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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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梦华-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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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瑁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行。父皇并非昏庸无能之辈,如果我再有所行动,只怕会给她带来危险。”
    李琦一字一句地问:“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
    李瑁一笑,云淡风轻地说:“如果一定要以牺牲她为代价,那这江山,我宁可不要。”
    李琦微微一怔,随即笑着叹了口气:“十八哥,须知青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百年之后,没有人会知道你的仁善贤德,他们能看到的,只有一个优柔寡断、懦弱无能的寿王。”
    “那又如何?”李瑁面不改色,语气依旧平静,“为了百年之后的虚名而活,难道不是更可悲吗?与其留名青史,我倒更希望自己和家人都能平安。”
    李琦似是有所感触,默然半晌,才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我只是担心,城外比不得长安舒适,你去那边能住得惯吗?”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予不改其乐。”李瑁洒然一笑,眉目间忽然流露出一抹温柔的光彩,“你不用担心,这次会有一位温柔细心的好女子与我同去,她会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断不会有什么疏漏。”
    “哦?”李琦听出他话中之意,立刻拱手笑道,“恭喜恭喜,十八哥又要娶新嫂子了。”
    李瑁笑着摆了摆手,当即告辞:“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这就该去接她回家了。”
    。
    倚玉楼的卧房中,刘国容收拾好自己的几件细软,最后一次环顾着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一时百感交集。寿王府的管事宦官冯铭已经替她付清了赎身的钱,从现在开始,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去过全新的生活——不必迎来送往,不必浴血厮杀,与世间每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女子一样,拥有一个温馨安逸的家。
    枕边放着一个精致的葫芦形青瓷小瓶,刘国容缓缓拿起它时,指尖竟不自觉地有些颤抖。犹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春晨,宋君平把解毒的丸药递给她,声音温和而诚挚:“容儿,你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好女孩儿,本来就不应该把一生都消磨在无穷无尽的杀戮之中,离开倚玉楼,去一个你自己喜欢的地方,此后海阔天空,一生逍遥。你不用担心凤娘会为难你,过一阵子,我会找个机会亲自送你走。”
    如今她真的要离开这里了……他知道以后,心里会不会有一丝留恋与不舍?
    算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呢?既然都已与寿王定下终身,从今天起,就把过去的一切都彻底忘记吧。
    “容儿姐姐!”好姐妹秦菀青笑盈盈地推门走进房中,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还没收拾好东西呢?快一点吧,你家郎君都已经到了,可别让人家等急了哦。”
    刘国容不动声色地把那青瓷小瓶塞进包袱,转身对她嫣然一笑:“好了,咱们走吧。”
    “容儿姐姐,你这一去,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秦菀青与她手挽着手并肩而行,又是欣喜又是不舍,“不过,我倒真是为你高兴,嫁了这么一位英俊潇洒的好郎君,又会疼人,又有权势……”
    刘国容笑而不语,任凭好姐妹在耳边把自己的良人夸了个遍,不知怎么,心底竟也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柔情。庭院中一株盛放的樱树下,李瑁就站在那里静静等着她,一袭素袍洁净得纤尘不染,眉目疏朗,宛如画中人。
    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说:“容儿,咱们回家吧。”
    刘国容含笑点头,与他十指交握的瞬间,心忽然悸动般地颤了一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第148章 天宝

这年正月,皇帝李隆基在兴庆宫勤政楼接受群臣朝贺,应群臣之请改年号为“天宝”,大赦天下。诏令一出,大唐辖内三百三十一个州府皆受恩泽,除谋逆罪外,所有犯人皆罪减一等。紫芝的父亲裴珩也借此机会得到了赦免,一家人跋涉千里,从远在东北边境的流放地营州返回长安。
    又是一年春风来。长安城外的古道上,萧逸峰与一位清瘦的白衣青年并辔而行,远远地望见城南巍峨高耸的明德门,不禁感慨道:“一眨眼的工夫,离开长安都已经快四年了。裴兄,记得上次在这里见到令妹的时候,她还只是太华公主身边的一个小侍女,如今竟已成了盛王殿下的孺人娘子,当真是个好归宿。”
    “是啊。”白衣青年微微一笑,俊秀的容颜上依稀有风霜浸染的痕迹,“这些年我在边地虽说过得辛苦一些,但好歹和爹娘在一起,一家人彼此有个照应。紫芝小小年纪就入宫为婢,她姐姐紫兰走后,也不知她自己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总算好了,听她在信中说,盛王殿下待她极好,我和爹娘也都能放心了。”
    这白衣青年名唤裴宗之,乃是紫芝的同母兄长,十四岁时与父母家人一同流放到伊州,后来几经辗转迁往营州,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与豪侠萧逸峰相识,彼此惺惺相惜,结为异性兄弟。这次裴家返回长安,不但萧逸峰一路护送,就连其妹萧景云也跟了过来,此刻正骑马跟在他们后面,与身边另一个骑马的绿衫姑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小寒姐,你看,前面就是长安城了!”萧景云雀跃着用马鞭指向前方,一脸灿烂的笑容,“等一会儿咱们进了城,我就陪你去找大师兄。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再害羞了,一定要鼓足勇气亲口告诉他:‘君平哥哥,我喜欢你,这辈子我施映寒非你不嫁!’嘿嘿,我保证大师兄一定会被你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什么‘君平哥哥’呀?感觉好肉麻……”那名唤施映寒的绿衫姑娘顿时红了脸,羞得娇嗔道,“景云,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拿我取笑?你再这样胡说,我可就恼了。”
    萧景云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性格中带着边塞女孩儿的大胆奔放,一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知道害羞。而那绿衫姑娘施映寒则比她文静许多,乃是其父萧缜的女弟子,对师兄宋君平恋慕多年,这次来长安就是为了与心上人相见。
    “哪里肉麻了?”萧景云闻言立刻反驳,眼珠一转,忽然向前面骑马的男子大声问道,“宗之哥哥,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娶我呀?”
