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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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官人-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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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绝大多数人都很是兴奋,捧着厚厚一沓数据送到秦少游面前的王新也是激动万分。

各学的生员都已经走了,不过那些博士和助教们却还在,他们陪在这里,倒不是要共体时艰,而是要看看这个秦少游到底怎么算法,一旦算错了,那么武尚书就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大家冷眼看着秦少游,心里只是觉得好笑。

“这个家伙真以为能算得出来?”

可是秦少游并不去理会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他聚精会神地趴在案牍上翻阅着每一项数据,大致地比对没有差错后,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武承嗣见他抬头,也熬了一夜的他打了个激灵,道:“算出来了?”

秦少游缓缓点头。

武承嗣几乎是冲过去,一把抓住案头上的数据开始观看。

吴博士人等,顿时脸色变了。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算错了。

吴博士冷笑道:“秦少游,你可知道一旦出了差错,可是要杀头的。”

秦少游给予他的侮辱已让他羞愤不已,一开始,若说他还只是忍让,为的是秦少游无功而返的时候来一个彻底清算,可是现在,秦少游口称已经算了出来,这使他震惊又勃然大怒,他豁然而起,猛的想到了什么,大喝道:“是了,我想起来了,你本来就是获罪之身,身首异处就在眼前,所以才故弄玄虚,你根本就没算出来,这不过是你的障眼法,哈……反正罪多了不愁,是么?”

秦少游坐在案上,不去理会他。

吴博士见其他各学的博士助教纷纷点头,心里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对的,否则其他各学算不出倒也罢了,算学好歹也是专精算术的学堂,自唐初到现在,天下的算学精英,哪一个不是算学之人?算学算不出,四门学怎么可能算得出?

他狞笑道:“你竟然敢欺瞒武尚书,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一个小小的厨子,贱贾之后……武尚书,武尚书,此人大胆……”

武承嗣拿着账目,却在与户部的度支主事细细地核查账目,可就在这时,度支主事抬起头来,他一字一句地道:“账目应该没有错,其他的暂时不清楚,唯独这丝绸的入账,因为户部这边已经查过库,因而有详尽的数据,是九万七千四百五十二匹,而在这里则是入账九万七千三百九十二匹,相差不过数十担而已,已算是精确了,既然入账的丝绸没有错,想来其他的数目大抵也不会错。还有支出方面,也和往年的出账大致吻合。”他看向武承嗣,接着道:“以下官的经验,断不会错的,这个数目应当没有多少瑕疵。”

什么……

吴博士如遭雷击,他的脑子嗡嗡作响。

这怎么可能?算学做不到的事,四门学居然轻而易举的就算出来了。这些生员可都是低贱出身,教授他们的教师也不过是一群‘误人子弟’的讲师,至于这个秦少游,更只是一个厨子。

他踉跄一步,既是觉得不可思议,又是觉得不甘,期期艾艾的道:“是不是……哪里错了,武尚书,刘主事,你看,这些人都是些不学无术之徒,这……这……”

所有的博士和助教也都跟着缓不过劲来,眼前发生的事根本不在他们的认知范围之内,他们和吴博士的心思一样,都是惊诧莫名。

武承嗣听了那主事的话,顿时心花怒放,如获至宝地拿着数据道:“好,好极了。”

眼见如此,吴博士急眼了,他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几日的大起大落已让他丧失了最后的理智,他快步上前,道:“武尚书,你可千万莫要信啊,这……这定是错了,错了啊……”

啪……

一记老拳直接砸中了吴博士的面门。

吴博士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这一拳不分轻重,正中他的鼻梁,于是两行鲜血自鼻孔泊泊而出。

不待吴博士叫喊,紧接着第二拳砸出。

“呃啊……”凄厉的吼叫自吴博士的喉头放出来,声震瓦宇。

动手的不是秦少游,事实上,秦少游虽然起了身,却是带着含蓄的笑容,在旁观战。

而有这个胆子敢动手的,除了武承嗣还有谁?

