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桌酒宴，就算普通人来消费只怕也要三五十两银子一桌，十桌就是三五百两。不是说西凉县的国库亏空到连一只耗子都没有吗，怎么又有钱摆酒宴了？
丁野心中暗想，嘴上却是不说。既然入乡，就要随俗，也没必要立刻就表现出油盐不进的姿态来。
众人落座，张成跟着张罗了一通，等酒菜全都摆上，他才道：“酒宴开始之前，还请丁大人为咱们说几句吧。”
一通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很多人虽然已经知道丁野就是搞掉蓝奇英的罪魁祸首，可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他本人。一见丁野十七八岁嘴上没毛的模样，心中都还有些惴惴，暗暗怀疑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能不能管理好一个县城，该不会是上头派下来胡闹的吧？
丁野也不客气，站起身微微一笑道：“诸位，我叫丁野，之前是凉州大营正八品总旗，算是一个军人。我这个人既然是从军营里出来的，平日里动刀动枪也算是半个粗人，讲道理不在行，就只和大家说两件事吧。第一，我到西凉县是要做一番事业的，只要大家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我就是你们有求必应的父母官，绝不会为难你们……”
一听这话，大家都想：果然是个来拿政绩的！
却听丁野继续道：“……第二，我也说过了，我是军营里出来的，讲究的是一个纪律严明令出必行。从现在开始，我的命令必须严格完成，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和疏忽。完成的人就有功劳可拿，做不好的人……恐怕他也会觉得对不起朝廷发给的俸禄吧？”
前一句还温柔些，这第二句便露出了一丝杀气，听的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可丁野还有一句呢，他的目光环顾在场的每个人，目光所及每个人都如同被锥子扎中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最后，我要提醒各位。如果谁在我的手底下阳奉阴违贪赃枉法，到时候别怪我姓丁的翻脸不认人！”丁野的最后一句厉声说出，声音如同一柄刀子刺进众人的耳中。
酒楼中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了一丝的敬畏。片刻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掌来，很快酒楼里就掌声一片，只是不知这一次的掌声当中不知是不是多出了一些真心。
大概是丁野的话中透露出来的霸气让很多人畏惧，宴席进行的有些匆忙，很多人都找了借口提前离开。
丁野却是不以为然，一直坐到最后，才施施然的跟着张成前往府邸。
身为县太爷，丁野的住处自然就安排在了县衙里。一个大院子里外三排房子，足够安置几十口子人了。自从蓝奇英下狱之后，他的财产被没收家眷也都抓了起来，此处空空荡荡的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居住了。
好在张成聪明，早已经把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换了新的，还找人打扫的一干二净。
只是这么大的房子，丁野一个人住未免太寂寞了一些。
“大人，你也没带个丫鬟仆人什么的过来？”张成试探着问道。
丁野摇摇头道：“我哪里有什么丫鬟仆人的。”
张成呵呵一笑：“没个人照顾怎么成呢，总不能让大人忙完公务之后还自己做饭洗衣服吧。不如这样，我明日给大人送来两个小丫鬟先伺候着……”
至于这两个丫鬟只是洗衣做饭还是附带暖被窝一类的福利，那就不是张成操心的事情了。
丁野何尝不明白张成的心思，淡淡一笑道：“张百户，你不必跟我客气。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张成听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丁野是什么人？那是佘大少的好朋友，随随便便就能惊动铁骨狼骑和几百号精兵的人物！
若是丁野真想要女人，还用得着他张成来讨好？
第0129章 开源节流
正文 第0129章 开源节流
第0129章 开源节流
新官上任的丁野并没有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了县衙。他并没有升堂办公，而是把县衙的几位官员全都请了过来。
县衙的会议厅里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排，丁野坐在当中。县丞李耀威、主簿巴正勇、典史胡进，捕快班头马洪和狱头白豹坐在左手边。丁野从凉州大营带来的冯虎、薛贵和齐光远坐在右手边。
本以为丁野只是例行的和大家伙见一面，一看这样的场面，众人也就知道有要紧事要商量了。
“请诸位过来，是要商量西凉县的一些事情。”等仆役送上茶水退下之后，丁野的眼神缓缓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冯虎等人都是正襟危坐一脸肃穆，倒是县衙里的几个旧人有些不自在，好似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一般。
“诸位应该也知道国库的情况堪虞吧？我来之前就听说蓝奇英贪赃枉法侵吞国库，可没想到县里的账目上只剩下五十三两银子！堂堂一个西凉县，有三万多子民，居然只有五十几两银子，真是笑话！”丁野一开口就微微动怒，将一本账簿丢在桌上。
冯虎三人都露出忧虑的神色，几个旧人嘴上不说，心里却腹诽了起来。
