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莲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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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莲封-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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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她这般反应,他方觉察,这似乎有些不妥。
  “不上药的话,伤口会恶化。”幽绝望着她轻声道。
  榆儿搭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有些发愣。
  幽绝将她的手拿开,定了定神,像前几次一样解开了她的衣襟,替她擦拭干净,再撒上新的药,再将衣襟系好。
  榆儿只好闭上眼。
  算了,反正他又不是没看过。
  又想起那次在萧恒念府中的暗室里,他亦要杀自己。
  还想……
  那个时候自己尚有可以压制他的借口,如今可不一样了……
  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恢复法力?
  想到这层,榆儿感到前路茫茫,又不知小弥如何,心中悲伤涌出。
  亦是病中体弱气虚,心气儿也没了,竟然湿了眼眶。
  “怎么了?”幽绝忽然瞥见她神情,忙问道。
  问罢方想起她尚不能言语。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幽绝只当她是为上药一事,忙解释道,“明日你若能有些力气,我帮你打水就好了。”
  打水?
  这算什么?
  这人要是笨起来,真是没法说他了。
  不过,看他此时情状,分明是对自己上了心了。
  也好,不如就趁此机会,给他留点“美好”的记忆,那么,下次他再下杀手时,说不定还能侥幸一回。
  这么一想,榆儿干脆哭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来。
  也不睁眼,闭着眼眼泪就一个劲儿地滚下来。
  幽绝不知已多久未曾见过眼泪了。
  “跟着我的人,是不能哭的。”
  因为那个雪白衣衫的人,那个无法抗拒的声音曾经这样说过。
  此时他见了这样的情形,顿觉手足无措。
  榆儿的眼泪不停地滚下来,又不能发声,更是伤心异常。
  幽绝将药瓶放回桌上,回头看她,她仍在哭。
  果然是个笨蛋!
  他要是有栗原一半“聪明”,再加上这张脸,啧啧,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栽在他手上了。
  榆儿心中暗道,又挤出一串眼泪来。
  幽绝也未再言语,在房中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走至床边,坐到床侧,将榆儿扶起,抱在怀中。
  又怕碰到她胸前伤口,还离着些距离。
  但是,他只是抱着她,一言不发,什么也没说。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会出现这样一个人。
  毫无征兆地扎进自己的世界里,就再也无法驱走。
  当这个世间遗弃了他时,他便也遗弃了这个人世。
  他从未想过,除了师父以外,还有一个人会变得如此重要。
  那一个清晨,他放弃了杀她的念头,就决定再也不再见她。
  当他终于发现自己无法弃她于不顾时,他也清醒地意识道:他与她之间,永远也没有可能……
  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有真的杀了她……
  他抱着她,任她哭泣。
  他僵硬的姿势和无边的沉默倒出乎榆儿的意料之外。
  “难道他、一点儿经验也没有?”榆儿暗道。
  幽绝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榆儿到底撑不了多久,很快便又睡去了。
  幽绝觉察到她睡去,仍将她轻轻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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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榆儿再醒来时,终于觉得似乎能动了。
  虽然浑身还是滚烫,她勉强伸了伸腿,挪下了床。
  双脚勉强着地,便试着站起来。
  谁知自己竟这么重,双脚完全承受不住,还未反应过来,已滚倒在地。
  幽绝正与伙计交待今日熬药的事,忽闻得身后异声,回头看时,她已滚倒在床前。
  幽绝忙急步至床前,将她扶起。
  “小……弥……”勉强吐出两个字来。
  幽绝皱了皱眉,将她抱回床上,让她躺好。
  榆儿又挣扎着坐了起来,干涸的嘴唇中仍道:“去……找她……”
  “我已探过了,附近并无她的气息。”幽绝道。
  “我去……找……”榆儿仍道。
  “好吧,”幽绝无奈道,“我带你去。”
  说罢抱起榆儿,出了房门,一路出了镇子,来到那日找到榆儿的地方。
  “是……这里?”榆儿疑惑地望着眼前的树林道。
  “是。”幽绝点头道。
  “怎么会?”榆儿望了望四周,皆是密密的绿荫。
  那人将掣天棒砸来之后,自己便在剧痛之下失去了意识。
  但是,那之前明明是在道路旁边。
  可是这里却是林中深处。
  榆儿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但她的记忆中断在那次重击之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幽绝找到她躺倒的地方,斑斑血渍尚染在草叶之上。
  稍远处八匹野狼的尸身横陈于地,血迹洒出半尺多远。
  “四处找找。”榆儿道。
  幽绝抱起榆儿,白光泛起在幽绝身遭,四处皆寻了一回。
  没有任何与小弥相关的东西。
  “回路上。”榆儿道。
  幽绝便带着她回到道中,往前再走了很长一段,方到了那日遇袭之处。
  距离方才林中血迹之处已约有两里远的距离。
  那日打斗中折断的树枝尚在地上,树叶已因干去了水分卷在了一起。
  全没有小弥的踪迹。
  都过了三天了,小弥到底在哪儿?
