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妻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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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妻无术-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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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
  “我乃朝廷三品大员之女,府中唯一嫡出的姑娘,生来注定便应是嫁入世家贵胄、高门大户,受人尊崇,享受一生荣耀富贵。”
  “你父亲不过低贱的商户之子,若非他设计毁我清誉,我又岂会沦落为商人之妇,平白遭人耻笑。我恨他,恨他毁我一生,恨他……”
  千言万语似是被堵了回去,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眼中却隐隐可见水光。
  唯有她知道,这个“恨”字早已不似当初,她说恨他毁了自己一生,可他的一生,最终还不是也毁在了自己手上?
  她说着恨他,其实她早已经分不清什么才是恨!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恨他,她不后悔。这是一种自我暗示,也是一种自我催眠,因为她潜意识里便知道,若是她后悔了,此生此世便再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素岚又怎会知道她心中曲折难懂的想法,见她到今时今日仍然没有半分悔意,失望铺天盖地卷席而来。
  “你走吧!便当我已经死了。我父亲是低贱的商人,我自然也是低贱的商人之女,更是你一生的耻辱。从今往后,再不必来寻我,自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言毕,她再不愿多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唐老夫人伸手欲拉住她,却只能触到她的衣角,她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女儿越行越远,远到要彻底退出她的生命,一种无以伦比的恐慌袭上心头,她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岚岚,岚岚……”
  对那日在花厅发生的一切,秦若蕖并没有追问,也没有问素岚关于她的打算,正如她曾向唐老夫人说过的那般,若是素岚要走,她便是再不舍也不会教她为难;若是她想留,任何人也别想将她逼离她的身边。
  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下人搬运行李,又叮嘱了留守的下人好生看顾家门,一家人便启程往益安方向而去。
  秦季勋本欲留在郦阳家中等候儿子儿媳与孙儿的到来,可秦若蕖又怎放心让他一人留下,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地让他与自己一起离开。女儿的一片孝心秦季勋岂会不知,加上又的确舍不得宝贝外孙女儿,故而便应允了下来,与女儿女婿一齐启程返回益安老宅。
  说到底,这些年他也是挂念着家中的老母亲的。
  马车里,陆修琰拥着妻子在怀,不时低下头去偷记香,引来秦若蕖一阵嗔怪。他低低地笑出了声,将妻子搂得更紧,双唇贴在她的耳畔,嗓音低沉。
  “说吧,前些日闷闷不乐的是为了何事?”
  秦若蕖脸上笑意微凝,伸出臂去环住他的脖颈,糯糯地道:“就知道瞒你不过,是岚姨之事,只如今已经没事了,你不必担心。事关她府中秘事,我……”
  “没事就好,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你莫要强撑,万事还有我!”陆修琰亲亲她的脸颊,柔声道。
  秦若蕖知他体贴自己的为难,心里暖洋洋的,撒娇地往他怀里钻,得意地道:“那是自然,夫君是用来做什么的?用来挡灾背祸的!”
