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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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漕事-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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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孤妍换了一套水蓝色的衣裳,遥遥站在那头,青棠望顾孤妍一眼,那女子弱质纤纤,慢慢走过来道谢:“多谢霍姑娘,孤妍打搅已久,这就告辞了。”
  孟微冬换了一身常服,深蓝暗纹直缀,腰间垂着玉坠子,南济跟在他后头,青棠瞧南济,“你们能不能遣个人送顾姑娘一程,她要去苏州寻亲。”
  南济道:“霍姑娘你不回苏州吗?”
  青棠轻轻摇头,“我暂且不回去,劳烦你们送顾姑娘一程。”
  南济看孟微冬,孟微冬手里捻着玉坠子,“那也不必走远,就在这码头寻船去苏州就是了。”南济点头,“那属下领顾姑娘回去。”
  孟微冬低头看霍青棠,“这下你可放心了?”
  顾孤妍手心捏在一起,“原来霍姑娘就是苏州人,原先竟还不知道,孤妍真是闹笑话了,待孤妍寻了兄长,立时就会去霍姑娘府上道谢的,不知霍姑娘府上是哪家?”
  孟微冬低头瞧霍青棠,小小女子却将将手一挥,生出三分豪气干云,“不必谢,你我相逢就是有缘,你要谢也不必谢我,谢这位孟大都督才是正经。”
  顾孤妍对着这个男人又要再拜,孟微冬也不伸手去扶,只瞧南济,“苏州不远,你送这位顾姑娘寻了亲人,则快去快回。”
  南济领着顾孤妍要走,顾孤妍拜谢再三,唯独青棠始终不告诉她自己的府邸和家住何方,待那二人走远,孟微冬才低头笑她,“你不喜欢那位顾家的姑娘?”
  青棠抬头,“谁说的?”
  男人用手去戳女孩子的额头,“小鬼,你那点心事瞒得过我?你不喜欢她,为甚么?”
  “我没有不喜欢她,我只是。。。。。。”
  青棠说了一半又不说了,孟微冬松开手里的玉坠子,转而去拉青棠的手,“你是觉得她比你美,还是你不喜欢顾家的人?”
  “顾家,大都督怎么知道她是顾家的人?”
  孟微冬低头笑,“她穿的绣鞋就出自洛阳。天。衣。坊,兼且她姓顾,那不就是号称洛阳首富的顾家,再者你老盯着人家的荷包瞧,是否瞧上那东西了,你若是喜欢,我寻几个绣娘给你绣上十个八个的,保证和她的一模一样,或许比她的还好看。”
  男人的玩笑话都说得颇为认真,青棠仰头,“大都督,我。。。。。。。”
  “嗯?”
  孟微冬拉着女孩子,“我要回府一趟,你且等我一两日,你非要去凤阳,我带你去。”男人指着船上兵士,“船上甚么都有,你若是想吃甚么喝甚么其他的,你尽管使唤他们去买,但你不要轻易下船,知道了吗?”
  孟微冬指着一个看起来小有品级的兵士,“看好霍姑娘,等我回来。”
  霍青棠蹙眉,“我又不是你的人,你这样拘着我好没道理。”
  男人双手背着,低头直视女孩子水汪汪的眼睛,“你很快就是我的人。”说罢,同那兵士道:“寻密云过来,叫她跟着霍姑娘,她以后就是霍姑娘的人,霍姑娘生,她生,霍姑娘有丝毫损坏,她自笞八十。”
  “是!”那兵士不如南济好说话,等孟微冬前脚刚走,他就提刀站在霍青棠身后,简直形影不离。青棠咳嗽一声,“我说你们让一让,我要下船。”
  那兵士紧紧跟着,“我随姑娘去。”
  乌衣不知道是不是被孟微冬的威风吓到了,这刻史顺急的团团转,乌衣只知道低头跟在史顺身后,她现在连霍青棠的身都不近了,只要她一靠近青棠,那提刀侍卫就出来了,乌衣不明所以,又心里害怕,只得跟着史顺打转。
  “史小管家,这样不是个办法,咱们好像被看管起来了。”
  史顺更是着急,“躲过了豺狼,躲不过虎豹,真是麻烦了,进不得,退不得,这下咱们连走都走不得了。。。。。。”
  晚饭的时分,史顺低声同青棠道:“大姑娘,我瞧这孟大都督行事有些奇怪,咱们应当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会水吗?”
