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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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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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我就随口一答。”

    “就说嘛,人变不说,连雄雌都变了实在叫人惊叹。你走时没和朗将说说你的心事?别回去,他都娶妻生子,你就悲催了!”

    迟衡揪起眉毛:“叫我怎么说啊!”

    连段敌那边的人也知道自己想“巴结”朗将,就剩下朗将自己不知道了。这种事,坦坦荡荡的,就挺好,反正别人说什么也不用去在乎。

    “直接说呗,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容越大大咧咧。

    呵,直接说的结果一定是拉倒。

    容越的馊主意。

    迟衡不接话,容越指着温云白说:“原来军队里也可以带不会打战的人啊。”

    “当然,有些人脑子好使。”其实坏点子大部分都是由这些不拿刀枪的人出出来的。嗯,这才叫杀人不见血,最阴损最恶毒。

    容越喜道:“那我师兄也可以啊。”

    庄期?

    “他喜欢琢磨那些阴谋诡计?”

    “他能看天相,刮风下雨之类的,打战时候不是正需要吗?不过,战场血腥,他肯定不会来的。”容越喃喃,勾起了一抹思念。

    迟衡笑:“你师兄来了,一千人护着都不够,他不食人间烟火,咱得当成神供起来。”

    容越不满:“你这话说得,你对他有成见!”

    确实有成见,看到那么飘逸的一个人,却活在乱世之中,心里就说不出滋味。像紫星台这种地方和庄期这种人,就该在盛世,被用香火被人供起来,零落在尘世之间,难免宝石蒙尘。

    睡觉时,岑破荆将温云白拉过来:“知事,多跟我们说说话,说些你们那边的事也行,诶,比如说说池亦悔,打过那架之后他老实了没?还那么嚣张吗?”

    温云白嘴角一翘。

    岑破荆兴致勃勃铺床,拍拍被子说:“知事睡这里。别的地方都不行,容越爱踹人,迟衡爱抱人,我睡觉最规矩,平躺就到天亮。”

    容越倒是很自觉,用他四仰八叉的睡姿证明了一切。

    迟衡牙痒痒:“谁爱抱人?我抱过你啊?”

    岑破荆打哈哈说:“醉的人从不说醉,你自己当然不知道了。反正知事睡我边上,你们几个大老粗一边去。”

    说着笑着闹着。

    少不了在床上滚了几滚。

    见他们一个掐一个掐得欢快,温云白才撇开拘谨,露出极为似乎腼腆似乎欢乐的笑。

    过了许久之后,温云白告诉迟衡真相:朗将来左将军这边要人,梁千烈带出的将和兵都骁勇无敌,但也野蛮至极,文职们皆不愿意去。朗将催得急了,就差直接下令。众人没法,只得抽签,温云白很郁闷地抽中了“上上签”,被塞了进来。

    本来是担忧的,想不到几天相处下来,还挺不错。也是床上一幕,令他解除了所有忧虑。

    当然,以上都是后话。

    很快,迟衡一行人到了武知县县府。

    新任县令吴深率人来迎。吴深是朗将委派下来的,也初到不久,见了迟衡等人十分欣喜。

    说干就干,迟衡等人雷厉风行。

    但诸事没等铺开,问题先全出来了:什么叫一穷二白,就武知县这样的。看着山清水秀,其实什么值钱的也不长,穷得叮当响,要兵器没兵器,要马没马,连县衙都是破破烂烂的,兵士们住的草棚竟是临时搭起的,老衙役说:往年,没见过来这么多人。

 87英雄折腰

    【八十七章】

    不止穷。

    人烟极为稀少;且民风糯糯,偶见一两个平民;长得都瘦瘦的细细的;麻杆一样。

    吴深无奈:“这么穷的县;我也无奈。”

    吴深虽然极为配合,该打榜打榜该敲锣敲锣,就跟一个极为善良但揭不开锅的人一样,再好心,锅里没米,都白瞎。岑破荆和迟衡两人看着招来的几十个兵役;面面相觑,这么点儿人;能打战?迟衡骑马纵了一圈,非常无奈,真不是逃兵役,这地方就没什么人,别说丁壮,就加上老幼也没几个!

