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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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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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穿着一身花萝裙,像只蝴蝶般飞出来,学着往日小郎君的模样,十指交缠缓缓的举向头顶,美美的伸着懒腰,呼吸着露水的香气,嫣然笑道:“真好,兰奴莫怕,小郎君……”

兰奴浅声道:“兰奴不怕。”

“呃……”

绿萝双手犹自举在头顶,露着娇好宛约的身姿,眼帘却扑个不停,半晌,愣愣地问:“若是不怕,为何……”眸子溜向被墨璃环抱于怀的水盆。

兰奴道:“兰奴想留下来。”

墨璃正欲迈入室中,身子一顿,转身问道:“那为何?”眯着眼,委实不明白,兰奴既然想留下来,那定是怕被打折腿再被贩入酒坊为妓,为何兰奴却不承认呢?

兰奴端着双手,淡蓝色的眸子逐一盘旋过廊上廊下三人的脸庞,嘴角轻颤好似想向上再弯一些,却终是定在那个熟悉的弧度。

少倾,淡蓝的海一眨半掩,声音轻轻:“兰奴,想和你们一般笑。”想了想,又补道:“兰奴,不会你们的笑。”

“啊……”、“唉……”

两个美婢掩着嘴,眼底雾气盎盎;来福雄壮的肩微微一抖,暗叹一声,摇了摇头。

绿萝眼泪汪汪的捉住兰奴的手,心想:‘原来她方才是想学我笑呢……’心中酸楚阵阵,呜嘤道:“兰奴,好兰奴,等你入了华亭刘氏,便能学会这样笑的,这,这是……”她形容不出来,乱扑着眼帘,挣扎着想辞汇。

墨璃接口道:“从心里笑出来的……”

兰奴眨了下眼睛,点头道:“嗯!”

刘浓在内间将她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缓缓的阖上眼,而后徐徐睁开,嘴角向左尽挑,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

“呀,小郎君起了!”

一声咳嗽,惊了几只莺燕,抹去了淡然的忧伤。墨璃与绿萝对视一眼,赶紧提着裙摆入室侍侯小郎君束冠着袍。

来福慢悠悠的站起身,抱着剑站在门的左侧,朝着右侧亭立的兰奴真诚的一笑。

……

城东校场,危耸的箭楼分列两侧,入内一平四阔,长宽各有数千步,呈环形,演武场、观演席、鸣金号鼓,应有尽有。

山阴乃会稽郡县,按晋律:每郡置郡军,郡分上、中、下三等,郡军亦同,人数规模五百至三千不等,乃是地方武备,职权为捕盗战匪。

东晋据江东延续社稷,所辖共有四十余郡。会稽乃上上郡,郡军三千。会稽郡丞谢裒掌此三千强军,而这三千强军八成皆是陈郡谢氏私有武曲。武曲为郡军有两大好处,一者为正名;二者可截所辖之郡的两成赋税以供养军备。

挑战由桓温发起,两日前桓温便去拜见谢裒借用校场一日。这等世家子弟较技于武,西晋以前屡见不鲜,但到得东晋已极是罕见。谢裒传刘浓细细问询,其后准允桓温。而后,谢裒再与会稽郡守纪瞻相商此事,纪瞻也刚见过刘浓,捋着银须笑道:“男儿当事书,男儿当侍武,文武皆报国。此等雅事想必举城愿闻,理应彰之!”

谢裒遂命郡军安守营房,大开校场,仅调百余人责守秩序。

红日初升,满天染尽朱云。

纪瞻、周顗、谢鲲、谢裒、王侃五人高坐于校场正中的观演台。环绕的四侧是成百上千的人群,层层叠叠犹若五彩浮云。而校场外犹自响着络绎不绝的牛啼声,乱蝶穿花的小娘子提着裙摆、高冠轻衫的郎君捉着麈纷踏纭来,四下寻着较好的位置。

校场中心有高台,摆着一面丈许大鼓,四名身体格极健的武曲持捶以待。桓温立在鼓下,持着丈二乌墨长枪,目光凝注校场门口。

王侃扫了一眼四周的人群,笑道:“今日雅事之盛,犹胜兰亭也!”

周顗举杯畅饮,面显惬意地道:“莫论士族与平民,尽皆倾赴于此。此乃古之盛雅,不想周顗竟于山阴得见,幸甚!”

