萨楚拉说道,同时伸出了一只手:“一人一块五路费。”
“这么贵?”
靳阳瞪大眼睛。
“贵啥呀,还路过收费站呢。”
老乡扯过靳阳扣扣搜搜拿出来的三块钱,往自己的布包里一装。
领着俩人往车上走,只剩了最后一排有俩座位,安顿二人坐了下来。
走到最前头,这位老乡站在司机旁边,手里拿着个大喇叭:“来来来朋友们听好了啊,我们可不敢保证能不能找到,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运气!”
“丑话咱们说在前头,可别找不到好石头跟我们闹不痛快。”
到戈壁滩上找奇石的人不计其数,但这趟车上多半都是从街上过来的外地人。
想去看看遍地是宝的戈壁到底啥样子罢了,没人真觉得自己能一夜暴富。
但老乡还是怕闹不好,提前交代给了他们。
小巴车晃晃悠悠的朝前开,口岸本就荒凉,越走越连个人家都没了。
入眼皆是一片荒芜的土黄色,半分生机都没得。
老乡拿着大喇叭跟车上的人说:“咱们车上有蒙族同志吗?”
坐在最后的萨楚拉举起了手:“我!”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摇摇头,心里想又一个被玛瑙冲昏头脑的女人。
老乡说:“还真有啊!那你给车上的同志们说说,阿拉善在蒙语里是啥意思?”
萨楚拉站的高高的:“五彩斑斓!”
“没错!”
老乡举着大喇叭,示意萨楚拉坐下,接过话头继续说。
“阿拉善就是五彩斑斓的意思,顾名思义,戈壁滩上你仔细一瞧,红绿蓝白,啥颜色的玛瑙都有。”
“今儿大家要是走运,找到几块好石头,就赚大啦!”
众人被他说的心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车窗外荒凉的戈壁滩此刻也瞧着激动人心。
萨楚拉趴在车窗上,时不时的回头问靳阳:“咋还不到?”
靳阳把她按回到座位上,眼中满是笑意:“快了!”
诚然如靳阳所说,还真是快了。
十几分钟后汽车停了下来,紧挨着一个敖包,挂着五颜六色的神幡。
领着众人下了车,老乡手持大喇叭说:“这是敖包啊,你们捡上三块了,或者六块石头,绕着敖包转三圈。拜一拜许个愿,讨个彩头嘛!咱们可不是鼓励迷信啊!”
车上的大多都是草原上的人,谁还不知道咋拜敖包?
根本不用他教,早就自己蹲在地上捡石头了。
没等老乡说完,已经有人开始拜了。
靳阳走在最后,手里抓着六块不起眼的小石头,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左看右看。
他毕竟是一个信党的人,是无神论者。
拜敖包肯定不合适,确定没人注意他以后,绕着敖包走了三圈,把石头添在了上头。
双手合十在心中暗自许愿:“伟大的长生天啊,我许愿和萨楚拉长长久久,孩子健健康康,生活幸福美满。”
靳阳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时刚好看到萨楚拉同样虔诚的合十双手,闭着眼睛在许愿。
心里头比蜜还甜,如果真的有长生天,那他一定是听到了自己的祈愿。
走近老婆,靳阳一步一顿。
阳光洒在媳妇身上,她俏丽的脸庞仿佛镀上了一层圣光。
嘴唇微动,嗫嚅着什么。
“求求长生天让我今天找到好玛瑙!”
靳阳听清之后笑容僵在脸上。
萨楚拉的嘟囔声还没停:“全车都是海特,就我一个纯蒙,我爸达斡尔族也信您!谁是自己人您掂量掂量!长生天,一定要让我找到玛瑙!”
第57章
跟长生天套完近乎,萨楚拉放下自己虔诚的双手; 睁开眼睛看到靳阳抱着胳膊望着她。
尴尬的笑了几声; 萨楚拉朝他走了过来。
“你许的什么愿呀?”
萨楚拉问道。
靳阳摇摇头,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不动声色的将手上沾的土擦掉。
“我信党,不许愿。”
“他许愿跟你长长久久; 孩子健健康康!我都听见了!”
开车的司机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