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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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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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侍在若生身旁的扈秋娘就上前两步,伸手去接。
    老吴亦双手抓着信封一角,微微弯腰递了过去,然而就在信件易手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抬头看着扈秋娘咧嘴笑了下,眯着眼露出令人嫌恶的笑容来。
    扈秋娘生得比他还要高大,可老吴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是瞧见了只小田鼠的蛇一般,狠毒中带着精明。
    若生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忿然。抓起手旁的茶盏就摔了过去,滚烫的茶水带着绿叶兜头泼了老吴一身,烫得他“哎哟”叫了声。
    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骂:“茶冷了,让人换热的来!”
    沏茶倒水原是扈秋娘的活,但若生既开了口,老吴也只能灰溜溜抹着脸上的茶水应个是暂且退了下去。
    若生按捺着怒火,招呼了扈秋娘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密报。展开来一看,她的目光就定在了其中一个名字上。
    ——吴亮!
    吴亮就是雀奴的生父,就是她一开始拜托三叔派人去平州要找的富商!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往信上细细看去。
    吴亮行商出身,少年时机缘巧合结实了大批参客,后慢慢的发了大财,又开始开铺子做买卖,渐渐就成了腰缠万贯的富贾,开始频频出入歌馆勾栏赌坊等地。时常一掷千金。
    十二年前,他花重金买下了一位东夷来的美貌舞姬。于次年生下了一女。
    那个女儿,生就一双罕见的鸳鸯眼。
    两年前。吴亮因狂赌而输光万贯家财,被赌坊老板派人追债砍去三根手指,从此再不曾东山再起。
    自那以后,他就过上了穷困潦倒的日子,但仍痴迷于赌博,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现如今,吴亮一家改名换姓后,就居于平州北面一个名叫望湖的偏僻小镇上。
    “望湖镇?”若生轻声念着这陌生的地名,心下慢慢拿定了主意。
    老吴重新进来时,她已将信收好搁在一旁,不等他站定便问:“此去平州,若乘坐马车,需几日?”
    老吴微怔,答:“慢行十日,走的快的话约莫七八日。”
    “策马呢?”
    “那就快了,若是好马,五日想必也就到了,如若连夜赶路,三日即到也是有的。”
    若生沉吟:“那就让人备了马车,日夜兼程赶往平州。”
    老吴再愣:“马车?”
    他们这些人出门办事,自然是快马加鞭赶着走的,乘了马车出门多耽误事。
    “马车,挑小辆的。”若生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抬手示意他去,“我要去平州,你再去挑几个人跟着。”
    此言一出,不止老吴愣住,就连一旁站着的扈秋娘都怔了怔,旋即低声劝她:“姑娘,夫人如今不在府中,这事您看是不是往后再从长计议?”
    若生摇了摇头:“只管去准备。”
    既然已经找到了吴亮,那她亲自去一趟平州也无妨。
    雀奴过去曾一直心心念念着若有机会,定要将母亲的遗骸从平州带走,可前世不得机会,一直未能成行。
    如今她得了先机,就该先帮着了结心愿才是,一拖二拖,谁知这中间又会再生什么变故?
    但要迁坟,省不得要有亲人在场,雀奴不在,那就她去。
  
    第057章 叮咛

    然而若生长至如今,还未在没有长辈陪伴的境况下一人出过远门。
    恰逢云甄夫人此时也不在府里,她就只能先候一候,等着三叔派人去给姑姑送信,收到了回复再另说。好在云甄夫人这回去观湖的地方距离京城并不远,只要打发了人快马加鞭赶去,一来一回也就半日工夫。
    是以若生午后同三叔说起去平州的事,待到华灯初上时,去回话的人就从外头策马归来了。
    云甄夫人并不反对,就说权当是历练散心,只让人看顾照料好了若生此行便可。
    连三爷得了信,也就将原本的担忧微敛,亲自去二房见了若生,叮嘱了一番外出应当注意的事项。若生一一应下,在旁听着的连二爷却跳了脚,问若生:“阿姐出门,你也要出门去玩,却不带我?”
