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刃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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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刃霜-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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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薄情的话,连萧彻都听不下去,放下汤匙,皱眉看着韩旷“少扬兄。”
  韩旷将目光从饭菜上懒懒抬起,眼角带笑:“仲达有何话要说?”
  萧彻淡淡看着他:“今日才回来,还是早些用完膳回房休息吧。”
  顾霜闻言转向萧彻,面露好奇:“今夜韩大人是要歇在王府吗?”
  萧彻见着她的表情,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只得僵硬地点点头。
  顾霜更是困惑:“韩大人难道不是应该回国公府吗?”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
  韩旷虽是放浪了些,可脸皮并比不得城墙,听了这话后淡淡一笑:“王妃不必挂心,韩某用过膳便就回去了。”说完朝萧彻挑了挑眉,“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再与仲达把酒言欢也不迟。”
  顾霜赞同地点点头,笑道:“那大人一定要提前告知我才好。我定提前派人去一品楼寻个好位置,让王爷和大人尽兴方回。”
  萧彻忍不住一笑,又觉此时并非自己笑的时候,恐惹夫人生气,连忙端起一杯酒来掩饰,熟料还是被夫人看见了。
  不过顾霜并未恼他什么,笑容依旧:“看王爷的神情,想来也是极为赞同了?”
  见萧彻颔首,转身对着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的韩旷笑道,“韩大人多年不曾回到故国,想必早已忘记一品楼的味道了吧。不过这样也好——”脸上笑意愈发深了,“听说一品楼换了新的厨子,味道已与昨日大不相同,大人不记得正好。”

  ☆、萧律番外·长情(1)

  凤新国,炎兴十二年,年轻的皇后韩素在经历两日的痛楚后,诞下了双生子。
  炎兴帝萧隆龙颜大悦,当即赐名律与彻。
  对皇长子律,萧隆希冀其能袭家国大业,律天下万事,成一代明君;对皇次子彻,则希望其能通达明理,将来辅佐兄长,共守这锦绣河山。
  熟料方赐下名字,宫人还未及请安领赏,产房里便传来皇后血崩,皇长子呼吸不畅的消息。萧隆惊怒之下,急召太医院众人,几番周折,终是保得母子平安。
  喜悦之余,萧隆不忘亲自彻查此事,原来竟是后宫不满皇后独宠,合谋为之。
  萧隆大怒之下撤走诸宫,独留凤栖。
  可血崩之事依旧令其心有余悸,于是此后二十年,萧隆选择自服秘药,终身未再有其他子嗣。
  所以,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萧律和萧彻,决不能容忍得便是有人诟病他们的父皇。
  那个用尽一切方法守护他们母子的男人。
  ……
  寻常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可在凤新皇室,却是严母慈父。
  萧律因从娘胎里就带着病,自小体质孱弱,且自身不喜舞刀弄棒,是以常爱一人独坐看书。弟弟萧彻恰好与他相反。
  韩素以为这样不妥,便在家宴上提出萧律应每日围着甘泉宫跑三圈以强身健体,萧彻听了立刻大笑出声,熟料下一个就是他。
  “至于彻儿,本宫以为每日还是多抄抄书才好。”说完满脸带笑地转身看着萧隆,“陛下你说呢?”
  萧隆受着对面或明或暗的视线,咳嗽了一声:“朕看孩子们的课业总体完成得不错,只是各有优势而已,再说了,这兴趣也是极为重要的。”
  韩素扫了一眼两个小家伙,继续笑道:“普通人家尚且要求后辈文武双全以光耀门楣,皇室怎好落于人后呢?”
  萧隆又咳嗽了一声:“文武双全当然最好,可若能将其中一部分发挥到极致又何尝不可呢?”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梓童最喜欢的太白和仲卿不正是如此吗?”
