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闹剧下，只有一位可以渔人得利！太子失去太后这一助力，自然登基无望！那么，这个大便宜，总要有人去捡吧？”
这番栽赃和挑拨是沈默云的临时起意，不管能发挥多少效用，都不妨碍她试上一试。
“哦！”丫头们异口同声，似是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这人……是……恒……”
“嘘！别说出来！”沈默云笑了起来。
“看刚刚那女官的样子，半点没想到那位！这说明太后到此刻还很是信任那位呢！我若没猜错，只怕那位手上已经掌握了些许兵权！太后信任他，若是将聂家人也交到了他的手上……那就精彩了！明日只怕要摆上一个大乌龙呢！所以，我才不会将自己的分析说给那老妖婆！若是没猜错，明日早朝至少有一场戏的名字叫做窝里斗！”
“小姐，可能吗？毕竟，那位没有子嗣！”
“没子嗣？他是没有嫡子！王妃的通房不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吗？坐上皇帝之位后，嫡庶还重要吗？再说了，前朝太祖可是到七旬还抱了儿子呢！这么一比，这一位年纪也不算大！真要看上了那个位子，还怕后继无人吗？宗室里，可是有大把的儿孙呢，挑乖巧的抱来就是了！”
丫鬟们集体噤声，点起了头。
沈默云喝了口茶。
“不过，说不定这也是太后计划的一部分！毕竟他二人是那种关系！没准，太后就等着他做皇帝，从此双宿双栖也不一定呢！”
丫鬟们扑哧笑了出来。
沈默云也注意到这会儿的帘子明显一个大晃！
她不由冷笑！
朱景炽的这张网，容她扔给恒亲王吧！
太后与恒亲王不是亲密无间地合作了几十年吗？那么就看看，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否牢不可破！
看恒亲王的一番真心，到头来是变成死心眼还是驴肝肺！
事实上，今晚这出戏的幕后人是朱景炽！对于这一点，沈默云已经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她当然可以选择将沈默晴供出来，可她很清楚，沈默晴这人一向把小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丫头既然敢动手，一定是已经做了足够自保的准备。所以沈默云不但举报不成，太后也压根就不会信她。反而会认为这是她在故意破坏其与朱景炽的合作！
退一万步，即便太后真信了又如何，大计当前，她还能与朱景炽撕破脸皮不成？
所以，不管她是否指证沈默晴，从进程到结局，一切都不会改变。
于是沈默云便心生了这么一计。
太后能够到今日还这么活蹦乱跳，无非就是身后站了恒亲王。
唯有恒亲王才是她的真正底气，靠山和助力！
可大计当前，一旦生出了二心，那打击或许就是致命的！
重则，让她自断手脚，轻则，也会让她的大计生出波折！
成与不成，就看太后的心了！真心和野心，哪个占上风，沈默云拭目以待。
女官匆匆忙忙，带着两个刚刚苏醒过来的宫女直奔慈宁宫。
慈宁宫里，太后根本睡不着，索性已经起身了。
她正襟危坐，边喝着参汤，边听着宫人们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个个回禀来。
而她没想到，她最信任的女官带给她的讯息是那般令她难以接受！
那女官只是老老实实将在沈默云那里的所见所闻全都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随后垂下了头。
“会不会是贤妃？这事会不会是她与沈默云的合作栽赃？”太后实在不愿将主使往恒亲王身上靠。
女官稍一思忖，便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可能！即便贤妃不可靠，可她身边都是咱们的眼线。纵然她能调动人手，可那些迷烟呢？那种东西必然只有宫外弄进来，贤妃没那本事！林家一门文官，她身边也没有会武之人做这事！绝对不可能！”
随后，太后暴怒了。
她心里也很清楚，绝对不是贤妃！
那还能是谁？能是谁！
她砸了参汤砸了梅瓶，就连墙上最爱的一只花觚也未能幸免。
她不知道自己真正怒的是什么！
她的心绪的确被搅乱了！
她不知道自己怒的是恒亲王，还是沈默云那个贱人！或许最让她愤怒的，是举事的最后关头，她却不知所措了。
信吗？信谁？
“你怎么看？”她竟然冲着那女官问了这么一句废话！她做决定时，何曾问过奴才的想法。可此刻的她，当真脑子浑了。
“恒亲王对娘娘几十年如一日地情深不变，按理绝对不会背叛娘娘！而郡主所言，似乎也有道理！毕竟今日之事太过古怪，后宫皆在娘娘掌控，怎会还有第三方在宫中横行，还……差点得逞了！奴婢愚钝，看不明白……”
说了和没说一样！
太后斜斜倚去了贵妃榻上，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
