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脸色也沉重了,“是啊,真不敢想,我们再晚点到,姜姜会怎么样。”
两人正说着,孙瑜拎着便当来了,上前就问:“怎么样,醒了没有?
姜梦摇摇头:“发烧了,还睡着。”
孙瑜脸一沉,把便当放下,也坐了下来。
下午,姜醒迷迷糊糊醒了一瞬,没一会又睡过去,姜母坐在床边直抹泪,姜梦和孙瑜低声安慰。
门外突然传来林时带着怒气的声音。
姜梦走出去,看到了陈恕。
他站在走廊里,一身狼狈,衬衣脏了,遍布血迹,脸上也挂彩严重,青青紫紫,额头破了皮,颧骨肿得厉害,嘴角也破了,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看得出,他的伤还没处理过,应是刚从警局赶过来。
乍一看,他这副模样实在有些吓人。
姜梦想起早晨看到的最后一幕。
林时把姜醒抱走后,陈恕像疯了一样把那歹徒按到地上,不要命地打。虽然把那人打成了重伤,但看他现在这样子,自己大概也没有占到便宜。
姜梦看他一身伤,也说不出责备的话了。
她想了想,对陈恕说:“姜姜发烧了,还没醒。”
陈恕垂着肩膀,唇色发白,站不稳似的颤了颤。
他眼睛更红了,声音喑哑:“我能不能看看她……”
☆、第37章
第37章
晚上,姜醒烧终于退下去了,她从昏睡中醒来。
姜母很高兴,松了口气,眼泪却流了下来,姜醒看着她,张了张嘴:“妈……”
姜母抹着眼角,哽着声,“姜姜你吓死妈了……”
姜醒头很疼,仍有些发晕,过了好一会才清醒了点。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回到脑子里,她心里一怵,气息急促起来。
“妈,陈恕呢?”她皱着眉问,“陈恕怎么样?”
姜母面色一滞,按着她肩膀:“别乱动,胳膊上好几道口子,可别又弄流血了。”
姜醒很着急,“妈,陈恕在哪……”
“你还问他干什么,也不看看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姜母很不满,但这时也不忍心对姜醒说狠话,只心疼地说,“流了那么多血,这脸都白成什么样了,别说话了,赶紧休息。”
姜醒哪有心思休息。
恰好姜梦在这时进来了。
“姐!”姜醒喊了一声,姜梦快步走过来,“姜姜醒了?”
“陈恕呢,陈恕怎么样?”姜醒涩哑的嗓音微微发颤。
“他没事。”姜梦坐到床边,握住她一只手,“你别担心。”
“他伤到了吗?”
“只是一点轻伤,没什么问题。”
高悬的心落了一大半,姜醒闭了闭眼,呼吸渐缓,姜梦问:“你感觉怎么样?头很痛吧?”
姜醒说:“还好。”顿了下,问,“陈恕不在这吗?”
“他在……”姜梦刚想开口,想起姜母还在这儿,只好改口,“他在这待了一会,我叫他回去了。”
姜醒没再问,视线往姜母那移了移,说:“我没事了,你带妈回去休息吧。”
姜母一愣,“那怎么行?”
姜醒说:“我没什么事了。”
“怎么没事了,你……”
姜梦适时打断,“好了,别争这个了,等会让阿瑜或是小时送妈回去都行,我留在这。”
正说着,孙瑜和林时拿着晚饭进来了。见姜醒已经醒过来,都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就在病房里吃了晚饭,孙瑜熬了粥带来,姜醒现在没什么食欲,只喝了几口。
喝完粥没多久,她又晕晕乎乎睡过去了。
吃完饭,孙瑜送姜母走了,林时留到九点,也被姜梦劝回去了。
姜醒十点多醒来,没看到姜梦,倒发现手腕上插了管子,往旁边一看,还剩半瓶点滴挂在那。
她慢慢侧过头,看向床头柜,上面只有两只水杯,没有她想找的手机。
她想起手机被那个冬哥拿走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想给陈恕打个电话都不行。
虽然姜梦说没事,但她还是想问问,她亲眼看他挨了几棍子。那个瘦子下手不轻,光看着都疼,不知他究竟伤得如何。
姜醒有些担忧。
门外,陈恕独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默默等了一天。
姜梦从楼下上来,发现他还没走。
看到她来,他站了起来。
姜梦说:“你回去吧。”
见他不动,姜梦皱了皱眉,“姜姜好多了,在睡着,你不用守在这。”
陈恕顿了一下,低声开口:“我看看她,行么。”
姜梦没应,听见陈恕又说了一句。
“……就一会。”他说,“我很快就出来,不会吵醒她。”
姜梦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样子比白天更糟糕了,脸上肿块都淤了血,颜色更深,看上去憔悴又落魄。从中午到现在,无论是谁开口,他都没离开过。
看得出来,他对姜醒的确很在意。
姜梦终究硬不下心,指了指门,“你进去吧。”
陈恕立刻道了声谢,推门进去了。
他心里急得快疯掉,却在踏进病房的一刻缓下脚步,极轻地走到床边。
病房里的灯没关,姜醒拿手臂盖着眼睛,正昏头昏脑地想陈恕的事,听见轻缓的脚步声,以为是姜梦回来了,她懒得动弹,瓮瓮地喊了一声“姐”,软着声说,“帮我打个电话吧,我问问陈恕……”
话说完,没听见人声,又喊了声“姐”。
这时,插输液管的那只手突然一热。
手掌被人握住了。
姜醒一震,手臂移开,看见了眼前的人,顿时瞠目。
陈恕沉默地看着她,一双眼红得厉害。他看到了她头上裹的纱布,也看到了她手臂上的伤。
最后,他埋下头,唇轻轻贴到她手背上。
“陈、陈恕……”姜醒舔舔嘴唇,喊他。
陈恕没有应。
姜醒感觉到他滚热的呼息落在她手背。
“陈恕。”姜醒又喊了一声。
陈恕应了声“嗯”。
“你抬头。”姜醒说,“你抬起头来。”
陈恕没动。
姜醒眼眶发涨,“你怎么搞成这样了,你抬头,我看看……”
陈恕又嗯了一声,半晌,抬头看向她,通红的眼睛有些许湿润。
“对不起。”他开口道歉。
姜醒愣了愣,盯着他青青紫紫的脸庞。
陈恕再一次说:“对不起,姜姜。”
“你别说这个。”姜醒说,“你告诉我,还有哪里伤到了?背怎么样?”