    言罢,他嚷嚷起来:“不成,我也要去!”
    连三爷在边上忍不住失笑,劝兄长:“二哥,阿九这回出门是去办正经事的,并非游玩。”虽然,不管是云甄夫人还是他,心底里都只当若生是借口出门游山玩水去的,但当着若生的面,谁也没有透露出这个意思来。
    “什么办正经事,这分明就是出去玩的!”连二爷闻言,声音稍轻了些,但仍旧嘀咕着,认定若生是要撇下自己去玩。
    若生也无法,原想着哄了她爹回明月堂去,她再同三叔好好商议,谁曾想她爹赖着不动非得在边上听着,这一听便出了事。
    他说了两句,犹自觉得委屈。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大步往廊下去,走到因为雨歇而被重新挂到廊下的鹦哥铜钱跟前,长叹一口气,道:“你看他们都不同我真话,还不如你来得实诚……”
    “笨——笨——”
    铜钱歪头。动一下脚,蓦地叫唤起来。
    连二爷愣了愣,而后掩面便就地蹲了下去,蹲在廊下抹着眼睛小声嘟囔:“作死的鸟,连你也欺负我……”
    “爹爹!”
    “二哥!”
    门内的人远远见状,立即都追出了门。异口同声地唤起他来。
    连二爷却只瘪瘪嘴,恍若未闻,埋头于膝上。
    若生心中有愧,她去平州虽然是有正经事需办,但到底是将他撇下了。暗叹一声。她放轻了脚步缓慢靠过去,在他边上亦蹲下身去,而后仰头看高挂在架子上的铜钱,蹙蹙眉道:“爹爹,你瞧它胡说八道的,咱们过会就使人把它的毛拔光了丢热汤里煮了如何?”
    “……”连二爷慢吞吞地抬起半张脸,觑她一眼,“你近日饭量看涨。我瞧着就觉害怕……”顿了顿,他摇头道,“可也不能什么都吃呀……”
    他搭了腔。若生心下微松,就要作乖巧状点头应是。
    谁知,她才刚刚露出个微笑,她爹就霍然站起身来朝铜钱靠过去,抬手轻轻扯了下它的翅膀,然后皱眉说:“况且它看着就不好吃!”
    若生蹲在地上。扬着脑袋愣愣看他,半响才讪讪起身。接话道:“养养肥就好吃了。”
    “都说了不能什么都吃!”连二爷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就差捶胸顿足。
    若生赶忙连连点头:“不吃。不吃!”
    连二爷眼里却满是狐疑之色,半点不信她的话,从铜钱跟前凑到她身旁,再三道:“饭能吃,菜能吃,可天上的红日不能吃……”他掰着手指头数了一箩筐不能吃的东西。
    若生就笑着赞他:“爹爹真聪明。”
    “那是当然!”连二爷昂了昂下巴。
    不远处,站在门口看着父女俩的连三爷,望向若生的眼神却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若生变了。
    变了很多,变得比过去乖巧懂事,变得更好了。
    连三爷面露欣慰,眼瞧着自家二哥被侄女三言两语就给带偏了话,也不禁笑了起来。
    少顷,连二爷乏了,若生就让人送了他回明月堂去。临行之际,他攥着若生的一角袖子,眼巴巴看着她,说:“那你早日回来。”
    若生笑着颔首:“很快就回来了。”她不敢说,这一去至少也得花费上半个月。幸而连二爷也不清楚平州距离京城有多远,她又要去几日,办的是什么事。他听了也笑,说着“等你回来我领你放纸鸢去”,一边转身往外头去。
    很快,脚步声渐行渐远。
    若生敛了心神再去见三叔。
    连三爷就站在廊下举目眺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面色平静。
    若生看着,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四叔的身影。面目模糊的四叔站在高高的台矶上,用刻薄的语气同自己说着话。而三叔,那个时候已经长眠于地下了。
    “阿九。”
    夜风将连三爷的声音送进了她耳朵里,若生从回忆中醒过神,望着他粲然一笑:“三叔还有什么不曾叮咛的?”