  韩素想了想,摇摇头:“可他们终究不是皇室之人,肩上的责任不比我们。律儿和彻儿既身为皇子,享受着百姓供奉,便应多学些东西,将来用以维护子民。”
  顿了顿,对着萧隆一嗔,“再者,臣妾并非要他们做出什么大的成就,只是希望他们在课业上不过于失衡罢了。否则,怎会仅是跑一跑,抄一抄就行的?”
  萧隆只好无奈地朝两个孩子摇摇头。
  萧律也从母后的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威胁,只好淡笑着接受了。侧头见弟弟似是想要继续和母后抗衡,淡淡挑起一块红烧肉,趁弟弟未开口前塞到了他的嘴里。
  萧彻立刻瞪着眼睛看他。
  萧律不怕自己的弟弟,只觉得他这副模样可爱有趣,遂善意提醒道:“你忘记你才看过的‘经桀作尧,譬之若以卵投石,以指绕沸’了?”
  萧彻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不凶哥哥了。不仅不凶,还礼尚往来地给哥哥挑了一夹青菜。
  萧律说了声“谢谢”,顺便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韩素和萧隆相视一笑。

  ☆、山雨欲来风满楼(5)

  萧彻在净房洗漱完毕后,下意识便将脚步放轻了许多。
  进屋后,看见夫人穿着淡青色的寝衣,素手执着一本像是南安先生的诗集,目光恍若在看着纸面,可他却瞧出她暗蹙的眉头和因略觉不安而轻拂书皮的手指。
  见着这样心神不宁的她,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幸得未憋在心里。
  今日她的反应实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为依着她如往常一般害羞软乎的性子,见到了韩旷难免沉默,或是自己胡思乱想。
  可未想她说出的话竟是字字含意,看似客套,实则十分尖锐,浑身上下像是遍布了倒刺,丝毫触碰不得。
  不过却是应当的。按她之前所言,他不难看出她对生身父亲抱有的期待……熟料结果会是这般。
  他慢慢走到她身边,见果真是南安的诗,微微一笑:“自从娶了夫人,我便常见你看这本书——不知夫人喜欢尘客的哪首诗?”
  尘客乃是南安的号,一般人鲜少知道,顾霜略微诧异地看着萧彻。
  萧彻失笑,俯身轻轻咬了一口她的鼻尖当作惩罚后,方才道:“其实南安的《定方十策》比他的诗要好上百倍,只可惜风流骚客皆只瞩目于他的诗才,却忽视他的大略。”说完又别有深意地一笑,“叶木难道没告诉过你我策论学得很好?”
  顾霜一噎:“……”
  原来竟是真的吗?惊讶之余脸上也不由带了些笑,不似方才一人独坐时的沉默。
  萧彻见她展露笑颜,眸中柔情更胜:“夫人还未告诉为夫你喜欢哪首?”
  顾霜摇头:“我没有最喜欢的。”
  见萧彻笑着想说什么,她突然唤他:“夫君。”
  想是等着她一般,他将她揽到自己身边:“恩,我在。”
  顾霜将书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又沉默了片刻,方才有些局促地开口:“我今日,是不是……是不是有些过了?”
  半晌没有听见萧彻的回音,头不由垂得更低,“他毕竟是,毕竟是夫君的友人,我那样说话不知是否会有碍……”
  还未出口的话淹没在萧彻的声音里,他摸着她的头发:“无碍,夫人今日做得很好。”
  顾霜抬头看他,隐有不解:“很好?”
  “夫人若是如之前一般和顺,我有时也难免会担心。如今这样会生气会恼怒我倒是觉着自己终是与别人不同了些。至少——”他笑道,“夫人不会那般与我说话,可对?”
