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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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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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策眉眼一翘笑了:“什么事?”

    侍者端上茶,一股淡淡的药味散开,迟衡倒了一杯出来,浓浓的青色:“你喝的是什么茶?”

    “一种安神的草药磨的茶。”

    “睡不好?我有个朋友医术不错,过两天就到了,让他给你把把脉。”迟衡端茶递给纪策,“三军都发了,你对我的将士派遣有什么建议?”

    “发都发了才让我建议?”

    迟衡笑:“前两日我得能找到你才行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本来期望你能引着岑破荆的,这样他和容越就能分为两支了,不过,怕你没那个心思。”

    纪策叹了一口气:“的确没了征战南北的心思。”

    “那就和我呆着把定军县弄好。”作为乾元军的基地当然也是重中之重,诸多内务令迟衡捉襟见肘,以及马上就入冬了,前方越是攻无不克,后方越是觉得空虚。他会调兵遣将,但对各种杂务还是很不耐烦。

    “我把将军府捣鼓捣鼓就行了。”

    正说着,就有一群人扛着铁锹锄头树苗进来了,说是给将军府动动土栽栽树,纪策一跃而起,跟在背后指点。迟衡看他忙得不亦乐乎,也很欣慰。这个偏堂原是旧主的一个宠妾的院子,所以花木极多,院子一个偏角全是丈余的树,冬天也没叶子,枝桠舒展。

    见迟衡锁眉,花匠道:“这院子原叫桃花院,这些全是桃树,一到春天开得旺。”

    “全砍了!”

    花匠一惊道:“这是很少见很少见的胭脂桃,非常名贵豪夺新夫很威猛。”

    “砍了!府里不能有桃花!”

    见迟衡面色肃穆,花匠连忙令人立刻把所有桃树挖走,而后小心地说:“我这里带来了腊梅、苏铁、山茶、蔷薇、芭蕉,紫藤、红叶李、白玉兰、石榴树、雪松、柏树、柑橘、唐菖蒲……不知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听纪副使的就行了!”

    一旁的纪策浮起淡淡的笑:“可我最爱桃花……罢罢罢,跟你玩笑的看你那脸色。这将军府交给我便是了,保管收拾得雅致宜人,每个院子都别给糟蹋了。”

    “你高兴就好!”

    迟衡的事多得不像话,不带兵打战,但事事都与打战紧密相关。

    纪策将整个将军府倒腾了个翻天覆地。总共就那十余个人,只能说是折腾,说不上大兴土木。迟衡见时,有时他在令人挖池子,有时令人堆假山,有时兀自在那里题牌匾,纪策自己的院子叫“云隐居”,顺便把岑破荆容越霍斥等人的独院都题上字了。

    迟衡好奇地问:“为何石韦将军的院子没有?”

    “石韦自己会题。”

    每到夕阳斜落,迟衡就会跑去云隐居,经过收拾之后的院子确实赏心悦目,幽静清朗、疏密有致,虽然院中没有绿色,薄雪飘落在石上,别是一番韵致。迟衡问询军务的时间越来越长,纪策渐渐的也将心思倾过来。

    遇上某些内务时,迟衡就让人直接送到云隐居去了。

    时至十月下旬,捷报频传,泞州全部被攻破,甚至连偏居一隅的灵城都被石韦一举攻下了。比想象中快了很多,迟衡很高兴地跑去告诉纪策,而后道:“十一月天太寒了不宜再战,让他们先就地驻军吧!”

    纪策凝思:“其他人罢了,容越或岑破荆得回来一个,两人呆那里浪费。”

    “容越回来吧?”

    “岑破荆神勇有余,智谋略差,他手底下没有得力的人手。”纪策思索了一下,“可惜温云白归了段敌……元州也该有点儿动静了吧,池亦悔他们一回就没动静了?”

