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昆在自己还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的时候，就竖立起了弄倒魔教的理想。前面说了，他是十分出众的布局型人才，特别爱好搞间谍。武林中很多门派都有他的人。
一条传言就开始在武林中除了峨嵋另外五大门派的某些特定领导经过的小角落……开始流传了。
“峨嵋得到了屠龙刀！”
什么时候的梗了，还拎出来用？
计策不怕老，管用就好！
其实新消息也有。
新消息正正经经在各大正邪门派的办事处，用快马在驿道上奔跑着传递着：峨嵋跟魔教关系密切！
…………
纪晓芙曾经好奇过这些人拟的罪名。
第一条，勾结魔教这很清晰，这个，没什么好解释的。
第二条，残害忠良，这就有些模糊。大概是说那些知名的逃跑的地主商人。
第三条，j□j无度，这就更模糊了，难道是指招收男兵和峨嵋的婚姻制度？这和“无度”有什么关系！
纪晓芙感觉很难理解——峨嵋的罪名，不应该是造反叛乱，荼毒政府军，和改变土地政策？
结识魔教比造反更严重。招收男人和女人一同工作比杀人更严重。处理地主比减租子发动群众搞土地改革更严重——还有，峨嵋可能得到屠龙刀比峨嵋已经确定具有的新式火器更严重。
真是看着就令人困惑。
…………
武林正在折腾这些大事。
东海之外，一艘破烂小船上，穿着毛皮衣服好似野人的一对男女抱着好似小野人的两岁娃，意外遭遇到了一艘大船。
这是当年以外遭遇风暴被一同卷跑的武当张翠山，天鹰教殷素素。
当日张翠山发觉殷素素正在做某种不太侠义的事情，于是一路追杀。殷素素还手也很激烈。这两人原本是你死我活的关系，结果突然遇到了风暴，二人只得暂时联手才活下来。等到风暴过去，已经身处化外荒凉之地。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武林恩怨之类的，也就没什么好提的了。
一段日子后他们建了屋子。
一段日子后，他们搬进了一间屋子。
又一段日子后，屋子里添了娃。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个人的日子温馨也有些无聊。张翠山每日去看海，然后，突然开始造船。
一路顺风。
他们回来了。
…………
成昆行动顺利。
他亲自出手煽动少林。
华山派有个像他一样热爱建功立业的掌门，两人从前就有些交情，谈论起天下大事，感觉相当和脾气！
昆仑和倥侗都没有遇到大的阻碍。
武当稍有些麻烦，张真人不愿意掺和这事儿。可是另外四派都同意了。也值得派了徒弟出来。
成昆觉得武当派的人选略有些奇怪。然后他就放下了这个念头，自己整理整个计划，感觉十分之运筹帷幄。
…………
纪晓芙当众假装武功深不可测的大手。得意了还没有一刻钟呢，就跳出个真正的能人了——
纪晓芙一看那跳出来的老和尚，一头冷汗就下来了。
这老和尚不是无名之辈。这是少林著名的武痴。
这人和少林现在的掌门一个辈分——这倒没什么。论起来，武当派宋远桥大侠去年生的小儿子，辈分还比纪晓芙大呢。可是，这老和尚武功也好啊！
据峨嵋在河南的探子传来消息：在少林寺内，除了住持，寥寥几个长老，这和尚，打遍少室山无敌手。
这话想一想就知道了，少林——可是大派里的大派。“天下武功出少林”！
这老和尚可能真不会“隔山打牛”，估计胸口碎大石也有困难，可是对付原本是武林新秀水准，后来进阶成为武林二流人士的纪晓芙，那是绝对足够！
纪晓芙插两根芹菜假装大瓣蒜，眼看着就被人蘸醋吃了。
