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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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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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这官面上的事才是慧通的老本行,因而他很快丢开了刚刚那迷惑,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人走茶凉本就是至理名言,到了南京的大珰都是为了养老,就别指望对皇上还有多少影响力。所以,傅公公当年的干儿子,除却有两个聪明的如今混得还凑合,其他的早就都不成了,太子身边更是一个也凑不上去。傅公公近几年从南京也送了几批人上京,但听说犹如打了水漂似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嘿,指不定人家傅公公看上你,就是因为你没爹没娘好摆布,阉了送进宫里指不定也能出个一代权阉?”
    见徐勋闻言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手指敲着那棵柳树的树皮久久不语,慧通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说徐七少,你难道是打算让我带着我那仅有的班底去投靠傅公公?”
    正思量的徐勋听到慧通这话,险些给自己的口水呛得半死,咳嗽半天好容易止住了,他就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大和尚你也太高看你自个了!傅公公就算如今离了中枢,在这南京依旧算是头面人物,哪怕那个陈禄下头人手有限,万一有事,他也尽可调派得动锦衣卫。别人只需用心一想,你这西厂旧部都这么多年了,底下还养着人,你想干什么?”
    “那你非得选到这儿干嘛?”慧通只觉得匪夷所思,又看了一眼那一丝声息都没有的屏风后头,压低了声音说,“而且还让瑞生这么个身份要命的坐在里头?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硬是让我把瑞生的事情,还有徐八的事情泄给陈禄手底下的人,你嫌你们几个死的还不够快?真要是捅了篓子,我……”
    就在这时候,慧通突然看见远处一辆马车不急不缓地醒了过来,眯着眼睛一瞧就立时冲着徐勋点点头道:“是你六叔!”
    “好了,这儿交给我,我让你去炮制的那封信你赶紧给我弄出来,别的就甭管了!”
    徐勋当即轻轻吸了一口气,冲着慧通使了个眼色,便径直走向了对面的小茶馆。进了小茶馆,直奔那间四面隔出来的雅座,他绕到屏风后头,轻轻拍了拍瑞生的肩膀,这才轻声说道:“别紧张,就照我之前吩咐你的那么说。”
    “少爷……”瑞生抱着双手,上下牙齿直打颤,好一会儿才在那目光下镇定下来,可仍然免不了低声问道,“您到外头随便找个人,不是也比我强得多吗?”
    “别人我信不过,我就信得过你。”徐勋见瑞生一下子怔在了那儿,少不得再次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再说,练了那么多年却只在背后偷偷摸摸自己好玩,那有什么用?人前能拿得出手,那才叫做绝活!”
    想起自己在乡间那多年的苦熬,想起自己到了徐家成日里都有香喷喷的白米饭,想起少爷最初还偶有呵斥,可如今哪怕是知道那一茬,对他却仍然一如既往,瑞生突然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用力重重点了点头说:“少爷放心,我一定尽力演!”
    “好样的!”
