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的脊背已经隐隐发凉。
“黄昏殿下，亚当殿下有说什么吗？”他忍不住问道。
黄昏侧眼瞄了他一下，没有说话。
这让他更加担忧了，他宁愿黄昏说亚当想要教训一下他，那他起码知道自己能够活命。
与其他的首领不同，这块月石残片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一旦被抢走，他就将失去生命。
月石残片是从月石中分割出来的，月石则是耶和华送给亚当用来操控方舟抵御洪水的宝物。在得知亚当复生之后，他一直都视而不见，甚至暗暗希望亚当战败，说到底，就是怕失去这块用于续命的月石残片。但最终，他都没能躲过直面亚当。
很快，他们来到亚当所在书房的大门前，大门敞开着，亚当正在通过通讯系统和夏娃说话。
“放心吧，我不会把这里弄塌的。”亚当很无奈地说道。
全息显示屏里夏娃一脸的怒火，身后的背景依旧是战舰指挥室，似乎还没有到达第一城市。
“这里不是奥林匹斯山的神殿，这里是我的行宫！万一塌了，你就只能到博朗峰顶的雪地里去办公了，可别怪我没告诉你。好歹你也有点觉悟，你的力气可是连堤丰都比不上的！
天哪！我怎么会想到将一头比堤丰还恐怖的怪物放到自己的行宫里……我的脑袋一定是被钢板夹了！”
亚当抬起脚轻轻踏了踏地面：“看，你的行宫还是很结实的吧。放心吧。”
“放心？”夏娃无奈地笑了笑：“你让我怎么放心？你才进去几个钟头，我就接到警报！”
“那是你的警报系统太灵敏了，大不了我答应你不在这里动手好了。”
“你可得守信用！”
“你见我不守信用过吗？”亚当摊了摊手说。
“毕——”一声刺耳的声音，夏娃直接将通讯切断了。
亚当无奈地苦笑了下，眼下敢对他这么呼呼喝喝的，恐怕也就只有夏娃了。醒来之后，这个早在伊甸园中就和自己相伴的夏娃似乎对自己更加无所谓了。
转过头，亚当看了黄昏一眼，又转而看了铁锤一眼：“来了？”
亚当笑地很温和，却让铁锤寒到了心底。因为他恰好看见因为亚当刚刚虐待鱼人老头子而塌陷的那块地毯。
地毯上还粘着血，旁边有几个牙齿明显就是从鱼人老头的嘴巴里掉出来的，微微皱起的地毯下，没有人知道地面已经裂成什么样子。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下面肯定一塌糊涂。
“这根本不会是一次平和的交谈。”铁锤的心底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这让他更是如坠冰窟。
“咣当”一声，他肥墩墩的身体猛地下坠跪倒在地：“亚当殿下万岁！”
“起来吧。”亚当似笑非笑地说：“坐。”
迎着亚当所指的方向望去，几张椅子映入眼帘。
顿时，铁锤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几张椅子和刚刚鱼人老头子的椅子是完全一样的！
他连哭带嚎，猛地磕头：“殿下——殿下！请饶我一命啊！”
巨大的头颅不断地砸在地面上，砸出了血光，显然是使劲在砸，轰隆的声响在整个房间里回荡。就好像小型地震一般。
“喂！你答应了我什么？”一个全息窗口当即在亚当的身前弹了出来。是夏娃，显然这震动被行宫的防御系统认定为异常，已经诱发了警报。
亚当摊了摊手：“不是我。”
夏娃也立即愣住了，待看清楚情况之后才说道：“赶紧解决！”一下子断开了全息窗口。
小小的插曲一下子让铁锤的求饶变得无力了，他惊慌地望着亚当，什么话也没说。
“咳咳。”亚当干咳两声，问道：“想我怎么饶你？教教我。”
“想……”铁锤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此时，额头上的鲜血还在一滴一滴地落下。
叹了口气，亚当翘起双脚架到桌子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问道：“先说说，你错在哪里？”
“我……”铁锤微微侧眼望黄昏，黄昏此时面无表情。
“错大到说不出来，还是不知错呢？”亚当闭上眼睛悠然自得，看起来就好像在打瞌睡一样。但铁锤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在他看来，说错一句话，他都可能会死在这里。
“不……殿下，我知道错了。”铁锤连忙辩解。
“那错在哪里？”亚当闭着眼睛轻声问。
“我……我错在没有一开始就支援殿下，可是殿下，那是……那是因为我们族内意见不统一，是我那几个长老，他们不肯听我的。是他们！没错！就是他们！他们真该死！”铁锤咬了咬牙说。
这次他终于没有说出那个不靠谱的谎话，说什么“腿短赶不上”了。但却是在推卸责任。
“哦？就这样？”亚当故意忽略他说出的新借口，接着问道：“那后面支援了，算是将功补过咯？”
铁锤猛地睁大了眼睛，那眼睛中闪烁着希望。不过这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亚当支起身子怒视铁锤：“先前不支援，那叫知恩不报！尔后支援，也顶多算是知错能改，谈不上将功补过。本身没有功劳可言，补过自然无从谈起！”
铁锤微微低下头，身躯在颤抖。
“求殿下饶命啊。”
“饶谁的命？”亚当问道。
“饶……饶我的命……我……我马上回去将那些不让我支援殿下的……长老全部杀死……”铁锤断断续续地说。
“呵呵。”亚当冷笑着，靠向椅背继续闭目养神：“让我想想。”
由头到尾铁锤都是一句话，就是“饶命”，而且是“饶他的命”。