纪晓芙那个汗啊！多盼着有反应机灵的本派人马，赶紧跳出来，帮着转移话题哪！
可是真没人。
沙溪那边的峨嵋姐妹，大家都各有职司。这次跟着纪晓芙返回叙州的，大部分就是秘书班的政务人士兼男花瓶，还有卫长卿他们几个人了。
这些人都不怎么懂得武功，对于武林掌故更是不熟。根本不知道，眼前这看着还有点疯癫的老和尚，是一个人就具备一支职业拆墙部队水准的！
还有人用惯例揣摩：这种场合，最先跳出得都是无名小卒什么的？
大家都笑嘻嘻的看呢！
留在叙州这边的峨嵋姐妹倒是懂武功，也认得这和尚是谁——可是这些人不知道纪晓芙那是靠着小魔术扬威哪！
大家都特别兴奋！只觉得咱们峨嵋超武当压少林，从此执掌白道牛首，从此精神焕发，从此横扫天下，从此一炮打响天下望风归顺的好日子即将到来了！
大家都用激情的澎湃的心潮涌动的目光注视着武功已经看不清深浅的峨嵋新一代魁首纪晓芙纪师妹！只觉得自豪！
还有人瞪着眼睛不敢眨哪，心中估量：纪师妹一伸手，那老和尚就会被打倒遥远的天际外了，不能眨眼啊！
纪晓芙等了半天没人帮忙，心中都热泪盈眶了：平常这些人都那么机灵啊……
这时候两方面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呢。纪晓芙不能不说话。干笑一声，光棍道：“我打不过你。”
第71章 斗殴现场
老和尚空性愣了一下，心中怒了。
纪晓芙早在屠龙刀的时候就已经江湖成名；传言说到了一流水准。如今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比传说更加犀利的举动；空性出言挑战，虽然嘴上叫人家‘小姑娘’；心中其实存的是请教的念头。现在这话……
梅西说他足球踢得比不上你，不行不行的
……这是根本看不上老和尚？！
空性性子天真不太在乎人情；事理是一回事儿；人家在少林也是大辈分的祖师级人物。这会儿认为自己被小瞧且羞辱了；沉声一抱拳：
“纪女侠不必多虑；老和尚自己挑战；就是被打死也无怨言！”回头冲同门喊：“你们也不可替我报仇！”
纪晓芙心里那个泪啊。暗骂自己：做什么魔术；叫你手欠！又苦恼；武林好多实心眼！说实话大家都不听！
纪晓芙还在磨磨唧唧想怎么跟人解释呢——突然寒毛一动，只觉得风声贯耳，尖啸传来——
纪晓芙吓得侧身两步避开。
原来空性见纪晓芙不回答，竟然不管江湖上切磋的时候，晚辈先出招的惯例，抢先动手了！这和尚还是个急性子。
若说那龙爪手，本来就是少林绝技。三十六式，是手上的功夫。练得兼备“巧”“狠”两字，才算有了味道。“巧”在点穴，认穴须准，变招须快。“狠”在劲力。穴位这东西谁身上都长着，大家平时走路说不定就在桌子上撞到什么大穴——俗话叫“麻筋儿”，一般也不会撞得送了命。这就是力度跟不上。除了头面下/体寥寥几个地方，大部分的穴位都得挺大力度才能把人打出个好歹来。而空性作为一个武痴，专心浸淫这功夫几十年。练得就是这手上的劲力。估计这握力都得几百牛了——一出手，端得是名家风范，凌厉非常！
纪晓芙一眼扫到那老和尚手如龙爪。半虚半实，攻守兼备，隐约还有几分阴阳相生的味道。冷汗就出来了。
新手打架一般都是顾着攻击顾不上守，顾了防守又顾不得攻。就是江湖的老练人物，一般来说，这两者也有侧重。攻守这两件事，就好像后世画坛：画水墨的那是一个味道，画后现代抽象大色块的，那是另一个味道。就是一个天才，两样都学了，多半还是有区别的。而空性老和尚，用这个角度来描述，那就是一个画印象派窗帘布的，因为水准登峰造极，让人一眼看出来，恍惚竟然有了水墨派青翠山水的意境！这是大师啊！