  陆修琰低低地笑了起来,震动的胸腔紧贴着她的,教她心如鹿撞,又是欢喜又是甜蜜。
  “陆修琰,你怎的就那么好呢!”她喃喃低语。
  “不好又怎配得上你,嗯?”陆修琰额头抵着她的,轻啄了啄她的唇瓣,含笑回了一句。
  秦若蕖羞涩地将脸藏到他的颈窝,惹来对方更愉悦的低笑。
  再次踏入益安秦府的大门时,秦若蕖感慨万千,往事如走马灯般浮上心头,百味杂陈。尤其是当她对上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秦老夫人时,鼻子一酸,眼泪便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祖母!”她快步上前,一下子便跪在秦老夫人身前。
  秦老夫人老泪纵横,颤抖着伸手去扶她,祖孙二人抱头痛哭。
  一旁的秦府众人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只有经历过之人,才能明白此时此刻的团聚有多么的不易。
  良久,秦三夫人才抹着泪上前,劝慰哭得止不住的祖孙两人。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秦老夫人紧紧抓住秦若蕖的手,抖着双唇道。
  “母亲,还是进屋再说吧,您便是不为自个儿,也想想小郡主,小小的孩子跟着爹娘赶了这么久的路,必是闷极了。”秦三夫人柔声又劝。
  “对对对,瞧我这老糊涂,王爷见笑了。这、这便是小郡主?”秦老夫人如梦初醒,一拍脑袋,满目期盼地望向接过秦季勋怀中女儿的陆修琰。
  陆修琰笑道:“对,这便是您的曾孙女儿。”
  秦老夫人激动得不停摩着掌,连声道:“快快进屋来,莫要在风口里站着,万一着了凉可不得了。”
  一面说,一面率先抓着秦若蕖的手妻往屋里走去。
  众人见状自然连忙跟上,自又有一番欢喜和乐不提。
  陆修琰唇畔带笑,看着乖巧地被秦老夫人抱在怀中,正被一干秦府女眷围在当中的女儿,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屋内众人。
  大房及二房只到了嫡出的长子长媳及未出嫁的姑娘,三房的秦叔楷夫妇倒是带着儿女孙辈全来了。他自然明白并非大房二房有意怠慢自己夫妻,而是这两房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不敢前来碍眼。
  虽说事过境迁,可卫清筠的惨死,大房二房总是难脱干系。
  秦老夫人仔细打量着怀中的小郡主,渐渐地,眼中浮现了泪花。
  “这孩子,长得与阿蕖小的时候煞是相似,连性子也是一般无二,一样的乖巧伶俐。”她颤着声音道。
  “母亲说的甚是,尤其小郡主这双眼睛,愈发的相像。”秦三夫人笑着接话。
  “我也想看看小外甥女……”年纪最小的秦七娘被姐姐嫂嫂们的挡在了外头,踮着脚尖欲往里探,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禁有些急了。
  秦若蕖闻声抬眸望了过来,唇畔笑容更深了。她抱过女儿缓步来到秦七娘身前,抓着女儿的小手朝她拱了拱,笑道:“来,萱儿见过七姨母。”
  小郡主许是觉得好玩,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让欢喜得脸蛋红通通的秦七娘眸光大盛,伸出手想去抱,却被一旁的秦三夫人抢先抱了过去。
  “别别别,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小心弄疼了孩子。”秦三夫人不赞同地望向秦若蕖,又没好气地冲秦七娘道,“瞧瞧便罢了,可不能冒冒失失不知轻重。”
  “我、我不会的……”秦七娘呐呐地道。
  “七妹妹一向稳重,哪有三伯母说的这般。”秦若蕖好笑地轻抚抚秦七娘的脸庞。
  好些年未见,当年那个有些腼腆的小妹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只这性子瞧来倒没有怎么改。
  秦七娘到底不敢再去抱那小小的婴孩,小心翼翼地握着那软绵绵肉嘟嘟的小手,“萱儿,我是七姨母。”
  一时间,又有其他年轻的小辈围上前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自我介绍起来。
  当晚,秦府里自有一番欢迎盛宴,一扫多年的沉寂,充满了欢声笑语。
  整晚,秦老夫人脸上笑容不绝,慈爱温柔的眼神不时投向坐在身侧的秦若蕖。只当她不经意地环顾一周,不见长媳与次子夫妇时,笑容有片刻的凝滞。
  眼中缓缓地漾起一丝苦涩,尤其是看着不远处正与秦季勋说笑的秦叔楷,再瞧瞧宛如后宅主人的秦三夫人,那丝苦涩便又浓厚了几分。
  宴罢众人各自散去,秦老夫人打起精神拉着秦若蕖仔细叮嘱了一番,这才让她离开。
  隔得片刻,一名身着墨绿衣裙的中年女子捧着盛着温水的铜盆走了进来。
  “母亲。”那女子将铜盆置于秦老夫人脚边,熟练地侍候秦老夫人脱去鞋袜。
  秦老夫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为自己洗脚,眼睛有几分湿润。
  “这些年苦了你,若非仲桓他……”
  “儿媳不苦,母亲不必忧心。”女子柔声回道,正是秦老夫人的次媳,秦二老爷秦仲桓的发妻。
  “明日待我与阿蕖……到底是骨肉至亲,怎……”
  “母亲万万不可!”话音未落便被秦二夫人打断,“母亲,欠人的终归要还,做了错事也总要付出代价,四弟与阿蕖难得回来,母亲何必扰了他们父女兴致。”
  秦二夫人扯过一旁干净的棉巾,小心翼翼地擦去秦老夫人脚上的水珠,又道:“况且,这些年来不管是夫君还是几个孩子,都不曾吃过太大的苦头,这何尝不是因为阿蕖的善良。否则,以她如今的地位,若是纯心报复,这世间上又哪有我们一家的立足之地。”
  “这都是儿媳的心里话,大嫂她想必也是这般想法,否则她也不会如儿媳一般,只遣了泽耀夫妻与三丫头前来。”
  秦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阖上眼眸掩饰眼中的复杂。
  她亲生的三个儿子——伯宗、仲桓、季勋,到头来虽非形同陌路,却也不远。三儿子叔楷虽好,到底非她亲生,只如今……
  “我明白了,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吧!”
