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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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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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着她怀了胎。
  太子子嗣不丰,东宫里寻常宫人若得了临幸,太子妃也要叫太监记下日子,到下月来红之前,一干事体都不必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宋之湄进宫这时,肚里的孩子都有两月了,虽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可从皇后到太子,一句不是都不曾说过太子妃,此时已成僵局,一朝分娩才是变数。
  石桂写了信寄回去,说明是寄给石菊的,只是此时送信很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收到,搁下笔吁一口气,得亏得离了宋家,这些事同她再没干系。
  石桂拿了算盘出来,帐册上记的一笔笔开销再对一回帐,头一天开张,也没甚个能算的,可她看着这上面的数字,就是觉着心安。
  算过帐,再盘点起明儿要做的菜,肉是一早上送来的,菜蔬也是一样,今天的菜用的一点不剩,明儿还多加了些,菜钱是不愁了,广告招牌却得早早做出来,弄个四方方的竹制灯笼,四面都糊上纸,写上石记竹筒饭,就按在车上,夜里让大发点起灯来去送饭。
  金陵城家家铺子出外都挂幡子,画的什么就是卖什么的,针线铺子外头挂荷包,米面铺子外头挂一个量斗,尚书巷子里头倒没叫卖的,可看货郎担上却也替各家发单子,上头印些什么,哪条街哪一家写得明明白白。
  石桂一手撑了头,发这样的单子很是寻常,金陵还少些,多还是人画的,画上一张一文钱,在穗州又不一样,因着印厂开的多,小商铺去印广告单子也容易,石桂便想开个版子印上百来张。
  先时也不能印得多,既是新开的店,自然要有优惠,凭着单子免费到码头来领一份盖饭,
  再没比免费更叫人高兴的事。
  版刻墨印出来的,也不会有人盗取,一天发出去二三十张,总有人来领,这样一份盖饭价钱公道味道又好,也有家里宽裕的妇人,就往脚店里去买吃食,一样是买吃食,石记竹筒饭怎么就不能买了。
  印出来的单子就让喜子去发,他上学的那条街上也有好几家私塾,一条街上多是民居,识字的人也更多些,这些单子发出去,不愁无人来领,口口相传,比沿街叫卖知道的人还更多些。
  跟着再雇两个人,多加一辆车,明儿就从三百份,加到四百份,可惜人手不足,能做竹筒饭,就能做早餐车,蒸了包子推出去卖。
  石桂叹一口气,倒把秋娘唬了一跳,赶紧放下针问她:“怎么?可是亏了?”
  “哪里能亏,我是想着要是咱们人手够,就能做早点生意,上工之前正是肚饿的时候,只怕比夜里的盖饭还好卖。”下了工就歇息了,工人在哪儿吃不是吃,三三两个聚在一处还会喝些小酒,既要吃酒,就得有下酒菜,都往里头的脚店去,晚上的饭就比白天卖的少。
  石桂想明白了,就想到早点必然有赚头,上工之前自然是离得港口越近越好,早上也有人在那儿卖饼卖包子,她们车上还能装得更多些。
  秋娘听她说了一时笑起来:“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野,头天生意才刚顺顺当当做下来,你倒想着旁的去了,按我说的,咱们就照眼前这样,慢慢来。”
  石桂却不能慢慢来,等那些铺子眼看着有利可图,全都推着车来卖,她的赚头就小了,晚上的生意也不如她预估的那么好,得赶紧再想法子,只恨本金不足,要是一气儿推出四五辆车去,各各占上一角,别人要同她争,也没这么容易。
  石桂又把发广告单的事跟秋娘说了,秋娘急起来:“一天二三十份,咱们赚头本就不多,再白送出去这许多,可不是没钱好赚了。”
  “哪会有这么多人上门来,这都是有期限的,咱们按天数算,一张单子限期五日,五日不来领那就是作废了,活字排版只不过动动数字罢了。”石桂看见秋娘真的发急,拉了她道:“我估摸着二三十张单子里头能有七成人来换就是好的,一个人拿着了,一条街的都知道了,看热闹的就白看了热闹不成?”
