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公主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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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公主之心-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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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就把如何打捞尸体,如何发丧,如何安抚家属的步骤讲了一遍。
  灵犀又说:“报官了吗?”
  “是她自己掉进去的。”海棠说完这话,觉得不妥,又补充说:“太太说……”
  “我没问你太太说什么,她自己掉进去的,是你瞧见了,还是别人看见了?”
  海棠只得说:“没人看见,当时是夜里。”
  “既然没人瞧见,是自杀是他杀或者是意外,都要由官府看了才知道,这么急急地发丧,倒让人说闲话。咱们这样的人家,尤其要小心谨慎,不要被外人抓了把柄。你现在找个男仆去官府里报案。去吧”
  海棠直挺挺地跪着,话语里软中带硬:“公主的吩咐,我不敢不听,但是太太先前说了,正值年下,此事不宜大肆宣扬出去。”
  灵犀板着脸:“太太是叫你顾全顾家的颜面,可没有叫你草菅人命。”
  海棠一张脸涨的通红,汗水涔涔落下来,说了个是,被丫鬟搀扶起来,颤颤巍巍地走了。
  灵犀申斥了海棠一顿,回到家里已经是正午了,丫鬟秋儿高高兴兴地收拾衣服,说道:“大好事,咱们可以去外面玩了。”原来刚才管家到这里传话,说是皇帝带贵妃去皇陵祭祀,近臣及家眷可以随行,这一去大概要十天左右。
  “说是在河北。”秋儿仰着脸说:“我自小在都城长大,可没有去过外面呢。”
  灵犀听说是随御驾同去,心里很不情愿,就说:“你去回太太,说我感染了风寒,不宜出行。”顿了顿又说,“你要实在想去玩,可以跟太太同去。”
  秋儿撅起了嘴唇,但还是说:“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怏怏不乐地去顾太太那里回话了。
  当夜里,灵犀沐浴过后,坐在书桌旁写字,秋儿捧着茶杯在旁边伺候。墙上的自鸣钟当当响了八下,秋儿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把大门关上吧,今儿天冷,早点睡。”
  灵犀手握毛笔,漫不经心地说:“这会儿关了,一会儿还得去开。”
  秋儿笑道:“今天这么冷,说不定他不来了呢。”
  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大门开启的声音和脚步声。
  原来顾庭树每晚戍时都会来她这里坐一会儿,有时候两人生气了,他也要站在窗外说几句关切的话才肯离开。
  秋儿早就迎上去了,嘴里说道:“今天这样冷,我以为少爷不回来了,刚才公主还念叨你。”
  灵犀蹙眉道:“你这蹄子……”
  顾庭树披着一身风霜走进来,先把身上的大氅脱了给秋儿,又搓搓自己的手掌,笑着走过来,问道:“你念叨我什么?”
  灵犀背转过脸,并不搭理他。
  顾庭树早就习惯了,自己提了一把椅子,坐在书桌旁边,盯着灵犀的侧脸,温声说:“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你别耍小性子。”
  灵犀这才看了他一眼。
  “去皇陵祭祀,你为什么不同去呢?”顾庭树显得很郁闷:“到时候只有父亲母亲和你我一起去。咱们两个同坐一辆马车,说说笑笑的多好。”显然是把这次出行当做两人度蜜月的好时机了。
  灵犀并不买账:“我不爱看见皇帝一家子。”
  她既然这么说了,顾庭树也不好勉强,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于是说:“我刚从妈那里过来,海棠哭得跟泪人似的,说你挟制她了,这是怎么回事?”
  灵犀听了,想了一会儿才嫌恶道:“你的小老婆也太讨人嫌了,我不过是……”说到这里看着顾庭树,目光很锐利:“你到我这里兴师问罪的?”
