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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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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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到底是认下了!这才对,要是因为之前蹲了一回大牢就畏首畏尾,皇上也不会托付这样的事情给你!不过我可告诉你,十二团营刺头多,懒汉多,自命不凡的更多。皇上固然是英明,每营所调皆不满千,可那些百户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多谢英国公提点,我明白了,接下来调派必然更加小心!”
    等到了十二团营,早已经是月上中天了。尽管十二团营不在城内,可各坐营管操的多半都是勋贵,一个个消息灵通得很,乍然发现英国公张懋带来的竟然是本该在大牢里的徐勋,而所行又有调兵之事,他们顿时全都醒悟到京城有变,一时间一个出口质疑的都没有。至于下头的军十们乍然从睡梦中被人推搡叫醒,一个个爬起来穿衣服的时候,那怨气就更不用提了。待听说是奉调回京,更有人忍不住鼓噪了起来。
    “这上番轮值才刚去过啊,难道又是要修什么佛寺道观?”
    “就是,捧着这碗兵饭,可没事儿就是做工做工再做工,操练再卖力也赚不来一个百户!”
    “你还想当百户?能给你一个小旗当当,那就已经不得了了!”
    “啧,还是府军前卫那些小娃娃们有福气,轻轻巧巧就得了带刀舍人的名头不说,听说里头的总旗小旗都是他们里头透选出来的,要运气好甚至还能简拔百户!”
    一众人等拖拖拉拉集龘合,旋即在只有一两盏灯笼异常昏暗的校场上等着的时候,英国公张懋和如今真正主持十二团营的保国公朱晖,以及下头几个将领并坐营太监验看过中旨误,又验过虎符,众人的脸上全都露出了非同一般的凝重。良久,保国公朱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东西都误,那咱们立时交割人马吧。
    只是,每营出五百人,所辖千户却不跟着,这要是不能令行禁止,到时候不免更难统带。”
    “保国公说的是,不过,下官已经因皇上旨意,征调府军前卫几个百户总旗来暂时弹压几日,料想不会出太大问题。”说到这里,徐勋顿了一顿,见朱晖皱了皱眉,他便又欠了欠身说道,“至于交割军马,还请保国公等到张公公他们来了之后再一并进行。”
    区区一千五百人,保国公朱晖说不放在心上那是假的……他们这些勋贵最想的就是带兵出征,其余的就是在十二团营京卫掌印,他,役使军士种地也好,营造也罢,甚至是吃空饷空额,所有这些都是生财之道,上上下下全都是走这条路子,否则单单靠他们世袭几百石到数千石的俸禄,哪能让妻儿老小锦衣玉食?这一下子去掉一千五百人,便形同于在上上下下的高级军官们身上割掉一块肉,哪里能不心疼?
    于是,斜睨了一眼张懋,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捞饱了就不管他人死活的老狐狸,旋即才假笑道:“也好,也嘛……不过,徐指挥既是奉了圣命出来,不知道皇上的病情如何?”
    徐勋假作茫然状,浑不似刚刚在英国公张懋面前那般吐露实情:“我也只是萧公公来传的口谕赐的东西,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朱晖哪里肯信,接下来自然是左试探右打听,其他几个将领亦是都吃不准,纷纷也加入了进来。直到徐勋左支右础有些招架不住了,外头终于传来了一个救命的声音:“张公公带着府军前卫的人来了!”
    随着张永带着大批人马的到来,在外头校场上已经等候了超过大半个时辰,几乎累得能睡过去的那一千五百人终于得知了此番调回京的准信、竟是把他们借调到府军前卫!尽管十二团营算是精锐,待遇较之寻常的京卫要高上一筹半筹都不止,可府军前卫之前的风光实在是流传太广了,一时间竟是人人欢呼雀跃。尤其是领队的百户得知本管千户竟是不随他们过去,一个个都生出了深深的期冀和企盼来。
    这要是做得好,岂不是兴许能够换个千户来当当!