谢裒嘴角一歪,瞅了一眼不远处的谢氏子弟,见谢真石与小谢安皆在,抚着短须笑道:“与建康空巷相较若何?”

谢鲲长眉一扬,见席中的女子竟占得五成以上,微笑道:“昔日,叔宝游建康,万人空巷唯余鸟鸣。而今,瞻箦居山阴,塞车赌牛争睹其仪。叔宝,复继有人也。”

王侃看着远处的桓温,渍渍说道:“龙亢桓氏自茂伦之后,浸、淫兵书、弓马,桓温此子身怀异相,体伟更异乎于常人。若较武技,华亭刘氏子定有不如。”说着,漫不经心的瞅了瞅天时,皱眉道:“到得此时,刘氏子仍不至,莫非畏也?”

一直但笑不语的纪瞻撇了一眼王侃,淡声道:“瞻箦,定至!”

两炷香后。

“嗵!”一声鼓响惊天动地。

雄壮的武曲大声报时:“巳时已至!”

“巳时已至?”

“怎地华亭美鹤尚未至?”

“小妹,阿兄之言为何?美鹤定不敢至也!”

“哼……”

“胡言,美鹤,美鹤即便不至,想必也是不愿与,与此丑人计较……”

霎那间,上千人私语纷纷,整个校场内顿时蚁嗡成阵。而桓温则持着乌墨枪踏前一步,双手环捧枪杆,朝着四周团团一拉,面呈得色。按赌约,若巳时二刻,刘浓仍不至,便是弃战!

小谢安坐立难安,从怀里掏出一枚果子,狠狠的啃了一口,犹不解心中烦燥,便欲离席奔去门口,谢真石按着他的手,轻轻摇头道:“勿急,美鹤,必至!”

小谢安神情一愣,将果肉“咕噜”一声吞进肚子,眨着眼睛道:“嗯,美鹤说过的,要我遇事一定得冷静淡定,淡定……”

谢奕皱眉道:“瞻箦怎地还未至?”

褚裒瞄了一眼谢真石,神情略显尴尬,说道:“恐是途中耽搁,想必稍后便至。”他在小桥畔等侯谢真石,便未与刘浓同行。

鼓前有案,案上有香,香燃得极慢。

上千双眼睛齐齐盯向案上之香,虽然隔得极远根本就看不见,却尽皆摒着气,好似在等待着甚。

香灰寸寸而皱,眼见即将触底。桓温眯着眼,柱着枪,掂着腹,右手下意识的一揽下颌却揽了个空,浓眉一跳,手却并不停顿,缓缓的顺其而下。清风撩冠带,颇有几分纵横捭视之概。

王侃叹道:“此子,有大将之风。”

纪瞻皱眉不言,谢裒、谢鲲、周顗三人神情复杂各呈不同。到得此时刘浓犹未至,即便他们再坚定,也已有所犹豫。若是刘浓真不至,那这次盛雅不缔于天大的笑话……

风卷残香,四散。武曲见香已烬,持着捶便欲击鼓。桓温冷笑。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紧盯着武曲手中之捶,静待此音结束心中紧绷的暗弦。

便在此时,脆嫩的童音高声叫道:“美鹤!”

“美鹤?”

“美鹤何在……”

瞬间,上千双眼睛齐投声音来处。

小谢安置身于眼滔意海之中,左手轻轻颤抖,嘴角却微微一裂,站起身来,缓缓指着门口方向,朗声道:“美鹤来也!”

众人回望门口,空空无也,唯有秋风卷着几片落叶。

小谢安再次大声道:“美鹤来也!”

谢真石羞红了脸,嗔道:“阿弟,不许撒谎!”

“谢安不撒谎,美鹤来也……”

小谢安脆声说着,挣脱谢真石的手,离席而出,跳下台阶,慢慢的迎向校场门口。偌大的校场鸭雀无声,而渐渐肆掠的秋风则卷着他小小的身影,袍角纹裂。他穿行在人海,他徜徉在风口浪尖,他浑然不觉,他向着心中的美鹤而去。

“美鹤,必至!”

小谢安嘴里轻轻喃着,他并未看见美鹤,但他认为美鹤定至!