    “十月,西南王大举进攻元州。”

    纪策笑了:“难怪你这么不急不躁,就让他们先耗着。段敌这次如果抵抗不了西南王,咱们就能轻易拿下了。”

    “段敌顶多撑到明年三月。”

    纪策莞尔:“让他们打着去吧,我们可以放肆地去和郑奕抢地盘了。夷州呢?梁千烈怎么样了?我猜还是和封振苍势均力敌吧,封振苍不错,当年这么多城池,颜鸾为什么选择从夷州开始而不是曙州,就是因为封振苍很顽强,我们只能选择外强中干的夷州下手。”

    迟衡沉默了。

    纪策叹了一口气,径直上前捏了捏他的脸:“又是这么一副样子,死者已矣我们能怎么样,百年之后,都是一抔黄土,迟早都会见上的!”

    迟衡目光望向高墙之外。

    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曾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遗忘,但一年之后他却因为要说服不同的人而一次一次将伤口揭开,从垒州跑到炻州,从炻州跑去苦兹郡,又跑到元州,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鲜血淋漓伤入骨髓。终于,尘埃渐落,他要将那个名字重新埋葬,封起,永世不再提起,让伤口慢慢结痂、愈合,“百年之后”,身体连同所有记忆一同老去、腐朽、成尘、成烟。

 186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十一月中旬;天气渐冻;战事都缓了下来。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某天迟衡从云隐居回寝房来,路过院中小径时,见一人身着白衣;系蓝丝绦;腰似修竹;极为清逸地立着,迟衡心中一动;那人回转身来。

    果然是庄期。

    迟衡恍了一下神,后知后觉地想起两个月前他就让人将庄期和安错从垒州接回来——不知是谁磨蹭;这时日费得也够长的,虽然时光流逝,庄期却并没有变多少;神情飘逸,举止有礼,无论何时遇见都如踏月而来,令人仰之弥高。

    “迟衡?”一个拔高的声音破空而来。

    一个身影随后跳入眼前。

    竟是安错。

    虽然已二十岁,依旧是很活泼的性子,眸子发光,眉毛像跳舞一样,凑到迟衡跟前,二话没说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笃定地说:“病得不轻!”

    迟衡哭笑不得:“你跟我就只有这句话吗?”

    不管何时何日见了,都这一句。

    安错背着手,眉眼一笑:“因为你是我救过的最顽固的病人,不吃药,硬撑,愣是把小病拖成了顽疾。”一边说一遍手舞足蹈,宽衣博带如织锦荷叶一样乱飘。

    迟衡实在不想当着庄期的面讨论自己的病,随口问:“怎么来得这么久?”

    “我们在路上救了一个人!”安错拽住迟衡的手,不由分说往里拖。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迟衡被生拉硬拽进去一看,乐了,这不是景朔吗?景朔也浅浅的笑了,眉眼中尽是狡黠:“多谢郎中相救。”

    叙旧完,景朔就把来龙去脉说了,原来,段敌越加专断,又受西南王的攻击,军心涣散,多个将领均忠心劝谏,让他和乾元军连横,其中池亦悔和景朔劝得尤其多,池亦悔说话直接,结果彻底把段敌惹怒了,当即给了池亦悔几十板子,景朔心知再劝无用,就自行辞了段敌来泞州。

    “救是怎么回事?”迟衡追问。

    景朔再没细说,后来迟衡侧面打听才知道,景朔也被段敌责罚,彻底恩断义绝,景朔带伤上路,累极晕厥,恰好遇上了庄期和安错。景朔知他们要去乾元军,也不点破,安错热心热肠,愣是带回来了。迟衡暗自欣喜,一则喜景朔归来,二则喜段敌众叛亲离。他将景朔、安错、庄期三人一起安置在同一个偏院,那三人性子各不相同,还好都不乖戾,有安错这个活宝在,其乐融融。

    有天,迟衡极晚了回来。

    见庄期和景朔在月下,二人指天望星相。庄期娓娓道来,景朔听得认真。

    后来迟衡问景朔,他们都说些什么,景朔笑道:“我有心学庄期的星相,奈何为时已晚,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得了的。庄期说想跟着打战,他对出谋划策知之甚少——庄期可真是不错,钟灵毓秀,稍加点拨就通了,只差践行。”

