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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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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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颔首:“是定国公家的五公子。”
    锦娘一听,也是京城来的,便艳羡道:“连姐姐同他是不是很熟?”
    正说着,那两个少年已到了近旁。
    聚拢来斗草的丫鬟们顿时四散而去,一一墩身行礼。
    若生就喊了句:“五哥。”这是学贺咸的,若生记得他就这么唤苏彧,装熟,换个称呼便是了。
    苏彧被她喊了个措手不及,却也丁点不见慌乱,只点点头泰然自若地同刘大郎一齐走近。
    锦娘上前去见礼,而后就缠了刘大郎说话,说的是什么瓜果玉蝉青花小玉佩……
    刘大郎面带宠溺地笑了笑,似揶揄了句,兄妹二人就斗起嘴来。
    亭子另一侧角落里,若生站在里头,苏彧站在外边,趁着那对兄妹正说的兴起,他忽然低声如蝇语,说:“怎么喊起哥哥来了?”

  第082章 窥视

    若生但笑不语,凝视着他看了一会方道:“省得他们总问熟不熟。”
    苏彧闻言眉头微蹙,倒没有继续就着这话深究下去。只是熟不熟这件事,若没有记错,他也曾问过若生。
    只不过一个问的是他们如今熟不熟,一个问的是若生口中的上辈子。
    苏彧侧目撇了站在那说话的刘大郎兄妹,见他们说得正热闹,就将视线收了回来,转而再次看向若生,低声问:“见过刘夫人了?”
    若生眼也不抬,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素面纨扇,同样用压得低低的声音答:“自然是见过了。”说罢,她也问了苏彧一句,“见过刘大人了?”
    “自然是不曾。”苏彧面上波澜不惊,语气也显得格外的平淡,似乎早料到自己即便进了刘府,也不可能见到刘刺史一般。
    若生同他呆了几日,模模糊糊知道他的性子,见状便道:“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这事原先听苏彧说起刘刺史时,她就已经听说过,但经过先前刘夫人江氏的那一番话,若生还是忍不住狐疑起来。
    苏彧却只微微笑了下,笑意也是转瞬即逝,随即漠然道:“是中风之症。”
    若生便奇怪地道:“你明明没有见过人,怎知他得的就不是风寒?”
    即便江氏没有日夜守在刘刺史病榻前侍疾,但她身为发妻,难道真会连刘刺史是中风还是风寒也弄不清楚?她越想越觉得事情有古怪,握着纨扇在亭柱上轻轻点着,一下下渐渐叩得乱了起来。
    苏彧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微微一抬手,按住了那纨扇一角,皱起了眉头,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冷静:“你怎么看着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听见这话。若生蓦地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方才差点失态,不由汗颜。将扇子从他指下一抽收了回来,说:“想起了些不好的事。”
    “同此地有关?”苏彧道。
    若生摇了摇头。又微微颔首。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些事同他们眼下所在的刘家有没有干系。
    然而因着方才她想起了玉寅来,又对那支名为“笑春风”的曲子耿耿于怀,这会她的人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琴弦,被人胡乱拨来拨去,躁动难安。
    这点情绪,并没有瞒过苏彧。
    他问:“何事?”
    若生踟蹰着,终究还是没有告诉他。只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眼下尚不是她能对人全盘托出的时候,即便她先前已在苏彧跟前说漏了嘴,又坦言自己活了两世,但有些事,仍不是能说的时候。
    她转过脸去,朝锦娘那边看,方抬了抬脚,忽然听到身后苏彧低低喝止道:“别动!”
    声音并不大,只有他们能听见。
    若生将将就要迈出去的步子,就这么停住了。她重新将脸转了回去,蹙眉去看他。不用言语,他已然开口道:“有人。”
    有人?
    若生听得一头雾水。周围有丫鬟婆子,有锦娘兄妹,还有他们,自然是有人,这有什么可值得特地说道的,还让她别动?
    她疑惑着,念头一闪,忽然间明白过来,不由得差点骇出一身冷汗来。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就要听不见:“在哪里?”