  她修为尚浅,该不会遇到什么不测吧?
  榆儿呆望着地上的枯叶,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她会没事的。”幽绝紧了紧揽着她的手,只觉她身上比先前更烫了。
  他心中有些后悔,不该让她们就这么离开。
  她已失了法力,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小弥的修为实难抵挡妖族的袭击。
  何况她还带着一颗备受妖族觊觎的凝霜丸。
  “回去吧。”幽绝心中愧疚,声音不自觉地便柔和了许多。
  “你为什么会来?”榆儿忽然问道,苍白的脸转向他,一双因病热而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直望着他,“你不是希望我死吗?”
  幽绝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直望着她,却未曾答言。
  “你该救的是她。”榆儿叹道。
  “我会让人继续找她的。”幽绝道。
  “让、人?”榆儿奇道,“谁?”
  幽绝未再答言,将她抱起,往回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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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榆儿烧得更加厉害了。
  幽绝一夜未歇,为她擦拭。
  若觉她实是难受时,不免又以朱厌之力强制催动冰轮,让她好受一点。
  榆儿又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幽绝一步也未曾离开。
  榆儿偶尔清醒时,朦胧中看见他的身影,有些恍惚,似乎心中对他的憎厌少了许多。
  但是她立刻想起那一夜林中火堆边他腾腾的杀意,这清醒一瞬间便浇灭了这种好意。
  她暗自提醒自己,他随时会变成那个冷血、狂暴的人。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地利用他此时的温柔,以便必要时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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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两天,榆儿身上的热度终于退得差不多了。
  虽然还有些热,但人已觉得轻快了很多,亦能开口说话了。
  幽绝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绝美的琉璃脸庞失却了耀眼的光彩,脸色显得疲惫而憔悴。
  “喝药吧。”幽绝将榆儿扶起来,将药碗递到她唇边。
  榆儿却偏头直望着他的脸。
  此时他的脸距离自己只有三寸的距离,青色面具泛起的幽光似乎将几分阴冷沁到了她的脸上。
  真是奇怪,他为什么总是戴着这半面青色面具?
  他明明长着一张绝美的脸,何须这种东西?
  “你为什么总戴着这个面具?”榆儿望着他问道。
  “把药喝了吧。”幽绝却未回答,望着她柔声道。
  榆儿偏过头去,道:“你若不摘掉面具,我就不喝。”
  幽绝端着药碗的手顿在空中。
  榆儿只是偏着头。
  幽绝默然一回,终于道:“我、怕吓着你……”
  吓着?
  榆儿心中更是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看!”榆儿回头望着他道,伸手便去摘他的面具。
  幽绝忙站了起来。
  榆儿本是靠着他的,此时失了重心,忙自己扶住床沿半撑着望着他。
  “你若不给我看,我就再也不喝药了!”榆儿道。
  幽绝从未觉得脸上这样有何不能示人。
  相反,朱厌之力蓬勃,他很乐意如此。
  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才一直戴着这个面具。
  幽绝将药碗轻轻搁在桌上,回身向榆儿道:“并非不能给你看,只是……”
  幽绝也不知怎么解释才好。
  “你过来。”榆儿向他道。
  幽绝便走至她身侧。
  “坐下。”榆儿道。
  幽绝便坐在她身边。
  幽绝心中其实不欲与她太亲近,该对她与从前一般才好。
  只是她如今这般病容,自己不自觉地便和软了下来,不自觉地便依着她了。
  榆儿伸出手去揭他的面具。
  这次,他没有再躲开。
  面具拿下的那一瞬间,榆儿被眼前诡异的景象惊呆了!
  雪白细长的绒毛铺满了整张右脸!
  与他琉璃般光洁、足以迷醉世上所有少女的绝美的左脸完全、无法联系在一起!
  完全、无法让人相信这竟是同一个人的脸……
  怎么会?
  我可不是没有见过他的脸,在雾海村,他明明拥有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但是,她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是朱厌之像!
  是他体内朱厌之力兴盛、麒麟气息绝去的最有力的证明!
  “为什么?”榆儿望着他的双眼问道。
  “这、”幽绝顿道,“你也知道朱厌的事……”
  “我、当然知道!”榆儿颤声道,眼中忽然泛起泪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样。
  是愤怒?
  是惋惜?
  是痛心?
  那个人对他到底有多重要?
  让他不惜生死相付?
  让他不惜杀人如狂?
  让他不惜放弃自己的人生,宁愿带着这样一幅怪物一般的脸?