    数日下来,衙门府前连男人都不过了。

    没有人,什么都做不了。

    二人急得冒白发,到处寻人,饶是如此,依然没用。

    九月悄然而至,天骤寒。

    兵士们薄裳一件,个个哆哆嗦嗦,只能借着白天开垦荒地的劲头御寒。晚上迟衡和岑破荆也睡不着,练了一气刀法,坐在草垛上,相对发呆。

    容越在跟前,也不吭声了。

    仰头看天,星辰寥落。

    望着望着容越概叹:“我也看了十几年星星,怎么就看不出什么苗头呢?在我眼里,明明春夏秋冬都长得一样啊。”

    迟衡斜一眼:“所以你是俗人,你师兄是仙人。”

    “今年年初,我与师兄夜观星相,他还说今年秋日,元奚某些郡一定会发大水,至今没听哪里发大水啊。”

    大水?

    今年难得的风调雨顺,没听来的水。

    温云白不知底细,惊异发问:“贵师兄何许人也,竟会观天相?”

    容越兴致勃勃将紫星台诸事一说,也把庄期的各种本事说了,据说在十岁那年,他就预知了元奚某地将有大旱,后果然如此;后又预知了某地地震一事,亦一一验证;更别说天晴天阴天下雨这类的小事,无一不准。

    温云白岑破荆将信将疑,迟衡见识过,立刻问:“庄期是怎么说的?哪个郡要倒霉了?”

    “泞州在西,大水灌不过来,我就没留心。”

    这就是典型的他若安好,一切就好,管别处洪水滔天呢,迟衡气结,啪的一声拍过去:“努力再想想,想不出来明天别吃了!”

    容越绞尽脑汁。

    “师兄怎么说的来着?东边诸郡?对,元奚东边诸郡均有洪水,其中以曙州、玢州最严重。”

    曙州玢州相邻,曙州挨着泞州,玢州在夷州之东北方。

    这两州均有势力盘踞,脱了皇帝管辖,若真有大水灾少不了折腾,难免有人乘虚而入,说不定格局又变呢。四人就着大水灾聊了起来,聊自己历经过的大天灾,聊当时是怎么咬牙爬过来的,聊当时是如何之辛苦,又如何之幸运才活了下来。

    个个聊得唾沫横飞。

    尤其是岑破荆,他是从小就漂泊过来的,说起来简直一箩筐的血泪故事,最终流落到了夷州当了梁千烈的兵,还算安宁下来。

    听他一说,迟衡忽然想到现实,遂说:“如果真的是大水灾,可能是好事——好吧,这话不地道了。你们想想,那时必然有大量的流民,家毁了天又寒冷,流落到其他各地,假如我们……”

    趁机招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温云白皱眉:“灾民真的流亡,肯定也是流向泞州和夷州这两个大州的。”

    迟衡的手在地上划着,说道:“其实从玢州下来,到夷州近啊。先由夷州接纳,直接招募,再引至武知县,也能一气呵成——夷州的无水县,地利也适合接纳难民,我们跟红眼虎一说,不就是借夷州一点儿地方招兵嘛,他肯定不会为难。”

    看上去可行。

    岑破荆却摇头:“开玩笑呢,真有大量的流民过来,武知县能养得起?现在没灾没难都穷成这样子,一大群人来了,那时候才真愁呢。来得越多,死得越多——你们见过那情形没,一说有吃的,全涌上来,直接能踩死人啊。如果落空,人就只能干等,等着被救。这时候要救济不来,第二天即是成群的尸体——我是真真经历过,想起都害怕啊,人肉都吃啊。”

    迟衡也经历过。

    岑破荆使劲挠头:“我可算理解了梁胡子和左昭当时的难处了,夷州当时也苦,上头没拨款没给人。不过夷州城至少还有人啊,地皮也肥,能长东西。哪像武知县,连一处有钱人家都没有,人来了,武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就是白手起家的难处。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出,迟衡脱口而出:“说到钱,可以借,不过得快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水,秋日没剩几天了。”

    说罢,四个人凑一起都听他说。

    迟衡的主意是什么?