纪晓芙功夫跟不上，眼界倒很不错。一看空性动作，先提了二十分注意，把身体里的峨嵋心法转到了极致。这会儿如果有人在纪晓芙血液里放一盏能透过皮肤的灯，那灯多半会被血液催动的飞快转圈，纪某人就是活生生一群萤火虫！
纪晓芙再一看空性这两只手都练得莹润发光，探手直捉她面门而来，又觉得不够踏实。也不管这两门功夫是不是兼容，又是不是前几天才折腾的走火入魔了，静气又使了乾坤大挪移功夫，一点没留手径直升到了七层！
乾坤大挪移好功夫！这可不像那些莫名其妙，就看见使用者吐血昏迷，却令旁观者看不出端倪的沉闷武学，乾坤大挪移，那是有指征的！
两侧众人之间得纪晓芙瞬间之内脸色一会儿红来一会青。一般人都觉得肃然起敬了。心中暗赞：虽然看不懂，不过……好功夫！
少林的空闻长老见识更多，先是一惊，随后恍然。暗想：师弟只怕会输！我可不能真看着他丧命！哎，就是被峨嵋骂咱少林以众敌寡……也算不得什么了。江湖上朋友会理解的，毕竟，是纪女侠么！
两人错手交了一招，各自退后。空性眼中精光大盛：能粘滞的内力？从来没有见过！揉身抢上。
纪晓芙却只觉得多少年练武都没有这般窘迫了。最近因为做多了报告的长篇大论说话的习惯，都顿时被改正了。头脑中念头就俩字：会死！
来不及说话，下一招便劈头而来！
…………
峨嵋众人都在眉开眼笑。
静虚道：“纪师妹轻功越发出众了。”
静照道：“那是自然！这可是纪师妹！”
静迦是唯一一个有些发急的，她指着场中疑惑道：“难道是我听错了？纪师妹说她打不过啊。你们居然不担忧，怎么偏向哪和尚，难道跟他有点亲戚？做过邻居？还是朋友？”
这边几人对视笑了。
静虚解释道：“你这个呆子。别人怎么说就怎么信！纪师妹这是谦虚呢。你可知道方才那‘空手夹瓶’是何等功力！我看比师父……”她咽了半句话。
静玄这会接话道：“不错。纪师妹的进步真大！我们峨嵋也是大派了，为人谦逊不显摆，这才是大派首脑作风！我峨嵋有纪师妹这样的首脑，这会儿又用武力威震了各派，咱们峨嵋越来越兴旺了！”
五大派的人想法也很类似！
各派的长辈，都在回头，把带来的晚辈弟子们，抓到前排来，耳提面命让他们仔细观看。有的还清清喉咙进行点评讲解。只觉得有生之年目睹这等高手对局……激动地心都颤了。
武当四侠张松溪正在提点自家师弟：“这纪女侠为人做事如何，我不评价。可是看她方才那一手，这武功可没话说！你年纪小见识不足，可知道这已经不是普通武者能达到的境界了！那空性，是少林三大神僧之一，你也是曾经听到过的！这样的两个人交手，只怕在如今的武林上，除了师父亲至，也就是最强水准了。强手出招，一动一静皆有深意！你切不可因为从前缘故，就心思浮躁，错过了提升自己的大好机会！”
殷梨亭此前对纪晓芙拒婚一事确实有些发恼，可这本就是两家商议，也并非真有了什么大恨。如今他已新婚，纪晓芙未嫁，那恼意又去了一半。
殷梨亭随众上山，自然一眼看到了纪晓芙。觉得对方相貌虽然还好，可形容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少女的样子，甚至头花也没几只，既不精致也不温婉。殷梨亭心想：“江湖上传得那般夸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等到看见纪晓芙坐在主座上同空闻问答，又应付班女侠挑衅，不卑不亢，自有神气。这才逐渐觉得，对方或者确实有出众之处。
这时候，又见纪晓芙同空性竟打得不分上下，殷梨亭顿时收起了剩余的那几分不以为然。他面色郑重，心中只想：她竟是跟我一般年纪！便觉得有些惭愧，有些不服，可又生出了极大的豪气来。
