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月盯着她：“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讲幽流打死么？”
他说的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答案很明显，是没可能。就算她为了一己私欲不出手，在场那么多人的性命，修真界的存活也是要考虑的。瑾月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为他知道，不管如何，结局都是一样的。
她摇了摇头，一脸委屈：“为什么你要站在我前面……”
瑾月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来着，人群里却突然响起一声大喊：“咱们还傻愣着干啥？趁这大怪物重伤，我们应该要赶紧将它除掉吧？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而选择弃掉整个修真界呐！”
喊话的人慕九棠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在这时候能与他们有如此深仇大恨的，自然是那许久不见的吴生。她就想呵呵了，刚才喊他来帮忙的时候还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现在这么积极是怎么回事？
修真界是无情的，瑾月本来就站在顶峰，他又总是一副高冷目中无人的样子，自然是惹来不少人的愤恨。有吴生开口，一些人也开始叫嚷了，觉得瑾月就应该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这道理是没错，但配合着他们有点幸灾乐祸的表情，慕九棠就觉得有点恶心了。
虽然起哄的人有，但大部分人还是有点犹豫，云弥忍不住开口道：“大家冷静，或许还有别的方法呢？”
九歌想了一会儿，然后乘着她的鸟儿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道：“既然操控幽流的是那个妖女，我们何不直接将她打败？如此一来，我们谁也无需牺牲。”
“说得好听，刚才有多少人已经死在幽流手下了啊？！”
“就是，把大的搁在一旁对付小的，怎么都得造成大伤亡。再说了，若那幽流再次喷火，我们岂不是要像刚才那般狼狈？妖女虽法力强大，但破坏力怎么都比不过大个子吧？”
听见九歌的话语后，妖姬又抬起手轻放在嘴边奸笑了起来。啧啧啧了几声，她才用着一副不屑地神情看着所有人说：“除掉我就能制止幽流？哦不不不，你们想太多了。没我在的话，幽流只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你们一样得对付它。”
容依皱了皱眉头：“既然你知道不管如何我们都会把幽流除掉，那你为何还要对瑾月用那种邪恶的咒术？”
妖姬低头弄了弄自己漂亮的指甲，摊了摊手：“幽流怎么说也是我辛苦养出来的东西，就这样被你们消灭不是可惜了么？在它死去的时候还能找个人陪葬，这还不错，更何况那人是顾瑾月呢。”
她阴狠地笑着想，从外人眼里看来，她一开始的目标也许是慕九棠。可事实是，她一开始想要下咒术的目标就是顾瑾月，因为早已猜到他定会上前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如此一来，她既能够灭掉对她最有威胁的瑾月，又能让九棠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与自责之中，实属一举两得。
如今底下分成了维护瑾月的人，以大局为重的人还有不知所措的一派人。在大家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人开始攻击幽流的时候，一道强力的橙蓝光刃带着巨大的杀伤力直直朝妖姬那个方向挥去。
妖姬险险跳开了，还忍不住露出愤恨的眼神朝挥刀的人瞪去，最后才稳稳地落在紫云上。而单纯的一种攻击，幽流自然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原本还在争吵的一众人瞬间止住了声音，纷纷朝人群中的蓝色人影看去。而被几千双眼睛注视的人却是如此淡定从容，仿佛重大的危机并不是降临在他身上。
扫视了众人一眼后，他沉声开口：“那么多力气争吵，倒不如集中对付眼前的敌人。”见大家一副傻愣在那里的样子，他又加重了声音道：“还愣着做甚？目标幽流，在它出击之前将它拿下。”
即使到这个时候，瑾月的语气依然是高冷的，命令式的，容不得人反驳。而且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管如何就是要除掉幽流。
被他这么一说，本来在争吵着要赶紧攻击的人反而不敢动手了，只面面相觑，不确定是否真要下手。
原本就有不少人是抱着看他好戏的心态，就是想看他畏缩，看他慌乱，看他害怕贪生怕死最后逼不得已消失。但以瑾月的为人，他根本不可能会叫他们如愿。
在大家发楞的时间内，幽流又来了个攻击，却是被瑾月一人挡下了。他冷漠的目光依然未从人群身上移开：“莫非要我给你们一掌，才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下一秒，终于有人开始动手了，但绝大部分都是仙修与妖修，魔修占的比例有点小，所以攻击进展有点缓慢，毕竟大部分的魔修还在与自己的内心挣扎。不过，在幽流攻击的时候，该做足的基本防御大家都还是有在做的。
瑾月始终站在原地，眼眸微垂，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又或是什么也没想。他感觉到旁边的人心情很低落，然后微微勾上了他的手，最后再直接抱住他，将头埋进他怀里。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云淡风轻：“至少我现在想不到。”然而眼下情况没法让他们花太多时间思考。