    这是好事。

    庄期总爱站在一棵枯树下翻阅书卷,倒有些纪策的模样了,迟衡心喜,上前问他,他也答得很顺溜,果真如景朔说的那样,极有灵性猛虎教师全文阅读。岑破荆身边恰好缺一个谋士,迟衡一直没有物色到合适人选。

    于是,一旦有闲暇时间迟衡就倾力指点庄期。

    且搜罗了很多兵书战策给他,让他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纪策。但庄期内向,并不太问人,只自己琢磨领悟。迟衡见他勤勉有加,更加高兴,时常让庄期到书房来,看自己布置军务以长些见识。

    一切本平静,十一月末时庄期忽然病了。

    先是咳嗽后是发热,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在床上躺了几日,迟衡本想看看他学兵法的进展如何,一看两颊泛白,惊了一惊,连忙问安错怎么了,谁知安错含糊其辞。迟衡坚持不懈,三问两问安错就倒豆子了:“那是因为他太勤苦了,哪有每天睡得那么晚的,他本来也不是健壮的人,积劳成疾就倒了呗——他不让我说给你听的!别说我说的!”

    “积劳成疾?”迟衡困惑了,平常也没让庄期干什么啊。

    “他从没有在子时睡过啊,寅时卯时才睡次日还起得早,一天就睡两个时辰,怎么能不垮呢?你去劝劝庄期,什么兵法什么战策策林的犯得着没命的看吗,不会就不会要什么紧。”

    迟衡当即到庄期屋子里,把所有的战策全收走了,扔下一句扬长而去:“病好了再看!”

    他想起战利品中有些很补的人参什么的,令人翻出来一股脑给炖了,庄期和纪策一人一份送过去,一连送了好几天。

    那天下午迟衡去云隐居,恰见纪策慢悠悠地舀汤,斜眼瞅他:“味道不错,你安排的?”

    迟衡欣慰。

    “怎么忽然这么贴心了?”

    迟衡把庄期的事情一说:“我还当都跟我一样铁打的骨头,想不到你们一个一个这么经不起折腾的,这才来几天直接给撂倒了,要容越知道了,还不得把我揍死。”

    纪策若有所思地感慨:“我以前也曾这么刻苦,要说这有心干什么的,也分很多种。”

    迟衡不明所以。

    “有像我这种,被人半路拐着看战策,为的是不输人;有像景朔温云白这种,入了军营拿不了刀戈从了的是文职;也有那本身就特喜欢运筹帷幄的比如……石韦,能文能武;但惟独一种最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是庄期。”

    “他怎么了,庄期也是喜欢啊。”

    “他若是喜欢,在垒州跟着容越呆了一年多怎么不见勤勉呢?最是可悲的,莫过于为了讨人喜欢而去做某些事。时间会改变一切,努力也会改变一切,唯独不可变的,就是他人的心,再勤勉也改变不了半分的。”纪策越说越快,说到最后莞尔,“有失未必有得,当他选择成为另一种人的时候,失去的是他自己,却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迟衡不以为然:“既然是在军营,只看星相有什么意思,当然要跟打战联系才有用。”

    “鸡同鸭讲,咱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厨子端了一碗鸽子汤进来,将二人的谈话打断,见迟衡在,遂殷勤地问:“迟将军要不要也来一碗?”

    迟衡摆手,要敢再补下去就不止是飚鼻血了。

    纪策嗤的笑了,挑眉促狭:“你的那什么病好了没有,阳气过盛也是好事,大冷天的也不怕冻——安神医不是在吗?你还担心什么劲?人都是会长进的,二十岁肯定不是十六七的鲁莽晚唐最新章节。”

    话是如此,感情不是你来吃药!

