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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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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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转身而行,静王却又端详着他手上包扎的模样:“这是谁给你裹的伤,倒也细致,这用的是什么?”
    赵黼忙抽手,手指轻抚那绢面,又抬起在鼻端,竟似嗅到一股很幽淡的香息,若有若无,令人魂消,一时便也有些失神。
    静王皱眉斜睨,道:“你怎么了?”
    赵黼道:“没什么。”
    静王疑惑道:“是了,你先前为什么跟那谢推府一块儿回来?莫非你的伤是……”
    才说到这里,赵黼蓦地停了步子,竟叫道:“不好。”
    静王吃了一惊:“什么不好?”
    赵黼急急匆匆地说道:“四叔,我想起一件事来,要先进宫去趟才好。”
    静王忙拉扯住他:“手上有伤,又忙什么进宫?先料理了妥当。”
    赵黼却道:“顾不得了,有比这伤更重百倍的事呢。”扯出袖子,转身往外风一样而去。
    静王顿足:“你看你的模样,怎么能进宫里去!”
    毕竟在地牢里熏了那许久,又从密道而出,树林而栖,身上烟尘泥土、鲜血枯叶皆有之,实在狼狈不堪。
    然而赵黼哪里是个肯听人说的,这刹那间,早走的无影无踪了。
    静王目送他去了,身后巽风因见了那主事身死,便复回来在小楼旁边勘查,静王回身端详,渐渐地敛容静默。
    巽风因看了一番,便行礼欲去,静王道:“方才并未问的详细,白侍郎可无碍么?”
    巽风道:“劳王爷惦记,侍郎并无大碍,只是跟那兽拼斗的时候,耗多了内力,是以才不曾亲来。”
    静王揣着手,仰头吁了口气,点头道:“且让他多保重身子。我如今要先去一个地方,回头再去刑部探望他。你且忙去罢。”
    巽风道:“是。我自也回向侍郎禀报王爷惦念之意。”
    巽风先带人而去,静王在后,徐步出了御苑,侍从问道:“王爷可要回府?”
    静王蹙眉道:“去恒王府。”
    这一行人径直往恒王府而来,正行之间,便见天际彤云密布,纷纷扬扬飘下雪来。
    静王因先前往御苑赶得着急,竟并不曾乘轿,只是骑马而来,此即见风大雪急,便把风帽兜起来,只顾赶路。
    经过十字街的时候,目光转动间,却见先前离开的巽风拉着马儿,就在左手侧路边儿站立。
    在他之前,却是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身形卓秀,看绛红的官袍跟姿态,竟是先前离开的谢凤。
    另一个,起初因离得远,并不曾看的真切,直到马儿要掠过街头的时候,才看的清楚,只见人物端庄,容貌秀隽,气质若天上冷月,飒飒然于飞雪之中,更见出色。
    静王蓦地认出此人,心中又惊又喜,竟挑眉笑了声道:“呀,是他回来了。”
    本想勒住马儿,过去说上会儿话,然而看那几个人此时仿佛正在诉说别情似的,倒是不便此刻打扰,何况他心中也自有事,因此只得按捺,仍是纵马而过罢了。
    
    第324章
    
    话说静王来至恒王府,恒王爷听说,亲自出迎。
    两人便在厅上对坐,宫女奉茶,恒王爷吹着茶,淡淡问道:“你今儿怎么得闲来了?”
    静王见恒王似有些醉意,便道:“二哥今日不曾出门么?”
    恒王道:“天冷的这般,谁耐烦往外走。”打了个哈欠,又问:“你这般顶风冒雪的,敢情是有急事?”
    静王见他懵懵懂懂,仿佛全不知情,心头瞬间犹豫。
    厅内一时静默,恒王吃了口茶,略清醒了几分,打量静王的神情有些不对,便道:“说罢,到底是有什么事,你总不至于是特地找我来静坐的。”
    静王才说道:“二哥难道不知道,今日御苑那边儿失了火?”
    恒王挑了挑眉,道:“我才醒了酒,果然还不知道,怎么那些人这等不小心?”