  史顺摇头,“我不会。”
  青棠吸口气,“那就没办法了,我原本说你和乌衣先跳水逃走,接着我跟上,咱们游到对岸,不就自由了?”
  史顺摸一把虚汗,“大姑娘真是会说笑话,这是长江,如何能游到对岸去?”
  “所以啊。。。。。。”
  青棠吃了一碗饭,胃口看着还很好,倒是史顺急的团团转,“大姑娘,咱们这。。。。。。”
  “吃饭吧,孟微冬说他也要去凤阳,咱们就跟着他,安逸。”
  瞧霍青棠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史顺嘴角扯了扯,要说甚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夜幕降临,乌衣替青棠铺床,“大姑娘,床铺好了,您。。。。。。”又唤两声,外头无人应答,乌衣跑出去,四处都寻了一遍,“大姑娘,大姑娘?”
  史顺闻声出来,“嚷甚么,大姑娘怎么了?”
  乌衣身上还披着青棠的披风,她言语不顺,“方才大姑娘说她困了,想睡觉,唤我去铺床,后头又说船舱里闷,叫我开窗,接着又说怕我冷,便将身上的披风给了我,我铺了床,一转眼大姑娘就不见了。”
  “噗通”一声,似甚么落入了水里,乌衣跑到栏杆边上,“哎呀,不好啦,大姑娘落水了,大姑娘落水了。。。。。。”
  立马有兵士围过来,乌衣指着江面上的一件衣裳,“那是我家大姑娘的衣裳,快,快点,她落水了。。。。。。”
  。。。。。。
  霍青棠出现在南京城最好的一家酒楼的时候,神清气爽,她拍一片金叶子在柜台上,“替我寻个窗口的位置,我最喜欢看街边风景。”
  小二哥抬起头来,瞧见一个乌发粉面的姑娘,“来,客官楼上请。”
  霍青棠扯了扯自己的衣襟,提起裙子上二楼,“来个四季果脯,上一杯君山银针,我要等人。”
  “是的,是的,姑娘稍等。”
  小二哥擦了桌子就往楼下走,青棠望着窗外,不久就有个大辫子姑娘一摇一摇地上来了,林媚春穿一件鲜艳的澜衣,玫瑰色的裙摆,上头是翠色的衣衫,她偏着头,将辫子一甩,“我的霍姑娘,你可真行,又会水遁,又会支使得人团团转呐!”
  青棠敲敲桌子,“我就让街边那乞儿给我送个口信,花了我三片金叶子,整整三片金叶子啊。”说罢,还叹一句,“现在的孩子个顶个的黑心,黑心着呢。。。。。。”
  “嘿!”媚春将大辫子往身后甩,“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南京城?”
  小二哥上了茶水,又端上一个食盒,食盒做成梅花状,四片叶子并着花心,里头齐齐整整摆了数种糕点,媚春捻起云片糕,她往霍青棠面前一凑,“你怎么又落孟微冬手里了,我看他是瞧上你了。”
  青棠稍微侧目,“韦大宝那孩子是当年元军旗下的额尔木一族,他同我说了一点你们蒙古人的习惯,还有如何辨别你们蒙古族人的标识,那日在南京码头,我就瞧见有你们蒙古人的船,后头我便叫那乞儿去问,本来只打算充一回蒙古人,就说我被孟微冬劫持了,想着你们蒙古人仗义,守望相助,谁知竟会把你给招来了。”
  媚春笑嘻嘻的,“你可真会编排,说甚么自己被孟微冬看上了,要强你去做妾,啧啧,这要被他听见了,让人家名震一方的孟大都督怎么想。”
  青棠笑,“你不是常常说自己仗义,救助弱女子,人人有责嘛。”
  媚春轻轻咳一咳,“嗯,没错,救助同胞是人人有责,可你是我们蒙古人吗,你怎么这么心宽,为了跑出来,身边的丫头和管家都不要了?我看那丫头还是全心为你的嘛,那声‘救我家姑娘!’,嚷得惊天动地,她可真是紧着你,这么个嚷法,还不得吓死那些兵疙瘩?”
  青棠挑眉,“我不跑,他们都跑不了,我若是跑了,孟微冬还捉着他们做甚么,不如早早送他们回家是正经。”
  “嗤”,媚春低声笑,“说甚么来甚么,你瞧,那是谁?”