    “假山后。”苏彧的神色重新缓和下来,语气也放轻柔了些。“不要回头。”
    刘家的后花园里,距离这座凉亭不远的地方。摆着几座假山,假山并不巍峨,但想在背后藏个人,却还是十分容易的事。
    若生紧紧抓住了手中扇柄,尽量不动声色地将扈秋娘唤到身边来,附耳说了这事。
    扈秋娘就笑着应下,听着苏彧说的方向,念着要去折花草来,招呼了几个刘家的丫鬟一道走向那座假山,借着摘花斗草之名,悄无声息地便将假山给围在了中间。
    然而假山后并没有人,她们发觉得突然,也不见有人逃走。
    扈秋娘神色一凛,假装摘花,仔细打量起了那假山来。
    有丫鬟喊:“秋娘姐姐,那附近可没有什么花!”
    扈秋娘恍若未闻,随口应了句晓得,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假山看。
    突然,她从眼角余光里瞥见了一抹青色。
    扈秋娘丢开了手里的花,喊了声“什么人”,伸长手从假山缝隙里一把拽出来个瘦瘦的小丫头。
    那缝隙留得也并不大,但里头却空了不小的一块,只要挤了进去,想藏在里头并不难。若不是苏彧眼尖,只怕也不会有人发现这里头竟然还藏了个小丫鬟。
    听见响动,周围的人立即就都围了上来。
    扈秋娘扭了这小丫头的胳膊,将她推到了凉亭台矶下。
    小丫头瞧着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同锦娘差不多大,梳着丫髻,穿了身浅浅的青衣。
    锦娘惊呼:“拾儿?”
    “是你身边的丫头?”若生装作不知,上前去给扈秋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人放开,随后问锦娘道。
    锦娘皱着眉头,看看一旁的兄长又看看地上的拾儿,道:“不是,是梅姨娘身边的丫头。”她低头看了看拾儿,问道:“是姨娘打发你来的?”
    “回大姑娘的话,不是姨娘派奴婢来的,是奴婢自个儿来的。”
    刘家今儿个有客到,用过午饭后,锦娘就陪着若生来了后花园,明令禁止仆妇们在园子里胡乱晃荡,等会冲撞了贵人。
    锦娘就有些不高兴了:“没有差事?溜进园子做什么?”
    拾儿连连叩首:“奴婢见今儿日头好,想着园子里的花怕是都开遍了,就忍不住偷偷溜进来看一眼。”
    听到这话,站得稍后些的若生跟苏彧,对视了一眼。
    拾儿声音里渐渐带上了哭腔:“奴婢知错了,请大姑娘责罚。”
    锦娘白胖的小手攥住了刘大郎的衣袖。见拾儿哭得凄惨,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大哥……”
    “罢了,只不过是为了看花溜进来的。回头让人知会一声梅姨娘让她自己处置就是了。”刘大郎摆摆手,示意拾儿离开。
    跪在那哭得一脸泪水的拾儿便如蒙大赫般急急退了下去。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锦娘松口气,来同若生告罪,说家中婆子没有看好园子,都是她办事不妥当。
    若生不由得失笑,她像锦娘这般大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事,定然是想也不想先让人抓了那小丫头打骂上一顿,再回头将那守门的婆子也打骂上一通。至于同人赔礼,说是自个儿办事不妥当,绝没有可能。
    她就笑着让锦娘不要在意。
    锦娘也笑了起来,挽了她的手往外头走,说不理大哥他们,她带着连姐姐去看看他们家最珍稀的那两株花。
    没一会,她们就将苏彧几个落在了后头。
    走了一会,锦娘看了看四周,纳罕道:“连姐姐身边的那位秋娘呢?”
    若生淡淡一笑:“她方才叫假山划破了手,我让她下去净手了。”
    锦娘唬了一跳:“姐姐方才怎地不告诉我?”
    虽然伤的只是若生身边的婢女。但若生跟扈秋娘看着就亲厚,锦娘也不敢不在意。
    “没什么大碍。”若生应付着:“咱们看咱们的,不用担心。”
    锦娘心有戚戚:“都是那拾儿不好!”