小小的身影斜斜倚着高大的校门,眼睛望着远方,轻眨、轻眨。原本欲捶鼓的武曲只顾着看他,好似忘记了一切。全场千人也好似忘记了,默默的看着小郎君孑然孤立于风中。

“美鹤,必至……”

小谢安歪着脑袋,目光坚定,暗中拽着拳头,告诉自己要镇静。美鹤风仪极美,美鹤谈吐闲雅,美鹤眼底蕴纳山川,美鹤孤立于群,浑不与众同,美鹤……小谢安曾许诺:‘待我长成之日,必如美鹤,亦或殊而有胜……’

稍徐。

小谢安回头,看着场内,缓缓笑道:“美鹤来也……”

美鹤来也!

美鹤步行而至,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来福,绿萝与墨璃携扶着兰奴。来福额上有擦痕,绿萝花萝裙撕裂,墨璃发髻散了,兰奴迈步甚是不便。

而美鹤提着剑,浑身月白箭袍染满斑斑污痕,目光却依旧如漆星投湖,看着小谢安微微的笑着。

“美鹤!”

小谢安欢叫一声,疾疾奔了两步,嫌脚下木屐奔不快,甩起两脚飞落木屐,而后朝着刘浓飞奔而去。

“阿大……”

刘浓展容而笑,将剑递给来福,一把将飞奔而来的小谢安抱起,抱着他飞快的打了个转,而后将小小郎君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冠带。

“呵呵呵……”

小谢安扔落一地欢笑,随后定定的看着刘浓,缩回只着白袜的脚,挽袖于背后,昂首挺胸道:“美鹤,为何来迟也?”

刘浓笑道:“途遇惊牛毁车而入涧,故,来迟。”

小谢安撇嘴道:“他们皆不信我,阿姐也不信我,以为我在撒谎……”

“走吧,咱们同往。”

刘浓深深吸进一口气,凝目校场门口高耸的箭楼,缓缓一笑,拉着小谢安的手,迈向前方。

衣衫尽污,步履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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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纵马戏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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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箭楼时,小谢安悄悄挣脱刘浓的手,捡回了木屐。

穿上木屐,他顿时觉得自己高了许多,脖子也仰的不是那么酸了,笑道:“美鹤,今日你一定要胜。”

刘浓笑道:“倾我之力,遂君所愿。”

“嗯,甚好!”

小谢安学着刘浓的样子,背负着双手,微仰着下巴,恍生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迈过箭楼,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浮现于校场,刘浓在左,小谢安居右,二人同一种姿式,神态也一致,仿若两株玉松,萧萧风秀。

全场霎时一静,随后若投石入湖,顿生波澜无数。

有人叹道:“美鹤,当真来也……”

身侧的女郎嘟嘴道:“阿兄,美鹤乃古玉君子,岂会言而无信?!”

“为何美鹤如此狼狈?”

“然也……”

“莫非……”

一时间,满场私议纷纷,乱七八糟诸般猜疑不绝。

小谢安本想大吼一声:“谢安与刘浓在此!切莫喧哗!”但偏着脑袋瞅了瞅身侧镇静的美郎君,心想:“嗯,千军万马不动容,乃大丈夫本色也!”故而,继续背负双手,环顾四野蚁蚁众生,顿时觉得自己又高一截,而这种万众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犹似半醉酣然神却明,令人极是飘然顺畅。

当下,小谢安掂着腰腹,豪气地道:“美鹤若得胜,谢安定当滋青果三枚以壮其色。”说着,朝刘浓略作点头示意,而后迈开大步朝着谢氏席位疾行,木屐踏得“啪、啪”作响。

刘浓洒然而笑。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高台上的桓温。

而此时,桓温也拄着长枪投目于他。

四目相对,刘浓微笑不语却缓缓摇了摇头,桓温浓眉一皱。握着枪杆的手不由得一紧,踏前一步,高声问道:“君,何故来迟?”

刘浓微微一愣,凝视着桓温。半晌,徐徐踏上高台,笑道:“途有耽搁,故而来迟。”

桓温撇着刘浓,疑惑道:“尚能战否?”

刘浓道:“可!”

“甚好!”

