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有娇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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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有娇兰-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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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煦答:“我本来都已经出城了,可左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越走越心神不宁还是决定回来看一眼。”他说着顿停下来低头,以很轻的声音说了句:“幸亏我回来了。”
  我也感慨:“是啊,幸亏你回来,要不然你姐这会儿估计是命丧九泉了。”
  “谁是我姐?”他不客气地怼回来,“我只有兄长没有姐,说好了这一路你要喊我哥的。”
  不由失笑,满足他的愿望,“哥,现在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啊?你刚买的马也跑了,要不和我一同到济南再买一匹吧。”
  他没有立即应我,沉吟片刻后抬起眸来看我,“我送你回到家后再回。”
  “啊?”我直接错愕。
  “你一个女人独身走太过危险了。”
  “可是……你把我送回南方再回去北平来回岂不是要一个月?到时你如何与你父亲和母亲交代啊?”徐妙云就算再睿智,恐怕也难忽悠朱棣一个月吧,等到朱高煦回去还不被他爹给扒掉一层皮?
  反倒是朱高煦一脸不在乎地道:“母亲是知道我出来护送你的,至于父亲那边也没想过能瞒得住,反正回去总归是一顿军棍要挨了。再说了,若被父亲知道我把你丢在济南一带而出事,还不得把我给杀了啊,不过我们不走济南了。”
  “为什么?”
  “昨晚那事瞒不了太久的,有人看着我们进店又离开的,一旦事发肯定会追捕我们。济南城进去了等于入了瓮,绕路而走吧。”
  我对这少年刮目相看,虽然之前他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茫然失措,可冷静下来却又心思缜密如他父亲。没有再推辞他要送我到家的提议,确实有他保护我这一路安全不少,落单了指不准又被黑心的瞧上来谋财害命。
  为以防万一我们尽量绕城而走,与当初朱棣带我回北平一般,大多数时间就寻个林子露宿,实在是必经之地才进城住宿。一日接着一日,离家越来越近了,我似乎也生出那种近乡情怯的情绪来,常常眺望着远方发呆,以致于连朱高煦都来问我这是怎么了。
  近十多天的相处,我已经真的把他当成弟弟一般看待,所以到这时也觉得没必要瞒他,直接微笑着道:“我想我家相公了。”
  他怔愣的表情令我觉得好笑,伸手去点了下他额头,“傻样。”
  “你……嫁人了?”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朝他眨眨眼,“有什么奇怪的吗?你姐姐我都二十了,难道还不能嫁人呢。”
  “可是……可是你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啊。”
  “看年轻是件好事,我可不希望你说我看着像三十六七,那我得去买块豆腐撞死。”
  我的自我调侃并没有打消他的惊异,一脸的不敢置信并且还口中喃喃:“不可能啊,父亲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嫁过人的女人。”
  闻言不由挑了挑眉,原来他还知道他父亲对我的心思呢,一直以为是个懵懂少年,对这些大人的事还没开智呢。过了片刻他又来问我:“你嫁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的?比我父亲还英伟吗?”他们母子先后问了我一个几乎同样的问题,在他们的眼中朱棣是天,可在我眼中我的阿平比任何人都好。
  我的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了下说:“他啊可能不像你父亲那般雄韬伟略,也没有武功,但是他会杀鸡呀,你没见过他杀鸡的样子,手起刀落可厉害了。”
  再看朱高煦的表情我实在忍不住噗哧而笑起来,一脸懵然和惊异地瞪着我,心里定然在想我居然会觉得一个人杀鸡都还厉害。可这会我满脑都是阿平拎着那只鸡酷酷地走到一旁的样子,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都觉得特别帅呢。
  最后朱高煦给与我评价:“你的品味实在是独特。”
  我只微笑不反驳,心里却越发想阿平了。以前觉得一个成语特夸张,现在才发现到了那跟前真心能体会——相思成疾。
  这晚我们又错过了村落,只能露宿在一处荒地。已经到南方地界了,再有两日便能抵达京城,不过我打算回家一趟。朱高煦是突然拔地而起的,当时我还坐在马车外仰头看星空,他则躺在草地上打盹。看他惊惶四看我不由也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有马蹄声!”