    此时此刻,茶馆外头的慧通和尚已经不知道闪到哪儿去了,老掌柜依旧在柜台后头轻眯眼睛打盹,唯有那小伙计在那有气力地抹着桌子,直到单身一人的徐迢跨过门槛进来。
    见有客人,小伙计娴熟地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地叫了一声客官。进来的徐迢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这间茶馆,开口说了一声有约,那小伙计立时会意地将其领到了那一间小小的雅座。低头进入其间的徐迢见徐勋侍立在侧,而一座屏风则是挡在一个角落里,他不禁微微一愣。
    “六叔。”徐勋上前躬身行了礼,随即为难地看了一眼那屏风,这才垂下头说,“世伯前几天受了些小伤,见人不便,所以只能这般光景,还请六叔恕罪。”
    想起那送给自己的字和后来的信都确实是左手书,想起傅容甚至为了这幅字亲自见了徐勋一回,还送了一张大红名刺,徐迢虽心中不快,仍是点了点头,随即冲着屏风拱了拱手道:“见过世兄。”
    “六兄请坐。”
    屏风后传来了一个温煦的声音,徐迢眼睛一跳,眼前立时勾勒出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士身形。等到他落座之后,看见徐勋亲自为其沏上了茶,随即才垂手退到一旁,他也就按下心头的焦躁狐疑等等情绪,低着头喝起了茶来。随着内中一阵轻微的声响后,狭小的地方终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沙哑咳嗽。
    “今日请六兄来,是为了明日的徐氏宗族之会。”屏风后头的声音顿了一顿,随即才不疾不徐地说道,“徐勋,你去外头守着,我有话对你六叔说。”
    听得这个声音,徐勋忍不住往屏风后头瞧了一眼,见瑞生竟是旁若人似的看也不看他一眼,他面上纹丝不动,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紧张,但还是躬了躬身,就这么悄悄退出了雅座,又带上了门。才一转身,他就看到那边靠墙坐着的朱四海手忙脚乱地起身,忙摇了摇手就笑着走上前去。
    “朱大哥,没想到竟是你亲自随了六叔来。”
    “都是老爷抬爱……咳咳,不不,是老爷生怕惊动别人。”
    朱四海没想到徐勋会在这当口出来,措手不及竟是有些语伦次。好半晌,他终于是将那不安的心情整理好了,陪着笑脸和徐勋说起了话。和从前那时候笑脸相迎却心中鄙薄相比,这会儿的他终于多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畏,试探的时候亦是小心翼翼。
    若是以前,徐勋自然巴不得,然而他此刻的心思根本不在朱四海身上,每每侧头去看那紧闭的包厢门,后背心早已经是湿透了。因为怕小家伙记不住演砸了,他教给瑞生的话并不多,就怕瑞生一个不好没按设定的剧本走,亦或是徐迢的言行出乎他事先预料。若是那样,他就只能把傅容的名头提早搬出来,接下来的戏就不好唱了。
    好在这煎熬时间并不长,一会儿功夫,包厢大门就突然被人拉开了。走出其中的徐迢面沉如水,哪怕是徐勋迎上前来,他也只是略略点了点头,随即就冲朱四海微微动了动下巴。朱四海心领神会,立时快步出了茶馆去招呼自家马车。
    “你爹当年结下许多善缘,只可惜自己却不曾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徐迢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旋即突然扭头看了看包厢里头,“你这福分得来不易,自己好好珍惜才是!”
    眼见徐迢撂下话便背着手大步出了茶馆,上了那辆才停在门口的马车,徐勋愣了一愣就大步追了上去,直到望着马车绝尘而去,他方才匆匆反身回来,和掌柜结了帐就转身进了包厢。绕到屏风后头,他就看见瑞生正呆呆坐在那儿,上下牙齿竟是直打颤。
    他想了想就上前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干得好,明天再接再厉!”
    瑞生闻言一下子就趴在了面前的高几上,整个人完全软了:“还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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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神机妙算(上)
    小茶馆外头往南几十步远处,一辆骡车正稳稳当当停在墙根处。驾车的大走骡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停着,驾车的车夫戴着斗笠坐得端端正正,那情形仿佛是在等人。然而,后车厢里却有两个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个甚至频频拉起窗帘往外张望,最后不悦地哼了一声。
    “这个老贾,分明知道公公要去,还接待什么不相干的外客!”
    “好了好了,他这茶馆又不是只接待咱家一个,偶尔有个外客有什么了不得的。”傅容笑眯眯地摩挲着手中的紫砂壶,眯着眼睛问道,“赵钦的事情,你查得怎样了?”