    于是,别说徐勋没料到,就连英国公张懋和保国公朱晖等人也没想到,这调令非但没引起多少反弹,下头军士们竟轰然应诺,看那架势简直是欢呼雀跃。即便如此,仍然花费了整整下半夜时间把人齐集分拨,又把连夜赶了过来的那几位公子哥安插了进去。一直到早上卯正过后,徐勋才终于成功把队伍拉了出去。
    即便这会儿还只是寅正,可大热天太阳出来得早,往京城贩运各色瓜果菜蔬肉食米粮的人都已经趁着还凉快出发了,官道上竟是前前后后不少人,见着这一拨行军的虽则让路,却少不得议论纷纷。这一路徐勋纵使有马可骑,道路亦是通畅,可总不能抛开麾下军士独个快马加鞭回城,因而也只能按捺着给人围观,竟是快到巳时才抵达安庆门外。
    然而,在入城的时候,他却遇到了意想之外的事。安定门几个守卫见他这浩浩荡荡千多人,又不认识什么虎符令箭,更不敢认中旨,立时一面设下铁拒马不许他们入内,一面飞速往上头禀报。好在这一层层并未耗费多久,之前曾经跟着他丢英国公府的孙彬就赶了过来。等到把人顺利带入了城,他就对徐勋叹了一口气。
    “真要变天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人生大憾
    父皇真的不行了?
    对于朱厚照来说,这实在是一个他论如何都没法接受的事实。
    尽管之前弘治皇帝的病情看似来势汹汹,可他每日去文华殿听讲之后就到乾清宫西暖阁来shì疾,有时候在一旁背书,有时候亲自喂药,有时候则是听父皇讲着自己从前不耐烦听,如今却得打起精神做聚精会神状的大道理。然而,昨日他分明郑重其事点头答应了父皇,一定会在接下来这段期间好好监国不使小xìng子,可今天这一大早情势急转直下,面对气息奄奄的皇帝,几个太医竟是只会磕头而已。
    一时情急之下,坐在chuáng沿边上的他霍然站了起身,冲着那些人厉声喝道:“磕头磕头,你们只会磕头,除了这个你们还有没有其他本事?要是治不好,我把你们全都流放到甘肃充军……、……不,是全部斩首示众……”。
    才说到这里,他突然只觉得背后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襟,一扭头看见弘治皇帝正冲着自己微微摇头,他不禁满面赧颜,慌忙坐下来凑近了去:“父皇,我不是有意喧哗的,你好好歇息,这些酒囊饭袋要是不行,咱们上外头请大夫,请更好的大人……”
    “都是天数,不要忙活了。”弘治皇帝昨夜睡得昏昏沉沉,今日一早醒来之后,自觉情形更糟,此时有心想要苦笑,却只有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右手力地抓了抓儿子的手,“厚照,朕从来没想过这么早就让你坐上那个位子,本打算让你先历练历练谁知道天意弄人……朕如果不在了,你要孝顺你的母后她没了朕就只有你可倚靠了……”。
    朱厚照被弘治皇帝说得眼睛通红,突然扭转头来冲着地上趴伏的那些个太医院众人怒喝一声滚,等一个个人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他整个人便几乎趴在了弘治皇帝身上。
    “父皇,你别说这些傻话,我不要听!不是都说吉人自有天相么,你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都是那些饭桶的错,不过是区区风寒,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好想当初我小时候最怕吃药那么一场风寒拖拖拉拉一个多月也好了……”说着说着,他已经是泣不成声,趴在那儿抽噎了许久,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背,他才顶着两只桃子似的眼晴抬起头来,那样子异常可怜巴巴,“父皇,你别丢下我,千万别丢下我……”
    “傻孩子!”
    弘治皇帝力地笑了笑,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傻得可救药。这样一个依恋父亲的儿子他大可亲自手把手扶着他去熟悉国政,干嘛要拿那种赶鸭子上架的笨办法?他自诩通医术精合药,对太医院中人多番优抚不说就连重修本草亦是不遗余力。如今,他就因为这么一丁点小风寒落到了现在这地步,老天爷未免太薄待他朱祈樘了!