    “连家鲜少涉足平州一带,在那边也几乎没有产业,你此番过去只能先暂居于客栈之中。”连三爷道,“但客栈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依我看,这回去倒不如直接在平州购了宅子吧。”
    若生怔了怔,她满心都在找到了雀奴生父的事上,这些细致的事,倒是全忘了考虑。
    连家不差这点银子,她住自家宅子里,总比住客栈自在许多。
    “宅子也不必大,只管往位置灵便又或是隐蔽的挑就是。”连三爷继续道。
    地处隐蔽的,自有隐蔽的好处,位置方便热闹的,大隐隐于市,也是利弊皆有。
    若生略一沉思,心下已拿定了主意,点头道:“我这回去,论理合该小心谨慎行事方为上策。”
    连三爷颔首:“这样就很好,剩下的事,你四叔会准备妥当。”
    府里的车马,出行,沿途所经是否有连家的产业宅子,这些都由连四爷安排查明。
    “四叔是不是还生我的气?”若生垂眸,忽然出声询问。
    连三爷微愣,而后笑了笑,摇头道:“他怎会生你的气。”
    若生悻然:“我原想着那老吴生得丑,八成四叔也不喜欢他,就张嘴要了来,不过我瞧四叔那样,却像是很喜欢他的。我一口气要了他好几个人,他生我的气也是该的。”
    “胡说。”连三爷轻声笑斥了句,“他又不是小儿,焉能连这点肚量也无。”
    若生暗暗腹诽,他就是个肚量还不如小儿的人。
    然而她面上并不显,只低叹一声说:“那就好……”
    连三爷见她似心情不佳,劝了两句,她这才展颜笑了起来。
    因天色已晚,连三爷便也不多留,让人备了灯准备回去。若生带着人送一送他,还未走远,连三爷就摆摆手示意她回去,“雨虽停了,外头却还凉着,快些回去歇着吧。”
    若生想了一下,停下脚步没有再送,笑着应了好。
    连三爷就往外头退,走出几步却忽然又转身朝她看了过来,皱起了眉头。
    若生狐疑问道:“怎么了?”
    “还有一事,忘了叮咛你。”连三爷眉头紧皱,“你此去平州,断不可一人行动,便是身在宅子里,身边也不能少了人。你身边的丫鬟多不顶事,所以出门在外,决不能叫扈秋娘离了你的身,入夜后,更是不可如在家中一般遣了众人退下不理,定要有人值夜才是。”
    若生微讶。
    “平州那边近些日子,不大太平。”
    “不太平?”若生呢喃着重复着这几个字。
    连三爷道:“很不太平。”
    平州比京城地方更北,天气也稍寒一些,但却是栽培花木最为出名的地方。这一切,只因平州的火窑极为出众。即便是冬日,亦能将未到花季的花草搁入火窑悉心培出,而后再使人快马送入京城,一路送进皇宫大内,便成贡花。
    这样的花,连家也有。
    隆冬时节,连家的暖阁里便开着平州产的茶花。
    是以若生对平州的印象,也不过只停留在这些花草上罢了。
    但连三爷却道:“不过两个月,已出了五桩命案。”
    对一个百姓擅于种花,平素官府最多遇到诸如“你偷了我家的花,我砍了他家的树”这般案子的地方而言,这两个月里出的命案之多,委实骇人听闻。
    若生靠在廊柱上,垂在身侧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轻声问:“凶手捉到了吗?”
