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风华- 第10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说你的命金贵得很,绝不会为别人折损,那我呢?”
  江重雪抱臂:“不会。”
  周梨猛地刹住了脚,瞪大眼睛看着他。
  江重雪捧住她的脸,“你的命只不过和我的命一样金贵而已。有朝一日,若遇到两难的境地,我可以舍命救你,但若救不到你,我亦不会在你死后想着随你而去。阿梨,你也要这样想,知不知道。”
  周梨其实也是这样想。她忽然觉得,也许他们两个能在一起,正是因为他们骨子里有许多东西是一样的。
  三人走得极慢,后面两人顾着哥舒似情,所以随他的步伐缓慢前行。
  哥舒似情在一个岔路口拐向了左边,说:“不要跟来。”
  两人只好止步,停顿片刻后,往另一处去了。
  到前厅时,发现浮生阁的弟子们都聚集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看到他们过来,为首的弟子道:“江公子。”
  江重雪看他们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周围一群弟子纷纷聚了上来,过了一会儿,他们突然集体躬身半跪。
  周梨没见过这么多人一下子跪在自己面前,微微咋舌。她侧首,他们当然不是跪她,而是要跪江重雪。
  弟子道:“阁主生前遗命,把浮生阁托付给了江师弟。即是说,阁主已将下一任阁主之位传给了江师弟,现在还请江师弟同意成为下一任浮生阁阁主。”
  不等江重雪说话,身后众人一起响应。
  江重雪微微惊讶,“可是,师父他只是把浮生阁暂时托付给我,并未说……”
  生怕他不答应,弟子抢过他的话头,“阁主虽未说明,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还请江师弟不要拒绝。”
  江重雪轻微凝眉:“但……”
  “江师弟是阁主入室弟子,和我们不同,我们虽也由他教授武艺,却还做不得他的徒弟。阁主愿意为了江师弟打破规矩,就是看重你。”
  江重雪似乎还有话要拒绝,又被人接过:“况且,江师弟还练成了春风渡,我们不如江师弟根骨好,练不成,所以由你当我们的阁主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江重雪又说一个字:“我……”
  再次被抢过话:“请江师弟千万不要拒绝我们。”
  江重雪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若想让我当你们的阁主,就该先让我把话说完。”
  弟子惊喜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江重雪道:“我何时这么说过?”
  “……”
  他叹口气:“你们这么说几句便要我立刻答应么,总该给我考虑的时间。”
  “……”
  “性格如此毛躁,这么些年白修炼了吧。”
  “……”
  江重雪拂袖而去:“容我想想吧。”
  他走远之后,一名弟子才敢嘀咕:“江师弟的性格也没有很好吧……”
  江重雪当年在浮生阁养伤,众人可是和他相处过的,算是深知他的脾性。
  周梨噗地笑出来。
  浮生阁虽不大,也非江湖门派,但怎么也是谢天枢辛苦创立的,重雪若应承下来,这一生就要对浮生阁以及这些弟子负起全部责任。这担子不轻,不可以轻易答应,因为若应下来了,必是要一辈子做到的。
  周梨舒展了一下双臂,看到庭院里的花卉不知何时都枯萎了,她这才惊觉,凉秋已至。
  宋绍兴三十三年的秋意来得晚。
  谢天枢的后事办完后,哥舒似情准备回求醉城了,离去前,他去了谢天枢的房间,从床下摸出一个铁盒子,这是谢天枢的遗言里说留给他的。
  哥舒似情在那盒子里发现了许多年少时的物什。
  他第一次提笔写字的毛笔,第一次捏的泥人,一个放了十个铜板的荷包,那是他小时候藏的私房钱,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
  他坐在谢天枢的床上,把每一样东西的来历都慢慢在尘封的记忆里找到。
  他捧着那盒子,在没有人的房间里,总算可以真正地哭出来。
  哥舒似情离开后,江重雪和周梨暂时住在了浮生阁,在找到下一任阁主或者江重雪自己成为下一任阁主前,浮生阁内的事物都交托在了江重雪身上。
  久而久之,弟子虽然嘴上还是叫他一声江师弟,但心里已把他当做阁主,大小事都会找他决断。
  因此浮生阁的弟子们便暗中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江重雪留下,当这个阁主。
  可江重雪要走谁能留得住他。
  “那就把他迷晕,让他走不得。”一名弟子提议。
  “浮生阁内哪有迷药,那种下三滥的东西。”另外一人哼了哼。
  “我们是没有,”第三个人说,“山下肯定有卖啊。”
  众人把脖子提起来:“对啊!”