    他想到了花君花雁随,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大财主,富可敌国。如能从他那里得到资助,还怕什么?其他人质疑:“是听说过这么个人,划地为王,与人无争,但他愿意借吗?”

    不好说。

    迟衡却大胆地肯定:“朗将和花雁随私交非常好,他肯定愿意和颜王军合作。”

    本来都是开玩笑,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都来劲了。

    岑破荆说道:“钱,迟衡去借。我,去招募。可是怎么将玢州的人引过来呢?难不成我跑去玢州说:发水了,大家快来吧!”

    一众都笑。

    “玢州有割据势力,你倒是能进得去!你和红眼虎去谈,一起把难民往夷州引,并安置下来。与此同时,我将钱和粮一起运到,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的是很美。

    温云白冷静地说:“但假如你弄不到钱和粮,或者没及时运到。夷州若接纳不了那么多难民,到时可就是尸横遍野了,说不定难民还会在夷州引发暴乱,更难处理。”人饿死冻死,也就那么几天功夫,耗不起。

    静默了好大一会儿。

    迟衡说:“不去做怎么知道!”

    好像,这就确定下来了?众人同时想到了最严肃也最基本的那件事。岑破荆转向容越:“容越,这个发大水,靠谱不靠谱。迟衡,你别跟着容越瞎胡搅啊,这事要是没有,可就不得了,直接一场闹剧,收不了场的!”

    容越拍着胸脯:“我师兄从没失算过!”

    岑破荆和温云白一起看迟衡。

    迟衡点头:“我信!”

    又是一阵极为严肃的静默,岑破荆开口:“我信了。我信你们说的那庄期的话。死马全当活马医,你去跟花雁随交涉;我和温云白去夷州,与红眼虎商谈;容越留守武知县,以防万一。”

    一齐点头。

    “我和温云白会先在夷州边界散布大水的流言,并做好接纳的准备。如果没有大水,就当作白忙一场,也损失不了什么。”岑破荆格外严肃,“但是,如果真有大水,难民大量涌过来,夷州百废初兴,能力有限,你的粮可一定要及时到。都一条条活的人命,别被咱们引到夷州反而害死了,就作孽大了。”

    迟衡冷静地说:“我再考虑一下。”

    迟衡并不能保证花雁随会借。

    他和花雁随没有深交,而且他也没有什么能和花雁随交易的。别说什么都没有,就算承诺把武知县白给花雁随,那也不一定顶用啊,且不说迟衡有没有这权力,就算给,花雁随还不一定要呢。迟衡忽然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和朗将多交流,不知道朗将和花雁随是如何商谈的。

    但是,若不创造机会,手头又没人,能攻谁?

    别说攻打垒州,现在垒州稍微反扑一下武知县立刻溃如蚁堤。

    各种想法打架,迟衡脑海中浮现出临行前和朗将的戏语——那时不知这么艰辛,只是当作和朗将撒娇发腻亲近的话题而已。

    ……“朗将,如果特别难特别苦的话,我能回来求助你吗?”

    ……“自己解决。”

    ……“啊?”