  顾庭树慌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急得满头大汗,又解释道:“我是担心你跟她起争执了,所以来问问你受委屈了没?”很关切地看着她,目光里是融融的爱意。
  灵犀脸颊一红,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没有。”
  房间里暖香袭人,丫鬟早就躲到别处去了。顾庭树把椅子拉近,近到两人的膝盖已经靠在了一起。他看见灵犀的耳根慢慢红起来,又传染到了脖颈,于是凑上去说:“我这一去,十多天不能来看你了。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灵犀看着自己亚麻色的裙子,结结巴巴地说:“注意安全。”
  顾庭树看着她,笑道:“你真的不陪我吗?别人都带女眷的,你不去的话,我只好随便找个丫鬟充数了。”
  灵犀呆呆地看着他,不确定这句话的真假。
  “我书房里有个伺候笔墨的丫鬟叫茉莉……”顾庭树半真半假地说完,又笑起来:“开玩笑的。”伸手把灵犀抱在怀里:“骗你的。”
  灵犀慢慢地揉眼睛,半晌才说:“随便你。”
  “那你哭什么?”顾庭树低声问。
  灵犀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止住眼泪:“我现在不哭了。”
  顾庭树又陪她写了一会儿字,然后才道别,走的时候说:“我明天就走了,你在家里好好的。阿桃的预产期虽然是下个月,但保不齐要提前,你多照顾她。上次下药的事情,是我的主意,别为了我,离间你们俩的感情。”
  灵犀忙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她的。”
  顾庭树又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起身走。旁边的丫鬟过来取过大氅,准备给他披上。灵犀却接过来,手腕一抖,将大氅抖开,轻声说:“你过来。”
  顾庭树又惊又喜,慌忙走上来弯下腰:“有劳公主。”
  灵犀嗯了一声,踮起脚尖把衣服披在他身上,又专心地系衣服上的带子。顾庭树悄悄摆手叫丫鬟出去,低声说:“灵犀?”
  灵气微微抬起眼皮:“说。”
  顾庭树抿嘴一笑,显得很不好意思:“我……我今天可以留在你这里吗?”又放低了声音解释:“你要是不喜欢那个……我什么也不做,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
  灵犀迟疑了一下,外面忽然传来丫鬟说话的声音。她便开口问:“是谁?”
  秋儿过来回禀道:“是阿桃那边的婆子,问少爷啥时候回去。”
  灵犀忙说:“这就回,给他准备灯笼,天黑路滑,照看着点。”说完这话,推顾庭树出去。
  顾庭树站在门外,阴沉着一张脸,怔了一会儿才气冲冲地回去。
  他回到阿桃的住所,阿桃正坐在炕上做针线,虽然身材胖了,脸上依旧带着笑:“明儿要走了,我给你准备了……”
  顾庭树站在门口,也不打算解披风,只是冷着一张脸说:“我晚上住在哪里,还轮不到你操心,叫你的人好好守规矩。”说完这话,掀开帘子就走了。
  阿桃僵直了身子,脸上笑容一点一点冷下去。她跟顾庭树好了两年多,从未受过一句重话,更别提是当着丫鬟婆子的面挨训了。她呆了一会儿,耳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远了,她哆哆嗦嗦地摆手叫众人出去,而后伏在枕头上大哭了起来。
  第二日顾老夫妇带着儿子离开,门口车马排了一行。余下众人皆站在门口送别。灵犀站在首位,身后跟着海棠和阿桃。何幽楠生病,没有出来。海棠妆容鲜艳,衣服华丽,显然是打扮了许久。阿桃亦穿的很整齐,脸上涂了很厚的脂粉,眼皮微微肿着。灵犀只穿了一件鲜红色的披风,遮住头脸身体,免得被人看出来自己是强行被床上拉过来的。
  顾庭树拉着灵犀的手说了一会儿话,见她只是揉眼睛打哈欠,于是说:“好啦,你回去睡吧,难为你一大早起来送我。”
  灵犀捂着嘴巴,气若游丝的说:“应该的。”
  他又看了一下其他人,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就走了。
  灵犀回到房里又睡了一上午。那三个人走了之后,家里再没有能约束她的人,于是她中午不吃午饭,只吃了两斤冻柿子,下午继续睡,晚上呕吐,半夜叫厨房给她做汤圆和炒饭。吃过饭又觉得不消化,自己去马槽挑了一匹马,在花园里乱走。阖府的人只好提着灯笼在她前面指路,不敢多说半句。一直闹到东方天空发白,她从马背上跳下来,见仆人们疲惫不堪,便举起马鞭一挥:“都回去睡觉吧。下午再出来做事。”
  从此顾府的每一天,从下午开始,到第二日早晨结束。阿桃是孕妇,吃饭穿衣都有专门的丫鬟和厨娘,她倒也没说什么。海棠大早上起来,丫鬟们服侍她洗了脸,说厨房已经熄火了,要下午才能做饭,捧上了冷丝丝的糕点和鸡肉卷。
  海棠将冷饭扔到地上,转身坐在梳妆台前,哼了一句:“窑姐儿似的,什么做派。”
  任何一座深宅大院里都不缺搬弄是非的人,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灵犀的耳朵里,她笑了一下,问那传话的婆子:“窑姐儿是什么?”