    静王道:“二哥果然不知道,其实失火的地方倒也罢了,要紧的是,失火当时,刑部的白樘正带人于那里办案,而且黼儿也正在场。”
    恒王原本一脸轻慢,直到此刻,才把手中的茶盏放下,惊疑交加地问道:“你说什么?”
    静王便将白樘查到蔡力之事,循着而去御苑,遭遇饕餮,又遇上火袭、性命攸关的事一一说了。
    恒王怔忪,眼神闪烁不定,听罢静王所说便问:“你特意来,就是为了跟我说此事?”
    赵穆垂头不语。
    恒王不由冷笑道:“我知道了,你莫非以为,这件事跟我有关?”
    赵穆道:“我并不敢这样说。”
    恒王道:“你不敢,那心里可也如此想的。不然,你为何会特意过来?”
    赵穆仍不回答,恒王怒气滋生,提高了些声音:“是谁让你来的?白樘?还是圣上?”
    赵穆摇首:“二哥误会了,并没有人让我来,只是二哥不要怪我多心。且听我说完了,再动怒不迟。”
    恒王面泛不忿,果然便等他分解。
    赵穆说:“二哥且细想,近来京内发生的几件事,杨御史跟保宁侯的官司,以及郭司空跟六家臣子家的纠葛,再有这桩饕餮案子。”
    恒王哂笑:“这又怎么样?”
    赵穆道:“这三个案子,头一件,一直闹了数月,才终于被刑部解决,其中却牵扯进保宁侯,竟是也同王府有些关系。第二件联尸案,还是圣上亲自下命叫封存的,只因影响着实大不好,所以不叫张扬于坊间市井都知道,可是这案子的主要凶嫌,却又是出自王府的朱姬。”
    恒王听他连说了两件,便紧锁眉头,脸色略微惴惴。
    只听赵穆又道:“如今又说这饕餮案子……只喂养饕餮的蔡力,当初,可也是投奔恒王府的,至于他为什么会去御苑……这个二哥可知道么?”
    恒王双眸一睁,喝道:“荒谬!虽然这三个案子或多或少跟王府有些牵连,但却半点干系都没有,至于这蔡力……”
    恒王皱眉想了半晌,摇头道:“我竟几乎都不记得此人是谁了,又怎会知道他几时去的御苑,又怎会喂养出那劳什子的饕餮?当初饕餮横行的时候,我可也是受惊匪浅。若跟我有关,我又何必担惊受怕?”
    静王对此却并不觉意外,点头道:“我其实也是担忧之故,所以想确认一下,心里安泰。”
    恒王瞥他一眼,哼道:“老四,你有此心,我承情了,只不过你怎么什么脏事都往我身上想?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赵穆摇头道:“我怎么想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另一个人怎么想。”
    恒王倒也明白,眨了眨眼,道:“你说的是圣上?”
    赵穆沉吟片刻,又说:“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想问二哥,这蔡力先前从大理寺退职,便投奔王府门下,按理说他并没有门路再进御苑……此事既然二哥不知道,那么……府内其他人可知不知道?”
    恒王才要嗤之以鼻,张口之时,却有些定住。
    静王觑着神情,却试着问:“不知道涛儿这会儿在不在府中?”
    恒王咽了口唾沫,冷然无声。
    静王缓声道:“我这次来,别无他意,只是想二哥明白,但凡是我们能想到的,圣上自然也都会想到。他疼爱黼儿更甚他人,且圣上不似白樘等,白樘是需要十足证据才能定案的,可对圣上而言,一旦起了疑心,只怕从此就……”
    恒王听到这里,肃然喝道:“够了!不要危言耸听,纵然……以前的事跟涛儿有些干系,但是今日放火杀人之事……”
    静王不等他说完,便道:“黼儿今日在我的兵器库中拿了一把宝刀急急出门的时候,涛儿也正进门,他便问了一句,我当时并没在意,信口答了他。故而黼儿去御苑的事,我只对他一个人说过。”
    恒王嘴角的肉微微惊跳起来,静王对上他的眼睛,又道:“二哥,不管有什么解不开都好,我绝对不希望黼儿被人伤损,更不希望手足之情彻底坏了……所以今日我才冒险前来,同你说这番话,二哥是极聪明有心的,自然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静王站起身来,向着恒王行了一礼,道:“若有些失言得罪,还请二哥见谅。我去了。”
    静王转身欲行之时,恒王忽地道:“老四。”
    赵穆驻足,慢慢转身回看。
    恒王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你今日的情,我心领了。只是……透露口风给涛儿一节,望你帮为兄一个忙……不要告知他人。”眼中透出一抹殷切。
    目光相对,静王一点头,才转身去了。
    身后厅中,恒王静坐片刻,张手将桌上茶盏扫落地面,握拳怒喝道:“世子在哪里,快给我传来!”
