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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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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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她房里。
    林锦楼饭毕,命人撤去残席,又会书案旁处理公事,暂且不表。
    却说暖月,被林锦楼呵斥一句,哭着回了房。屋里静悄悄的,她与汀兰、如霜同住,此时那二人俱不在屋里。桌上有一只打开的镜匣,暖月走过去,镜中便映出一张瓜子脸,细弯弯两道眉,一双杏子眼,脸庞白净,身量丰腴,鲜花嫩柳一般人物,自有一套风情。暖月盯着镜子半晌,泪水愈发簌簌滚下来。
    不知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如霜推门进来,因暖月背对,便没瞧见她脸上的泪,自顾自道:“阿弥陀佛。今儿个大爷脸上可算有个笑模样儿了,前两日阴沉个脸,跟阎罗殿里的勾魂判官似的,没的让人心慌……你怎么在这儿枯坐着?方才莲心还问起你,说方才收拾的时候该你端水进去的。”将外头衣裳脱了,换上一件青缎子比甲,口中絮絮道:“今儿晚上大爷恐是要在正房里歇了,汀兰值下半夜,问问咱们俩谁值上半夜的。”
    如霜说了一回,见暖月仍不说话。便走上前,推了推道:“和你说话呢,听见没?”
    暖月忽而趴在桌上哭起来。如霜吓了一跳,忙在她身边坐了,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上了?”
    暖月素与如霜情同姐妹,听她问起,便起身。用帕子擦着眼道:“大爷忒薄情了,那天的事,只怕早就忘了……方才我打翻个盘子便骂我,鸾儿摔碎个几十两银子的玉镯子,他还说摔得好,可见我在知春馆是再没有脸面的了……”说着又伏在桌上嘤嘤痛哭。
    如霜叹了一口气。
    原来林锦楼未进京之前。一回宴客吃多了酒,让小厮们架回来时,正巧是暖月伺候。都道“自古嫦娥爱少年”。暖月原本就对林锦楼有意,便娇声软语,十分殷勤。林锦楼原就有些火气,便与暖月成了事。暖月自认为得手,日后便有一番前程造化。不由十分欢喜。可谁知第二天,林锦楼便好似没有这档子事一般。仍将暖月当寻常丫鬟使唤。暖月略略撒娇撒痴,形容亲密,林锦楼也不过调笑几句,随后就丢开了手。
    暖月心里灰了一半,却仍痴痴盼着,谁知林锦楼从京城回来竟抬举了鸾儿当了通房,后来又接香兰进府,后宅所有的女人竟都退了一射之地。暖月便愈发绝望,每日都悄悄哭一场,可这些时日她冷眼瞧着,香兰是个老实不爱争宠之人,反而事事躲着林锦楼,便觉着自己可放手一搏,可不想又受林锦楼呵斥。眼见她年纪渐大,心里便愈发凄惶起来。
    如霜劝道:“大爷的脾气你知晓,鸾儿又如何,过了新鲜劲儿还不是扔到一边儿去了。你且忍忍,等香兰让大爷看厌了,便有你的出头之日。”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像,便闭了嘴,暗道:“大爷身边儿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能抬举的,不仅长得美,都会弹唱,唯独一个香兰例外,可瞧瞧那样貌,便知道大爷为何着迷了。暖月虽也是美人,可不过中等,色色都具备,却色色都不出挑,倘若不是大爷那一晚吃醉了,轮到她值夜,否则哪有这样的事。”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却暗喜林锦楼不曾抬举暖月。她和暖月相貌身量都差不多,心里便暗暗存了比较,唯恐比暖月低了去,如今暖月这遭遇,她虽也随着叹息,可心底里竟有一丝幸灾乐祸和洋洋得意。
    暖月又自顾自垂泪,如霜劝慰两句,忍不住道:“要不,要不你就歇了心罢!”暖月听此言哭得愈发厉害,如霜见她总也不好,便也懒得劝了,回到前头伺候。
    暖月哭了一回,觉得身上懒洋洋的,满面泪痕不敢让小丫头瞧见,用帕子抹了一把脸,自己去打热水。
    出了门进了茶房,只见喜鹊正在里头,见了她便满面堆笑,道:“我们姨奶奶刚才还念叨暖月姐,可巧在这儿就碰见了。”
    暖月强笑道:“姨奶奶找我何事?”