这种事又不是第一天听说了，你莫非是刚知道吗？嘿嘿，西凉县令听起来威风做起来难啊。谁让你把蓝奇英给搞掉了，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至于李耀威等几个蓝奇英的老下属，更暗暗猜测丁野这是在耍威风，想要震慑一下众人。不过他们也都是官场的老油条了，却不是区区几句话就能唬得住的。
反正案子都是蓝奇英做的，你总不能怪到我们头上。人家都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让咱们看看你这位丁大人有什么本事，能把一文不名的西凉县重新振兴起来。
丁野见众人都不作声，又淡淡的道：“我已经跟朝廷上书，希望能把蓝奇英的家财返还一部分给西凉，填补国库的亏空。这件事，一个月之内应该有分晓。”
一听有银子，几个旧人的眼睛又亮起来了。蓝奇英有多少银子他们可都是清楚的，当初抄家的时候光是现银就装了满满两大车，还有一大叠银**和各种金银珠宝，保守估计也有个二十几万两。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这民间流传的歌谣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不过……”丁野话锋一转，“西凉如今民生凋敝，我们总不能这一个月都用来等银子，别的什么都不做可不行。既然只是暂时没有银子，那我们就寅支卯粮，先借一笔银子来办公。”
借钱？冯虎三人想起丁野折腾凉州那一班富商的情景，都露出了微笑。
旧人们不知丁野的厉害，一个个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你丁大人是一县之主没错，手里有灭家的权力也没错。可那些乡绅富商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跟他们借钱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何况这些人也都不是善男信女，在州府乃至行省里都有靠山的，为了公家的事情得罪他们，值得吗？
就算蓝奇英在的时候，也只会索要一些贿赂而不会为了公家的事情跟这些人为难。你一个刚来一天的新人，想借到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就在他们露出不屑神情的时候，却听丁野又道：“当然了，如果跟西凉县的富商们借钱的话，我只怕大家以为我刚上任就打秋风。所以我直接跟凉州的几位富商开了口……”
听丁野这么一说，众人的神情都是有了变化。冯虎三人忍不住想要乐，旧人们却是眼中露出一丝的希望，想知道丁野到底借到银子没有。
毕竟他们也是西凉县的一份子，县衙要是银两充足，他们有些什么花销也好冲抵。如今国库里只剩下五十几两银子，他们的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
可是凉州富商的银子就那么好借吗？大家又有几分半信半疑。
“凉州的几位富商十分慷慨，一听说西凉的情形，都愿意帮忙。我就从他们手中先借了十万两银子，暂时供县衙用度……”丁野不慌不忙的道。
“十万两！”有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人惊呼出声。尤其是几个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敢相信丁野的话。
对于一些富庶的县城来说，十万两根本算不得什么大数目。可塞北一向贫穷，西凉也并非什么富裕的地方，账目上有过的银子最多也不过是三五万两。十万对这里的所有官员来说都是一个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可片刻的兴奋之后，胡进忽然忐忑的道：“丁大人，这十万两银子的借款期限是多久啊，利息又是多少？如果我们到期还不上，又会如何呢？”
不愧是掌管钱粮用度的典史，胡进的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借钱借钱，有借有还，何况还是一县的衙内，总不能赖账的。
这银子借来的时候的确爽快，可要是还不上该怎么办？总不能把县衙卖掉来还债吧？
“这笔银子的借款期都是一年，到期要连本带利偿还十一万两。”丁野道。
“咝……”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来。
其实一成利息并不算多，在各种民间借贷当中甚至算是很低的了。可对于西凉县目前的情况来说，需要支出的地方数不清，有收入的地方却是摊开一个手掌就能数过来，这一万两银子的利息也是个大数目啊。倘若真把这十万两给花了，到时候别金了，只怕利息都还不起！
“丁大人，你有所不知啊……咱们西凉县只怕还不起这笔银子啊。”县丞李耀威沉寂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的道。
他今年已经四十几岁，比丁野的父亲丁如山年纪还要大一些，为人一向比较沉稳。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蓝奇英垮台的时候依然屹立不倒。
在他看来，丁野这么做就是胡搞。银子借来的时候容易，还的时候怎么办？年轻人嘴上没毛，办起事情来果然顾头不顾尾。
丁野却是淡然一笑道：“眼下的西凉县的确是还不起的，所以我们要用这笔银子来做实业，给西凉县创造一两个财源。这样一来，不但还钱不用担心，连未来十几二十年的财路也打开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众旧人全都是嘴上一撇，心中不以为然。
啧啧，说的比唱的好听，却不知你打算怎么做啊？
蓝奇英也算是个人物吧？他在西凉县经营十几年，也没见鼓捣出什么财源来，西凉县还不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你丁大人才来一天就有了办法？
真以为上头有几个过硬的靠山，就连县令都能玩的转了？年轻人，等你吃亏就明白官场不是好混的了！