  十个知道的人里,有两个跟着来看,再有一个摸了钱,这生意就不算亏,秋娘默默想得会儿,眼圈竟红起来,石桂不知所措,就听见她说:“你心里这许多主意,若是早几年就听了你的,也不必把你卖出去当丫头了。”
  石桂丁点儿大就说要往镇上去,可她不过一个孩子,哪个肯听她的,秋娘石头还当她爱城里热闹,回回她说了,便许诺带她去赶集进城一趟,哪个也没把她的话当真,如今才知道她是认真在说生意的。
  石桂笑起来:“娘就为了这事儿?不值得难受,咱们如今不是很好?”那会儿不过是个不识字的乡下丫头,五六岁大说的什么大人都不会当真,秋娘绿萼两个能听她的,也是因着觉得她在金陵见了市面,又识得字,若是按原来那样长大,顶上还是石头秋娘做主。
  这会儿看她做得有模有样,心里又后悔起来,早早听了女儿说不准都有了自己的铺子,秋娘伸手揉揉女儿的头发,石桂站起来收了她的针线:“忙了一天可不许再做这伤神的事,等赚了钱,找个裁缝做就是了。”
  秋娘才还心酸,听她这一句又笑起来:“你这是当了家还不知道柴米贵,找个裁缝得花多少工钱呢。”
  “这值什么,我以后还给绿萼办嫁妆,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石桂知道秋娘挂心着她的婚事,不仅是自家的还有绿萼的,到了本地虽见女子嫁人都晚,也还是搁在心上,这才拿话逗她。
  秋娘果然笑起来,捏捏她的鼻子,石桂推了她回屋去睡,对着纸画了半天,还是不满意,也没法满意,总不能真叫叶文澜帮忙画画。
  广告单子她倒是想好了,只刻版子的钱不足,翻一翻首饰匣子,从里头翻出一只金手镯来,看到这个就想到了冯嬷嬷,她早在叶家抄家的时候就不知被卖到了哪里,石桂掂一掂,这手镯当了也能值上七八两银子,雇人印画做灯箱的钱,就都有了。
  这却不能让秋娘知道,她还说这镯子要留给石桂当嫁妆呢,看着做工细致,金子份量又足,就是出嫁那天戴,也都足够了,还告诉石桂陪嫁的东西多,将来夫家也不敢轻易就看轻了她。
  石桂那会儿就笑,指着院子里打拳的喜子:“再等上三四年,哪个敢欺负我,我等晚些嫁,喜子能支应我了,我才嫁。”
  跟秋娘不似跟叶文心,秋娘总想着她能找个好人嫁了,才算是圆满,才觉得对得起她,石桂这会儿哪还会想旁的,一杆子支到四年后,那会儿也还没满二十,本地的姑娘嫁的晚,都是这个年纪,秋娘也想多留她两年,倒一点异义都没有。
  第二日就起了个大早,阿珍也早早就起来了,知道她们一早就要饭铺,早早把饭做好了,一人吃上一碗汤河粉,阿珍还把她们送到门边,眼巴巴看着她们出门去,石桂忍不住想笑,绿萼想去女学馆,阿珍却想去饭铺,两个人要是换一换,倒是正好了。
  王娘子起了一个大早,昨天夜里就煮了一锅子卤蛋,全是她跟松箩两个做的,秋娘还道:“怎么不等咱们来了一道。”
  王娘子已经搓了手,笑得腼腆:“也不费什么事。”
  今儿是土豆烧肉再加一个蛋,连着三天都是好菜,先把名头打出去,盆里泡了一盆的土豆,一个个刷干净扔进锅里。
  石桂看着事儿都有章程,捏一捏袖兜里的金手镯,跟秋娘说道:“我到木匠那儿去看看,再去印厂问问价钱。”
  秋娘知道她有许多事忙,几个人都撸了袖子在洗菜切菜,叫她不必急赶着回来,送石桂出了门,石桂跟着宝芝走过当铺,她是能问的都问过一回,七绕八绕的找到那间铺子,这会儿太早,门还没开。
  石桂只得再往竹匠那儿去,订竹筒碗,再让他扫着样子做一个竹灯,哪知道店里卖的各样大小都有,石桂想着糊纸,上头竟是能套布条的,里头还有灯罩,做得很是精细,老板笑道:“还有会转的,姑娘要不要瞧瞧。”
  走马灯似的会转,用在竹灯笼里也是一样,只价格贵些,寻常店铺都不用,石桂也摆了手:“我不要那会转的,这样大小的给我两只。”
  她拎着灯笼再回当铺去,人家才刚开门,石桂捏了手镯才要进去,被人一把拍了肩,明月就站在她身后,看她回头,皱了眉头问她:“你要当什么?”