第133章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我侧耳听了听,不曾听见一点那声音,可想他长在军营中对马蹄声的判断不该会有错,思疑间朱高煦已经快步登上马车拽了缰绳驱车而行,“以防万一,我们往僻角里躲一躲。”
  但马车到底不比单马脚程快,不出一盏茶功夫我也听到了马蹄声,而且不止一匹马。哒哒马蹄一下一下敲击在我们的心头,我的手脚开始发凉,转眸见朱高煦的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强烈的不祥预感在心头滋生,很明显那马蹄声是朝着我们来的,是曲周城事发来追捕我们的官兵还是朱棣派来的人?
  朱高煦突然压低声对我说:“你跳下去藏在草丛里别出来,我驾车引开他们。”
  我下意识地否决:“不行!”但他没给我机会选择,直接将我从车上推了下去。马车在疾速行驶中,我是实实在在给摔滚到地上,等反应过来马车已经离开几丈远。身后马蹄声在接近,容不得我多犹疑,只能往路边草丛里滚。
  躺在草丛里听着至少五六匹马从身旁骑过时,我的双手握紧了拳死死咬住嘴唇,却抑制不住眼角的泪滑落。朱高煦此举根本就是将自己陷入绝险之地,他又一次要不顾一切地为我拼命,那些追上去的人一定不是官兵,也不是朱棣派来的。他们全都是一袭黑衣蒙着面,像及了当初来追杀我的那群杀手。
  如果真的是那群人,那朱高煦要怎么办?
  我不敢去想那后果,从草丛里爬起来就朝在那方向而跑。这时候脑中想的不是什么生死存亡,而是朱高煦在哪?
  散架的马车,横躺的尸体,破碎的兵刃,看到这一幕我心神俱颤。跌跌撞撞冲过去颤着手翻找尸体,一具具辨认过来发现没有朱高煦,我直接腿软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子这会儿完全是一片空白。没有在这里,去哪了?还活着吗?
  当脚步声走到背后带来一股凉意时,我才慢反应地回头,就像黑白的影像在慢动作般,眼看着一掌劈下自己我却不知躲闪,等到痛神经抵达大脑我才朝后倒去。
  致晕前一刻我脑中唯一闪过的念是——命运为何从不曾放过我?
  浑浑噩噩,时常有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动,知道自己没有死可却不知那是梦境还是真实的,又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当真是思念成疾了,我竟看到阿平了,视线再模糊可他只要一个轮廓我就能认出来,尤其是那抱着我的熟悉的怀抱与鼻间闻到的气息都是独属于他的。
  可是心里头极清楚,我离阿平越来越远了,不可能是他的。
  原本我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缩短与他之间的距离,哪怕路途再艰辛也磨灭不了我寻找他的心,可有时候人力真的赢不过天。老天爷就像一个残酷而强大的暴君,你所有的抗拒在它面前都化为乌有,而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俯首听命。
  我甚至不知道把我送来这个时代到底要作何?纯粹一路坑害到底吗?得不到的答案即使在浑噩里,我也极尽嘲讽地去唾弃命运这看不见抓不着的东西。
  如果阿平能够一直在梦里,那我会乐不思蜀,因为还能时常听见他低喊我的名字,会依稀听见他在与我说话,只是神志不清也没法听清他在说什么。
  即使陷入黑暗中也能感觉身体暖暖的,是因为有熟悉的怀抱包裹住了我。
  可这些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化为虚无了,陌生的空间里目能所及环境很好,红木的大床与梳妆台,桌椅茶具一应俱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绿裙的丫鬟端着托盘进来,看见我睁开了眼惊喜交加地跑过来,放下托盘就扑到了我身边声泪俱下而喊:“小姐,你终于醒了。”
  我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张了张口但是没出得来声。
  丫鬟很机灵,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就去倒来茶,一只手半扶起我一只手将茶杯递到我的嘴边说:“大夫交代过了,若小姐醒来必须先喝点温水,小姐你慢点喝。”
  等一杯茶喝完,干裂的嗓子终于不再疼了,丫鬟体贴地在我背后拿了两个枕头垫起后就端来托盘里的那碗黑糊糊的液体,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我嘴边时说:“小姐,这是大夫特意为你开的醒神汤,你睡了那么久一定一点力气都没。”
  我没有抗拒,任由她将那碗汤喂下,老实说看着渗入但不太难喝,苦甜参半。感觉手脚都有了些知觉我再次张口,这次声音能出来了:“我睡了多久了?”
