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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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 第6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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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七千万英亩耕地,超过十亿英镑,这是一笔大钱,即使是不列颠也无法从容支付!”哈托华说道。“原告完全能确定政府或者农民无法支付这笔钱。如果他们胜诉,那么不管是农民因为无法接受更高补偿而抗议,还是土地改革案最终无法实施,本届内阁都会倒阁。市长先生。请恕我直言,这根本就是一次党派斗争,有人希望总理大人下台。”

“谢谢你,哈托华先生,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一定要帮助我们赢得这场官司。”明白事情的关键。费毓桂知道这事情不是他能解决的了,他能做的只是积极应诉和向上汇报。

“我会尽力而为,愿上帝保佑我们。”想要起身的哈华托拿过秘书递过来的礼帽,向费毓桂点头致意后便告辞了。

哈华托走后,长长的电文由沪上市政府发到了银安殿,而除了沪上,南京、宁波、厦门、广州、营口、天津、重庆、长沙、吉林……,几乎是所有的通商口岸,都有成群结队的地主向大理寺递状子,他们齐齐状告土改衙门违反宪法,未对征收耕地给予合理的补偿。

而当这些城市的大理寺全部接受上诉并予以立案后,更多州府的大理寺被告状的地主挤满,与此同时,全国土改工作忽然间变得的悄无生息,没有人再暴力抗法,地主们也全然不见了踪影——逃往租界的地主,匆匆的赶往州府;而留守乡下的地主,则将招徕的护院一一解散、费劲心思走私来的枪支也被小心藏匿,然后换上体面的衣衫,坐着轿子前往州府。

在此时,欧战的消息无人再关心,无限制潜艇的消息也无人关注,全天下识字的人都追踪着各大报纸头版和二版上的土改补偿诉讼案。为了增加销量,各大报纸全请了律法专家来评点细说此案。让人诡异的是,以前常常批评中国政府的洋专家们,这一次似乎统一了口径,异口同声的赞扬本届内阁所实行的土地改革是多么的明智,认为中国如果不实行土地改革,那么国家贫穷的现状将无以改变。

在洋人们们高唱赞歌的和谐氛围里,唯有几个不识趣的美国律师拿出一份沪上佃农的收入报告,认为土地改革部门所核定的耕地补偿太低,完全没有遵循合理补偿的原则。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认为政府核价不公的报道在报纸上出现。几乎是一边倒的舆论汹汹中,感觉事情越来越有谱的地主们,一个个满面红光、欢心雀跃,就等着端午后沪上大理寺开庭。

与之相呼应的是,护宪党各地都开设了党支部,又因为各地宪法学习会的成立,大中华国宪法的销量忽然猛增,诸多地主的怀里都揣着这么一本黄宝书(注),没事或是蹲坑无聊的时候,他们还会掏出来念上几段;而茶楼酒肆中,吟诗作赋已经过时,最为时兴的就是讲一段自己读宪法的心得,每当有人谈到妙处,在场之人都如饮甘露般的拍手鼓掌。如此情形,帝国日报评论说:对于地主,‘黄宝书’已变得像西洋圣经一样宝贝,救赎之道,尽在其中。

PS:  注:大中华国宪法的封面为明黄色

庚卷第七十三章开庭

端午时节便是梅雨,雨水淅淅沥沥,天空则变的昏昏沉沉,而在这片雨云之下的人们,遍感压抑和气闷。这五方杂处、繁华异常的沪上滩,有着比开国时更多的人口、按照沪上市政府发出的通报,去年沪上本地居民和流动人口高达一百五十万。这一百五十万人全充斥于华界和租界这一片狭窄的区域内,使得本就拥挤的街道更加局促;房价也再次高涨,十年前一间亭子间住一个人,月租四元,现在一间亭子间住一家人,月租十元。

闸北火车站的汹汹人潮中,身着洋装的农部侍郎陈振先一边抹着汗,一边和秘书紧紧跟着在人群中大踏步往前的农部尚书陶成章。作为技术人员出身的他,和挽着裤管、脚蹬草鞋,常常深入农村地头亲自调查的陶成章根本不能比。现在虽然他的行李虽大部分都是秘书拿着,可还是追不上身背着三四十斤行李的陶成章。