    喜鹊道:“也没什么,听说你手巧,竟然会湘绣,姨奶奶想请你待会儿过去教一教。”
    暖月本不想去,奈何喜鹊满口的奉承吉祥话,将她捧到了十分,画眉素日里又同她交好,便只得答应,打水回去洗了脸,便到东厢来。刚一进屋,便闻到一股甜丝丝的果香,原是桌上一尊莲花鼎炉里散出来的。屋中幽静,四下皆是石榴红的窗帘椅搭,笼子里关着一只喳喳叫的鸟儿,不断扑棱着翅膀。
    画眉还未卸妆,头发却散了一半,穿着家常的墨蓝牡丹团绣褂儿,枣红的绸裤,歪在湘妃榻上,手里抚着一只白猫儿。只见她星眸半合,粉白的脸上一张嫣红丰润的嘴,直是娇艳。
    画眉听见脚步声便微微睁眼,见暖月进来,便连忙坐起来,一边拢发一边笑道:“瞧我,说眯一会儿竟然要睡着了,也没听见你进来。”一叠声吩咐道,“喜鹊,快沏茶来。”亲自去拉暖月的手,同她一起在湘妃榻上坐了。
    暖月忙道:“姨奶奶不必忙了,不知姨奶奶想绣什么样子?”
    画眉笑道:“忙什么,你鲜少过来,咱们说说话儿,再问你针线的事。”
    喜鹊奉茶,放在旁边的小几子上,又静静退下。
    画眉同暖月说一回府里人的闲话,只管顺着暖月的心意,又不动声色的捧了两句,道:“我眼前着你,在如今正房的丫头里是个尖儿了,莲心跟个木头似的,汀兰老实过了头,如霜倒有几分伶俐,可瞧眼神就不是个安分的,看来看去也就是你,不光模样性子,还会一手好针线,今后也不知谁,能把你这样的美人儿消受了去。”
    这一番话说到暖月心坎里,又勾起她伤心的地方,便叹了一声道:“再灵巧有什么用,不过是让人厌了罢了。”
    画眉道:“好妹妹,怎说这样的话,你正是一般好风月呢……”眼珠子转了转,身子朝画眉微倾:“我自然知道妹妹是什么心意,做女人的不过那点子事,还能瞒得过我的眼?我如今请妹妹来,就是为了这桩。”
    暖月吃一惊,抬头看着画眉,道:“姨奶奶说这样的话,我却不明了了。”
    画眉嗤笑道:“这有甚不明了的?只需看你瞧大爷的眼色,我就全明了了,听说同大爷还是亲近过的,是也不是?我倒是……能帮你一帮。”
    暖月登时涨红了脸,良久才道:“姨奶奶火眼金睛,只是大爷是个忒薄幸的,扭过头有了新人,便将我忘了。”
    画眉冷冷笑道:“男人么,都一个德行,只要你具足几件事,没个不拜倒你石榴裙下的,第一要有天仙样的貌;第二要有十足的风情谈吐;第三知道眉眼高低,懂得伺候人;第四要隐忍性情,熬得住寂寞;第五要懂得拿款儿,一次不能给够,永远吊他一口,便引着他丢不开手了。”
    暖月垂头道:“奶奶高见,可我虽有个相貌,却也不是什么天仙,后几样也拿不出手……不知奶奶如何帮我?”
    画眉道:“要想大爷回心转意倒也不难,不过弄些手段罢了。”招手让暖月附耳过来,在她耳边悄悄吐出一番话,然后握着暖月的手,轻声道:“这事就是这般简单,若是成了,保你心想事成……我这也是无法,眼见大爷见天在那香兰那小蹄子处,我心里头也起急不是?如今你我联手,保全了你也保全了我。”
    暖月动了动嘴唇道:“这事真能成,这……”
    画眉含笑道:“自然能成,又不是让你杀人放火的,不过轻轻巧巧的一件小事,也不曾害了谁。正房也只有你们几个体面丫鬟才进得去不是?”拍拍暖月的手道:“好妹妹,你想想你的将来。”
    暖月从东厢出来时,不由心事重重。喜鹊看着她的背影,对画眉道:“姨奶奶,这能成么?她不会说出去?”