    且说赵穆出了恒王府,见天际雪下的越发密了,而王府门口却多停了一定八抬暖轿。
    王府的长随上前禀奏道:“王妃听闻先前王爷急匆匆出门,又见落了雪,生恐王爷受凉,便叫小的们四处打听,知道王爷在此,便特来恭候迎接。”
    静王笑了笑,躬身进了轿子里。听外头起轿之声,心中转念,便道:“去打听打听,晏王世子如今是不是还在宫内呢?”
    那随从果然飞马去探,一刻多钟回来,道:“世子如今还在宫内,听王公公说,今晚上只怕不会出宫了。”
    静王一来担心赵黼的伤,二来见他那样着急入宫,生怕他又手足无措的惹怒了皇帝,故而想进宫去瞧一瞧他,听了后面一句,又看天色逐渐有些暗淡了。便道:“去刑部。”
    与此同时,在皇宫之中,赵黼趴在榻上,旁边儿几个宫女,高挑银灯,照的殿内如白昼般,两三个太医,或站或坐,正细细地看他的那只手。
    只因撞碎了手骨,那些骨头若不回复原位,长不好的话,便是一辈子的事儿,且又有皇帝的命令,因此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分毫怠慢。
    原来先前赵黼跟静王说话之时,猛然间便想起一件要紧大事,因此才不顾一切地飞马入宫来。
    正皇帝因看了一下午的折子,便有些困倦地在龙椅上瞌睡。
    赵黼来到门口,探头瞧了一眼,便把首领太监捉住,问道:“公公,先前圣上跟我说过的那件事儿,怎么样了?”
    王公公笑问:“世子只顾着急,老奴愚钝,究竟是什么事儿啊?”
    赵黼道:“就是……说是要给我赐婚的事儿呢?圣上总不会当真了罢?”
    王公公闻听,即刻正经道:“这却是圣上心底的头一件大事,又岂会半分儿戏?圣旨都拟好了。”
    赵黼目瞪口呆:“圣旨?”
    王公公道:“可不是?先前圣上过目,已经叫传旨太监拿了去,今儿天晚,最迟明日便宣召了。”
    赵黼的嘴巴大张,王公公笑道:“老奴先恭喜世子了,瞧世子高兴的这个样儿,可知老奴也替世子喜欢?”
    两人说了这许久,王公公却终于发现他脸上有灰不说,胸口袖口各处还有血迹,便缓缓地敛了笑。
    赵黼见他错会了意思,却不说破,只笑问道:“不知圣旨如今在哪里?”
    王公公答道:“自然是御书房里。世子是着急等不得了么?还是说……不知道圣上赐婚的是哪家姑娘?特来打听打听?”
    赵黼摆摆手笑道:“不消说,我心里自然知道是哪家的。”
    竟半点不耽搁,转身往御书房去了。
    王公公背后看着,点头笑道:“可真真是个急性子。也不知以后成了亲能不能改着些儿。”目光一动,看见他垂着的那只手,一时又疑惑起来。
    由此,王公公便在殿外伺候,顷刻皇帝赵世醒来,吃了口参茶,问道:“先前可有人来过不曾,如何我仿佛听见黼儿的声音了?”