此时听得自家师兄吩咐，殷梨亭沉声应是。抬目凝神，就向场中看去。
…………
空性出手一招名叫“抢珠”，直奔着纪晓芙喉咙两侧寸五外的人迎穴。
这里是血气行走大穴，咽喉又极脆弱。空性这是直接上了真功夫，生怕纪晓芙顾忌他的面子不用心打！
纪晓芙狼狈一转，侧身化解。就势劈手夺他腕口，又接着旋转的姿势抬腿点对方的腰眼。
空性方才一招已经试出纪晓芙内力古怪。这老和尚可比鹤笔翁的水准又强几分！他试出不对，索性不同纪晓芙手臂相交。纪晓芙抓他“神门”，他沉肘再接一招“夺骊”，反而去点纪晓芙指骨间的八邪穴位……
纪晓芙的“乾坤大挪移”好在是能在身体各部位都使用的。连忙运转起来。空性原准备趁着纪晓芙抬起的脚去踢她足间涌泉，此时意外又感觉到了内力忽然凝滞……不由得竟愣了下，出手也当即一个停顿。
空性心中有些发急，对方的身体哪里都不能触碰——他练得可是手上功夫，不接触，打气劲，他又不会隔山打牛！
用个粗糙一点的话来说，这就是狗咬刺猬没处下口！
狗觉得难，那刺猬他也不容易啊！
空性攻击一缓，纪晓芙只觉得压力大减。她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更别提反攻！饶是如此，还觉得辗转挪移之间，气息有些不稳——内力有些跟不上了。
…………
他两人身影如电过了数招。外面的人只看得目眩神迷。换成刘伯温李善长这种毛线武功素养都没有的，那就只觉得一阵头晕，两眼发花，三魂都在转，四肢不听使唤。
两人打架，有的时候是旁观者清，也有的时候，不是这样。
旁观者的角度，这时候就只能看见，纪晓芙动作比空性慢，懒洋洋的随手招架上几招，好似十分不耐烦！
反观空性，那是抽风一样围着纪晓芙转啊，还不敢跟人家接触——这个大家倒看出来了！
如果不是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武林好手，而且正在进行十分严肃的武功切磋。只看这场景，实在很像臭流氓骚扰花季少女！
殷梨亭少年心性，看了这么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哥，四哥，你们看是不是快赢了？”
俞岱岩认真又看了一会儿，回答自己师弟：“空性大师动作刚猛，果然也是强手！纪女侠的功夫，我虽然看不懂，可是只看这场面，就知道这是‘以柔克刚’，正和了我们武当的道理——师弟你不是才学到‘绵掌’么，当用心体会纪女侠的招式！”
…………
空性围着纪晓芙转了十来圈，心中疑惑更增。
纪晓芙招式古怪他看出来了。可是，对方似乎功力不足，甚至……还比不上自己！
武痴空性疑惑了：是不是哪里不对！
武痴空性想清楚了：传说中武林有“返璞归真”这样的境界！纪姑娘或者是怕我功夫不济，伤到了我！
空性心中又喜又悲！武痴么，想到有人可以切磋，可以不断地，不断地切磋，提升自己——总是欢喜的！
可是悲伤也不假！空性已经多少年来，没有被人在比武的时候，当作一个新手来爱护了！
空性决定，就算打不过，也得打出风格，赛出水平！
老和尚猛然拿定了主意。
他身形突然又一加速。一招“弄玉”，爪影如电，“捉月”，“抚琴”“鼓瑟”“捕风”“捉影”种种招式，铺天盖地施展开来：
好似一阵疾风起，忽剌剌骤雨打芭蕉！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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