    若生只笑不接话。同她一块去看了刘家后花园里的几株奇花异草。
    看完花,锦娘想着母亲也忙完了,就又跟若生一道去见了江氏。闲聊两句,江氏问及若生何时返京,若生摇摇头说还没定数,一旁的锦娘便立刻道,“那客栈有什么好住的,连姐姐搬来这住可好?”
    江氏一怔,随后也笑道:“锦儿说的极是!”
    客房都是现成的。使人略收拾一番就能住。
    若生犹豫着,没有答应。
    锦娘就说:“连姐姐是担心苏公子?”
    若生正吃茶。闻言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赶忙咽了下去。
    “娘。既留了连姐姐,那顺道将苏公子也留下吧!”
    江氏无奈笑着轻斥了一句:“苏公子也是你叫的,便是你父亲回头见了人家,那也得唤一声苏大人呢。”
    锦娘愣住。
    江氏愈发无奈,怜爱地看了女儿一眼,而后面向若生,说:“客栈里到底人来人往多有不便,你难得来一趟平州,家中本有厢房可住,怎么也没有叫你住客栈的道理。”
    若生叹口气:“那就劳烦晴姨了。”
    刘家人留了她,自然也就不会不留苏彧。
    等到厢房收拾妥当,若生带着人住了进去,推说乏了要小憩,锦娘也就没有再跟着她。
    不出片刻,扈秋娘掀了帘子走进来。
    若生倚在窗边,问:“如何了?”
    “拾儿有大问题。”扈秋娘面色凝重地道,“方才她一出了园子,泪就收了个干净,奴婢还瞧见她给守园子的婆子塞了碎银子。”
    刘家不似连家,人人出手阔绰,仆妇们得的打赏银子那也是顶丰厚的,刘家一个姨娘身边的小丫头,怎会舍得给守门的婆子塞银子?
    除非,那是上头的主子给她的银子。
    拾儿是梅姨娘打发来,窥探消息的!
    若生看着窗外的绿荫,心微微沉了沉。
    
  第083章 夜见

    扈秋娘道:“姑娘,那梅姨娘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好端端的,她没事派个小丫鬟到后花园是为了打探什么?她要那小丫鬟拾儿窥探的又是谁?是刘府的姑娘公子,还是今儿个头一回上门的若生,抑或是苏彧?
    “当然不对劲。”若生微微眯起双目,映入眼帘的绿意就似乎更加浓重了些,显得她的眸色也幽暗了起来,“刘夫人在她跟前,都快不像是刘家的主母了。”
    哪有丈夫病了,将这侍疾的事一股脑交给姨娘的道理?
    梅姨娘八成,还是冲着她跟苏彧来的。但今儿个是她跟锦娘先去的小凉亭,使了丫鬟们自去折草采花围拢来斗草玩耍,苏彧几个是后来打从另一条路走过来,瞧见了她们,才一并靠近来说话的。
    拾儿显然已在那假山处藏了好一会。
    若生沉吟着:“秋娘,我有件事要提前同你说。”
    “何事?”扈秋娘听她语气郑重,不觉一怔,“姑娘请说。”
    若生就将面向窗外的脸转了回来,定定看向她,也不犹豫踌躇,只稍稍略缓了几息工夫,便一口气将事情镇定自若地说了。
    扈秋娘听完面露讶色:“姑娘,那郑氏的话当真?”