  今夜的萧彻意外的醇和,而她一向以为他身上只有将军的猛烈。
  那样的他她已很是喜欢,如今这般心中更是多了些说不清的情愫,好像,可以更依靠他一点了呢。
  萧彻虽能感受到她目光的不同,可骨子里还是个不解风情的武夫,一时未能明白背后原因,只当是今次安慰得恰到好处。
  见自家夫人神情已然放松许多,便将被子拉开,替两人盖好,也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好生搂着她,温言以对:“今日夫人想必是乏了,快些歇息吧。”
  顾霜听话地渐渐沉入梦乡,在将睡未睡之时,隐约又听见了萧彻的安慰。
  “往事旁人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吧,总归夫人的现在与以后还是有我的。”
  顾霜听着这样的话,不知怎得眼泪便自己出来了,一滴一滴落在萧彻的寝衣上,淡淡晕开,成一小朵一小朵的花。
  片刻后,又以为不该流泪,将泪意强压着收了回去,身体却不自觉地涌向萧彻怀里的最深处。
  她说:“好。”
  当然是极好的。
  韩旷一人立在宫外良久,一双眸子沉沉地看着宫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在想已多久未来过此处了吧。年少时放弃所有离开了这个地方,如今却是再要回来。而还未涉及什么,便已多出一个女儿,且还是萧彻的王妃,南国使臣的女儿。
  虽在收到密信之时知道是个惊喜,可这个惊喜,未免大了些。
  事情似乎发展地越来越有趣,可他并非为了有趣而来。
  再次抬眸,寿康宫的杨公公不知何时已立在他的面前,恭敬地笑着。
  寿康宫内素无香气,少了烟雾的缭绕,宫殿渐渐从记忆里走了出来,不再模糊。
  他小时候就喜欢这个地方,许是因为这是唯一一座没有熏香的宫殿,让他莫名觉得安全。
  太皇太后韩素早便在宫内等着他了,甫一见他进来,便好笑地注意到殿中的年轻宫女双颊绯红,不由打趣:“看来少扬这十几年前的凤新第一美男子还是风华犹存呀。”
  韩旷难得没有立刻接口,只是挑着眉行了一礼。
  韩素眸光一闪,微微偏头对兰嬷嬷笑道:“在外历练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老成了些。”说完见韩旷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又是一笑,“看来是真的老成了,好了,起来吧。”
  韩旷依言起身,韩素这才看见全貌。见他容貌几乎未变,忍不住赞叹:“你小时候便有大师说你今生是个有福的,如今竟未被岁月牵连,倒是个好兆头。”
  说罢又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只觉无一处不与小霜肖似,原本九分的猜测如今便成了十分。
  如今这关系……韩素在心里嘀咕,儿子如今已娶了媳妇忘了娘,她不好从中指画什么,可小霜毕竟身份特殊,若其中关系处理不当,难免会与两国有碍。何况眼下大赫又频频挑衅,正是万事都需筹谋的时候,更不容一丝差错。
  但毕竟是历经三朝之人,后辈的感情纠葛她无意去管,至于这军国大事,她也只需瞧着不出错就好。加之韩素向来信奉老庄的无为之治,虽对侄子的风流成性难免恼恨头疼,可木已成舟。过了先头的生气,又得知了顾染的心思,便也打算就此放过了,只不过,该问的她一样也不会少。
  “这次知道跑回来给哀家这个老人家过寿辰了?”
  准备好的理由一下就被道出,韩旷微微一笑:“这次是姑母的整寿,侄子合该回来一趟。”
  韩素挑眉:“哟,那你这次回来得倒是早,提前了快半个月了。哀家以往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么个习惯?”
  进宫前便知晓难逃姑母的风趣,眼下面上只管带着笑,说什么都受了。
  韩素看出他的策略,哼了一声,这才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哀家就不一一过问了。只是——”眼神落在韩旷身上,严肃了许多,“小霜,你可见着了?”
  韩旷点点头。
  韩素看他那表情就知晓他并未放在心上,皱了皱眉,开口责备:“你身为人父,十六年来未行一日责任,如今既已相认,便该想着如何弥补才是。你倒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是要做给谁看?”
  韩旷淡淡一笑:“姑母说笑了,不过长相肖似罢了。”
  韩素不怒反笑,指着他道:“这世上长相相似能到如此地步的你再去给哀家找一个来!”瞧韩旷面上仍是不在意的模样,怒气更盛,“再有些日子,南国左相便就到了,到时候你自己把你做的事情给哀家解决了,听到没有?”