  “你们够了!”终于有人觉察出这话头越偏越远了:“岂能对江师弟用毒!你们真是的!”
  众人恹恹地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有人道:“用毒是不光明磊落了点,我们应该攻其要害,打其弱点。”
  那人用蘸了水的手指在桌上写下两个字:周梨。


第118章 娶你
  周梨好端端地在浮生阁住着; 某天被一阵冷风刮过时; 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疑心有人在说她坏话。
  她念声阿弥陀佛; 百无禁忌。
  谁知这个喷嚏打完没多久,诡异的事情就来了。
  浮生阁的弟子们待人一向很恭敬,礼数周全; 待周梨也是如此; 可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待周梨忽然变得不止是恭敬了,简直可以说是殷勤。
  甚至可以说是; 有点狗腿。
  他们对着周梨“上午好”“中午好”“晚上好”的一日三问候,脸上堆满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他们对着周梨“冷不冷”“热不热”“要不要给周姑娘多添一床被子”。
  他们还对着周梨拍马屁“周姑娘这衣服好漂亮”“周姑娘今天真好看啊。”
  这还只是开始,此后几天; 周梨就觉得他们越来越怪,有时没事就爱对着她笑,笑得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要么就无事献殷勤; 夸她长得好看,还买东西来送她。
  起先不知是谁打听到的; 说周梨爱吃,胃口极大; 于是她的房里开始多出了各种吃食,从桂花糕到百果蜜糕,从枇杷梗到棋子饼; 应有尽有,皆是姑苏当地有名的吃食。
  周梨一开始觉得不错,虽然不知那些人发的什么疯,不过有糕点甜甜嘴也很好。
  谁知他们送的数量越来越庞大,最后连整只鸡都放到了她桌上,让她目瞪口呆,不得不明令禁止所有人都不得踏进她房间半步。
  众弟子看周梨已经对吃食厌烦了,便换了花样,改送胭脂水粉,姑娘家,送这个总是没错的。
  错是没错,不过浮生阁的弟子皆是男性,而且向来修身养性不沾女色,哪懂得姑娘家喜欢什么样的胭脂水粉,于是什么古怪的颜色都往周梨手上送,周梨若把这些往脸上涂,晚上出门不定被人当个妖怪。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呀?”周梨着实忍无可忍,向江重雪抱怨。
  这天江重雪和周梨在山下的酒楼里吃饭,周梨瞧着窗外的热闹景象,一只筷子搅着竹筒里香甜的牛乳,忍不住叹气。
  周梨脑筋转得快,忽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
  江重雪笑得无可无不可,听她抱怨完毕,正要告诉她这其中的缘由,见她自己悟出来了,便道:“哦?”
  “他们这是想报复我,”周梨正正经经地说:“对了,一定是这样。当初我送你到浮生阁养伤时,给他们惹了不少麻烦,他们这是记着仇,想还回来。”
  “……”江重雪道:“若是想报仇,该对你不好才是,他们送吃送喝兼送胭脂水粉,这哪是要报仇。”
  周梨再次陷入迷糊。
  江重雪高深莫测地说:“他们这是想让你觉得在浮生阁过得很好,好到再也不想走了。”
  周梨道:“啊?”
  “如果你不想走了,”江重雪拖长了尾音,勾着眼角笑起来,“我岂不是也不想走了?”
  周梨醍醐灌顶,想了想,再拍桌子一下,高声道:“哦——!”