    “皇上,厚照说的是,别说这些丧气话,想当初那样多的难关都tǐng过来了,如今就是一丁点小病,何至于捱不过去?”一旁刚刚扭过头去拿手绢堵着嘴,愣是硬生生没发出悲声的张皇后这会儿终于走近前来,紧挨着朱厚照坐下,一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一手按着丈夫的手背,凄声说道,“为了咱娘俩,皇上你也一定要撑下去,否则……”。
    否则朱厚照这样年纪轻轻,他们孤儿寡母,谁知道会不会被朝中那些老大人欺负了去!
    妻子言语中的凄惶,弘治皇帝又怎么会体会不到,眼看朱厚照又在那使劲揉眼睛,他只得轻咳一声,轻声说道:“就算朕不在了,内阁三位先生都是正人君子,定然会好好辅佐厚照,更不用说刘大夏戴珊他们几个也都是一等一的忠臣……”
    “那是对你,可厚照终究还小!”张皇后紧紧按住了丈夫的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皇上,不要说这些话了,咱们娘俩都不想听,你好好歇着,好好调养,等你好了,咱们一家三口一块去太液池琼华岛上看日出,看满月……”
    “你不说朕几乎都忘了,朕当年还答应过你,有朝一日,带你去泰山看日出……那会儿年轻气威,只觉得但使没了万贵妃,朕什么都能做到,却没想到今生今世没能出得了京城一步……不过没关系,都说人有来牛,若是来生,朕还娶你,那时候,咱们游遍天下五湖四海,全了这桩心愿。”
    张皇后原本就是强忍悲戚,这会儿被弘治皇帝这番话一挑,她立刻再也忍不住了,竟是扳着朱厚照的肩头泪流满面。而朱厚照身在宫中,对男女之事虽也听太监们说过,可这会儿父母刻骨铭心的相依相守,他却从没体会过。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使劲揪着衣角不敢放声。皇上,司礼监萧公公亲自去了内阁,辅大人已经照您的旨意写好了遗诌。”
    就在这节骨眼上,下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压低的声音。丰然听见此语,朱厚照忿然起身,也不看地上跪着的人是谁就要抬手去打。还是张皇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他那含怒出手的一击才落了空,可即便如此,他佑是气咻咻地叫道:“什么遗诌,父皇还在呢,你们这些狗东西就一个个都盼着那日子,你们对得起父皇吗!”
    眼见朱厚照这样闹腾,弘治皇帝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奈,到了嘴边的话也不由自主吞了回去。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看着儿子那背影,看着他的肩膀微微抽动,看着他和张皇后抱在一块泣不成声,他挣扎了许久,这才终于开口唤了一声:“皇后,厚照,你们过来,朕还有话对你们说。”
    见朱厚照慌忙扶着张皇后过来,自己则是跪在chuáng前踏板上,他竭力轻轻抚mō着那圆滚滚的脑袋,断断续续地说道:“朕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皇位只有你一个人担得起……朕去了,祭祀礼仪那些事,你就听大臣的;孝顺皇太后和皇后,想来不用朕教你;但恪守祖宗成法,选贤用能,这两条你务必记在心里!”
    前头的话弘治皇帝声音并不大,只是到最后一条时,他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见朱厚照微微一犹豫,就连忙握着他的手连声应是,他不禁心头一松,那最后一桩心事终于放了下来。抬眼端详着泪眼婆娑的张皇后,他只觉得眼前渐渐膘脆了,竟依稀回到了当年大婚的那一刻。
    那会儿通红通红的喜烛照得新房亮堂堂的,他被几个异母所出的弟弟灌了好些酒,回新房的时候便有些头重脚轻,甚至忘记了之前挑喜帕时看到的新娘子是什么样子。而当他在chuáng前一个趄趄险些摔倒时,却是一双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紧跟着便是一连串埋怨。
    “走路可小心些,不会喝酒就少喝些,真是的,干嘛折腾自个儿!”