    她笑容明媚,眼神坦荡,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
    而裴宗之竟也见怪不怪,只是回首对她一笑,道:“求之不得。”
    “景云,女孩子家太主动了可不好。”萧逸峰一脸无奈地对妹妹笑笑,又对裴宗之说,“裴兄,这次景云跟着你一路跑来长安,我爹就算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也没办法了。景云这丫头对你一片真心,你以后可不许欺负她哦。”
    裴宗之笑着摇了摇头,故意叹息:“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她那暴脾气……唉,只要萧大小姐不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四个年轻人一路说说笑笑,身后一辆朴素而宽敞的马车跟着他们前行,在路上留下两道蜿蜒的辙痕。
    。
    长安城南的明德门外,紫芝站在城楼下向远处眺望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眉目间微微露出焦急的神情。她有些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喃喃道:“这都什么时辰了,爹爹他们怎么还不来呢……不是说今天一定能到长安的么?”
    李琦在旁边陪她一起等,好言宽慰道:“时候还早呢,你别着急,或许是路不好走,耽搁了几个时辰也是有的。”
    “嗯。”紫芝轻轻应了一声,忽然紧紧攥住了他的手,“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害怕,害怕自己只是空欢喜一场……”
    “不会的。你哥哥每到一个驿站都会给我们写信,一直保持着联络,怎么会出事?”李琦微笑着安慰她,与她一起向远方眺望,忽然伸手一指道路的尽头,“你看,应该是他们来了!”
    目之所及,只见马蹄踏起阵阵烟尘,一行车马从远方迤逦驶来,渐行渐近。
    紫芝踮起脚尖去看,不知不觉间双眸已微微湿润。转眼间,已经九年不见了……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最前面那个清瘦的白衣青年,尽管不曾看清他的面容,然而那人扬鞭策马时的潇洒姿态,分明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哥哥裴宗之。
    她提起裙裾快步奔了过去,含泪唤了一声:“哥哥!”
    裴宗之跳下马背,定定地看着眼前美丽得有些陌生的韶龄女子,一时竟不敢相认。
    “哥哥,我是紫芝啊……”紫芝扑到他怀中,紧紧抱住这个曾经无比亲密的人,一时泣不成声,“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想你和爹娘……你再也不许走了,你们谁都不许离开我,永远都不许……”
    “好,紫芝,哥哥再也不离开你了。”裴宗之将她一把搂在怀里,一瞬间,所有因光阴阻隔而产生的陌生感全都消失殆尽。
    一别九年,那个稚嫩的小丫头已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裴宗之抱着她,忽然觉得妹妹这些年似乎瘦了许多,纤腰不盈一握,美则美矣,却无端地令人心疼。他可以想象,这些年步履维艰的深宫生涯在她心中留下了多少阴影,而如今虽在王府中享尽富贵,可她身为侧室,背地里又不知有多少眼泪要自己默默吞下……
    古往今来,嫁入帝王之家的女子鲜少能得到幸福。而如盛王那样身份尊贵的男子,真的能一直悉心呵护她么?