    陈禄此时正拨拉着窗帘,闻言手不觉一颤,随即才立时垂手低头答道:“回禀公公,我手下就那么几个能用的人,乡民刁滑,因他们都是生面孔,所以连搭理他们都不肯,一时还查不出什么。只是据说赵家在句容乡间占田不下数千亩,这数字和赵家的家产多有不符。”
    “单凭这多有不符,没用。”傅容皱了皱眉,旋即放下手中的紫砂壶,双手就这么拢在了袖子里,一字一句地说,“甚至单凭锦衣卫查出的什么线索,也没用!要扳倒赵钦,不但要有铁板钉钉的物证,还要有人证,而且越多越好!所以,你不要因为一时情急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须知来日方长,皇上还是念旧的人。”
    “是,公公。”
    一阵对答之后便是好一阵子的静默。直到外间马夫传来了一声轻轻的提醒,陈禄才连忙又打起窗帘往外看去,可一看清那走出茶馆的两个人影,他立时微微一愣,等放下窗帘后见傅容正盯着他瞧,他才连忙解释道:“公公,从里头出来的是那徐勋,旁边是他的小厮瑞生。”
    “是那小家伙?”傅容闻言亦是有些诧异,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就吩咐再等一等。待到陈禄确定人已经走远,他才吩咐车夫驾车徐徐过去,等到了茶馆门口,老掌柜和伙计双双前来搀扶了他下车,他才漫不经心似的问道,“刚刚那一拨是什么客人,居然耗了这么久?”
    这时候,那老掌柜哪里还有之前的懒散聊,一面满脸殷勤地搀扶着傅容往那小包厢走,一面笑道:“公公就是不问,小的也想说道说道。在这开店这么多年,小的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新奇的事。这主仆俩模样的人是下午申时许过来的,那小厮就坐在了里头屏风之后,那年轻公子反而站在茶馆外头和人说话,后来客人来了,他就领了人到里间。那来人瞧着也是有身份的,可竟是把那屏风后的小厮当成了什么大人物似的,在里头盘桓了好一阵子。那小厮竟也厉害,学大人说话似模似样……”
    “你等等。”
    那老掌柜原只是卖弄两句,谁知道傅容突然止住步子,又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停下,旋即竟是就这么站在那儿沉吟了起来。这下子他顿时有些吃不准了,心中七上八下,直到傅容又起了步,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伺候着人坐下就躬下身子问道:“公公,他们的对话小的还都记得,要不从头到尾复述给您听听?”
    “好,就说给咱家听听。”
    陈禄原本还觉得那老掌柜多事,可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就渐渐变了,到最后竟是鲜有地露出了动容的表情。而傅容则是始终面带微笑,临到最后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好几下。
    “有趣,真是有趣,这种法子他居然想得出来!还有他那小厮,这等妙人他是从哪寻来的,竟是让徐迢那官场老手也给蒙过去了!好小子,好伎俩,好大的胆子!”
    一连三个好字从傅容的口中迸出,那老掌柜顿时悚然而惊,斜睨了陈禄一眼,见其竟也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心中越发迷糊,却知道这里没有自己问话的余地,于是少不得陪着笑脸站在那儿。傅容又敲了好一阵子桌面,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今天这事情就当成没发生过,不许露出半个字,你可明白?”
    “是是,公公放心,小的明白,今天小店一个客人都没有,冷清得很,冷清得很。”
    “嗯,你下去吧。”
    眼见那老掌柜蹑手蹑脚地倒退着出了包厢,傅容方才往后一靠,面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意:“实在是没想到,今儿个不过一时起意出来喝个茶,居然又碰到了这有趣的小家伙,而且是在咱家眼皮子底下玩弄这种把戏。亏那徐迢也是年纪一大把官场厮混多年的,竟然就被一个藏在屏风后头的小厮玩得团团转。”
    “也不尽如此,若不是徐迢从王世坤那儿打听到了什么,不至于一点疑心没有。”傅容既然摆明了对那徐家子感兴趣,陈禄自然不会泼冷水,解释了一句也就凑趣地笑道,“不过,公公随便看中一个人就能有这等心机,果然是慧眼如炬。”
    “什么慧眼如炬,那是瞎猫碰着死耗子!要不是他救了咱家那小子,你手底下的人盯了他一阵子,也不至于发现这么个有趣的小家伙。咱家老了,得给儿孙打算打算,谁让这之前的那几波人调教了这许久,却一个顶用的都没有呢?”傅容说着就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端起茶盏呷了两口,又摇了摇头说,“咱家离得太远,投太子所好又实在是太难。要这样下去,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皇上念旧情保着咱家的子孙,保着你们,日后就难说了!”