    连三爷摇了摇头:“自然是不曾,若抓到了,我也不会这般忧心忡忡。”
    所以此番若生决意亲自去平州,他是觉得不妥的,但转念一想,云甄夫人的话也没有错,到底算是个历练的机会。连家的姑娘有同寻常人家一般长大的,也有不一般的。就好比云甄夫人,她小时可不是就呆呆坐在家中学着女红管账人情交际长大的。她一贯对若生另眼相待,随着若生年岁渐长,也是时候开始好好教一教了。
    而且若生去平州,并不是孤身去的,她身边带着的人,要连个姑娘也护不住,连家也不会养着他们。
    连三爷想了想,再次叮咛她万事小心,这才转身走了。
    若生却怔在了原地,半天不曾动弹。
    也就是姑姑,才敢让她在这种时候去平州。

    第058章 出门

    但即便云甄夫人不明言,众人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连家的人,如果不堪用,又怎配吃连家的饭。若生这次出门,身边没有长辈,可底下的人带的却并不少,就是团团将她围绕起来,也是够的,挡个刀剑,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故而平州出的若不是悬而未解的命案,而是盗匪成群,云甄夫人想必反倒不会答应让她出门。
    若生疑心,恐怕姑姑连真出了事,得有几个为她挡着,几个开道,谁陪着一块跑,都已经算计过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因着出门后便准备日夜兼程赶往平州,若生也就没有多在这事上思量,只让人备了热水舒舒坦坦沐浴了一回,换上料子柔软的中衣上床歇息了。忙活了一天,她很快便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熟了。
    翌日一早,若生睁开眼时,外头已有白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
    她一看,心下长松一口气,今儿个可算是没有再落雨了。感慨欣慰着,她起身洗漱更衣妥当后,去了明月堂给父母请安。谁知她爹昨晚上说乏了回的房,进门后却嚷嚷着不困了,饿得慌,转头就让人去厨下做吃的,吃得肚皮溜圆才去洗漱。
    结果人是躺下了,睡意却半分也无,愣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所以若生到明月堂时,连二爷还好端端地睡在床上,雷打不醒。
    朱氏倒是起得早,迎着明净如洗的天色同若生说了好一会的话,又再三叮嘱出门在外不可大意。早日回来,这才送她出的明月堂。
    出得门去,若生仰头看了看天空上的那一抹红日,转身带着人去了颜先生那。
    颜先生今日无课,起得却也颇早。天色才刚蒙蒙亮,他就起了身。
    若生过去时,他已坐在书案前习了好一会的字,听小童说三姑娘来了,唬了一跳,差点连手里的笔都甩了出去。抚着胡子嘀咕了句,三姑娘难不成记差了开课的日子?
    他看看小童,道:“去回了三姑娘,就说今日不上课,请她回去吧。”
    小童摇头晃脑解释:“先生。三姑娘说是有事见您,不是来上课的。”
    “那你方才不提?”颜先生瞪他一眼,将手里的逼搁在了笔架上,摆摆手,“去请三姑娘进来说话。”
    青衣小童应个是,脚步轻快地掀了帘子出去。
    颜先生看着那绣青竹纹的帘子在半空晃荡着,一面起身往书案前走。刚一抬脚,他就低低“哎哟”了声。伸手扶住了后腰。这人一上了年岁,身子骨就僵了,稍坐久一会再动身。就到处咔咔作响。
    他以手握拳捶着自己的老骨头,就想起去岁秋上,三姑娘盯着自己的白胡子问,先生,您今年高寿?我瞧着都快成人瑞了吧……
    人瑞!
    颜先生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这三姑娘说的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
    那么娇滴滴俏生生的一个小姑娘。脾气却坏的让人忍无可忍……
    又懒又不用心,还脾气大。只愿意听好话。
    颜先生一直觉得连家几位姑娘里,就这位三姑娘最叫人无奈。
    可谁曾想。才翻过了个年,三姑娘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叫他认不出了。
    他扶着腰重新落了座,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而后帘子一掀,就见若生缓步走了进来。到了近前,她就敛衽福了一福,道:“先生昨夜睡得可好?”
    颜先生就也寒暄了两句,随即问她:“三姑娘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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