    虽说他那时候的太子之位远远说不上稳当,可身边的宫女内shì都是从来没违逆过他,这等嗔怪他竟也是头一次听到。现在想想,也许就是那会儿看到卸妆之后她表情丰富的脸,也许就是她在枕席间的紧张和呼痛,也许就是她因为他后来待一个宫女和颜悦sè就在人后给了他几日脸sè看,他才渐渐爱上了这个真真切切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成日里以贤惠大度为准则形同木偶的太子妃。
    不能和爱妻一块变老,不能看着儿子长大成人,真是人生大憾……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二十年……不,哪怕是十年都行,那该有多好!
    腰胧之间,他依稀看到妻子和儿子扑在身上,娘俩都在嚷嚷着什么,他却一丝一毫都听不清楚,竭力想要说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却化成了另一句不相干的言语。
    “刘文秦误朕……”
    随着弘治皇帝遗憾地闭上了眼晴,西暖阁中一瞬间乱成了一团。张皇后片刻工夫就哭哑了嗓子,最后整个人都栽倒在了丈夫的身上;朱厚照已经是哭到了干嚎,chuáng沿边上铺着的软巾被他撕扯得一团乱。一个个宫女内shì亦是全都俯跪在地,虽是不敢放声,可那金砖上隐约可见清清楚楚的水迹。
    这乾清宫中住过好几代的天子,可似当今这样仁厚宽容好伺候的,却只有当年的宣庙。可这么一位皇帝,竟是和当年的宣德天子一样英年早逝,老天爷未免太会折腾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厚照才终于回过神,却是在几个女官的帮忙下将张皇后救醒,又力劝着让人到一旁的软榻上休息,又吩咐人去内阁报信,去司礼监叫人,旋即就呆呆愣愣地坐在chuáng沿边上,一手握着父皇那渐渐失去温度的手犹自不肯放。就在这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
    “皇上已经龙驭上宾,还请殿下节哀……”。
    “节什么哀!”朱厚照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巴掌抡圆了将那老太监打翻在地,继而怒吼道,“父皇临终前惦记着的就是我和母后,要是我这个儿子的还能节哀,那我算什么!滚,都滚开,让我陪着父皇……从今往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前几句虽是怒气勃然,但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朱厚照已经再次泪流满面,竟是僵硬地坐了下来,眼噜直勾勾地看着chuáng上的弘治皇帝。
    要是世上有后悔药,他绝对不会和父皇怄气,也许这样,他的父皇就不会这么突然地撒手西归。这一切都要怪他,都要怪你!。

第二百五十七章 君臣合力的第一把火(上)
    皇帝驾崩了!
    对于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大多数朝臣尚且没有准备,就更不要说民间百姓了。当午刻龙驭上宾的消息传到六部和各院衙门,旋即又犹如旋风一般席卷整个京师时,从上到下论老少,第一反应都是这不可能,旋即才是痛哭的痛哭,捶xiōng的捶xiōng,顿足的顿足,一时间竟连坊间巷角也都充斥着难以抑制的哭声。
    相比英庙那会儿还有土木堡之变和京师围城;相比宪庙那会儿西厂侦骑四出上上下下鸡飞狗跳,而那位爷还三条两头地不上朝;这位弘治天子是货真价实的好皇帝。因而安享了十几年太平盛世的天子脚下百姓,不少都真真切切地为这位天子掬了一把同情之泪,而有些管闲事的背地里则是少不得议论着孤儿寡母主少国疑云云,只这些声音自然是不登大雅之堂。
    相较之下,宫里和各处衙门里,则上上下下地紧急更换衣衫,大多数都是打发人紧急从家里送来。毕竟,为天子服丧的这二十七日,哪个官员都不能sī自回家。而宫里的太监们则是动作迅速得多。弘治皇帝驾崩不到一个时辰,上上下下的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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