桓温将枪递给身侧武曲,朝着刘浓沉沉揖手,刘浓默然还礼。然后,二人一揖敬天,再揖告地,随后朝着四方团揖。

三揖作毕。

桓温面向正中的观演席。大声道:“诸位尊长,今日龙亢桓氏桓温与华亭刘氏刘瞻箦较技于此,请尊长见证。”

观演席中,若论官职目前是周顗最高,但若言声名野望与年岁皆是纪瞻为尊。

周顗笑道:“山阴盛事,合该郡守主持。”

纪瞻捋着长须笑道:“当仁则不让也!”随后长身而起,眼光扫过四周,将喧哗声归静于无,朗声笑道:“九月初八,聚众与城东观武。文以修身安邦,武以定国扬疆……”

“咚咚咚!”

待得纪瞻抑扬顿挫的朗朗之音落地,四名雄壮的武曲将大鼓通擂三响,雄浑厚重的鼓音寰荡于校场中。将在座千人心神绷紧若满月之弦。尽皆将眼光投向高台上的二人,但见得一人腰宽体阔,面有七星,相貌略丑;一人身形颀长,即便浑身染污,亦是温雅若玉。

不作对比则罢。一比之下,世家女郎们个个以小团扇掩了半张脸,俏笑嫣然,心想:‘往日皆听人言,桓七星面生异相而雄奇,实则是个粗豪农夫嘛,哪能与斯美俊秀的美鹤相比呢?嫁人作妇当嫁美鹤也……’

而郎君们所思则不同……

妖冶的谢尚不以为然的摇着头,慢声叹道:“本是卓卓青莲,何故与泥中武夫争雄?”

“非也!”

小谢安大声道:“大兄此言差矣,凤鹤啼于长空,群鸟皆僻!鹏鹰击于茫海,燕雀安知?”

谢尚打量着手中酒杯,缓缓笑道:“我赌三枚胡桃青果!华亭美鹤败!”

“我,我……”

小谢安瞪大了眼睛,心中底气略显不足,但看了一眼高台上的美鹤,暗中一狠,怒道:“我,我加注五枚!”豁出去了,这胡桃青果,是他最爱之物,所藏不多。(核桃)

“噗嗤。”

谢真石双肩一松,笑得花枝乱颤,想了想,取下头上的步摇往案上一搁,轻声道:“我也加注,华亭美鹤得胜……”

“阿姐,谢安谢过……”

小谢安感激的看着阿姐,暗觉今日的阿姐最美,挽着双手于眉前,深深揖手。

校场内。

比武将较三场,马术、弓箭、剑枪,而首场便是马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既是较武,御马之术岂能不较?为公正起见,马乃‘飞雪’与昔日桓温之‘赤蛟’。日前,刘浓便将它们交付与谢裒。

这时,一名披着甲的郡军小校快步行至观演台下,朝着谢裒高声道:“请军令!”

“置马道!”

“诺!”

谢裒一声令下,负责秩序的郡军抬出一根根粗大的木桩,或竖于地,或置成栏,更在转急之处置下诸多草人,稍后的比试将以一炷香为时,斩草首众者胜出。

一炷香后。

飞雪与赤蛟被人牵出,打着响鼻刨着蹄。它们乃是战马,听见轻密鼓点,见得绰绰人影丝毫不惊,反而颇是兴奋。

“小郎君……”

来福将阔剑奉上,朝着小郎君眨了眨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怀中。

腰怀略鼓,中有一对可拆卸的便携马镫。此马镫非同其时之三角镫,而是更为便利的直柄马蹄型马镫。

刘浓遥望远方弯曲盘旋的马道,半眯着眼略作思索,随后摇了摇头,持着阔剑大步踏向场中,此时若换马镫恐将引人注目,若是因此惹人非议,得不偿失。

桓温提着一柄长刀,猛力的向下一劈。似乎嫌刀过轻,朝着身侧的郡军低语几句。郡军随即向小校禀报,小校略作犹豫便将自身腰刀奉上。桓温提刀一试,虽仍觉略薄。但勉强使得。倒提着刀,大步迎向赤蛟,经过刘浓身侧时,挺着肚子犹自朝前走,嘴上却轻笑道:“瞻箦。若是此时将马归还于我,你我不比也罢!”

刘浓剑眉微拧,懒得理他,阔步迈向飞雪。飞雪见了刘浓,眼帘扑簌簌急闪,‘希律律’一声长嘶,竟飞扬起前蹄一阵乱踢,惊得身侧的郡军四散,而它身侧的赤蛟随即也不甘示弱的拔蹄奋嘶。

鼓声更密,马同其人。

刘浓与桓温翻身上马。二人沿着全场并驰慢跑。骑在马上,桓温顿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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