“其实今天让诸位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句，银子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不用你们担心。诸位真正要做的是跟我一起想办法，看看咱们西凉县如何开源节流。”丁野微笑着说道。
几个旧人面面相窥，心中都暗想：银子既然不用我们还，那还客气什么？
反正有十万两银子，若是能想出个什么办法，说不定能从中分一杯羹！这么一想，众人也都兴奋起来，开始绞尽脑汁的想主意。
丁野倒也不急，缓缓的喝着浓茶，等人开口。
“丁大人，我觉得县衙有些破旧了，如今有了银子，不如修缮一下吧。”第一个开口的是巴正勇。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一阵附和声。
西凉县的县衙有好几年没有修缮过了，大门上的朱漆都有些斑驳了。本来蓝奇英打算春天再整修的，如今他已经落入法网，这桩事自然就着落在丁野身上了。
丁野却是微微一蹙眉，并没有立刻回应。他要的是开源节流的方法，不是花钱的法子。论起花钱来，这十万两银子他一天就能花的精光，用不着别人教。可这十万两是需要花在刀刃上的，一两都不能浪费在没用的地方。
“巴主簿说的也有道理，其他人还有什么想法吗？”丁野虽然不喜，却也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继续问道。
又有几个旧人纷纷开口，可惜说出来的方法都有些异想天开，而且无一例外是花银子而不是赚银子。丁野越听越不对劲，眉头渐渐锁了起来。
真是一群废物，难怪西凉县搞成这样！
丁野本来还指望能从这些人里找出当初齐光远和薛贵那样的人才，如今却是大大的失望了。
他干咳一声，打断了白豹请求翻新监狱的话，摆摆手道：“我要的是开源节流，不是乱花钱！”
众人顿时都不作声了，开源节流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
“大人，让我说几句吧。”薛贵终于开口了。
丁野冲他淡淡一笑：“你说。”
薛贵环顾众人一眼道：“我有两个办法，开源之法是收回矿山开采权为国有，由县衙组织采矿售卖；节流之法便是裁减一半的县衙人员，减轻国库的支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才一出口就引发了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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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0章 得罪人
正文 第0130章 得罪人
第0130章得罪人
收回矿权！
裁减人员！
几个旧人的脸全都勃然变色，发狠盯着薛贵，眼珠子里似乎要流出血来。
“详细说一说。”丁野却是神色不变。
“根据我的了解，西凉县附近一共有三座矿山。其中一座铜矿，两座铁矿，都是朝廷所有。之前的十年中，这些矿山都以每年五千两银子的价格租给西凉富商汪百强。可诸位知道矿山一年的产出是多少银子吗？”薛贵冷冷的问道。
没有人说话，并非没有人知道答案，而是这个答案太过耸人听闻，谁也不敢说出来。
“二十万两！”薛贵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五千两银子的租金就能换取二十万两的收入，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我也想做啊！”
“咳咳……薛大人，这当中似乎还要刨去人工和运输的成本吧？”李耀威尴尬的道。
“如果不计算那些成本，收入还会更多。”薛贵取出一本册子，“这里有铜矿山去年的产出记录，李县丞要看看吗？”
“不必了不必了！”李耀威连连摆手。
薛贵扫了众人一眼又道：“西凉一年的赋税收入也才不过十几万两白银，却要每年在矿山的收入上损失掉两倍的赋税，这简直就是把国家的银子白白的送出去！想要开源，收回这几座矿山是最简单易行的方法，而且可以立竿见影的得到回报！”
没有人应声，几个旧人都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那节流呢？”丁野面带笑容的问道。
“这里是一份县衙的人员清单，连同诸位在内，西凉县衙一共有一百二十一个领取朝廷俸禄的人。可我昨日和今日在县衙里转了一大圈，却只见到不足三十个人。我想问问，其他九十个人哪里去了？”薛贵又取出一份名单来，质问几个旧人道。
“这个……”众人都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李县丞，这件事属实吗？”丁野问道。
李耀威擦了一把汗道：“回禀大人，这个……数字好像是对的。”
“哦？据我所知，一个县衙的人员充其量不会超过五十名。那超出的七十个人是怎么回事？”丁野的语气依然平和，可谁都能听出这平和底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场巨大的风暴。
“这个嘛……这个事情啊……”李耀威结结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是巴正勇硬着头皮道：“大人，朝廷的规定是死的，县衙里的做法都是活的。整个苍龙皇朝似乎就没有一个县衙是五十个人的……”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至少雪疆县衙也有七八十号人，至于凉州府里本来是一百五十人的配制，却足足有三百多号人在领俸禄。这已经是整个皇朝不成文的规定了，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真的在意。
可丁野不能不在意，这多出来的七十个人，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