在这种时刻，慕九棠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只有一个念头，不想他消失。可奈何他们俩都没办法，就算有人站在他们这里，他们始终会成为毁了修真界的罪人，被骂自私自利。
是不是只能怨自己恨铁不成钢？她修炼速度如果快一些，那她和瑾月如今会否已经飞升了，不需要担心这些事呢？
她才刚想完，头顶上就响起了他的声音：“不怨你，要在短时间内飞升根本不可能。”
慕九棠闻言，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怒问：“为何你总是能够知道我在想什么？这一次你连我的表情都没看见啊！”
瑾月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因为我的心思，从来只在你身上。”说完这句话后，他收起了手上的武器，伸手将怀里的人揽住。
好久好久后，他轻轻将她从怀里拉了出来，缓缓低下了头，嘴边的笑意有些不明，说话的语气有点轻：“小九你记住了，今日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你一人存活。所以，莫要叫我失望。”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一时间，他毫不犹豫地将慕九棠推开，转身就开始使用魔功。攻击幽流的进展有点缓慢，因为绝大部分的魔修都不愿动手，所以他自己来。
围绕着瑾月的范围内突然凝聚着一股无形且冰冷的气场，还不停地往上叠加。眨眼的功夫，那气场处已经冒出了许多冰蓝色的光团，大小不一。
妖姬站在顶上看着，目光有些不满，因为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发展。但对于瑾月宁可自己灭了自己的勇气，她还是佩服的。可佩服归佩服，她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让他计划得逞。
她试着要攻击，但瑾月估计使出了十成的功力，她的攻击，竟然全都穿不过环绕在他周围的魔气。
击在幽流身上的攻击很多，现在需要的就是一股强大的魔功配合，那就能够将它一举击退，而恰巧瑾月有这个能力。他用的是幻冰术，且经过了自身的改良，还将慕九棠给他的法宝——焰寒，的力量融合在一起，以至于当攻击击中了幽流的同时，空中里也想起了那清幽的箫声。
箫声带着动人的音律旋绕于冰空之中，如幻冰术那般幽冷彻寒，如吹箫人那般清冷淡然。
仿佛是算好了那般，幻冰术击中的并不只是幽流，连同幽流身后的两抹鬼影也一并打下，而且还因为法宝之力，将攻击方向带动到了妖姬那一处，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个重伤。
妖姬咬了咬牙沉声道：“顾瑾月，你果真狠，就算是死也不忘往我这儿补刀！”再看向鬼修九天与叶赫，他俩本来都是已死之人，是靠着魂魄修炼鬼术。纵然力量强大，魂魄却还太过脆弱，可是直接被瑾月给打得差点魂飞魄散。
见此情况，她更加肯定拉着瑾月陪葬是正确的，这人的力量着实不容忽视。估计这一次，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出他真正的力量。
冷哼一声后，她朝九天和叶赫大喊：“走！”，就带着神速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了。
箫声的旋律还未完全消失，幽流被灭之后落下的，是细微的冰晶。当慕九棠将目光收回来放到身旁时，那熟悉的人影早已不复存在。
那空旷的位置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第185章
从瑾月消失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慕九棠倒也没哭没闹，只是带着小喵小貂还有瑾月家的重火，直接回去了寒火殿。火龙和冰龙也被解放了出来没有随着瑾月消失，但它们也没有回去原本待的地方，反而安静地守在寒火殿的院子里。
期间子衿和容依来过寒火殿找慕九棠，峰烙仙门和三城宫的人也来过，不过慕九棠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众人也很无奈。
江门主摇了摇头对大家说：“唉，这种时候确实应该让她一个人好好静静。”
木瞳站在韩天旁边，有些无奈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然后默默道：“可我宁愿她又哭又闹啊，总比把所有事情压抑着来得好吧？”
宇文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渡方法吧？这对九棠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换成我我也无法接受自己喜欢的，而且相处那么久的人突然就这样离开了啊……”
江门主挥了挥手：“我们先离开吧，别打扰她了，过一段时间再过来吧。”
在门主和大家要离开的时候，韩天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叫住了他们：“门主，我们就这样离开，九棠会不会突然就做出什么傻事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容依在听见这个猜测后就马上开口回答：“她不会。”见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她身上，她才轻咳了一声说：“我个人认为九棠还是个挺理智的人，她也心里清楚这条命是瑾月救回的，不可能随意寻死。”
木瞳摸了摸下巴：“啧啧，说来，瑾月果真狠啊……”顿了一会儿，她才解释：“你们看，他若要消失也就直接消失吧，可他临走前却又给九棠来了一记重击，要她清楚他会消失是因为她。这句话搞不好就会成为九棠心里的一个疙瘩，换句话说，若干年后就算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估计也无法接受了。”
“唉，确实，这家伙就是没法将九棠拱手让人啊！”
“毕竟是他手把手拉大的……”
子衿郁闷地挠了挠头：“这家伙也真不够义气，说走就走，明明讲好要带我去龙蟠秘境呢。”