  青棠低头,那穿深蓝直缀的人不是孟微冬又是谁,他发间饰一枚蓝宝石,腰间碧玉带,媚春嘴角弯弯,“咱们大都督好阔气呀!”
  孟微冬身侧还有一女子,那女子穿一件霜白的短衫,下头是湛蓝的长裙,她一头乌发绾了个月牙形状的髻,上头簪一根碧玉簪,似是察觉了上头的目光,那女子蓦然朝楼上望了一眼,孟微冬问她:“怎么了?”
  青棠收回了目光,媚春瞥楼下,“那不是抢自己妹妹丈夫的那个奇女子吗,她怎么也来了?”
  下头之人正是蓝河与孟微冬,蓝河觉得楼上有道目光盯着自己,仰头去看,除了一排敞开的窗户,其余的甚么都没有。孟微冬问她怎么了,她也只能摇摇头,“没甚么,咱们进去吧。”
  媚春对蓝家几姐妹印象坏极,“老大长得倒是美,美有甚么用,冷的像块冰,看你的目光就是那千年寒冰,简直要冻死你才罢休。哦,还有那个老三,一直往顾家那公子的怀里扑,我的亲娘诶,这就是在辽东,搁在我们草原上,那也是新鲜事儿。对了,还有那个最小的,嫁给孟微冬做妾那位,叫蓝溪的,更是厉害,她那回不就是挑唆着孟微冬对付她姐姐吗,我的老天爷,这一家子姐妹,都是冤孽。。。。。。”
  青棠道:“那几姐妹厮杀无非是为了男人,我看倒是这个蓝河不简单,她那日分明与孟微冬扯破了脸,今日怎么又和好了?”
  媚春嘟嘴,“保不齐他们一起想着甚么坏事呢,听说陈瑄来了江南,孟微冬怎么会一点表示都没有,不应当呀!”
  孟微冬与蓝河并肩进了楼,媚春转身,又见他们二人往三楼而去,媚春道:“咱们跟去看看?”
  青棠摇头,“人来人往,你也没处藏,算了,不管他们,你家少主呢?”
  媚春将自己的大辫子晃了晃,“他呀,说是追虎符去了。”
  “虎符有下落了?”
  媚春嘟嘴,“谁知道呢,前一段有人说在君山那边见了一个老者,那人的衣坠子就是一块虎符的式样,少主听了,就自己跑君山去了。”
  “君山?”
  青棠望着窗外,“老者?难道说裴蓑还活着?”
  媚春收了戏谑的表情,咬牙切齿,“叛徒!要是他还活着,我第一个箭杀了他!”
  “当年。。。。。。”青棠叹气,“当年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即使还活着,也应当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媚春咬着自己丰润的嘴唇,“若不是他,我们这些年何必被大明欺压得这样惨,还有我们辽东草原上数万同胞,还有穆阿将军,若不是他,穆阿将军怎么会。。。。。。”
  是啊,若不是裴蓑,穆阿不会死的这样早,兴许她会死在军中,死在战场上,但不会是以这样决绝自刎的方式离开人世,抛下那尚在襁褓的孤儿。这位女将军本该从戎辉煌的一声,不该是这样结局。
  青棠拍了拍媚春的肩,“好了,只说是老者,未必是裴蓑,魏北侯裴正川的年纪都近五十了,那裴蓑该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不一定还活着呢。”
  “我呸!”
  媚春道:“哪里七老八十,洪武二十一年他二十七,今年洪熙元年,中间才隔了三十六年,真要算起来,他要过了今年才六十五,他肯定没死,就在哪里活着呢。。。。。。”
  “这你倒是算得清楚,人家年岁几何,你都记着呢?”青棠笑,“不管他六十还是七十,总归都已经是个老人,他肯定是不愿意虎符现世的,若是他想拿虎符造势,为何不偷偷给自己儿子,魏北侯府不是也一样需要虎符吗。”
  媚春英挺的眉毛一横,“哼,他就是想给,也要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受得起才行!”
  

  ☆、青玉案

  媚春与霍青棠在一处; 两人并肩往小巷子里穿; 那是一间低矮的石屋,外头刷着灰白的墙; 媚春灵活,猫腰就往那屋子钻,青棠也跟了进去; 媚春道:“你不肯跟着孟微冬; 却一步不离跟着我,我说霍姑娘,你究竟打算如何?”