  韩旷见姑母一脸威胁,内心笑着怎么越活越孩子了,面上却如她所愿无奈地点了点头。
  见目的达到,韩素也懒得留他在眼前晃来晃去惹人生气,摆摆手:“行了,你自己去长乐宫和慈宁宫见皇上与太后吧。”
  韩旷唇边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妹妹了。
  他生性最是风流,从小便对男女之情懂得多些,是以常用看客心态瞧着别人的喜怒。至于他的妹妹,或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心思。
  他曾以为一切的根源不过是因为萧彻是根木头,可或许,世上从来没有谁会一直做一根木头。
  “陛下,韩大人已前往慈宁宫,想必过会儿便该来长乐宫了。”
  萧琉执笔的手一顿,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色。
  “如今的消息倒是准时。”
  穆东唇边生出笑意:“暗卫经过多年历练,自是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
  萧琉将笔放下,拿出一本奏折来:“可有甚奇怪的吗?”
  “韩大人此次还带回一名歌姬,名唤霓裳,被安置在九华山下的小镇里。”
  萧琉有些意外,只因韩旷身边的女人向来不会超过半个月。
  “这位霓裳,就是自他在蠡县起,便有的那位?”
  “正是。”看了一眼萧琉的神色,乖觉地补道,“如今算来,约有半年了。”
  萧琉敛目,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一笑:“让人继续看着就好。”
  “是。”
  室内一时沉默。穆东正欲躬身退至一旁,却听见萧琉平板无波的声音。
  “赵府的女婿寻得如何了?”
  穆东心中“咯噔”一声,偷眼瞧萧琉时,却未见异色,知晓陛下的威重又上了一个台阶,又是欣慰又是愁,可回话时已按下所有的情绪,恭敬道:“只因未选出赵姑娘喜欢的,故而迟迟未有进展。”
  萧琉听着穆东的回话,余光早已落在桌案边的砚台上,模样却专心得很。
  良久,方才淡淡“嗯”了一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6)

  韩旷的回归于平静的都城而言,好像一丝波澜也未引起。
  当年的凤新第一美男,不过举手,便有大批拥趸蜂拥而来,如今风华未老,当时盛况却难以复继。
  霓裳低眉替他斟好一杯酒,本欲退下,却被他一下卷入怀中。
  韩旷很快便寻着她的唇,驾轻就熟地深吻着,半晌却未见她有什么回应,不过单纯地受着,眉心一蹙,一下松开她的唇,只轻轻地搂着她。
  眼梢处很快又是那个风流无匹的韩公子。
  “怎么了,莫非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招惹上你了?”
  霓裳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韩旷便只盯着她。自从她知晓自己身份后便是这副模样,该做的事情一样不少,可却分明没了之前的心思。
  他不过是骗了她几个月而已——或许是最近太宠着她了。这般想着,韩旷将僵在唇角的笑意渐渐收起,耐性似被耗光。
  他将她彻底地放开,摆一摆衣袖,复又端坐,低头一人执着棋子。
  “你先下去吧,这几日都不必在跟前当差了。”
  霓裳无言地看着他。
  静坐片刻的他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便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正想出声,却见她忽然将眉眼收敛,默默退了出去。
  那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结,韩旷微微皱眉,心中生出些微异样,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而他却抓寻不见。
  他本欲再深究一下这种情绪,思绪却被屋外小厮的声音打断。
  “大人,国公府的孙管事来了。”
  韩旷桃花眼里泛着莫名的光亮,唇畔浮起若有若无的冷笑。
  “让他进来吧。”
  顾霜仔细看着眼前的请帖,略有些诧异:“赵府要替赵霏姑娘招个贤婿?”想了想,又觉有趣,“这赵府倒是别出心裁,非嫁而娶,令我都有些羡慕这位赵姑娘了。只不过——这位赵姑娘我瞧着年岁并不很大,赵府怎么就急着替她寻夫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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