    “她那时已是骇糊涂了,不管能说不能说只会拿出来说了好邀功,不会是假的。”若生摇了摇头,“我听着那郑氏的话,只觉那孩子可怜得很,便忍不住动了心思想要找到她。”
    一开始,她不便也不能随意同姑姑三叔几个说明自己为何想找雀奴,便只能借口于雀奴那双奇异的眸子,说是好奇所致。故而宁愿亲自跑来平州也要看一看。
    然而到了眼下这个时候,事情已经牵扯上了刘刺史这等身份的人,而且刘刺史府中明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可不管是梅姨娘也好,还是刘刺史那似是而非的病情。都在时刻提醒她,这些事情远没有她之前所想的那样简单容易。
    她半藏半说,同扈秋娘吐露了些许要紧的事,见扈秋娘面色似有动容,她便趁热打铁,说道:“那郑氏也不知收了多少银子卖了她,她一个比我还小些的姑娘家,只怕是苦头都吃尽了。”言罢。若生长长叹了一声。
    檐下栖着的鸟雀也忽而振翅而去,只留下几声扑棱声渐渐在风中散去,恍若她的那一声长叹。
    扈秋娘年少时,也是吃过这等不被父母兄弟喜欢的苦头的。
    她娘也是不过为了二百两银子,就能卖了她给旁人冲喜,到最后差点连命也丢了。
    因着自己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扈秋娘设身处地一想,心头便也沉痛起来,对若生道:“奴婢全听姑娘的。”
    但说完,她仍劝了若生一句:“但事情一旦办不成了。姑娘也不要犹豫,咱们立即便启程回京城去可行?”
    “那是自然。”若生点点头。
    恰逢绿蕉铺完了床从卧房里走出来,扈秋娘便对若生说:“奴婢去四下里打听打听梅姨娘的事。顺道再看看是否有人见过那异眸的孩子。”
    然而话虽如此,她们心里头却都是知道的,刘刺史买下雀奴,断不可能只是为了领回家做丫头的。
    雀奴的生母是东夷人。
    东夷跟大胤两国交战多次,两国的关系从来称不上和睦,但总有那为了银子绞尽脑汁,在两国行走倒卖货物的商人。
    这些人,不止买卖丝绸香料毛皮瓷器等物,还贩售人口。
    边庭一带。据闻有不少人牙子,专门做这门生意。
    一个从东夷偷偷带进大胤的舞姬。能卖出十分可观的价格,有时候。只这一笔银子,就能叫那人牙子舒舒服服、高高兴兴地过上好几年。
    但带人过来,极难,极难……
    这是要命的活计。
    所以能留在大胤的东夷人,屈指可数,像雀奴这样,身上既有大胤人的血脉,又流着东夷人的血的,更是罕见。
    任何一个愿意花银子买下她的人,其目的都不会单纯。
    若生昔年也从雀奴口中断断续续听说过些往事,更是明白雀奴过的日子是何样的,所以买下她的人,一定牢牢将她藏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刘刺史会如何藏人?
    她心中无底,扈秋娘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也说,从没有人见过异眸的姑娘。至于梅姨娘,这府里的下人里也没有人知晓她是从何而来,只都说刘刺史十分宠爱她。
    若生想了想,问道:“梅姨娘为何没有孩子?”
    她被抬了姨娘,也有三年了,为何连一个孩子也没有。
    扈秋娘答:“奴婢也想着这事,所以套了套刘家下人的话,说是梅姨娘早前曾有过身子,只是没能保住。”
    “哦?”若生有些吃惊,想着梅姨娘跟江氏的相处方式,分明是梅姨娘占上风的才是,那样的人又怎会不千方百计保住自己的孩子?
    “底下的人对这事也是讳莫如深,支支吾吾的。”
    “刘刺史像今时这般宠爱她,是一开始就如此,还是她没了孩子之后的事?”
    扈秋娘微愣,低声道:“奴婢听着那口风,似乎先前也只是平平。”
    这便说明,是梅姨娘没了孩子之后,她才在这府里占了上风!若生心下莫名一冷,隐约猜测出了些事,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虎毒尚且不食子,那样的事,她是连深想一番也不敢的。
    但想着江氏听到梅姨娘来时,那陡然尴尬起来的神情,连刻意去掩也掩不住,若生就禁不住垂下了眼睑。
    这位梅姨娘,不是一般人呀……
    日头偏西的时候,锦娘打从外头进来,问了若生一番住得可还舒适,又说明日再来寻若生说话,这才趁着暮色四合时。走了。
    很快,屋子里掌了灯。
    外头的天色,也变得昏而暗沉。树影变得狰狞诡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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