  那婆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旁边的秋儿训斥那婆子几句,又对公主说:“不是什么好话,公主只当没听见吧。”
  “我既然听见了,哪能就这么算了。”灵犀冷下脸道:“我生平最厌恶你你们这种挑唆主子关系的老东西,好好的一个家就是被你们弄的乌烟瘴气。我瞧你在这府里待得也够久了,叫管家拖出去打几板子,撵出府吧。”
  那婆子本来是憎恶姨太太管家苛刻,想借公主之手煞她的威风,不料竟砸到了自己的脚,只得含羞忍愧离去。之后公主待海棠依旧如前,并不刁难责难她,旁人才知道她是欺不得、骗不得的。
  一连四五天,灵犀只顾享受无拘无束的生活,整天招猫斗狗,无所不为。这天早上她躺在床上,不知道怎么忽然想到了阿桃,又想起了她的小孩,心中有些挂念,就起身叫秋儿去瞧瞧她。秋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姨太太在那里,我说不上话。”顿了顿又说:“姨太太不搭理我,阿桃对我也不冷不热的。”
  灵犀哦了一声,把脸埋在枕头里:“你只说去过就行了,谁问你了。”
  秋儿见她要睡了,自己去外面做女红,现在正是早晨,仆人们大多在房间睡觉,有些睡不着的则去厨房胡乱找食物。她低头绣了一朵荷花,正在胡思乱想时,忽然瞧见两个健壮的仆人从花园的小路上匆匆跑过。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秋儿站起来看了一会儿,那些是往阿桃的院落去了。秋儿跟着走了过去,见院子门口聚集了十几个丫鬟婆子。
  “张妈妈,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秋儿笑道:“难不成主子发赏钱了?”
  婆子见是公主的婢女,只得诚实回答道:“阿桃姑娘怕是要生了。姨太太叫我们在这里守着,不准生人进去,以免冲撞了产妇。”
  秋儿欢喜道:“这么快?我刚才来的时候,阿桃和姨太太正说话呢。”
  “本来日子就到了,迟一天早一天也是有的。”婆子回禀道。
  秋儿转过身就去跟公主说了。灵犀刚朦胧睡了一会儿,听见秋儿的传话,立刻掀开棉被跳起来:“我去看看。”
  两个人风风火火地跑到阿桃的居所,还没踏进院子里,就被婆子们拦住了:“公主,这里你进不得。”
  灵犀怒视着她:“我凭什么进不得?”
  “产房腌臜,公主身份尊贵,不宜进去。”
  灵犀听了,只好站在原地等待。院子里站了二十多个丫鬟婆子,又有人进进出出的送热水、倒秽物,阿桃叫喊声隐隐约约地传来。灵犀站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又叫人通报里面的消息,里面只是说:“正在生。”
  灵犀见那些盆子里端出的血水越来越多,阿桃的声音也越发凄惨,她一时间心惊肉跳,又想起顾庭树嘱咐她照顾阿桃的话,一咬牙大步踏了进去,旁边人拦她,都被秋儿怒斥到一边了。
  她踏进屋子里,喊了一声:“桃姐姐。”屋子里传来响亮的婴儿哭泣声,一声接一声的,众人都欢喜起来。灵犀叫秋儿守在门口,自己迈步进去。屋子里气味不太好,地上淋淋沥沥的全是水。屋子正中央放着一张木床,旁边站了四五个人,阿桃躺在血迹斑斑的棉褥上,身上宛如被水浸过似的,湿淋淋的。
  灵犀赶紧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桃姐姐。”
  阿桃面如白纸,也没抬眼,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心。灵犀把耳朵放在她唇边,听见她说:“少爷呢?”