武承嗣这一次是急眼了,好不容易把事情办妥,总算松了口气,总他娘的有一只苍蝇叽叽喳喳,像是乌鸦嘴一样不断地告诉自己,账目错了,自己要完蛋了,账算不出来了,姑母要让自己滚蛋了。哇,真当武承嗣这堂堂陛下的亲侄子,天下一等一的皇亲国戚是病猫?

武承嗣本来就不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若是讲道理,那就不叫武承嗣了。

于是他采取了最直接的办法,两拳过去,吴博士直接倒地,呜呼哀哉,唧唧哼哼个不停。

所有人吓呆了。

武承嗣拿着拇指摸了摸鼻头,气焰嚣张地道:“叫,叫,叫,叫!让你算你又算不出,非要扰人清梦,秦少游敢打你,你当我武承嗣做了户部尚书之后连拳脚都生疏了么?不服气就找言官,尽管来弹劾!”

然后,武承嗣面向秦少游,笑了,笑得天真烂漫,他走向前,拍拍秦少游的肩道:“不错,不错,秦少游,咱们一道入宫……觐见。”

………………………………

今日赶巧是元月初八。

大周沿袭唐制,每逢双日便有所谓的常朝。

所谓常朝,就是一些重要的大臣在这里与皇帝商议政事。

举办常朝的地点是在宣政殿,这个不起眼的殿宇,虽不及万象神宫或是含元殿那样光鲜夺目,可事实上,天下军政之事,大多数都在这里拍板定案,反观万象神宫那儿举行的朝会,象征意义更多一些,这就如后世两国YUAN首会见一样,握个手,表示亲切恳谈,而真正的公报却是在私底下通过无数次洽商出来的。

某种程度来说,宣政殿才是真正的大周中枢,在这里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着无数人的命运。

武则天照例是在屏风和帷幔后听政,这是一个隔间,里头装饰堂皇,武则天不喜端坐,所以这里有个雕凤的龙塌,她枕着头,精神显得有些疲惫,上官婉儿侧立一旁,一个宫娥跪着地,小心翼翼地给武则天修着指甲。

这屏风后,却又是另一个世界,大家纷纷跪坐于地,神态严肃,手持笏板。

今日论的,还是地崩的事,如此敏感的时候,一旦出现灾荒,其实朝廷最担心的并不是粮食减产,而是灾后可能发生的乱子,假若此时一些别有居心的人在上面做文章,便极有可能动摇国本。

争议到了最后,也是不知其所以然,因为赈济灾民,而户部尚书却是不见踪影。

到了最后,连主持朝会的尚书侍郎也不由苦笑,宣容后再议。

屏风内的武则天不由蹙起了眉,显得有些不悦,不过她抿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那尚书侍郎的声音又响起:“还有谁有奏?”

连问两遍,鸦雀无声,

大家本以为今日的朝议到此为止,一个声音却在此时高亢的响起:“臣国子监祭酒陈让有奏!”

国子监……

这令殿中许多身居高位的大人物顿时想起了几日前发生的一件事来,大家不由打起了精神,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这件轰动一时的事今日决定出一个结果。

甚至有人不由嘴角含笑,今日……只怕有不少人要人头落地了吧。

第八十五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宣政殿安静下来。

屏风后的武则天不露声色,而殿中的陈祭酒却只好屈身,候武则天的反应。

站在旁侧的上官婉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武则天的反应,武则天的脸色并不好看,显得有些落落寡欢。

外头的陈祭酒见圣皇不应,只得又加高了音量:“臣奉旨彻查四门学误人子弟之事,今已水落石出,证据确凿,恳请圣皇,容臣禀奏。”

武则天幽幽叹口气,她的凤目扫了一眼一旁的上官婉儿,最后吸了口气,咳嗽一声。

只是一声很低微的咳嗽,却还是让陈祭酒松了口气。

因为这是圣皇准许自己禀奏了。

他抖擞精神道:“自秦少游入四门学,学规荡然无存,四门学上下,豺狼盈学……”