  “小姐,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可把老爷和夫人给急坏了。”
  半个月?距离那个幽暗的夜晚已经半个月了吗?脑中映入朱高煦的脸,以及最后他将我推下马车疾驰而去的背影,心底某处钝痛难忍。
  不管此时我又陷入一个怎样的境地,也不管为何眼前这名陌生的丫鬟要唤我小姐,有些东西刻在了心上抹也抹不去了。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痛恨自己在那原来的时代没有好好学历史,关于朱高煦的史料绞尽脑汁也记不住一二。
  他会还活着吗?
  从这小丫鬟口中很明显无从问起,尤其是我完全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她的小姐。唯有沉默,暗暗观察细节,即使开口也只是简单地询问。
  后来我的“父亲”与“母亲”也过来看我了,他们面上都是一副忧心的样子,我那“母亲”甚至还拉着我的手哭了一会,是被丫鬟扶着离开的。
  若脑袋再浑一点我会以为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到一个人身上去了,所以在这些人眼中我的角色又转变了。但是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很容易得到证实,只需一盆清水便可。
  水中倒映的脸看了六年,不可能有错。
  不出半日我大概得到了一些讯息,丫鬟叫小月,我在半月前落水被淹了,救上来时就只剩了一口气,这一昏迷就是半个月,大夫说我是被水怪给魇着了,所以日日给我灌那醒神汤。
  不管那醒神汤有没有用,我确定那是位庸医。不过这只是丫鬟的说法,真假与否还有待验证。我此刻身份的名字是叫恩惠,姓氏为马,属濠州地界,父亲官居光禄寺少卿。官大不大我不知道,只知道从上到下都在演一场戏。
  我明明不是马恩惠,可每一个人都把我当成了这个家中的小姐,无论是那老爷还是夫人,或者是身边的丫鬟,无不演技精湛。
  总有目的的,不可能这一切平白无故地发生。时间过了近十天,我的身体已经康复过来了,这日马夫人来到了我的房中,心知契机出现了。
  然而当马夫人真的说出那个目的时我却难以再淡定了,她竟然说三天之后我会独自上京。这本不是什么坏事,也正中我的下怀,可我却是以马家千金身份嫁给皇太孙。
  圣旨在一月前就已经颁发下来了,白天京城的人到了,是来护送我上京的。
  我没法再沉默:“马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妇人脸上明显一惊,随后又企图掩饰:“恩惠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呢,怎么叫自己娘是夫人的?”我没心思再与她周旋,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冷声而道:“你我都清楚,我并非你们的女儿马恩惠,我不管你们的女儿如今在哪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今天你必须得把话给我说清楚。”
  马夫人眯了眯眼,眸光里的柔和渐渐淡去,在我以为她要对我吐露实情时却听她扬声而喊:“来人!”我心头一震,下一瞬门从外面被推开,几名丫鬟走了进来,除去小月其余的我都不认识,马夫人平静的声音幽幽缓缓传来:“你们小姐还有三日就要上京入宫了,这三日你们需寸步不离小姐身边,以此门为界,若有任何差池,不光是你们的脑袋,整个马府连带你们的九族都会问罪。”
  侍女们一听都纷纷跪下,表情诚惶诚恐地连声应是。
  我惊愕地看着马夫人起身朝门处走,“你……”只吐出一字就被她头也不回地截断:“恩惠,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相信你会懂,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没有原因可究的。”
  看着那身影消失在门后,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很显然,这马家必然是要将我当作他们女儿的替代品了,也或者,根本就没有马恩惠这个人,只是杜撰出来的?可转念一想觉得不对,马恩惠定有其人。因为既是被宫中选为了皇太孙的妃子,那么必然要查明出处,别说马恩惠,就连马家上下祖宗都肯定要查,又怎可能杜撰出一个人来呢?
