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对之处。
七日后,他们返程又途径黑水客栈,素娘看他们的目光就和看怪物没有多少区别,这两个人已经让西梁彻底乱了,老西梁王被杀,七王死,五王死,三王死,原本最有机会最有才德继承王位的几个皇嗣全死了,剩下的不是小,就是病,或者无能之极的,
但王位是不会缺少觊觎的人的,西梁政权更迭,在短时间内是无法确定下来的,七天过去,梁都里还在流血。
就算那钟赫还有回天之力,争取到他的人上位,但那时段之澜早回西南,西北的战事也早结束了。
“她是谁?”素娘问*,好奇的目光扫过蒋舒玥,这一副犹如行尸走肉的离魂模样,看起来甚是奇怪。
*简单言语几句,素娘就恍然点头,“哦,原来是她的女儿……”
素娘又哼笑了一下,就无多少关注兴趣,蒋舒玥眸中突然而起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这女人认识她娘,但是不喜欢她娘……
蒋舒玥暂时不敢有任何逃跑的念头,只要段之澜将目光扫向她,她就觉得全身发软,手脚控制不住发抖起来,
她恍若又回到被陈氏囚禁起来的那些时候,她明明很困很困,却始终无法闭眼入睡,一天下来,不是离魂无神,就是过分敏感,任何动静都能让她一惊一乍起来。
段之澜和*并不打算在黑水客栈多留,只补充了些干粮和水,就要继续上路,西南还等着段之澜回去稳定大局,但这一趟也不算亏,西梁之患虽未彻底解决,也算破了大虞眼下或可能三面临敌的僵局,这绝对是此行的意外之喜。
否则段之澜怎么可能忍受这么多日那七王的恶心目光,若不是时间不够,那一屋子的人并不能让段之澜全然消气……
钟赫若是知道段之澜和*会跑到西梁皇都去,他绝对不会让七王在这个时候动手,再追究下去,还是他太过自负,以为段之澜真就必死无疑了。
段之澜等人出了客栈,素娘却还送了他们出来,她低头沉默了片刻,才看向了*,“告诉蒋三,我过得很好,我和他有缘无分,让他不要继续为我耽搁了。”
“话会带到,但听不听就不是贫僧能保证的了,”*如是说着,情绪上也无多少波动,而真正有波动的该是素娘她自己才对,否则这话……其实并无多少捎带的意义,她若真对蒋言昪无情,又何必多此一言呢。
看着他们消失在大漠的尽头,素娘又凝视了许久,才轻叹一口气,转身回客栈去。
而这七天的时间,西梁皇都发生的流血政变惨剧已经传遍天下,自然也传到西北的周允钰手中,随之一起来的,还有段之澜通过特殊的隐秘方式,传给他的消息。
“朕就知道你不会死!”话是这么说着,但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心中总还是挂怀的,周允钰抬起目光,看向了那插满了小旗帜的沙盘,眸中的冷沉一闪而过,“是到和戎狄决战的时候了!”
从那次正面对上至今,戎狄退据百里,偶有交锋都是小打小闹,并不能对战局有多少影响。
收到消息后连续三日,包括新近提拔起的将领参谋们,都聚在周允钰的大帐里商讨军情,军营里气氛一下子又变得紧张起来了。
林三因为近来的勇猛表现,已经被提拔为周允钰的亲卫之一,守在大帐之外,他的神情和气质和在京城之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只怕是最亲近的家人都不怎么敢认他,也不怎么敢大声和他说话了。
他脸上蜕去了稚嫩,一种凌厉和煞气正在成型,假以时日,他身上还会有更加惊人的蜕变。
“烦请通报一声,臣女来给陛下和父亲送午膳,”看见来人,林三面无表情长、枪一挺,不容她入帐,将人拦了下来,
“都护大人的营帐不在此,蒋姑娘请离开。”
按理说,军营重地是不容许有女子出没的,但随他们而来的还有几位太医为首的医护队,治疗手法全然不同于老军医们,但却又特别有用,用羊肠线缝伤口,比止血的金疮药还要管用,就是比较麻烦繁琐……
如此一来,人手不够时,就近在边城里招募,招来了些心灵手巧的女子,没想到蒋都护的女儿也来报名了,不过,她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99|第099章 :决战
蒋舒珂蒋国公府二房蒋言昆的嫡女,比蒋舒玢小了两个月,行三,年十六,皮肤自无虞京女子的白皙柔嫩,却有一种她们没有健康活力之色,
西北民风开放,没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蒋舒珂鲜衣怒马,活到十六岁,父母疼爱,自是快活。
只是她笄礼一过,就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西北也无例外,但她母亲给她说的那些人家,蒋舒珂都不满意,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她要嫁就要嫁给盖世英雄。
那一日,她边城外见到骑马而来的周允钰,俊美容貌,全不同西北男子的粗矿,却有不输于他们的英武,此后她就开始了魂不守舍的日子。
再之后更是近距离感受了虞皇军和周允钰的那种赫赫威势,周允钰他第一战就取得了绝对的胜利,用兵如神,军神在世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又想起了西北间关于周允钰少年英雄的传奇,她整个人就都不对劲了。
她这一辈子都活得自我,此时也不想例外,她看上周允钰了,一见钟情,二见倾心。
她也就到军营里来了,至于她姐姐已经是皇后,是周允钰妻子的事情,她只一想就抛到脑后,荣华富贵她不稀罕,她要的是周允钰这个人。
此时听到林三的话,满怀期待,希望能见一见周允钰的蒋舒珂不由得皱眉起来,不过就是一守营帐的侍卫,居然也敢这么和她说话,她父亲是边城四品都护,她堂兄是三品骠骑将军,她的姐夫周允钰海华丝皇帝,他算什么?