  江重雪笑道:“他们心心念念想让我当浮生阁阁主,可我未给过他们一个承诺,他们心里不踏实,又不敢当面对我说,只好用了个迂回的法子,想用你来拴住我。”
  周梨心头莫名其妙地一甜,忽然觉得那群弟子还挺有趣可爱。她一手撑着脸,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时不时地发出几下笑声,方才还心情不好,现在突然就明朗了。
  “走走走,”周梨看桌上的酒菜基本已扫荡完毕,把他拉起来,“我们去逛街。”
  姑苏多山水,此酒楼正好临着一湖,两岸杨柳依依,他们沿着湖堤缓行,见停摆一只乌木船,询问艄公可否载他们游历一番,艄公振奋起精神,招呼他们上船。
  江重雪一撩衣袍跨上了船板,还没转过身,周梨已经跳了下来,震得船身一阵摇摆。
  艄公将撑船的竹篙在湖里一点,凝在湖面的晚霞碎成珠玉。
  缓缓持渡,水声潺潺,穿过半月牙形的桥底,两岸玉台楼榭火树银花,风一过,有花香盈鼻。
  持渡到一半,周梨忽然跳起来,指着岸边:“有卖糖葫芦的!老爷子,停船停船!”
  这艄公极其恪守本分,还没到规定的岸头硬是不给靠岸,“没到嘞,没到就亏着你们银子嘞!”
  周梨道:“……不亏不亏,银子我们照付给你就是了。”
  艄公还是摇手,“不成,不成。”
  周梨见他认真古板地出奇,不由好笑。可她又极想那糖葫芦,轻盈地飞到了岸上。
  那艄公大惊道:“神仙!”
  江重雪摇了摇头,把银钱结算给艄公,也飞上了岸。
  艄公大叫:“又一个神仙!”
  周梨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人一串。
  江重雪揶揄她:“我记得有人说过,再也不吃这东西了。”
  周梨翻个白眼,多久之前的事了,还记得。
  天边正是暮色时分,霞光独好。
  周梨说自己晚饭没有吃饱,拉着江重雪买姑苏当地的小吃,江重雪道:“这些天你还没吃够?”
  周梨道:“别人送的吃着没意思,自己买的吃得才香。”
  歪理。江重雪轻轻笑着看她又转到了一个卖桂花糕的摊子前,正与小贩砍价。
  他悠悠地站着,看着和小贩砍价砍得面色红润唾沫横飞的周梨,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这时,一只玉手纤纤攀上了他的肩膀,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
  江重雪本能之下几乎要出刀,待转过身看到的是数张勾画精致的脸时,不由怔了怔。
  姑苏不止多山水,更多秦楼楚馆。
  一家挂着花灯的楼阁前,钗裙艳妆的姑娘们娇笑软语,硬是要把江重雪拖进去。
  江重雪绷着脸,又不好对姑娘家出手,只好把语气放冷,叫她们放手。
  姑娘们见他长得好看,恨不得把他收入怀中。江重雪站如硬铁,脸色完全沉了下去。姑娘们只当他是害羞,团团把他围住,不停地拉扯摸捏。
  突然之间,她们被突如其来的一股柔风逼退,响起几声惊呼。
  江重雪趁机一挥袖子,快步离开。
  那里周梨才刚与人砍完价,正准备喜滋滋地摸银子买东西,江重雪扯过她手臂,“快走。”
  周梨莫名其妙地随他一阵快跑,跑出一大段路后她才隐约知晓原因,笑得说不上话来。
  江重雪把唇一抿,轻轻一弹她额头。
  闲逛一阵,已是华灯初上,江重雪问她:“回去吗?”
  周梨摇摇头,把一块桂花糕吞下肚子,眼角瞄到了什么,开心地拉着他往那个地方跑,“我们看戏去!”