    ……“除非把所有办法都想尽了,才能求救,但我不希望看到你一筹莫展、只会求救的样子。没有谁是容易的,你向别人求救的同时,他有多难,你不知道。世上的困难都大同小异,别人能过,你为什么不能过?”记得当时颜鸾嘴角含笑,眼神却是难得的认真。

    四人都琢磨了一晚上。

    第二天见了,都眼里泛着血丝,好像昨天的热烈讨论全然没有发生一样。

    早晨,吃饭都静悄悄的。

    一个兵士吃完了,再去舀饭,一看饭桶见底了,火了:“又不够吃,厨子就不能多做一点儿,就算没有米面干馍馍,整点糠也行,好歹把肚子哄饱,哪有光干活不给饭的道理。”

    干瘦的厨子出来了,为难:“实在是,断粮了,今儿个再去买点。”

    “昨断,今又断,谁家的粮能天天断呀?”兵士怒。

    迟衡放下碗筷,平静地和岑破荆说:“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就去夷州百司镇,花雁随这人脾气有点怪,得顺着来,磨时间。”

    “不去和朗将商讨吗?”

    “时间不够。我现在写一封信给朗将,说明情况,令人快马捎给他。届时的回信让人直接送百司镇,给我,省些时间,不然大水来了,咱们还没到呢。”非常时期,先斩后奏,朗将会同意的,而且朗将也说了,胆子要大点,果断一些,做什么都勇往直前。

    “那行,依昨天说的,我和云白也准备,下午启程。最主要的是:要是得了给粮的准信,一定要快报先告诉我,有了准话,扛也能扛过去。”

 88英雄折腰

    【八十八】

    迟衡纵马快奔;风餐露宿。

    开始是心急如焚,越跑越镇定;思想着各种说服法子;不知哪一个能打动花雁随。原先琢磨的;都太过理想。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艰难所在,花雁随这人,除了能记住他挂一身珠宝灼灼、器宇轩昂之外,他的脾性喜好竟是一点儿也想不出来。

    最主要的是,与他有交情的;是朗将;不是自己。

    先前,朗将没透露多少。

    饶是雪青大马脚力好;日夜兼程;到达百司镇已是人困马乏,都累得快断气了。百司镇依然是乱世的一片净土,百业兴盛,百姓安安然然的,太平盛世也不过如此逍遥。

    迟衡轻车熟路,叩开了花府的门。

    花府景色依旧璀璨。

    暮秋的红叶李下,花雁随着一袭木槿花花纹的锦服,灼灼流光。斜卧木榻之上,凤目修长。半年多不见,他没有丝毫变化,风华盖世无双。

    迟衡恭恭敬敬问候。

    “本君甚是思念你们朗将,怎么也不见他出炻州?一年一年又一年,岁月蹉跎,莫非,非要等到冬日攻打泞州时,才捎带来看看本君么?”花雁随用茶盖将茶叶拂了一拂,抿了一口,甚是悠闲。

    简单的抱怨,机关处处。

    似乎颜王军的动向都在花雁随的情报之中,迟衡少不了又是客套了一番。

    寒暄得差不多。

    花雁随漫不经心地道:“本君尽在花府之内,孤陋寡闻,不知现在世事如何,有没有什么逸闻趣事,说与本君听听,长长见识?”

    于是,迟衡手舞足蹈将这大半年所见所闻的趣事,一骨碌都倒了出来。

    花雁随饶有兴致。

    一问一答。

    闲谈慢聊中,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眼见又快到晚饭时间,半点儿没谈到武知县的事,引得花雁随开心的同时,迟衡自己不由得忧心忡忡。反观花雁随,至始至终都极为从容的,跟只听说书的一样,根本不问迟衡来花府所为何事,总之,不急不躁,好像一个老练的猎人看着所狩的猎物一样——怪不得朗将说他是狐狸。

    到底是求人,沉不住气。

    迟衡径直说道:“迟衡此次前来,是请花君助一臂之力的。”

    “喔?”花雁随挑眉。

    迟衡当即将武知县的近况一说,如何之穷困,如何之举步维艰,说得诚恳,半点儿没含糊。听着听着,花君若有所思,王顾左右而言他:“你当副都统了,怪不得比以前看着大方了。”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难怪不见颜鸾的信函,原来你是擅自来的。”花雁随凤眼上挑,促狭地笑。

    这也不是重点,迟衡血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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