按照农部的出行惯例,火车轮船全坐三等,这北京到沪上这一路坐过来,吃了一身煤灰不说,还又困又渴。恍惚间,陈振先看见广场一侧高悬着一面‘冰’字大旗,便对着后面的秘书用无力的手虚指了一下,嘟囔了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客栈回合吧……”,便走过去抢了一罐冰镇王老吉凉茶,一口气灌完后见店家还有冰镇酸梅汤,又不管价钱要了一碗,这冒烟的嗓子才感觉好受些。

一罐凉茶一碗酸梅汤犹显不够,再看到价目牌上有冰镇绿豆汤,在人群中已经找不到陶成章的陈振先看了身后的秘书一眼,道:“再来一碗冰绿豆吧。”随即坐到了小店的后面,那里一排桌椅明显是卖吃食的。

“发票…发票…发票…发票……”三口两口吃完冰镇绿豆,正到橱柜付钱的时候,一个抱小孩的女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她嘴中默念了几句发票,再对着陈振先问道:“西桑。要发票吗?要发票吗?如假包换,假一罚十。”

“去!去!滚一边去。妈拉个巴子的!”小卖部的店家是一个长相凶恶、穿着严谨的男人,他脸上的凶相一露,顿时把那女人给吓跑了。

广场上人声鼎沸。陈振先根本没有听到那女人在叫什么,便好奇问道:“老板,她在说什么?”

“做啥子?卖假发票的,都是些社会蛀虫,想钱想疯了。也不怕被税警抓去杀头。”凶悍的老板面对陈振先却是和蔼的,他说完又笑问:“先生是衙门里的人吧?”

“哦…老板哪里看出我们是衙门里的?”总理府下各部中,农部官员是最没有排场,深入到农村还要穿草鞋破衣服。沪上繁华之地,一身廉价洋装的陈振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漏了底。

“嘿嘿……”老板得意的笑了两句,说出来原委:“刚才大人付钱的时候,腰间的皮带是军用的,”他随即把自己衣服一扯,腰间也是一条军用皮带,笑道:“只有衙门、还有军里的人才敢用这种皮带。不然就是盗用官产,要坐牢的。大人斯斯文文,总不会是军里的吧?”

“哟,”新朝官员从不穿洋装,陈振先以前的洋装皮带不知道扔哪去了,出家门的时候无法只好系了根军用皮带,不想就这么一根皮带露了底,他大笑起来,“我不是什么大人。老板,你怎么也有。不怕坐牢吗?”

“我……”老板笑,他拍了拍一条腿,颇为豪放的道,“阿拉是伤残军人。只是运气太差,要不然就进太庙永享香火了,哪还在这里卖杂货。”

居然是伤残军人,陈振先的眼光从老板的脸上再隔着玻璃橱柜打量着整间小店,看着另一边靠广场卖杂货的橱柜生意忙的不得了,不由道:“这里的生意不要太好。真是日进斗金啊!”

“那也是皇上和总理赏的。”老板脸上灿烂,他拍了拍橱柜旁边的大冰柜,又指了指小吃摊角落里轰轰直响的柴油发电机,“阿拉老家就在沪上,要不然就到乡下去开大拖拉机、办碾米厂了。沪上全是劣绅当道、穷人吃苦,这地方呆着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没意思……”

退伍军人的价值观让陈振先颇为难懂,他正待说些什么不想秘书已经吃完,他便掏钱买了两包好烟,扔给老板一包就拱拱手告辞了。在秘书的带领下,两人电车换公交一路倒腾,到市政府招待所已经累的不行了,不过见陶成章不在,便一头就栽倒在床上,晚饭的时候才醒。

“铎士今日辛苦了。”在外头跑了一天的陶成章依旧精神抖擞,反倒是睡了一下午的陈振先一脸萎靡,了解自己部下的陶成章难得和蔼了一句。

“哪有大人幸苦。”陈振先有些汗颜,他赶紧转移话题,问道:“案子明日就要开庭了,现在情况如何了?”