  “好,那儿媳便先回去了,母亲您也早些安歇。”秦二夫人点点头,吩咐明柳好生侍候,这才离开。
  走出院门,她朝着秦若蕖居住的揽芳院方向定定地凝望片刻,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
  如今的日子虽没有往些年那般风光,可是她的心却是难得的平静,不用每晚夜深人静时看到枕边人被噩梦惊醒而束手无策,也不必再为后宅那点权利勾心斗角。
  便是她的儿女,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了。
  如此,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还有什么好怨怪呢?
  回到久违的揽芳院,见陆修琰披着犹带湿意的长发随意歪在榻上,秦若蕖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接过青玉递过来的布巾为他绞着发,数落道:“夜里本就比白日里凉,你对着窗口坐着倒也罢了,怎的连头发也不擦擦,若是落下个什么毛病,我瞧你能得什么好!”
  陆修琰笑眯眯地任由她念叨,长臂一伸搂着她的纤腰将她抱坐在膝上,脑袋搭在她的肩窝处,嗅着那阵怡人的芬芳,启唇,含着小巧的耳垂。
  “啊……”秦若蕖一阵哆嗦,整个人便软倒在他的身上。
  “你、你,可恶……”红着脸娇嗔地指控,翦水双眸媚意流淌,说不出的诱人。
  陆修琰轻笑,大掌在她身上四处点火:“谁让你去这般久都不回来,萱儿都闹了几回了。”
  “我、我不过是送、送祖母回、回房,陪着她说、说了会话,哪里就、就是久了?”秦若蕖微微喘息着反驳。
  “嗯,不久,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是我等不及……”陆修琰好脾气地哄着,稍一用力将她抱起,大步往床榻方向走去。
  “不不不,我、我还未、未曾沐浴……”秦若蕖兀自挣扎。
  “过一会我亲自侍候你沐浴更衣便是……”
  被他这般一折腾,秦若蕖次日会误了起床的时辰简直便是意料当中之事。
  她恨恨地瞪着一脸讨好地为自己布菜的陆修琰,揉揉酸痛的腰,越想越不甘,抡起小拳头便往他身上砸去。
  “都怪你!祖母她们此时必在背后里取笑我。”
  “好好好,都怪我都怪我,你尝尝这粥,火侯刚刚好。”陆修琰柔声轻哄,体贴地吹了吹勺子里的热粥,送到她的嘴边。
  秦若蕖啊呜一口咽了下去,自以为凶狠地又瞪了他一眼,这才乖乖地坐着任他喂自己吃粥。
  陆修琰嘴角微扬,好心情地侍候着妻子用膳。

  125|

  对于大夫人、秦仲桓夫妇的缺席,秦若蕖自然知道,可她却什么也没有问。她承认自己确实不想看到他们,或许过得十年八载之后,她会慢慢放下,但至少目前,她还做不到若无其事地面对那些或直接或间接害了她娘亲之人。
  这日,秦若蕖从秦老夫人处回来,进门便见女儿在素岚怀中挣扎,手指指着门口呀呀直叫。
  “这是怎么了?”她握着小丫头的小手,笑着问。
  素岚无奈地道:“平日这时辰都是老爷抱着她到外头耍,今日偏巧老爷在会客,这不,咱们的小郡主呆不住了。”
  秦若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神色如常,丝毫不受唐老夫人影响,稍稍放下心来。
  “才这么一个小不点便已经呆不住了,若是长大了可如何是好。”她敛下思绪,好笑地抱过女儿,捏捏她的小脸蛋。
  小丫头仰着脸冲她直乐呵,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肉嘟嘟的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喜人。