☆、第304章 媳妇

  明月身后还有好几个穿着兵丁服饰的,显是一道出来的,石桂这些日子忙着张罗饭铺,见着明月才想起该是他休沐的日子了,冲他笑一笑:“你怎么往这儿来?”
  明月伸手接过她拎着的竹灯笼,对后头那些人笑一回,那几个有年长的有年轻的,看着倒都是本地人,明月说了几句本地话,惹得那些人不住盯着石桂打量,又回了明月几句话,对他摆摆手,转身还往前头去了。
  明月学话很快,听着还有些口音,说却说得很麻利,一长串的往外头蹦,石桂也不惊奇,他初到金陵就能学金陵本地话,到了燕京又是燕京口音,反是甜水乡音绝少听见了。
  石桂初来还只能听得懂短句,这样长的句子也不知道明月说的什么,可那几个人脸上露出的笑意却叫她面上发烧,只作不懂明月说了什么答道:“我没想着生意这么好,人手不够用,想把这个当了,再雇佣两个人,添些物品器具。”
  明月看着那只沉甸甸的金镯子,眉头还皱着:“我给你的钱呢?加上去也不够用?”他不知道石桂小有积蓄,算一算给石桂的钱要做生意还真是不足,拉了她道:“这家子不成,再换一家。”
  说着把石桂往别家当铺里带,他身上穿着水兵服饰,又生得高壮,那家子一看就是常作水兵生意的,接着金镯子放在秤上一秤,按金子工本算出价,问石桂道:“是死当还是活当?”
  石桂问了死当十两,活当八两,想着差二两倒也不急用,被秋娘瞧见了又得惋惜好一阵子,说了声活当,掌柜的写了当票,她细细看一回,折起来收在荷包里,问掌柜要了一半要铜钱一半要碎银子,等着伙计一个个当面点清了。
  明月跟在后头看着,提了钱道:“要不是我,这些你怎么拿回去?”铜钱又重,提在手里又扎人的眼,她孤身一个,又是外来的,叫人抢了去怎么好。
  石桂笑起来:“我不拿回去,当场就用了。”带着明月把穗州一条街都逛过,往木匠那儿又定下一辆车,跑了一趟牙行,还找原来那个牙侩,让牙侩帮着雇佣一个老成烧灶的,想着王娘子母女常年住在饭铺里的,又叮嘱最好是妇人女子,常来常往总易生事,也不知道大发去寻狗,也不知道寻着好的没有。
  跑腿送货的就让大发再找一个,都转过一圈,太阳也挂到头上了,明月看她出了一身汗,拉她坐到脚店里,给她叫了一碗甜汤水:“你就这么一个人跑着?”
  从眉毛尖看到下巴尖,越看她越是瘦了,紧紧抿着嘴唇,却知道家里也没人能帮她支应,生意都得她一个人打理,坐在石桂对面看着她一口气把糖水喝尽了,又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石桂笑起来:“我都开饭铺了,咱们还在外头吃什么,今儿吃土豆烧肉,我带你去码头看看。”要办事还有一堆,厂场还没去过,刻版子颇费功夫,若不是开张开得急,该万事俱备了再开的,掏出帕子抹了汗:“我还得往印厂去,你是跟我一道去,还是先往铺子里头吃饭。”
  “自然跟你一道。”明月拎了一手的东西,石桂反而两手空空,她一路走一路道:“你到了穗州也有些日子了,我看你连话都学的差不多,想没想过典个屋子?”