矮人虽然先于鱼人一族出手，并且在大战中的贡献也明显比鱼人高，但是现在在亚当看来，鱼人老头却是要比这个矮人族首领“史诗的铁锤”要好上千万倍。
鱼人老头虽然也有错，但是人家却是一副愿意为全族去死的心态，将所有的责任一律背起。
矮人族的这个家伙却是将所有的责任推干净，就想自己活命，为了能活命甚至不惜牺牲下属。
相比之下，亚当反而同情起鱼人老头来了。
这样一来，做起接下来的事情，亚当就更加不会手软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短暂的沉默，对铁锤来说比他一生的岁月都要漫长，这简直是无止境的恐惧。
亚当却似乎没有打算迅速结束谈话似的。对亚当来说，直接宣布决定实在太便宜他了，亚当要让他好好地感受下这种恐惧地感觉。
“我让你选。”许久，亚当终于轻声说道：“一，你和我对敌，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将整个矮人一族灭族！二，你服从我，我善待矮人一族。”
“二！”矮人铁锤猛地喊道。
“行，那，你将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先。”亚当冷笑着说。
“属于……殿下的东西……”声音的最后已经十分微弱，铁锤的眼睛已经不自觉的瞄向自己装着月石残片的口袋：“殿下，你是指……”
“月石残片！”亚当收起脸上仅有的笑容，冷漠地说。
顿时，铁锤的脸猛地抽动了一下，表情在刹那间凝固了。
离开月石残片，还不是一样要他的命吗？
“殿下……月石残片……”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亚当大喝道：“要我搜你的身吗？”
一声暴喝，铁锤又开始疯狂地磕头，这次比刚刚更激动，更使劲了：“殿下饶命啊！”
亚当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稍微缓和了些许：“我不是已经饶了你的命了吗？难道你还想将我的东西据为己有？”
“殿下，月石残片是我们矮人代代相传的宝物啊！”
“那是耶和华送给我的！我可不记得我有将它给过谁！”亚当口气强硬，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殿下，如果没有了月石残片，我也很快会老去！”
“那是你自己的事，你用什么方式续命难道还要我来想办法吗？”说着，亚当冷笑了一声望向一旁的黄昏：“也许你可以求黄昏将你变成血族，这样你就可以不死了。”
黄昏面无表情地说：“血族的精血对矮人无效。”
“殿下！”矮人铁锤连滚带爬地扑向亚当，却被亚当一脚踢开。翻滚了几圈之后，他又是在疯狂的磕头，整个地面都被他撞得不断震动。
“好了，你可以滚了，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这期间我会派人跟着你。料理后事吧！”说着，亚当微微勾动手指，一股念力发出，大门猛地打开。
这是最后决定了，简直就是催命符。矮人铁锤顿时整个吓得昏厥过去，口吐白沫。
第十章：睿智的木歌
。当黄昏将晕迷的矮人铁锤送回大厅的时候，黑精灵族苍老的木歌，他的眼睛骤然睁大，脸上虽然没有一丝表情，但可以想象心底已经是翻江倒海。
兽人、鱼人、矮人之后还能是谁？肯定就是他了。
矮人铁锤没有携带任何随从，不知道是刻意为之，还是偶然。黄昏只能将他丢给藤蔓。
“弄醒他，然后看好。”黄昏交代道。
“是！”藤蔓直接走过去抱起矮人铁锤安置在沙发上。
亚当已经与矮人铁锤摊牌，黄昏自然不可能真的在一个星期之内任矮人铁锤自由活动。
最起码，必须提防他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是一心为了族人的鱼人老头的话，黄昏大可不用担心，他肯定不会为了自己的生命或者一块月石残片将全族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但这一心自私自利的矮人铁锤，说不准真的会弃全族于不顾带着月石残片逃跑，甚至直接将月石残片毁掉。
对于这种情况，黄昏绝不能让他发生，为此他必须让藤蔓在矮人铁锤生命的最后时刻盯紧他。
站在黄昏的角度，他会认为直接收取矮人铁锤的月石残片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但站在亚当的角度，月石残片是要，西方的稳定他也要。如果矮人铁锤就这样死在这里，那么矮人族少不了要有一场动荡——这将会是一件永远都搞不清楚的谜案。
一个星期的缓冲期，是必要的。
黄昏转过脸去，面无表情地看着黑精灵木歌，这让对方心中一惊。
“殿下……让我过去吗？”木歌问。
“是的。”黄昏说。
“好吧，我这就过去。”说着，木歌就往前跨了一步。
身旁的一个面目英俊，身材修长的黑精灵一把捉住了木歌的手：“木歌大人……”
“没事的，最起码现在看来，他不会下杀手。”木歌轻轻拍了两下，将他的手松开，一脸的坦然。
“走吧。”他对黄昏说。
黄昏朝他点了点头，走上阶梯，木歌紧随其后。
很快，两人来到了亚当的桌前。
“亚当殿下万岁，在下黑精灵木歌。”木歌躬身向亚当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他身穿一袭黑色短衣，面目虽然苍老，眼睛却看起来炯炯有神。
“坐吧。”亚当淡淡地说道。
“还是站着吧。”木歌轻声说：“待罪者，还是站着吧。”
“哦？”亚当轻哼了一声，这木歌看起来好像早就有了觉悟一般：“你有什么罪呢？”