这起先第一句就已经是先声夺人。

武则天面无表情,只是她的脸色有些僵硬。

“自此之后,掌学博士听信秦少游谗言,改弦更张,对生员前途视若无睹,将学中规范视之无物。他们擅改教学方法,只知让生员死记,不只如此,大肆招募不学无术之徒充斥学堂……此罪一也。”

这只是罪一,瞧这样子,还有罪二、罪三了。

武则天的脸色越发的冷峻,她不由地自龙塌上起身,朝上官婉儿使了个眼色。

上官婉儿会意,碎步向前,俯下身子。

武则天低声道:“这个架势,你想到了什么?”

上官婉儿目光幽幽地看她一眼道:“两年之前,周兴弹劾左史江融也是今日这个场景。”

“是么?”武则天浮出冷笑;“那么江融后来如何了?”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轻,而外头的陈祭酒高谈阔论,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屏风之后的君臣奏对。

上官婉儿道:“回禀陛下,江融大逆不道,已是全家处死,除其幼女江琴充教坊外,无一能活。”

武则天又是叹息,娇容上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此时,屏内安静下来,外头的陈祭酒声音听得更真切:“误人子弟,其罪二也……”

武则天淡淡道:“看来,秦少游的罪状是要罄竹难书了。”

上官婉儿低声道:“陛下,秦少游还是……”

武则天伸出手,示意上官婉儿不要再说下去,她的脸上绷紧,声音变得冷酷无情:“可是事情终究还是办砸了,而授人以柄,朕难道要为了他一人与天下大姓作对么?”

上官婉儿蹙起绣眉,她当然清楚陛下的话意味着什么,门阀垄断了所有的资源,而现在在四门学革新,想要打破现状,这当然是圣皇所乐见的,只是对那些门阀来说,却是另一回事,一旦圣皇可以通过其他渠道获取人才,在治国方面有了选择,那么接下来,他们岂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可以想象,他们对此事的反对有多激烈。

说到底,一个国子监祭酒不过是马前卒罢了,圣皇忌惮的却是这陈祭酒背后数千数万人。

“这一步棋啊,朕走错了,太贪功冒进了。”武则天摇摇头,显得有几分颓唐,秦少游确实曾经给过她一丝希望,而当陈祭酒站出来的时候,这个希望就已破灭了,天下,终究还是要和门阀共治的,无论你喜欢不喜欢他们,他们就在那里,武则天没有选择,她可以干掉一个长孙无忌,难道能干掉千千万万个长孙无忌么?那么谁来为自己治天下,靠来俊臣,还是周兴?

不,这些人整人可以,治国……

武则天摇头,更不必说天下各州县的官员,绝大多数是出自于门阀私门,消灭了他们,用什么人来取代,一群大字不识的贱民么?

武则天说到这里,上官婉儿的心已经沉入了谷底,这意味着秦少游是死定了,以陈祭酒陈列出来的诸多罪状,只怕和那位江左史一样,祸及三族。

上官婉儿平时都在宫中陪伴武则天,极少接触男子,难得遇到秦少游这样的人,谈不上什么难舍难分,也奢谈不上有多重的感情,只是想到这个曾经活生生的家伙即将死无葬身之地,她的眼眶终是还是情不自禁地红了,迷蒙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她拜倒在武则天的脚下,低声哽咽道:“陛下,可是无论如何,秦少游罪不至死!”