    “可不正是世子?”王公公便忙把赵黼先前来过之情说了,又悄悄地笑道:“只怕是不放心皇上给他指的人,自个儿跑去偷看了呢。”
    赵世闻言,也眉开眼笑道:“这个浑小子,真是什么都能干出来,你信不信?倘若他不满意朕给他选的那人,只怕还会立刻来求朕给他改了呢。”
    王公公道:“陛下给世子选的,自是百里挑一,世子必会喜欢。”
    赵世摸了摸下颌,道:“这个倒是未必,黼儿虽然像我,只不过……罢了。”
    一摇头,问说:“先前御苑起火的事……”
    一语未完,就见外头有内侍急匆匆来到,跪地战战兢兢道:“皇上,不好了!”
    赵世皱眉:“怎么了?”
    那内侍几乎哭了:“方才、方才世子在御书房,把一道圣旨给……给烧毁了。”
    
    第325章
    
    赵世跟王太监双双瞠目。
    赵世虽格外宠爱赵黼,却不想竟能做出这种逆天之举,一怒之下,便叫推出去廷杖。
    此刻风雪满天,几名金吾卫将赵黼“擒”了出去,就在太和殿外打了起来。
    因赵黼领了金吾卫副统领职位,这些侍卫都也算是他的手下,何况素来又跟他好,又且知道他是皇帝心头上的人,哪里敢下十分狠手,便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落在臀上,不过是半分力气罢了。
    怎奈殿内赵世亲自监工,见他们有意惫懒,越发怒不可遏,叫道:“给朕狠狠地打,不给他一个教训,他以后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来呢!谁敢周全他,自己便替了他挨打!”
    侍卫们闻听,也怕惹怒了皇帝看出来不像样,到底三四板子里有一下儿是带五六分狠的。
    偌大的紫禁城中,白皑皑一片空茫,朱红的殿阁前,飞雪衬着廷杖,场景看起来有些惊悚。
    不管是轻轻地板子也好,是重重的也罢,横竖赵黼只不吭声,他十分乖觉地趴在那冰冷的地面上,雪花不停地打在头脸之上,又飞快化成水,心中却只想着先前的那个人。
    也不知为什么,眼睛里有些朦胧,大约是落进了雪。
    渐渐地,面前的凌乱飞雪里,浮现那人的影子,她所有的一颦一笑,每一句话,仿佛在此刻随着雪花闪现,飞舞、沉淀于心。
    赵黼长长地吁了口气,从在静王府偷拿宝刀冲到御苑,到下了地牢发现她好端端地在……从被她气的赌气离去,到发现不会折身而回。
    又经历此后种种惊险,他的心弦始终是紧紧绷着的。
    直到此刻,才放松下来,这冰冷的玉石地面,却仿佛最舒坦的床一样。
    赵黼也不顾寒冷,浑身乏力之下,脸贴着地,合了双眼。
    那身旁的金吾卫打着打着,发现不对,忙凑过来看,一查情形,几乎吓得魂也没了!
    忙回身报说:“圣上,世子……世子昏死过去了!”
    赵世原本在殿内,恨恨地看着外头,以老皇帝的历练、心性,自然也知道这些金吾卫不会下狠手,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原本倒也不舍得对赵黼如何,只不过赵黼闹得着实破格,便着意想给他个教训。
    谁知道才打了这十数下,人竟昏了过去。
    当下赵世也顾不得死撑颜面,忙命人把赵黼扶进来。
    此刻王公公才也颤声道:“原本没来得及跟圣上禀明,原来先前御苑那一场失火,的确是因为白侍郎他们办案时候所起的,一干人等都遇了险……而当时世子也在场,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呢。”
    赵世竖起双眼:“说什么?”
    王公公道:“圣上不信的话且看,世子身上脸上都是被烟熏得灰,这还受伤了呢……”说着忙把赵黼的手小心抬起来,给赵世看那伤。
    可怜,因赵黼一路飞马进宫,到方才那一场磋磨,伤口早又渗出血来。
    赵世因看不真切,忙叫太医来拆开那布带,当伤口出现眼前,望着那赤红血肉里透出的森白骨茬之时,在场众人都惊得失声。
    连无所不经的老皇帝忍不住也倒退了一步,心头如被人狠狠重击。
    赵世直愣愣地,惊怒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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