    安错的嘴跟漏壶一样,什么都往外说,好歹迟衡脸皮厚,说多了就无所谓了。安错十分尽责地每天给煎药,迟衡很纠结,不喝吧又确实常常燥热憋得慌,喝吧又怕把自己给喝废了,所以常趁安错不注意时将药倒了,隔好几天才喝一次。因元奚的西疆北界均极冷,将士容易冻着伤着,安错每天都忙于炼药,也没那个闲暇管他。

    笑归笑,迟衡说起战事。

    寒冬腊月都没法打战,迟衡已让容越先回来训练召集而来的新兵,那边岑破荆一人撑着就够了,过了年,景朔伤势好全了就派过去。如此一来,正好将岑破荆和容越分开,容越可以安排到更合适的地方。

    纪策听了安排笑道:“你一向谨慎。”

    “我都为容越挑选好了属将,就等着过年后矽州并进来,让他西征了。”迟衡笑着将鸽子汤端过来,汤勺一下一下搅着,热气蒸腾。

    “矽州这么有把握?”

    迟衡笑:“让麻行之和石韦在一起,就是让他看看我们对抗郑奕的实力,在麻七麟时矽州就撑不住了,麻行之比他爹聪明的地方就是识时务会变通。”

    “你又怎知,这不是麻七麟临死前给他儿子的锦囊妙计?麻行之倒是很不错,也年轻也踏实有冲劲,假以时日也能委以大任。迟衡,你的眼光都还挺不错的,就是太……你准备将庄期放到哪里?”

    “本想放到破荆旁边,怕庄期胜任不了,破荆性格也莽撞。收了矽州后我必然要去西域各州,庄期可能是极好的使者。”

    “会带在身边吗?”

    “得过些时日才能看出,要他还是以前那性子,那可吃不消。如果他像纪副使这样才辩无双就好了,带哪也不担心。”

    纪策笑:“少来!”

    迟衡将微微凉了一些的鸽子汤推过去,纪策早喝了一瓦罐,皱眉想推辞,迟衡上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强硬地说:“纪副使多喝点,都皮包骨头了还说什么,你们一个一个是想怎么的,形销骨立都让人心疼得不行。我最受不了谁一把骨头的,看着发慌。”

    他这一按一压纪策动都动不了一分,博弈了一下,纪策哑然失笑:“你就是这么劝人的吗?”

    将军府很大,冬日风寒,人皆窝在房中不愿出门。

    迟衡走在路上,忽觉背后一阵生寒,莫名地回头却是树和枯藤,他骤然飞快走了几步,听见细微的簌簌声,像叶落细沙,有人跟踪?他骤然回头,果然捕捉到一道暗影掠过。

    迟衡狐疑地环视了一圈,依然只见树木不见人。

    见鬼了?

    迟衡转身,一道寒光闪过,迅疾如一道空白一样而后停在他的胸口一寸处。迟衡呆了一呆,看着胸口的长剑,而后目光移向前方,一个冷面少年站在他的眼前。

    少年的瞳孔在缩紧。

    这一定是个倔强的少年,嘴唇有着锋利的弧线,眸子有着锋利的光芒,仿佛要将人割破一样。

    迟衡镇定道:“这位小哥……不知哪里得罪了?”

    少年单手持剑,手臂慢慢转动,剑由迟衡的胸口慢慢向上移到了迟衡的脸颊,厌恶似的比划了两下。

    迟衡心口一紧,这又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

 187第186章

    【一百八十六章】

    少年没有说话。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最近命犯小人吗处处都是不懂事的小孩,迟衡正要发问;却发现少年锁眉;眸子虽然锋利但却闪烁着困惑的光芒;凝思似的,可剑却一分也不曾离。

    风猎猎,迟衡悄然摸衣兜握住了匕|首。

    假如少年骤然出手;闪躲的同时就一个飞刀过去看谁快过谁,迟衡正凝思却发现少年兀自乱了一般;开始摇头,面露痛苦入婚随俗最新章节。

    正在僵持之际忽听一句:“小赤你干什么!”

    迟衡转头;惊喜地发现又是燕行。

    燕行飞步而来;面有愠色:“胡闹!小赤,放下剑,这是迟衡大哥!”说罢,两指夹住剑身,将剑挑开。

    少年抿了一抿嘴唇不甘心地慢慢地放下,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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