“让开!”
林三根本不与蒋舒珂多说,他一招手两个亲卫就上前,也没在意她是女子,架起她往外走去,所送的地方不再是军医营帐的区域,而军营大门的方向。
蒋舒珂有些拳脚功夫,但周允钰身边的亲卫无一不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练家子,她全无反抗之力,眼看着她就要被送出军营了,她眼睛一亮,呜呜叫唤,挣扎愈发剧烈了起来。
“怎么回事?”西北军的一个千夫长凝眉问道,在看清楚蒋舒珂的时候,他一招手,立马有人上前,将架着蒋舒珂的两个亲卫围了起来。
那两人也不犯怵,冷笑了一下,简要将林三的命令说了一下,然后就冷眼看着这些围着他们的士兵。
千夫长愣了愣,一扬手那些就都退开,他踌躇了一下,“蒋姑娘不是有意冒犯陛下,请两位将人交给我,我送蒋姑娘出去。”
那两亲卫对视了一下,就点了点头,但目光却在那千夫长脸上多停留了几许,显然是记住他了,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印象,军营重地,居然还有儿女情长的心思,若不是不想打扰陛下,这蒋姑娘还有点身份,他们根本不会有眼下这么温柔。
“赵大哥,谢谢你,”在那两亲卫放开她之后,蒋舒珂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她对赵武道了谢,转身就往她父亲的营帐走去。
赵武看着蒋舒珂的背影踌躇几许,也默认了她就这么离开了,他是蒋舒珂最忠实的追求者,从来没办法拒绝她任何要求,但他却不知道他这一纵容就等于放弃了他的晋升之路,这辈子若无机遇,也就这样了。
“都怪那个大个子!”
蒋舒珂并不怎么敢让蒋言昆和蒋书玴知道她的心思,她思量了许久,在她父亲回来之前,还是回到军医的营帐,她不能这么被赶出去,或者被她父亲送走。
她还是觉得林三不识相,他若是肯通报一声,周允钰肯定是愿意见她的,这军营里都是糙汉子,哪里有她就近照顾细心呢。
林三和蒋书玦是好友,还见过舒瑶几次,对于京城百姓盛传的帝后情深,也多有耳闻,而蒋舒珂的心思实在明显不过,他不会将这等微末小事和周允钰说,却在蒋书玴出营帐的时候,略略和他提了一句。
听完林三的话,蒋书玴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拍了怕林三的肩膀,言道,“多谢。”
蒋书玴去找了一趟他二叔,直言不讳,将林三的话转述了一遍,而后才道,“三妹妹年龄不小了,二叔该好好管教,莫要酿成大错,为时晚矣。”
等他又进周允钰营帐的时候,周允钰正在看信,脸上出奇的温和,这种神情,蒋书玴也很熟悉,每回他看家书的时候也都是这种表情。
周允钰出京至今两个多月了,孩子已经过百日,会抬脖子了,舒瑶每天一封信随政务一同送来与他,那些信满满都是两个孩子的点滴,不在眼前,但周允钰却通过舒瑶的信,清楚地知道两个孩子的成长细节,好似他并没有离开一般。
看到来人,周允钰温和的表情缓缓收了起来,信件也被他放到他手边的一个匣子里收好,手却还是放在匣子上,似乎这么就可以感受远方一直等着念着他的人了。
而在京中的舒瑶,也在看周允钰给她的信,相比她每回厚厚五六页的书信,周允钰给她的只有四个字,“平安勿念,”但这四个字就是舒瑶想要看到的,平安就好,她内心深处唯期盼的就是周允钰的平安。
自从周允钰离开,舒瑶就让两个孩子搬到寝殿来就近照顾,两个孩子都很乖,吃饱了就睡,十分省心。
小太子和小公主全然出落得白白净净,粉嫩无比,醒着的时候,那小胳膊小腿儿就没个消停,小太子十分爱说话,盯着人能叽里咕噜说半天,许久不见舒瑶,还会“啊呜,啊呜……”地叫唤,好似在说,母后,我想您了……表情委屈可爱,看的人心都化了。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对小太子和小公主来说也是如此,上到萧太后和陈氏,下到凤翎宫里照顾的宫人,对爱卖萌的小太子都无比喜爱,对不爱笑和周允钰十分相像的小公主都不自觉带着点莫名的敬畏。
但这里绝对不包括舒瑶,她更喜欢逗她的又悠宝贝,虽然每每把她逗得要哭不哭,不堪其扰,舒瑶就会充满了其他人全然不理解的成就感。
她的日子就如陈氏所想,未能有太多忧思的时候,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也会想想在西北的周允钰,想想他可能在做什么。
六月十七,无论是京城的月亮还是西北的月亮都还很圆,淡银色的月华倾泻而下,夜幕下的大地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但一声敌袭的号角,猛地撕裂了月夜的静谧。
戎狄来袭!