“如何了?本朝总理府素来不干涉大理寺审判,我下午先去督察院见了督察院左都御史徐伯荪徐大人,还去找了市政府,最后还去了哈托华律师行……,反正该去的地方我都跑了一遍,大家都对案子没把握,洋人律师也说护宪党请的律师不好对付,形势不容乐观啊。”说到案情,陶成章面有忧色。

“啊!徐伯荪徐大人也来了沪上?”陈振先很是吃惊,督察院是朝廷机要部门,徐锡麟官居一品,和总理同级,坐镇中枢,不想居然来了沪上。

“不光徐大人来了,大理寺寺卿许静仁也来了。”陶成章道,“现在全天下亿万百姓全都在盯着这案子。我们赢了,那土改一切顺理成章,要是输了,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陶成章说完这话心中更优,这土改一案实在不能久拖,现在地价还算低,化肥之前一直不用,但今年春天已往各地调拨了,一旦化肥功效显现,那地价更要大涨;还有手扶拖拉机等那些机械,以前一户人家就种二三十亩地,但若用上农业机械,那些地主完全可以雇人自己种。拖拉机、收割机、抽水机,这些东西完全可以替代人工。真要这样,佃农生计将更加紧迫,且可能永无翻身之地。

“大人。这次的法官是谁?不会又像去年的那什么蔡寅一样吧?”陈振先没想败诉的后果,只是怕这次政府又被廷尉府给糊弄了,等案子审完再来更正,嫌疑人早就跑了。

“我听徐大人说,本来是想用回原沪上大理寺寺卿黄庆澜的。但黄庆澜是南洋公学出身,担心会因张元济入狱一事心怀不满,便用了一个叫张鸿鼎的法官。”陶成章道。

“张鸿鼎?”陈振先念着这个名字,发现根本没听过。

“嗯,安徽桐城人,神武前三年毕业于东京明治大学法律系,回国后没去京城考试,在安徽江淮大学任法科教员,开国后参加廷尉府司法考试,当了法官。去年在汉口任大理寺寺卿,判了几个疑难案子,时人称张青天。”陶成章介绍道。

“那就是说他会秉公执法了?”陈振先道,想不出这么一个任法官对政府是有利还是不利。

“安全局对我说,此人在东京时和孙党走的极近,但却没有入同盟会……”陶成章道。

“孙党?”陈振先顿时汗了一把,焦急道:“他要是孙汶党羽,那这案子十有八九……”

“只是怀疑,但没有证据。大理寺派谁做主审,政府不说不能干涉。就是能干涉也不行,不然案子判下来那些地主能服吗?”陶成章眉头也是拧紧的。他完全知道法官对于案件审判的重要性。以他看来,司法独立根本就是立牌坊,谁要是不服。复兴军杀过去便是,何苦和他们打官司?

公义是什么,公义就是炮筒子,谁的炮筒子粗谁就有公义。不服,哼哼!现在的美洲土族有谁敢说自己不服的?还有满清,鼎革的时候杀了那么多人。二百余年有几人敢说不服的。国人九成九都是欺软怕硬,且奴性深重而不自知。开国才四年,要想清除前朝的污秽,岂是不杀人可以解决的?把这几百万地主杀了,家财也没收个干净,农民不单分了地,户部也有了银子,何等的两全其美,弄到现在打官司,一但输了那政府可就灰头土脸,简直是自寻死路。

心中嘀咕银安殿那位的不对,无心吃饭的陶成章没扒几口便扔了筷子回房去了。市政府招待所里吃政府标准餐,沪上租界四马路的五层茶楼,一干护宪党的骨干面对着满桌子的佳肴却无心下箸。这些人怀抱着宪法,都在听党内宣传部部长林长民的布道。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此乃西洋胜于东亚,雄于世界之根本。历史的进步是任何人不可违背的!何为历史的进步,那就是生产的进步、是效率的进步。与西洋各国对比,吾中国不是人太少,而是人太多。米国耕地远超吾国,可米国人口不到一万万。吾国为何穷困落后,为何又洪杨发匪之乱,全是地少人多所致。

今朝堂衮衮诸公,不思极力控制人口,反而变着法子平均地权,那和孙党何异?这是和历史潮流对抗!这是违背宪法!这是要注定要被扔进历史垃圾堆,遗臭万年!”