    画眉闭着眼道:“放心,她不会,如今她是山穷水尽,不过哄她办件小事,她迟早要答应下来。”
    当晚,暖月在正房外值夜,隐隐听得房内动静,不由辗转反侧,卧不成眠。林锦楼夜了要了两回水,暖月端水入内,隐见纱帘中的春色,愈发觉着糟心,睁着眼直到天明。第二日便去敲了东厢的门。
    PS:
    谢谢05111039283两个锦囊,天晚欲雨、玛西班晓、浅若清风过、老萱萱的平安符,也谢谢诸位的粉红票^_^

  ☆、165 家中(一)

话说第二天一早,林锦楼天不亮便去练武,香兰待他一走,就迫不及待的梳洗打扮收拾东西想要家去。她打开箱笼,把给薛氏做的绣花鞋取出来包好,平日里画的画也拣了几幅带着,另有两三套换洗衣裳。这厢春菱已亲自备了一只箱子,放了香兰平常惯用之物,衣裳、首饰、文具镜匣等满满当当一箱子,又张罗小丫头子收拾被褥铺盖。
    香兰目瞪口呆,忙拦道:“不过家里住两天,何必大动干戈的,被褥我家都有,梳头的文具家里也有的。”
    春菱笑道:“历来都这样,咱们自己带着舒心。”看了看香兰身上穿了一件蓝绫袄儿,月白的裙儿,又皱眉道:“箱笼里这么多颜色好的衣裳,怎么单穿了这个?这样寒酸不是打大爷的脸么?回头再惹他不痛快。”
    香兰看了看自己身上道:“一早起心急着回家,就从箱子里随手拿了两件。”
    春菱便亲自挑了一套杏黄折枝玉兰刺绣绸缎的袄儿,娇绿盘金彩的棉绫裙子,香兰只得换上。小鹃又挑了几支金钗和珍珠翠钿,重新给香兰梳了头,方才作罢。
    急急忙忙收拾妥了,林锦楼便回来,见香兰一身穿戴,略点了点头,命摆饭,和香兰一同吃了,见她魂不守舍的,只吃了一碗粥,便用手巾擦了擦嘴,把书染唤进来问道:“香兰回去的事备得如何了?”
    书染忙道:“都按大爷的意思,出门时再派个媳妇,跟老妈子和小丫头坐后头马车,香兰姑娘跟春菱坐前头的,再有六个跟车的,都是办老了事的。”
    林锦楼道:“罢了,爷再点两个亲兵一同去。”书染答应着去了。林锦楼又吩咐春菱道:“去厨房要一大盒子点心。带着去,没瞧见你们姑娘早上都没吃什么,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春菱见林锦楼心情好,便凑趣儿道:“多亏大爷提点了,可见大爷是关心姑娘的,连一盒点心都想到了,姑娘还常常跟我说大爷待她好。”说着在后头轻轻碰了碰香兰。
    香兰本想跟林锦楼说声“谢谢”,可抬头瞧见他嘴角含笑的正看着她呢,这一声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
    林锦楼去拉香兰的手,放在掌心里拍了拍。似笑非笑道:“哟,你还能记着爷的好处?”