  可是,她忽然又想到,这个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一只法力全失、想要从他血腥的手中保住一条小命的狐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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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绝从她手中取过面具,重又戴了起来。
  “果然吓着你了吗?”幽绝望着她蓄满泪水的眼睛,歉疚地道。
  “没有……”榆儿轻轻摇了摇头道,蓄着的泪水滑落下来,她忙将它们擦去。
  “我给你端药来。”幽绝轻声道,起身将药碗再端了来。
  榆儿也不再看他,低着眼将那碗又黑又苦的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夜半假情探真意

  之后几日,榆儿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张诡异的脸来。
  幽绝倒全然不在意。
  榆儿的身体渐渐复原,幽绝也显得轻松了很多。
  但是,有一点却让他开始犯难。
  接下来该怎么安排她?
  让她自己走,万一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事怎么办?
  可是自己必然要西行,拿下明丹志在必行,她这般状况,跟着去只怕有些危险。
  榆儿今日精神好些,胸前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正坐于灯下胡乱翻着书页。
  暖暖的光线在她脸上微微跃动,又将她窈窕的影子悄悄映照到雕花窗棂上。
  宁静的夜色在窗外静静流淌。
  “榆儿。”幽绝轻声唤她道。
  屋里很静,这一声虽轻,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榆儿的耳朵里。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竟然叫她的名字!
  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似乎还从未听过。
  但是,她立刻镇静下来。
  “什么事?”她淡淡道。
  “你要跟我去吗?”幽绝道。
  “去、哪里?”榆儿顿道。
  “明丹。”幽绝道。
  似乎是该考虑这问题的时候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恢复法力。
  可是明丹之战近在咫尺,迟凛还在战中。
  到底该怎么办?
  不过,好像问题还不止这一个。
  “我如今没了法力,也不能再帮你了,你没必要再冒险去打明丹。”榆儿道。
  “明丹,我一定会拿下的。”幽绝望着跃动的灯火笃定地道。
  “明丹与浣月兵力悬殊,虽然乔凌宇似乎确是个了不起的将才,但明丹大军应该已压至边境,恐怕此后难以乐观了。我既不能再帮你,你又何必再去送死?”榆儿道。
  他若去,也许还能有些胜机。
  但是,她还不知他是何想法。
  他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帮她?
  “跟我去,待我拿下明丹,便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幽绝道。
  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与其让她孤身上路,不如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就算有什么危险,总要护她周全。
  等明丹之事结束,再将她交给柳默,她自会平安的。
  “也好。”榆儿道。
  榆儿不知他此行的目的已全然改变,只当他是情迷一时,自己乐得借用。
  自己如今既然没有法力,若去青罗峰耽误时日,迟凛有什么差错,以后如何面对宁葭?
  何况若浣月战败,早已筹谋在胸、野心勃勃的明丹必定会大举东进,是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先解决燃眉之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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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之后,幽绝寻了一辆马车。
  “上车吧。”幽绝向榆儿道。
  榆儿望了望立在一旁的他,发现他并没有扶自己的意思。
  虽然她病了这些日子,又全失了法力,体虚无力,但爬个马车,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若不趁着这种难得的时机好好敲打敲打他心底的情愫,以后他动起手来,自己一定会死得很快。
  为了让自己死得慢一点,好等老天开眼,随便派个救死活命的来,榆儿勉强跨了一步,然后便滑了下来,拿一双眼委屈地望着他。
  幽绝在旁静望着她,并未上前。
  她既已恢复了些,自己便不好再离她太近了。
  “我上不去。”榆儿见他还是站在一旁干看着,干脆就耍起无赖来,又挤了几滴眼泪在眼眶里转。
  幽绝只觉自己心上伪装起来的冰又化了,走了上前,扶住她胳膊。
  榆儿便借着他的力,坐进车内,回头对他展开一个明媚的笑颜。
  微微的海浪声忽然响起在幽绝耳边,望着她的笑颜有些发呆。
  “海螺能倾听心中的声音,你知道吗?”
  这个声音不知从心底何处突然冒了出来。
  看了幽绝的模样,榆儿觉得这一笑的效果似乎超乎了自己的预期,心中非常满意。
  “走吧。”榆儿向他又笑了笑道。
  幽绝忙敛了心神,回身驾了车,往西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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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并非如上次那般只得几个冰冷生硬的坐处,而是铺设了软和的被褥。
  榆儿半卧在车内,便当是坐着了。
  坐得久了,身上疲倦,也便睡了。
  幽绝虽然心中焦急地惦记着前方战事,也不敢把车赶得太快。
  好在玉溯手下的通传从不曾间断,自己还能安心些。
  夜间两人宿于林中。
  幽绝升起了一堆火。
  马车里虽然软褥暖被,但坐了这一整天,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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