呼延首领坐下的第一勇士率领他们的战士奇袭西北大营,根据钟赫在西北营中的细作告知,他们分兵到了白云谷,企图以那里为突破口,一举将他们全部歼灭,眼下西北大营主力不在,他们就给大虞一个擒贼先擒王,杀了这镇守后方的周允钰,大虞军必然大乱!
丑时,夜半和平旦相交的时刻,是一个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五千骑兵,翻山越岭奇袭而来,直入西北大营,等大虞军的号角响起,他们都进到西北大营里了,而且目标十分明确地对准周允钰的大帐。
“谁取了皇帝小儿的首级,谁就可以娶大首领的女儿!”
第一勇士高呼一声,伴随着喧嚣的马蹄,彻底打破了夜的寂静,他带的战士都“嗷呜……嗷呜……”地狼叫起来了!
一个个都十分兴奋,娶了大首领的女儿,就相当于一步登天了。
但越靠近周允钰的大帐,他们莫名就越心慌,西北军警示的号角明明已经响起,但整个西北大营,除了寥寥几个火把,全然死寂无比,这五千最勇猛的战士都忍不住发毛起来!
“没人!里面没人!我们……我们中埋伏了!”最先冲入大帐的人,猛地冲出,爬上他的战马夺路向来路逃去,毫无疑问,他们中圈套了!
叽里呱啦,戎狄战士们各种骂娘的土话响起,但进入了这里,哪里还可能有他们逃生之路,万箭齐发,他们的第一勇士就率先被射成了筛子,死不瞑目!
而死前的这一刻,他最恨的不是大虞人,而是钟赫!带给他们错误情报的钟赫!若能变成厉鬼,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全部灭口!”
大营之外的一个高地上,周允钰淡淡地说,传下命令。
许久,他的目光缓缓从大营的方向收回来,踱步走到了后方,月色之下,十分寂静,但他身边站满了虞皇军的将士们,所有目光都随周允钰看向了他,
一个二三十岁,已经剥下大虞军服的男子,他双膝跪地,双手被绑在身后,脖颈上架着数把利刃,脸色煞白,却无多少惊惧的表情,只有一种平静,面对死亡的平静。
“您是怎么发现的?”他看向了周允钰,目光有淡淡敬佩和崇拜,一如虞皇军和西北军所有的将士们看周允钰的目光。
他平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眼下唯剩的执念就是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漏了马脚,要知道,他今夜之前的地位,全是他在战场上用军功一点一点拼杀来的,无半点水分,甚至大部分时候,连他都以为自己只是大虞的一个血拼沙场的战士,仅此而已。
周允钰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他一句,语气平淡,不见喜怒,
“你呢,为什么背叛朕,背叛大虞?”
男子沉默以对,眼中的死志更加明显,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一边是他生死兄弟,出生故土,一边却是分离十多年的父亲,选择谁?
若不被周允钰发现,他也没打算继续活着,暴露了……也好,不,太好了!总算……总算并没有因为他真牵连到,这些与他出生入死他的兄弟们。
“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陛下,告诉我们为什么啊!”
砰砰好些将士都跪了下来,在他说话之前,他们一直期盼着周允钰是抓错人了,但为什么,他第一句话就认了呢!
不是说好要一起守护疆土,一起继承死去兄弟们的遗志,一起建功立业的吗?但他却是细作,敌军的细作!
男子的脸更白了,他羞愧得不敢去看他们,闭了闭眼睛,身体猛地往前一撞,想要引颈自尽,但押着他的是周允钰身边最得力的暗卫,周允钰没说让他死,便是他再想自尽,也绝无可能。
“您杀了我吧,是我对不起大虞,对不起您,”男子睁开眼睛,两行清泪已经流了下来。
周允钰看着他,眼中闪过几许惋惜,但无论是他,还是大虞都容不得通敌叛国的人,“朕给过你机会,但你还是选择了你的父亲,今日若他们计划成功,不仅朕会死,西北的十万万百姓都将惨遭戎狄的践踏,朕原谅你,大虞的百姓都不能原谅你!”
男子脸上闪过惊恐,而后是了然,他果然知道了!
周允钰这番话也不是说给他的听,而是说给那些曾经和男子并肩作战的将士们听的,愤怒也可以激发起强大的战力!
此前,随着段之澜没死消息来的,还有一份名单,和一份戎狄和西梁交易的内、幕,有了这些,最先开始排查的自然是这些有资格知道军情的将领们了。
周允钰意外,但也不算太过意外,上一辈子,他所遭遇的危险,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周允铎埋下的这些深之又深的暗桩。
“带下去,不要让他死了!”
背叛他背叛大虞,这男子死不足惜,但眼下还不到他死的时候,周允铎可以用情感羁绊来策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