    香兰又微微红了脸,想到这次能回家多亏这霸王开恩。他待自己也确实有恩情,便轻轻点了点头道:“一直记着。”
    金色的晨光透过镂雕的朱窗投射到香兰身上,将她染成了金色,她这样乖乖坐着,微垂着头。粉面娇颜,说不出的静好温婉,他有些看呆了,片刻才回过神,伸手在香兰脸上掐了一记,低声道:“谁知道你这小白眼狼说的是不是实话。但凡你别拧个性子,成天跟爷拉着脸,爷就当你记着恩了……罢了。你家去住几日,爷再接你回来。”
    香兰便披了件藕荷色绣折枝梅花的披风,同春菱等人出去了。
    一路回到陈家,在巷口,就遥遥看见有个小厮抻着脖子站着。见马车到了,立刻转回身往里报信。车驶到陈家门前停住。跟车的六个长随立时一拥而上,身子面向外,拿了一块大黑布,手里擎着展开,将门前围个严丝合缝,后头马车上的婆子、媳妇儿并小丫头子也连忙下车,来到近前簇拥着,吉祥将帘子挑开,放了下马凳,春菱先下马车,在下首扶着香兰出来。
    这动静早就引得周遭邻居纷纷出来观瞧,奈何看不见黑布内的风光,可单瞧那两辆马车便是气派不凡,再见陈家门口两边各站一位配着腰刀,穿着武服,威风凛凛的士兵,便愈发震惊,议论纷纷道:“这陈家平日瞧着也寻常,今日来的是谁?竟这样大的排场,再拿个锣鼓开道,就能赶上县太老爷出巡了。”
    “这你有所不知了罢?听说陈老头的姑娘给大官当了小妾,保不齐就是他姑娘回来了。”
    “对,这事早就是有耳闻的,原有个夏举人就是因为瞧上他们家姑娘,硬生生让人撸了功名……”
    “啧啧,不看不知道,陈家本是个绝户,生个好姑娘,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且不论旁人如何议论,香兰一下马车,便瞧见陈万全和薛氏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盼着,香兰一见眼眶就酸了,忙上前扶住薛氏,叫了一声:“娘。”泪就滚了下来。
    陈氏夫妇便红了眼眶,陈万全方才被香兰回家的阵势惊呆了,这会儿瞧见女儿才回过神,忙不迭用手背抹眼睛。
    春菱忙劝道:“姑娘若是跟家里人叙旧,还是回屋里,门口风大,留神别吹病了。”
    香兰连连点头,挽着薛氏的手往里走,直到一家三口进了堂屋,春菱方才命长随收了黑布,又将几箱子东西抬进来。
    却说堂屋内,薛氏上上下下打量香兰,只见女儿还是瘦了些,头上戴的,身上穿的,皆是争光耀目,可原先明朗爽利的样儿不见了,瞧着内敛木讷,显见过得并非顺心随意。薛氏心里一沉,脸色也严肃起来,心里有话,碍于有旁人在不好问出口。
    陈万全却满面红光,哈哈大笑道:“闺女,我一看就知道你在林家过得好,瞧你这一身穿戴,只怕宫里的娘娘也就这样了罢?再瞧你今儿回来的排场,嚯,竟然有官兵护送着来,六个随从外加贴身丫头,老妈子,媳妇子,小丫头子,我的个亲娘老子玉皇大帝,就算县太爷夫人出门,也不一定有你体面呢!”说着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洋洋自得,只觉腰杆子又硬了两分,摇头晃脑道:“不错,不错,谁能想到,我竟然成了林家大爷的老丈人,我看日后谁还敢来惹我!”
    这一番话把香兰气怔了,道:“爹爹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林家大爷的老丈人’这话你真说得出口。”
    陈万全瞪圆一双小眼道:“我怎说得不对了?如今你跟了林大爷,我难道不是他老丈人?我说闺女,你那倔强性子可得给我收了去!好好伺候着林大爷,且不论你爹这条命全赖他救的,如今你这一身的荣华富贵,可都是人家给的呢!这可是个金饭碗,你可得好好的捧牢了。”
    香兰冷笑道:“我是发誓不给人做小老婆的,如今成了这幅模样,任人作践,爹爹还当是体面,硬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我在林家是什么?我不过就是个下贱人,是个小猫小狗似的玩意儿,林大爷后院里多少姬妾,外头多少相好,如今不过是图我新鲜,才愿意捧着,你若是贪图这个风光,眼下可要好好受用,否则你女儿一朝人老珠黄,不得人待见了,别说你这‘林大爷老丈人’的体面全没了,兴许连个奴才都不如!”说罢站起身,头也不回便往外走,走到东厢房,“咣”一声便关了门。
    薛氏在屋里急得跺脚,指着陈万全道:“你呀,你呀,闺女好容易回趟家,你又说这些不相干的,戳她心窝子的痛处,是不是老糊涂了!”
    方才香兰一番话,本就说得陈万全有些讪讪的,一听薛氏这般说,愈发恼羞成怒,跳起来道:“我说这些有哪句话不对了?如今她是翅膀硬了,以为自己做奶奶风光了就敢顶撞她老子!”口中骂骂咧咧,想大声嚷嚷,又怕外头跟来的下人们听见,只得强行忍住,可口中仍小声咒骂不止。
    薛氏恨得瞪了陈万全一眼,便追了出去。
    春菱正在跟小丫头子在东厢房里收拾东西,见香兰进屋,脸色含怒,不由吃了一惊,香兰道:“你们先出去。”春菱也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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