  灵犀忙说:“我这就叫他回来。你安心歇着。”见她精神倦怠,要死掉似的,灵犀害怕极了,又强自镇定地问产婆:“男娃还是女娃?”
  产婆还在床尾忙碌,听见这话就直起腰,看向海棠。
  海棠大声说:“公主问你话,你只管回答,看我做什么?”
  那产婆跪下说:“是龙凤胎。”
  灵犀格外看了她一眼,是个生人,不禁训斥海棠道:“为什么不请太医,这个婆子是哪里来的?”
  海棠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冷淡:“这是京城有名的产婆,给很多王公贵族接生过,公主不放心吗?”
  灵犀懒得搭理她,起身去另外房间看了一眼婴儿。两个孩子还没擦洗,一身红皮,沾了许多秽物,张着红嘴巴只是哭。灵犀弯腰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有些意思,虽然丑,但是丑的好玩。
  她再次返回来,发觉房子里静悄悄的,并且有些冷。灵犀走到床边,眼见阿桃脸上的光彩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她不禁慌了手脚,大声喊道:“桃姐姐,桃姐姐!”
  阿桃哼了一声,嘴巴动了动,嘴型的意思是:“少爷呢?”
  灵犀禁不住落下泪来,安慰道:“他快回来了。”又抬头看向产婆,厉声道:“她怎么会这样?”
  产婆站在床尾,回禀道:“生完孩子就是这样,歇一会儿就好了。”
  灵犀瞪着她,忽然掀开棉被,就见床褥上血糊糊的几乎被浸透了,阿桃下半截身子陷在血泊里,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灵犀惊的说不出话,忽然扬手打了那产婆一巴掌,厉声道:“她要是死了,我叫你碎尸万段。”说完这话跑出去,大声喊道:“秋儿,备马!”
  灵犀骑快马去了太医院,本来请太医是有一堆规矩的,但是灵犀声色俱厉,说是牵涉了顾将军长孙的性命,那太医唯恐担责任,只好收拾了药箱,骑快马赶到顾府。两人走进院子里时,只觉得四周安静的不像话。太医抢先进去,一瞧见床上的情景,叹了口气,跪下回禀道:“公主,这可是神仙也难救了。”
  阿桃的血似乎已经流干了,床上地上滴滴答答的尽是血泊。灵犀捂着嘴巴,坐在床边慢慢地握住阿桃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阿桃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灰蒙蒙的,她开口问道:“天都黑了,少爷还没回来吗?”
  灵犀不知道如何回答,含糊地说:“快了,你再等等。”
  虽然已经叫人去通知顾庭树了,但是路途遥远,一两天是回不来的。
  阿桃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上一次我叫人请他回来睡,他还恼了我。也不知道气消了没有。”
  灵犀强笑道:“他哪会认真跟你生气呀。你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爱你还来不及呢。”
  阿桃点点头:“少爷喜欢孩子。往后我不在了,他看着孩子,就像看着我一样。”
  灵犀听了,忙对丫鬟说:“去把孩子抱过来给阿桃看。”
  那丫鬟迟疑地看了看四周,只是不动。
  灵犀霍然起身,去了隔壁房间,之前放置孩子的地方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灵犀一颗心噗噗狂徒,大声道:“孩子呢?”丫鬟跪下来小声禀告道:“刚落地没一会儿就死了。姨太太说不吉利,叫人清理出去了。”
  灵犀一阵头晕目眩,这时候外面丫鬟齐齐喊了声:“阿桃咽气了。”

  ☆、她的仇恨

  灵犀守在阿桃的床边,摸了摸她的手,又扒拉她的眼皮,眼见她雪白的肤色渐渐黯淡成灰,体温也一点一点的冰冷。太医在地上磕了头,悄悄地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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