  “来,娘带你逛园子去!”外头天气正好,秦若蕖也怕小丫头闷坏,干脆便抱着她往园子里去。
  “萱儿,那是蝴蝶,蝴、蝶。”一路逛一路引着女儿说话,可小丫头却只是傻乎乎地望着她,不时还发出一阵咯咯咯的软糯笑声。
  “小懒丫头,怎的就不肯开口说话呢!”秦若蕖无法,有些泄气地戳了戳女儿的脸蛋。
  “小郡主还小呢,王妃也太心急了些。”一旁的青玉笑着道。
  “她的小表兄像她这般大的时候,已经会叫娘了。”秦若蕖嘀咕。
  这个小表兄,指的自然是她的嫡亲侄儿,兄长秦泽苡之子。
  “急不得,得慢慢来。”青玉接过小丫头,也好让她歇一歇。
  秦若蕖用手帕拂了拂凉亭中石凳上的灰尘,刚坐上去,便听身后有人在唤。
  “四妹妹。”
  她回头一看,认出是秦三娘,噙笑招呼道:“三姐姐,可真巧啊,快进来坐坐。”
  秦三娘有几分迟疑地在对面落了座,视线投向抱着小郡主站在秦若蕖身后的青玉,嘴唇微微动了动。
  青玉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询问般望向秦若蕖,见她微不可见地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笑道:“王妃,我抱小郡主到那边看花儿去。”
  “去吧!”
  青玉的身影越来越远后,秦三娘方幽幽地道:“咱们姐妹七人,也唯有四妹妹你最幸福了,夫君体贴,女儿可爱,世间女子一生祈盼的,你全都拥有了。”
  秦若蕖浅色不语。
  秦三娘也不等她的回答,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似是自言自语般道:“上个月与大姐姐见了一面,风华正茂的年纪,可她整个人瞧来却是憔悴了许多,这些年过得不易的除了母亲,连她这个出嫁女也不例外。”
  “我以前一直瞧不上二姐姐,觉得她矫揉造作,心眼颇多,可如今想来,谁没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至少,她如今的日子过得相当顺心。”
  她曾经何止瞧不上秦二娘,便是秦若蕖也瞧不大上,更因两人年纪最接近,而秦若蕖是四房嫡出,她是长房庶出,自然什么都被压了一头,心里难免不甘。
  “……我的亲事已经订下来了,订的是云洲城司徒员外嫡长子,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家里却没有什么烦心事,人也简单。”秦伯宗一死,秦三娘自然得守孝三年,亲事自然便被耽搁了,及至出孝期,年龄却又比寻常未嫁姑娘大上许多,议亲更是不易。
  秦若蕖有些意外地望向她,见她神情平静,一时倒也有些猜不着她的心思。
  秦三娘轻拂垂落鬓边的发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放心,我早已经想开了,与其高嫁受人白眼,倒不如嫁个供着我的人家,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你说对不对?”
  秦若蕖定定地凝望着她片刻,终于笑了:“是,三姐姐说得极对。”
  姐妹二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想不到咱们还有这般轻松自在坐在一起说说话的时候。”秦三娘喟叹一声道。
  这么多年下来,她也终于知道自己的父亲当初犯下的罪孽,心里的震惊自是不必说,可为人女儿,她又能如何?
  “待日后你嫁了人,怕是再也难了。”秦若蕖笑道。
  “这倒也是。”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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