  屋子里黑洞洞的; 里头只燃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媚春驾轻就熟,掀开堂屋的帘子就往里头走,再走了七八步; 就见了光,这低窄小石头屋子的后头竟有偌大庭院,假山拥翠色; 曲水绕门庭,青棠跟着林媚春; 不期问一声:“这是不是你们蒙古人聚集之地?”
  媚春抻抻脖子,侧目瞧霍青棠; “我的霍家姑娘,你想甚么呢,这是我干爷爷的宅子; 他老人家不喜欢别人打扰,特意买了这个宅子来养老的。喏,就前头那屋子,是以前的铺面,他过去在这处开了一间马奶铺,后头这宅子要放出去,我干爷爷便买了下来,再寻人打通了墙壁,所以才是如今的模样。”媚春呶呶嘴,“我怎么感觉你不放心我一样,难不成你以为是我要去炸了朱元璋的坟?”
  “你怎么知道有人买了炸药要去。。。。。。”青棠侧目,“你是蒙古人,韦大宝是蒙古军旗下一族,你们是否早就是认识的?”
  媚春望天,“我的老天爷,我和那小崽子真的不认识,要是真的认识,也没必要瞒着你。”
  “真的?”
  媚春扬起一只手,“我发誓,我起个誓言,我林媚春与韦大宝真的不认识,若是有假。。。。。。”
  天打雷劈四个字还没说出来,青棠就道:“那好,那为甚么你也知道炸药的事情?”
  媚春将自己的大辫子一甩,“这个呀,说来话就长了。。。。。。”
  “你说。”
  媚春叹气,“我说,我说,我说咱们进屋子坐着说吧,站在此处累得很,走吧,我干爷爷你还不认识,今日介绍给你认识。”
  穿过绕水的长廊,一名灰衣布袍的老者在庭院里头种花,媚春的脚步不轻也不重,那名老者并没有回头,只是问了一句:“赛尔吉,你来了?”
  “是的,爷爷,我来了。”
  媚春笑嘻嘻的,她将霍青棠往身前拉,“爷爷,这是我的朋友,她姓霍。”
  老者放下手中浇水的铜壶,缓缓转过身来,一双苍老又光亮的眼睛落在霍青棠身上,“这就是铁木耳口中的那位同窗?”
  媚春笑,“是的,爷爷,她就是那位霍姑娘,是少主的同窗。”
  老人佝偻着背,缓缓往明亮的大厅里走,“赛尔吉,为何不请客人进屋子喝茶,咱们有最好的马奶茶和酥油饼,先请客人进屋,再请客人品尝。”
  “是的,爷爷。”
  媚春将霍青棠的手一拉,“我爷爷喜欢你,来吧,进屋喝茶。”
  这宅子是最典型的江南样式,长亭水榭,春花缭绕,只是屋里的用具却有另一番风味,委婉的黄花梨桌上搁的不是甜白也不是青瓷,而是锡器。桌上一柄锡壶,带着配有双环执手的锡杯,墙上的挂件也不是甚么山水美人图,而是配有繁复纹饰的短刀,或者是系着五彩络子的马鞍,青棠一一瞧过去,目光落在一根鞭子上,那鞭子柄上尽是宝石,红黄蓝三色宝石嵌在一处,排列有序,耀目辉煌。
  有年纪小的丫头端了马奶羹出来,那头发半白的老者招呼青棠,“霍姑娘,这是我们蒙古最可口的点心,请霍姑娘品尝。”
  青棠望了林媚春一眼,媚春冲她笑,“吃吧,这可是我干爷爷店铺里的镇店之宝,多少人排着队抢呢。”
  点心分两层,底层是奶白色,闻过去有淡淡马奶味道,上头却呈焦黄色,青棠拿锡勺子挖了一勺,放入口中,那味道又甜又滑,“这像鸡蛋羹,又不似鸡蛋羹,这是甚么做的?”
  媚春也端着碗,“这下头是马奶混着鸡蛋清,搅匀了蒸的,上头嘛,上头自然不是鸡蛋,上头是鸭蛋黄并着高粱磨碎了的粉末子与红苕在一处煮的,等煮透了,再浇上烧热的红糖,凉上一凉,再与马奶糕分层蒸,最后抽掉中间的艾叶,也就成了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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