  明月在穗州除了军营就没有落脚的地方了,这钱攒着也是攒着,不如典个屋来,就算自己不住,还能出租,白放着钱也不能生钱,石桂才刚当镯子的时候就想着,把余下那些个首饰点一点,当掉一些再攒些钱,先典下屋子来,秋娘住在叶家总不安稳。
  穗州的地价快跟金陵城一个价了,要不然纪夫人也不会只替叶文心买下三百亩的荔枝果园来,这儿许多船运客商赚了钱就想着要买地,地价连年跟着涨,明月这些钱,田地是买了的,城里置个屋,怎么也不会亏。
  石桂说的寻常,哪知道明月一听就涨红了脸,盯着她说不出话来,石桂不明所以,看到他满面不悦,问他:“这是怎么了?”
  “我给你的,你是不是没用!”若是用了,也不会说什么置屋子的话,她连首饰都当了,却不肯用早就给她的钱。
  明月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当兵的虽辛苦,如今拿饷银却高,住得远些的,还得攒下假来,隔上一年半载才能回乡一趟,一趟带回去许多钱,人多了口舌也多,一时说这一个的老婆偷汉子,一时说那一个的老婆守不住,还有结亲的人家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五六十两的聘礼钱。
  明月当了这些年的兵,平日里又从不跟着逛花街柳巷,连酒都少喝,因着演武大比要到了,天天操练,好容易歇下来又跟着吴千户回去。
  男人凑在一处比长舌妇人还更多话些,那些个知道吴千户家里有未嫁女儿的,拐着弯的问明月见没见过,还道吴千户是拿他当女婿看了,若不然怎么这许多跟来的人,只有明月时时往他家去,来的这些日子没地儿住,吴千户那头的客房,就只有明月落过脚。
  有那酸的便说明月是生得一付好皮相,武人里头生得俊的也就他这样子了,吴千户这是要招上门女婿,总归明月是个无父无母的,入赘也没什么防碍,真个结了亲,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一样姓吴的。
  这些闲言碎语平日里就没少说,军营里什么样的荤话都说过,偏只这个倒只能暗地里说,明月听见一些,旁个也不敢全传到他耳朵里来,入赘到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便是岳父官职大,那也透着憋气劲。
  有那妒忌他混得好的,平日里也拿话酸他,明月这才听见,若是换作平时早就跟打架,说到讨媳妇的事儿明月却满面是笑,有点忐忑又点得意:“我有媳妇。”
  难得听他说了这么一句,一营帐的都惊着了,手勾了他的肩头问他:“你哪儿来的媳妇,在家乡娶的?”
  这个年纪在外头讨了老婆也不稀奇,只从来没听他说过,明月若不是听了这些话也不会说,却一本正经道:“还没过门呢,她要往穗州来了。”
  说的有鼻子有眼睛,却没几个人相信他,吴千户这么爱重他,他白放着眼前的,还惦记着家乡的情妹妹,笑他这是没见识,又知道他的钱全给了没过门的老婆,一个个都说他傻:“看着倒是个机灵的,怎么肚里装着一包草,女人的话怎么能信。”
  才刚走在街上见着石桂,明月一声招呼都不打,急着跑到她跟前,伸手就接过东西,石桂转身看见他就笑,两个自家不觉着,反是别人看在眼里,那几个还相互使个眼色,拿手肘顶一顶。
  这才有问明月的那一长串话,听他们俩说的是官话,再看皮子白,穿得也素,料定不是穗州人,明月说他们是同乡,便想到他说过的那个没过门的老婆,这么一看果真生得水灵灵的,怪道一伸手就把钱都捏在手里了,回去还定传成什么样子。
  明月此时却不恼这些,他恼的是石桂没用他的钱,没把他当自己人看,石桂不明所以,只看他沉了脸,也不笑了,闷声跟在她身边,她说了几句话,明月都爱搭不理的,她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明月憋着一口气儿,低头盯着鞋尖,要是早知道绝不让她当镯子,想到她手上还拿着当票,既是活当,没当票也赎不出来,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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