    兄妹二人相拥而泣,一时悲欣交集。
    萧景云上前打起车帘,小心地扶着一对中年夫妇从马车上下来——那男子约摸四十多岁的年纪,衣着虽朴素无华,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种文人雅士的风流气度,让人见之忘俗;那妇人看起来要略年轻几岁,虽是荆钗布裙,却掩不住她眉宇间的端庄之美。这二人正是裴珩与妻子孟婉,只看了紫芝一眼,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滚落,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便上前把分别多年的女儿一把搂在怀中。
    “爹,娘……”紫芝哽咽着抱住他们,也是泪如泉涌。
    这时,又有一位年约三旬的美丽妇人从马车上走下来,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二人就站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们一家人团聚,姿态安静而谦顺。紫芝认得,这美妇便是父亲的妾室徐四娘,那少年虽看着面生,想必就是自己的异母弟裴延之了。只不过,她幼年在家时就与这对母子不熟,此时乍然相见,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孟婉见状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微笑着对女儿说:“紫芝,这些年我跟着你爹爹在边地,日子着实过得辛苦,多亏你徐姨娘一直帮衬着,这才撑到了今天。你看,你弟弟也长这么大了,当初咱们分开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四岁的小男孩儿呢。”
    “是啊,二郎都长这么大了,刚才我差一点都没认出来呢。”紫芝也拭净泪水对庶母和幼弟一笑,又对父母说,“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团聚,可不能总是哭。爹,娘,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盛王殿下。”
    裴珩夫妇不敢怠慢,忙拜下身去欲以国礼相见。李琦忙伸手一把扶住他们,微笑道:“裴公和夫人快快请起。你们是长辈,还这样多礼就让小王过意不去了。”
    裴珩却坚持向他深深一揖,感激道:“臣因罪流配边地,这两年若非殿下派人上下打点,只怕臣一家人在营州的日子都不好过。这次能借着大赦的机会回来,也多亏殿下出力。殿下的恩德,臣全家铭记在心,结草衔环,永生不忘。小女紫芝一直蒙殿下照拂,臣在此也一并谢过。”
    “裴公切莫如此说。”李琦含笑将他扶起,语气诚挚,“紫芝是我爱妻,我做这些事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不值一提。裴公与我虽是初次见面,却有翁婿之谊,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如此客气了。”
    裴珩夫妇又再次道谢,见盛王态度如此谦和,便知自家女儿定然十分受他青睐,心中愈加放心了几分。
    李琦见萧逸峰也在此处,不禁微微有些惊讶,笑问道:“萧公子,好久不见啊,怎么这么巧,你也和裴家人同路么?”
    “这段时日辽东那边不大太平,裴大哥是我的好兄弟,我自然要一路护送他们过来。说来也巧,这裴小娘子竟是裴兄的亲妹妹,我也是前一阵子才知道。”萧逸峰含笑说着,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两位姑娘,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妹施映寒,我爹要把她许配给大师兄,所以我就顺路把她送到长安来了。这野丫头是我妹妹萧景云,她一向不按常理做事,盛王殿下,一会儿你可千万别被她吓着……”
    “哥,你胡说些什么呢?”萧景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面前的美男子时,又是一脸花痴的笑容,“盛王殿下,你别听我哥乱说啊,我萧景云可是营州一带数得着的英雄人物,平素最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这是我第一次来长安,还望多多关照……”
    裴宗之一直默默站在一边,此时忽然故意咳嗽了一声,那“幽怨”的眼神分明是在说:萧大小姐,你好像已经名花有主了吧?不要总是这样好不好?一见了相貌英俊的男子就犯花痴,唉,真是的……
    萧景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当即转移了话题,拉住师姐施映寒的手笑道:“这一整天都在赶路,真是饿死我了。小寒姐,我哥不是说长安有一家叫‘松风楼’的酒楼,里面做的烧鸡特别好吃么,咱们去尝一尝好不好?”
    “嗯!”施映寒笑着点点头,眉目间亦露出期待之色。
    李琦亲密地挽住紫芝的手,对众人笑道:“走吧,咱们先去松风楼吃些东西,我请客。”

☆、第149章 团聚

热闹的长安街市上,萧景云满心欢喜地流连于各式各样的摊铺,一路走走停停。自从得知这位萧姑娘就是自己未来的嫂子,紫芝待她愈加亲热,与众人一起在松风楼吃过饭后,又主动陪她去外面逛街。萧氏一门在营州乃是有名的豪富之家,寻常的金银珍玩根本入不了萧大小姐的眼,所以,紫芝打算买些别出心裁的小玩意儿送她做见面礼。
    李琦与裴宗之就跟在她们后面,一路边走边聊,二人虽是初次见面,彼此言谈间倒也十分投缘。裴宗之的目光始终落在妹妹俏丽的身影上,含笑感慨道:“一转眼,紫芝都长这么大了,刚才我差点都不敢与她相认呢。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果真如此。”
    “是啊,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这么高的小丫头呢。”李琦用手在自己胸前比了比,微笑着附和,“那时候她特别可爱……记得有一次她心情不好,自己一个人坐在雪地里流泪,我就过去喂她糖吃,把一整包糖都给了她。一见有好吃的,这小丫头马上就不哭了,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呢,一双大眼睛却笑得弯成了月牙。依我看哪,这丫头嫁给我肯定还觉得委屈呢,人家可是立志要当尚食女官的人。”
    “是么?”裴宗之也听得笑了,“紫芝这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有时候脾气却挺倔,以前咱们家里的人没有不让着她的,也不知现在她这性子改了没有。如今她在殿下身边,凡事还请殿下对她多多担待些才是。”
    李琦笑着叹了口气,道:“不想担待也不成啊。裴兄,你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得很,我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能够侍奉殿下左右,当真是舍妹之福。”裴宗之看向身边的年轻王者,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感激,“我听紫芝说了,咱们家的新宅子也是殿下帮忙置办的,里面的一应家具什物都准备好了,还雇了几个下人每日洒扫收拾。盛王殿下,我们裴家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李琦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继续道,“那宅子虽比不得你们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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