    陈祖生当年从司礼监太监被贬南京守备的时候,傅容正是盛年,等他调来南京守备任上没两年,陈祖生就去世了。只不过,两人性子相合,傅容答应了照应陈禄,这许多年就一直把人带在身边提点,因而分明应该只拿俸禄不管实事的陈禄,在南京锦衣卫衙门也算小有权力。眼下听傅容说到这一茬,陈禄不免面色一暗,脑袋却垂得更低了。
    傅容感慨了两句,旋即便放下茶盏,眼睛自然而然地又眯了起来:“只不过,这小娃儿虽是聪明伶俐,做事又每每另辟蹊径,可真要入宫去,也还有不少麻烦。毕竟,他年纪不小,内书堂是肯定进不去了,这就算真的侥幸送到太子爷身边,没人提携要露头,却还得仔细斟酌。而且,年纪轻轻连女色都尚未近过,说不得他心里不甘心不情愿。”
    说着说着,傅容突然侧头看了看陈禄,见人仿佛有些欲言又止,他随手拿起撂在旁边的折扇,轻轻一拍陈禄的右臂,没好气地说:“有什么话就说,你和咱家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公公,我也是起头去守备府接您的时候刚刚得到的消息。”陈禄顿了一顿,这才字斟句酌地说,“下头眼线打探得知,就是今天随着徐勋过来的那小厮瑞生,其父曾经私自将人送去阉割,图谋送入宫中,发觉不成后方才送到了徐勋那儿,自己却逃得影踪了。徐家长房那边,有四五成可能已经知道此事了。”
    “你说什么?”傅容先是大吃一惊,但按着桌面好一会儿,他渐渐恢复了向来的镇定,一时又低声问道,“这消息决计误?”
    “虽还没有派另一拨人去印证过,但料想决计不会有假。”陈禄见傅容有些脸色不好,想到自己得到的另一个消息,虽心中迟疑,可斟酌再三,还是又轻声说道,“还有,那关在南城兵马司的徐良,并不是寻常的平民,他的身份大有干碍。公公可还记得神机营管操的徐盛么?”
    “徐盛……徐盛!”
    傅容刚刚还眯缝的眼睛陡然之间睁了开来,面上竟是露出了深深的讶色,“莫非这徐良和徐盛有亲?”
    见陈禄沉默地点了点头,傅容忍不住用食指轻轻揉着右边的太阳穴,喃喃自语地轻声说道:“按理说徐盛早年夭折了好几个儿子,如今只有三个女儿,他这一死爵位就得除了,可他管京营操多年,昔日还曾经有那么一趟少有人知的救驾勾当,皇上对其优容多年,如今要真的撒手去了,说不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轻了下来。好一阵子,他才再次抬起头来,却是看也不看陈禄,只径直问道:“徐勋家住太平里哪儿,你应当知道吧?”

第五十章 神机妙算(下)
    灵妃巷隔壁紧挨着武学的王家并不是金陵老世家,只是三辈之前的祖上出了一位做到南京通政使的三品高官,于是便在这六朝金粉地落了户。靠着祖宗余荫,王家也世袭了一份不用干活的四品武职虚衔,在金陵城中不过中上,可谁料想小庙中飞出了一只金凤凰,这明显已经落拓下来的寒门自打出了一位魏国夫人,也就成了门庭若市的地方。有求军职世袭的,有关说人情的,有小吏谋求调衙门升职的……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这傍晚时分,王家看似寒酸的大门口还停着一长溜马车,而大门口右侧的门房里,狭窄的地方坐着七八个人,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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