武则天身子一颤。

罪不至死……

她低声呢喃:“这个世上,获罪之人,哪个不是罪不至死呢,人……终究是蝼蚁罢了……”这句话也许只是安慰自己。

上官婉儿咬咬牙道:“可是人之生死,不是理当操之圣皇之手么?臣听说,普天下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人的荣辱和生死都在圣皇一念之间,何须蝇营狗苟之辈代劳。”

这番话令武则天勃然大怒,她侧目,冷冷地看着上官婉儿。

而后,她竟是起身,在这屏风后的小小洞天里迤逦着长裙,来回踱步起来。

外头的声音依旧是振振有词:“不敬上官,此罪三也……”

“取酒来。”

武则天伸出了纤手。

宫娥小心翼翼地拿着夜光杯斟了酒,送到了武则天手上。

武则天看着这晶莹剔透的夜光杯,嘴角勾起,浮出冷酷的笑容。

她的纤手一松。

哐当,造价不菲的夜光杯摔了个粉碎。

这清脆的声响,立即淹没了宣政殿。

屏风之外,所有的大臣本在屏息静听,猛地听到屏内的响动,尽皆愕然,一个个惊慌地朝屏风看去。

陈祭酒的声音也被打断,一头雾水,一时不知所以然。

良久,见屏风里没有动静,他便继续道;“再有……”

这两个字刚刚出口。

屏风里,武则天已坐上了龙塌,她脸色冷漠,却是道:“再斟酒。”

上官婉儿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露出了喜色,再取一支夜光杯,斟了酒,递到了武则天的手心。

武则天垂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后将手轻轻一收。

“哐当!”

夜光杯再次成粉碎。

殿中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若是第一次或许只是一次意外,那么第二次的声音,陈祭酒便是一头猪也能意识到什么了。

陛下不愿意自己再说下去。

陛下是要让自己住口。

陈祭酒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费了这么多功夫,眼前就要功德圆满,却是在最后的时候出了岔子。

陛下这是要保秦少游么?

他顿时面如土色,一旦陛下要保这个家伙,那么自己算什么,自己的一切苦心岂不是成了白费?反而成为笑柄?

可是……

他有些急眼了,却是忍不住朝这宣政殿上,某些跪坐于地却是素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身上看去。

这些人也是露出了诧异,可是很快,他们镇定下来,有人脸色冷漠,也有人脸上含笑,却是朝着陈祭酒点点头。

点头的意思就是告诉他,此时此刻,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唯有破釜沉舟,死战到底!

陈祭酒深吸一口气,他心里自知,自己不能回头了,于是咬咬牙道:“这些生员,将来……”

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屏内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武则天的脸上布满了寒霜,她的眸光掠动,宛若搜寻猎物的毒蛇。

“取酒!”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出奇。

所有的宫娥已是感觉到了圣皇身上所流露出来的冷酷,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宫娥忙是送上了第三杯酒。

而这一次,武则天没有将酒水饮尽,也没有将手中的夜光杯‘不小心’的脱落,而是直接扬手,将其掷地。

哐当……这一声响动更甚,犹如晴天霹雳。

夜光杯落地,因为受力太大,于是无数的碎片残渣顿时飞溅开来,距离最近的武则天首先遭殃,残渣直接穿透了裙摆,纱裙之后,武则天的小腿顿时被残渣割破。

殷红的血自武则天的小腿流出来。

上官婉儿和宫娥们吓得花容失色,有人要凑上来为武则天止血,武则天大手一挥,这一次放开了声量,狞声道:“滚开!”

第八十六章:人为蝼蚁

随着那一声响动,宣政殿仿佛连空气都已凝滞了。

十几个大臣宛如瞬时窒息。

陈祭酒已是扑通一声拜倒在地,他的呼吸开始加重,额上淅沥沥的冒着冷汗。

殿内落针可闻,没有任何的声音。

这可怕的寂静,一分一秒的过去。

陈祭酒头埋于地,茫然失措。

陛下不许再说了。

假若是如此,那么后果……极有可能更为严重。

四门学已经‘查’出了这么多劣迹,秦少游已是万死莫恕,可是陛下却是不给再说了。

圣皇这是要坚持四门学的革新到底么?

想到这里,何止是陈祭酒,许多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有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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