陈恕攥紧了她的手指,摇头,“没事,我没事。”
姜醒说:“你去处理一下伤,现在去。”
“等一下。”
“等什么,你都快毁容了。”
陈恕心里分明难过极了,却被她这话弄得哭笑不得。
“毁就毁吧,没关系。”他摩挲着她的指头,只想待得再久一些。
姜醒却不依,“这么好的脸,真毁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那就不喜欢我吧。”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怔了一下。
陈恕抿着嘴唇,姜醒脸色苍白。
两道目光绞在一块,气氛僵滞。
几秒后,姜醒扯着唇角笑了笑:“你说真的啊。”
陈恕默不作声。
姜醒看着他,慢慢地,笑容隐掉。她的脸更白了:“你说真的?”
陈恕直愣愣地看着她。
半晌,他突然别开脸,睫毛颤了颤,两串水珠滚下。但没等它们滚过面颊,他抬起手掌用力抹掉,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
“你……”姜醒张了张嘴,声音发涩:“你干嘛呢?”
陈恕竭力缓住情绪,沉着声说:“没干嘛。”
姜醒不问了,任他握着手。过了一会,说:“还是去急诊处理一下伤吧,弄点药抹抹也好。”
陈恕顺从地点头:“嗯,等会去。”
姜醒松了口气,说:“你起来坐着吧,这样不难受吗。”
“我身上脏,就这样待会。”
姜醒看了看他的衣服,确实脏得可以。“看完伤,你就回去吧,我没什么事,而且我姐晚上留在这。”她说。
陈恕嗯了一声。
姜醒看他这么听话,心情缓和不少,这才问起白天的事。
陈恕把后面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最后说道:“没事了,他们还在警察局关着。”
姜醒皱了下眉,问:“那个人真是你堂叔吗?”
陈恕点点头:“嗯。”
姜醒迟疑了一下,继续问:“怎么会欠他钱?”
陈恕说:“以前借的。”
“是高利贷吗?”
陈恕顿了顿,应道:“差不多。”
姜醒没再细问,猜测应该是他家里以前借的债,现在人家找他来还了。
思索了一瞬,她又问:“今天带去的钱呢。”
“在警察局。”
“你哪来那么多?”