  可究竟为什么让马家上下不惜瞒天过海而干下这种欺君大罪?是马小姐心有所属不愿嫁进宫中?还是马小姐真有疾患不能嫁?关键是,为什么是我?
  明明最后的印象是……我看到散架的马车,横倒的尸体,然后被人从后偷袭给击晕了,怎么就在清醒后一切都变了?
  无人来为我解惑!
  相反的我被禁锢了自由,马夫人没有再出现,但她的话却有着威慑。丫鬟们当真与我寸步不离,但凡我想走出门去,就有两人跪在门前,大有我如果要出去便从她们身上踩出去意思。不止白天,连夜里都是轮流看守我的。
  我没有徒作抵抗,眼下的形势即便是我使用计谋出了这扇门也出不去这马家,出了马家也出不了城,所以只有静待时机到来。
  三日后,我被送出了马家。


第134章 醉生梦死

  做戏做全套,那日离开马家时,马家夫妇对我是一脸的依依不舍,马大人百般叮嘱我入了皇宫应当如何如何,马夫人甚至还低声抽泣拽着我的手不放,若非我脑子还清醒,可能真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女儿了。
  可就在我转身要登上马车时却听见马夫人压低声到我耳边低语:“如果不想那夜与你同行的人有事,上京途中就请不要节外生枝了。”
  我浑身一震,转过眸瞪向她,“他在哪?”
  马夫人依旧用温和的眼神看我,像真的看待自己女儿般,但只要细心看便能发觉她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甚至还有一丝冷意。我真不明白他们的心思,是他们将我抓来扮成他们的女儿出嫁,甚至还以朱高煦为要挟,不让我在路上出逃。
  只听她说:“这是你的命,不要顽抗,否则有很多人会因你而遭殃。除了随你而行的这许多人,小月,我,还有你爹,以及你的那位同伴,都会牵连。”
  双拳紧握,指甲抠进了肉里,狠狠地盯着她,真恨不得这时掐住她的喉咙质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可最终我只是淡淡回了句:“娘,我知道了。”
  抬脚登上马车放下布帘,血气翻涌,我的嘴里有一股甜腥味,强忍住呕吐而生生咽下。
  朱高煦在他们手上!
  打从醒来我就一直在暗中观察,没有任何人曾提到过一点关于那晚的事,朱高煦的生死不得而知。满心焦愁与难过却只能隐忍着,哪想会在离开马家之际听见他的消息。
  他们是算到我会在上京途中想法逃走,所以捏住我的软肋来要挟。但假如朱高煦当真在他们手上,我没法拿他性命来赌,而且回思那晚经历,朱高煦是真的很有可能被抓的。这件事无论真假,我都不能罔顾他性命而自己逃生,只能咬牙决定等去到京城再作打算。
  小月是陪嫁丫鬟,与我同乘一马车。她跟我说着这一路的行程大约只需两日,等到了京城会先进一座别院学习宫规,择吉日入宫与皇太孙大婚。
  她又说会陪我进宫伺候我,让我放宽心等待大婚之日到来。
  我并不太想搭理她,她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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