林长民站在二楼的戏台上,近千党员都能看见他讲演时激动的神情、听见他饱含正义的声音。他遗臭万年一句才说完,潮水般的拍掌声雷鸣般响起,五层楼上上下下全是叫好声。

“时下欧战正甘,政府与俄国未曾休战,妄图以此要挟到一些好处。正因为此,欧洲各国怕我国摇摆,全都异口同声的支持当朝政府,支持土地改革。诸君千万要看清这一点,不看清这一点还真以为各国都支持他杨竟成。不是的!各国是因为要我国支持、要我国之战时物资,这才妄顾公义,支持土改。一旦欧战结束,那自然会有人站在公义的立场上说话。(掌声)

米国人不是这样吗?米国政府私下已经认为没收有产者的田产是不正义的行为。不管名义上说的多伟大,但横夺民财就是横夺民财,不管稽疑院有多少人举手,不管电影局拍多少部电影,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激烈的掌声)

土改衙门拿着灾荒说事那更是颠倒黑白。灾荒是吾等酿成的吗?既然不是吾等酿成,那吾等乘机收地有何不对?地价总有涨跌,生意素有赔赚。为何以前低价收的地,现在就不能涨价卖出?以买进之地价核价补偿,试问天下各国哪有这样的生意?(激烈的掌声)”

之前都是梁启超上台讲演。但讲来讲去总有累的时候,明日就要开庭,为提升军心士气,梁启超本是要登台的。可不想昨夜居然着了凉,于是只能林长民上台。梁启超讲演常长在说理,林长民讲演则胜在气势,现在这一段讲下来,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宗孟这般实在是说的太好了。若是明日能在大理寺门口也这么讲。那可就……”护宪党的声势越闹越大,汤化龙越来越佩服梁启超的脑子。现在诸人身处无比安全的租界,战场也选在临近租界的沪上县衙,还拿住了银安殿那位的软肋,操持着正义和公理,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不可等闲视之啊。”意气风发的梁启超将身旁沪上花魁玉月仙的玉手从额头上移开,清清的咳了两声,道:“杨氏素来多计,真要是官司输了,他必不甘服。肯定会有什么后着的。”

“难道他会……”同桌的李经方哑然道。李家在合肥有数万亩地,因为都不是正价买来的,土改衙门只给了一成地价。本该认命之际,不想护宪党悄然鹊起,他又花了数万两银子,买了个党内干事当当。

“他如果会这般,”汤化龙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然后肯定道:“那是自绝法统。杨竟成虽然不爱惜名声,可做事素来极有分寸,手底下的丘八们也与民秋毫无犯。算的上是义师了。再说,他若真的这么做了,那世界各国又会如何看他?欧战终有一天要打完的,那时候洋人不再捧着他。他能在台上呆多久?”

“对了,我听说……”汤化龙说完,林森忽然提起一件事情,“我听说这杨竟成上个月死了老婆……”

“咯咯……”陪着客人,左顾右盼的花魁玉月仙忍不住道:“这位老爷,总理大人不是死了那恶煞煞老婆。是死了妾室。可怜啊!想当年沪上滩美救英雄,恩爱了才几年啊,就被老天爷拆散了,真是可怜了我们这些苦命女子……”

“据查,死的是那个叫寒仙凤的妾室。”护宪党党报主笔邵飘萍道,他是记者,消息最为灵通,“听说是难产死的,不过却给杨竟成生下了两个儿子。”

“一次生两个儿子?”徐佛苏很是吃惊,他是生了好几个女儿才有那么一个宝贝儿子,“这也够赔上一条命了。”

“好了。坊间野闻就不要说这么多了,土改补偿一案是我党立足于政界之根本;赢了,那在座诸位两年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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