“跟同事借的。”
问到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陈恕站起来,松开了姜醒,转身看到姜梦走进来。
姜梦看了看他们,视线落在陈恕身上,说:“不早了。”
陈恕点了下头,回身望向姜醒。
“姜姜,我走了。”
姜醒笑笑:“快去看伤。”
陈恕应了,弯腰捏了捏她的手指,“你好好养伤。”
“嗯。”
陈恕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再见。”
“再见。”
☆、第38章
陈恕离开了病房,并没有去急诊室,他又在门外坐了一会。
姜梦走出来,看了看他,说:“姜姜让你去看看伤,你还是去一趟急诊室吧。”
陈恕没有作声,像没有听见一样。
姜梦又说:“今天我妈讲的话不是假的,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对姜姜更不放心了,等她好一点,我们会带她回家,以我爸的脾气,如果知道这事,不可能再让她离家了。”
见陈恕始终低着头,姜梦内心叹息,却还是说道:“我看你心里也清楚,你们两个是不可能了。姜姜性子轴,人又拗得厉害,我们说多少,她都不会听,只有你……”姜梦迟疑了一下,“你如果真在意她,就当……帮个忙吧。”
姜梦把话说完,等着他回答。
半晌,听到陈恕低声说:“我不想帮什么忙,一点也不想。”
他站了起来,神情更加憔悴,紧紧蹙着眉说:“但你们说得都对,我有什么资格……”
姜梦不知说什么。他眼里的痛苦真真切切,很难忽视。
姜梦只好沉默着。陈恕也没有等她说话,他站了一会,就离开了。
陈恕回到家已经过了零点。
他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
脸肿得厉害,又青又紫,的确难看极了。
难怪她说毁容了。
……这么好的脸,真毁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这声音窜进脑袋,陈恕怔了怔,接着佝下头,脸埋进盥洗池。
自来水兜头浇下,一路凉到心底。
*
第二天,陈恕没有去上班,傍晚他去了医院,但没有进病房,只从门口小窗看了一会。
离开时,在医院门口碰到了林时。
两人擦身而过,林时回头喊了一声,陈恕停下脚步。
“谈几句。”林时说。
见陈恕没动,他又讲,“关于姜姜的事。”
他们走到了住院部前面的大树下。
林时直截了当地说:“其实你没有必要再来了。”
陈恕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姜姜今天没发烧了,过两天她会出院,这边有我和她的家人照看,不会有什么事。”林时把话说完,看了看住院部的大楼,说,“阿姨不让你见姜姜,你这样白跑有什么意思,不如把精神放到别的地方。”
“你说完了?”陈恕终于开口,他看着林时,目光罕见的阴沉。
林时笑了一声,“别这么看我,我纯粹好意给你忠告,不属于你的东西,别浪费时间,及时止损才够明智。”
陈恕紧抿着唇,目光更加阴冷,他对林时说:“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
林时故作诧异地挑了挑眉,“哦?说说看。”
陈恕说:“她也不是你的。”
林时的脸色蓦地变了,眉眼瞬间冷凝。
陈恕盯着他,缓慢地,又说了一遍:“她不是你的。”
林时双目发红,猛地揪住陈恕的衣领:“她是不是我的,还轮不到你来说。”
心口郁气氤氲,林时愤怒至极,眼底冒火,“你他妈害她伤成这样,再敢靠近她试试?你试试!”
又想起姜醒流血昏迷的情景,林时胸中火气攀升,理智灭顶,不等陈恕开口,一拳砸过去。
陈恕没躲,这一拳砸在左脸,他嘴里立时尝到腥甜。
林时又出一拳,陈恕偏头闪开,捏住林时手腕猛地一推,从钳制下挣脱。
林时趔趄了一下,站定身体:“知道还手才有意思。”
陈恕说:“我不跟你打架。”
“懦夫。”林时冷笑。
陈恕不再理他,转身走了。
*
姜醒在医院住了三天,没有再发烧,除了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症状,其他都有好转。她想出院,但姜母不让,只好又留了一天。
这期间,姜醒没有再见到陈恕。她已经觉察到不对,心静不下来。
之前警察做笔录时带来了她的手机,但摔坏了。等到第三天,姜醒求姜梦帮忙买了新的手机,晚上,她给陈恕打了个电话,响了好多声才接通。
“陈恕?”
“姜姜,我在。”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醒松了口气,“你还好吗?伤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接着听见他说:“我没事。”
顿了顿,他轻声问,“你呢,姜姜,你怎么样?”
“我好多了。”姜醒笑了笑,“你别担心,我明天要出院了。”
“……那就好。”
他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姜醒没听到声音,想了想,问道:“明天,你来么。”
电话里仍然寂静,姜醒心突突地跳,她捏紧了手机,再一次问:“你来不来?”
“……我可能来不了。”陈恕的声音在听筒里显得格外低沉。
姜醒顿了一下,说:“明天周六,你加班?”
陈恕嗯了一声。
姜醒不再说话了。
但她也没有挂电话。两个人在电话两端静默了许久,分明觉得有千言万语,却又好像都说到了头。
姜醒觉得后脑勺又疼了起来,心里闷堵,有些想吐。
这是脑震荡恢复期的常见症状,但这一次似乎比之前要难受得多。
她胃里发酸,连着嗓子眼也酸。
这时,听到陈恕说:“姜姜,你要休息了吧,我……”
“陈恕,”姜醒打断了他,“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说话?”
“……什么?”
“我很想你。”姜醒说。
那头沉默了。
“明天我来找你。”她问,“你什么时候加完班?”
陈恕一愣,回过神后立刻道:“不要乱跑,你的伤……”
姜醒说:“我想见你。”停了下,声音抬高了,“陈恕,我真的想见你。”
陈恕讲不出话了。他站在桌边,一只手捏着椅背,这个电话持续到现在有几分钟了,椅背上黄漆被他的手掌捂得滚烫。
半晌,他开了口,对她说:“明天,我接你出院。”
挂上电话,陈恕抹了把脸,十月天,他竟一头汗。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终于意识到,他根本拒绝不了她。
第二天下午,姜醒的出院手续办好了。姜梦在病房收拾东西时,陈恕来了。
姜梦看到她,愣了愣,“你……”
她本想说“你怎么又来了”,碍于姜醒就在洗手间,她只好硬生生憋了回去。
姜醒从洗手间出来,一眼看到了陈恕,目光一亮。
“你来了?”
陈恕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她,点头:“嗯。”
姜醒见他脸上淤肿好了很多,放下了心。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