“好了，我们走吧，九棠不会有事的。”
这几天，慕九棠是待在瑾月房里的。她就这样坐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偶尔把储物器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翻了个遍，最后又将它们全部收了回去。再不然就是随手拿起瑾月搁在旁边的书，认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仿佛什么也没看懂那般把书合上。
两团小毛球在房里滚来滚去，最后被一只大毛球伸出爪子按住了，用眼神示意它俩安静一些。
重火望着慕九棠有些落寞的背影很是无奈，垂下来的耳朵似乎正在提醒着它此刻心情也很低落。怎么说呢，虽然它和瑾月相处的模式不像九棠和小喵那样亲来亲去，不过好歹也有坚固的主宠情谊，自家主人就这样不见了它也是很伤心。
慕九棠窝在瑾月的床上想了很久，最后回过神来是因为她发现肚子有点饿了。纵然现在是半辟谷的状态，好几天不喝水进食，怎么都会饿吧。
她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如何。反正，她还没办法适应……没有瑾月的日子。期间她也用过手环来查，看是否能够将瑾月复活。可问题是他现在没有灵魂，没有肉身，根本没办法。那种想上哪儿去找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的感觉，太恐怖了。
想了好久，她晃了晃头，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坚毅。瑾月就算消失，也肯定在哪个地方看着她，他还说了别让他失望。看看自己现在都成什么样子，快发霉了吧？
他似乎早预料到会有什么突发状况，上次在比赛里拿到的东西全都没带在身上，那些有用的药草丹药等等，都拿出来收在另一个她可以打开的储物器里。
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走出去之后，她发现自己好像好久没见到阳光了，以至于她一开门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来到了院子，看见火龙和冰龙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当日她带它们回来那般。
她上前摸了摸它们，眼神有些呆滞，不晓得在想什么。重火背着小貂和小喵跟了出来，站在不远处盯着她，一直到她开口喊了它一声：“重火。”
感觉好久没听见慕九棠开口，重火愣了一下才走到她旁边。她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问：“苍穹斗法什么时候开始？”
重火想也不想直接回答：“两个月后。”
她点了点头：“能麻烦你帮我一件事吗？”
——羽仙台。
苍穹斗法报名处今个儿来了个奇怪的参赛者，因为来报名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大狐狸。若非此刻报名的地方已经寥寥无人，肯定得引起众人的注意。
然后管理员就傻乎乎地看着一只大狐狸咬着一张纸丢到他面前，再头也不回地甩着尾巴离开，什么也没说。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填写了俩个人的名字，指明要参加双人赛。
他摇了摇头，心想现在的人怎么是越来越懒惰了，连报个名也要宠物帮忙，真是……
“顾瑾月？”打开纸条看见其中一个人的名字时，他疑惑了一下，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却偏偏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哎，他人也老了，平日更是很少参与什么八卦之类的，有啥大消息也只是听听罢，不记得倒也正常。
想不起就索性不想了，他把纸条上的名字填好后，又要忙着接待下一个刚进来的人。
这两个月里，重伤的妖姬暂时也没有出来捣乱，幽流惹的麻烦还有留下来的烂摊子也已经收拾好了。寒火殿也一如既往地安静，大家也没有过来打扰慕九棠，因为他们觉得需要给她时间平复，便决定在苍穹斗法结束，大家都有充足的时间之后，才一起来探望她。
而且得抱着，见不到人说不上话就死赖着不走的那种心态过来。不过，他们这个计划很快就失败了。因为两个月之后，他们在苍穹斗法出窍境界双人赛区的那里，听见了她和瑾月的名字。
明明只是预赛，可围观席却爆满了，搞得好像是非常紧张的决赛那般。
子衿扶着下巴，和容依挤到了围观席的最前方。他捏了捏自己的脸皮，嘴巴还惊讶得合不上来：“容依，我我我，那啥没听错吧？九棠和瑾月？他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啊？”
“好吧，如果说是九棠的话那也许还有可能，但是瑾月……这两个月里完全无消无息的，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又联合欺骗大家了？”他现在倒希望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容依皱了皱眉头没说话，和大家一样，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参赛者出来的地方。斗法进行到现在，场地还从来没那么安静过。
好半响后，众人才看见一位姑娘不紧不缓地走到场地上。迎面而来的风将她外层的浅绿纱衣吹起，露出了底下白色的裙摆，还将她长长的头发荡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一直到她来到场地中央，都只有她一个人，和身后一大一小的白色仙宠与魔宠。如果注意看的话，可以看见出场地方蹲着另一只同样也是白色的，眯着眼睛的貂。她不慌不乱地站在原地，眼睛底下的神色平静如水。
就这样安静了好久，直到慕九棠对前面的俩人说一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