  漆红小木楼,楼外悬着两盏六角灯笼,今日上演的一出戏码是《牡丹亭》,可惜戏票在三日前就已卖光。
  周梨见这厢没着落了,只好寻觅另一厢。这戏楼旁有一间这条街上最大最热闹的茶馆,此刻座无虚席,正对着茶馆大门的桌子后面坐了个说书先生,里里外外挤满了竖着耳朵听说书的人。
  周梨拉着江重雪硬是挤了进去,没座儿了,就在角落站着,听上那么几耳朵。
  这说书先生慷慨激昂说的是某个大侠斩杀绿林大盗的故事,说到激动之余,啪地一拍桌子:“天可怜见,那几个贼匪手起刀落,咔擦!就把数十名无辜百姓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说到这里,茶馆里爆出一阵低低的哀鸣。
  讲的正入神的先生挤出各种夸张表情,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可惜内行人一听,便知他所描绘的武功有九成都是胡编乱造。
  周梨却听得津津有味,只见他端起杯子润润喉继续道:“各位客官,你们猜这位首当其冲,斩杀无数贼匪的大侠是谁。且先卖个关子,先说说这位大侠使的兵器,那是一柄宽七寸,长五尺的大刀,重七十二斤,刀柄髹紫漆,复以金色的蛇腹断纹,在江湖兵器谱上排名第二十七,名曰:金错刀!你们再猜这位大侠姓甚名谁?那可是浮生阁阁主谢天枢的入室弟子,也是浮生阁新任的阁主,姓江名重雪是也!”
  茶馆里众人一迭声地喊好一把金错刀好一个江大侠,周梨张大了嘴巴,回头去看江重雪和他手上的金错刀。
  江重雪微微扬起了眼角,倒是有了些许兴致听下去。
  可说书先生说的这故事完全是子虚乌有,江重雪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件经历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姑苏这地方不算大,但浮生阁在此地是相当有名气的,尤其浮生阁弟子时常会来这市集采购物品,也时常有人会上山去打猎采药,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便听说了谢天枢已辞世,以为浮生阁也已换了阁主,新任阁主便是一个叫做江重雪的人。
  于是江重雪这名字便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浮生阁是江湖正道,谢天枢的为人当地无人不知,他挑选的下一任阁主自然也被大家认为是秉性纯良,不过江重雪这名字在江湖上还算不得有名,似乎也没有什么事迹。
  既然没有事迹,那就编出些事迹来,这反正是说书的拿手好戏,趁着大家都对这名新任浮生阁阁主感兴趣时,在这人身上编排些故事,一定能吸引很多人来听。
  不过没想到说书先生竟然连金错刀都打听到了,看来功夫做得可够足的。
  那说书的就开始编造起江重雪的武功是如何的出神入化,把他描绘得已不是一个正常人,简直像是天上的神仙。
  周梨听得频频笑出声来,江重雪轻轻一哼。
  先生说完这一段,周梨跟着众人啪啪啪地鼓掌,手摸向江重雪的衣襟,“瞧人家把你说的多好,给钱哪。”
  于是一块银锭子便从众人头顶飞过,稳稳落在说书先生面前。
  说书先生惊了一惊,心道是谁手法这么好,想来是有功夫的呀。
  连忙伸长了脖子寻找,正巧看见一红衣男子同一名女子并肩走远,那男子肩上扛着一柄可怖的大刀。先生认出此刀,可不跟自己描述的一模一样么,哎哟喂一声,叫道:“金错刀!江江江大侠!”
  周梨与江重雪步法快,早已把那茶馆远远撇在了后头,见时辰不早,出城往浮生阁去。
  进了桃花坞,靠岸有艘木舟专给人渡水用,周梨坐在舟上,江重雪提了木浆划船。
  已是深秋,桃花未开,整个桃花坞都飘满落叶。
  木舟飘飘荡荡地游到了水中央,夜空像压得极低,明月触手可及。
  周梨一阵心神荡漾,猛一转头,正巧看到江重雪陷在月色水光里的脸十分好看。
  “重雪,”她连声音都放低,“你给我讲《牡丹亭》的故事好不好?”
  今天那戏楼的《牡丹亭》她没有机会听,想让他给她讲一讲。
  江重雪道:“你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