他是第一个走进来主动提起罪责问题的人，似乎没有一点想要逃避的意思。
“实力不济，这就是罪。没认清形势，这也是罪。”木歌面无表情地回复。
顿时，亚当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这哪里是不卑不亢这么简单啊，木歌的语言里，简直是将自己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了。他这不是认罪，这只是承认自己的失败罢了。
根本没有将自己当成犯人，只是当成了俘虏。就仿佛一个战败的将军，现在他不过是在复述成王败寇的简单道理而已。
从开始到现在，走进这个房间里的人还没一个这么有锐气，敢对亚当这么说话的。
矮人、鱼人，这两个大族说白了对亚当都没什么忠诚度可言，他们只是畏惧亚当的实力，对亚当屈服罢了。如今的黑精灵也是一样。
不同的是，矮人与鱼人无一不是害怕触怒亚当将对亚当的忠诚时刻挂在嘴上。而黑精灵却丝毫没有这种打算。
似乎在木歌看来，对亚当不忠并不算是错，他们真正错的，只是没有看清形势，没有做对事情，并且实力不济罢了。
亚当微微倾斜了身子，饶有兴致地靠在椅子的扶手上：“你敢再说一次刚刚的话吗？”
“为何不敢？”木歌无奈地笑了笑，他直视亚当的眼睛，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你是在逼我将黑精灵灭族吗？”亚当冷笑着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阐述事实罢了。”木歌丝毫不畏惧。
“事实？什么样的事实？说说。”
“殿下已经失踪了两千年，在这两千年里，世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说着，他直视亚当的目光。
“嗯。”亚当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每一族，在这两千年的时间里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拥有了自己的历史。世界已经不是原本的世界了。时光，也不可能重新回到两千年前。”
“你说得很对。”亚当再次点了点头。
“没错，我们曾经因为殿下的关系而得以存活下来。但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全部，只是我们历史的一部分。我们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是伊甸园中的喽啰。”
“你想说什么？”亚当的眉头微微挑了挑。
“我想说。”木歌顿了顿：“这次没有从一开始就支援殿下，其实不是罪。就好像殿下在伊甸园中一样，殿下是耶和华创造的……”
“住口！”一旁的黄昏猛地喝道。
“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亚当轻声制止了就要发作的黄昏。
木歌斜眼看了黄昏，又重新将目光转回亚当身上，神情淡然地说道：“耶和华是殿下的父，有无上的恩情。就好比殿下对我们一样。但殿下不也因为我们而违抗了耶和华的旨意吗？
这不是错，因为耶和华的旨意已经不是殿下的全部。在伊甸园的岁月里，殿下也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想法，拥有了自己的立场。
我们虽然没有支援殿下，却也没有危害殿下。说到底，我们对殿下，就好像殿下对耶和华一样。我身为一族之长，也不能仅仅依靠个人的想法就将全族推向风口浪尖。我必须考虑全族的命运，考虑每一个决定可能带来的后果和影响……”
“目光很独到。”亚当赞赏道：“道理也说得通，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不怕。”木歌缓缓摇了摇头：“您是亚当，亚当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其他人都不说，只有我说出来罢了。所出大家都不愿意去说的事实，如果会获罪的话，那么……说与不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说与不说都已经不重要？这是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
黄昏的脸色已经铁青，他自然明白，木歌这是在暗示如果亚当是个暴君，那么各族迟早都会走到一起去。
亚当淡淡地笑了笑，抿了抿嘴唇，略略思考了下，说道：“和你谈话，我感觉比较省力气。”
“谢殿下赞赏。”木歌谦卑地行礼。
“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殿下请说。”
亚当缓缓地站了起来，撑着桌面说道：“首先，我要收回你们手上的月石残片。”
说着，亚当静静地注视木歌，从他的脸上还是找不到一丝表情。
黑精灵果然是擅长潜行、暗杀和突袭的种族，心智的控制是刻入骨子里的能力。这样的人，很多时候比正面强大的敌人更可怕。
许久，木歌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有了决定：“请给我一点时间。”
“哦？”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