……
☆、第一三零八章 迷雾
太后的头从没这么疼过。
情分，她从不放在眼里，而信任，她这辈子只对朱广恒一人交付过！
并肩作战，亲密合作了几十年，自己难道还会看走眼？
太后不愿相信沈默云，可对方的灼灼言辞令她不得不半信半疑！
太后不愿怀疑恒亲王，可对他的那份信任还不足以打消她的所有疑虑！
所以，即便她静下了心，也忍不住顺着心头的那丝疑惑去探究一番。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踏上了不归路，再不能回头。所以，一切不容有失！
万一朱广恒这些年韬光养晦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与朱广平一样的野心呢？万一他是没有家世和助力倚靠，才瞄准了自己呢？万一他几十年如一日地痴心一片，为的就是借自己的手去达成最终的目的呢？
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朱景炽可以弑父，皇帝还曾囚母，他朱广恒对自己，难道就一定是磐石无转吗？天家亲情淡泊，兄弟骨肉尚且如此，这世间有什么情分还能是亘古不变的吗？
她什么都不怕，只怕这万一，这万中之一成了真怎么办？
她不断地打着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要想想，可她却想越心惊！
若今晚去抓沈默云的就是他，那么或许他等的，就是明早！此刻大局将乱，可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或许他的心更大！
他要的是现皇帝和南帝的两败俱伤！他要的是自己的权利都落到他的手中！他要的，是最后的收官！他要做最后唯一的那个得益人？
没错！
他手里有自己太多的把柄！
甚至这些年，不少来往的密件都在他的手中！
将来，他只要将一切抖露出来，大周太后与南周皇帝勾结卖国，勾结番邦，以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然后由他来主持大局，安定人心……
太后抽了一口凉气！
她倏地起身，她坐不住了！
不管朱广恒是否真有异心，她都不能赌！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苗头，她都必须先一步扼杀！
“把聂琰给哀家找来！”
“是！”
为了明日大计，白天，她已经将亲侄子安插到了侍卫群里……
咸福宫偏殿，沈默云煮着补茶。
太后来不了，有个人一定会来！一来兴师问罪；二来探探口风，三么，只怕还想为她的主子再做一番争取！
果然，沈默晴很快便至。
此刻的她在偏殿外被林雅茹挡住了！
发生了之前种种，这会儿的咸福宫防守比之前严密了三倍不止。重华宫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大半，林雅茹在得知这边出事后，已经第一时间赶回来收拾局面。
沈默云拿银钩子挑了挑炭，那木牌早被烧得只剩了个形，此刻被她一钩，便散作了焦灰……
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后，她将视线放去了窗外。
沈默晴在知晓沈默云没有将她拖下水后，这会儿的底气又上来了，整个气焰嚣张跋扈。
她拔高了嗓音以公主之态自居，明言要与沈默云单独说话！
而林雅茹则表态，要么便在她本人的眼皮子底下说话，要么有话就请天亮再说。
“林雅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太后已经答应将沈默云交给我南周，她就是我南周之人！此刻我这个南周公主要见她，还轮不到你来挡！大计当前，我有几句话要交代她，你给我让开！”
“让她进来吧！”沈默云悠悠开口，抢在了林雅茹的前边。
林雅茹应了，但她要求，沈默晴若有私房话，不能带下人，只能其本人单独进屋说。
沈默晴一甩袖子，只能点了头。
既是私房话，自然要落窗，那一刹，沈默云与林雅茹有了一个对视。这一次，对方脸上并不见那层虚假的伪装，不知是否错觉，沈默云竟是感觉有几分悲壮的意味。
更不知的，是重华宫吹来的烟还是春夜薄雾的缘故，沈默云总觉得林雅茹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影影绰绰带了丝笑……
“哟！你倒是惬意！”
“还行！坐吧！喝茶！”
“沈默云！你真是疯了！”
在太后的人退出内室，门窗都关上后，沈默晴终于爆发了。
“还叫坐？还喝茶？你真以为你是这里的主子？你不是肚子疼，不舒服吗？这么快就好了？你知不知道你究竟错过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了帮你脱身，我花了多少心思？在那种关头，你究竟为何临时反悔了？”
沈默云不为所动，反而慢悠悠端了茶盏轻啜着，更令沈默晴火冒三丈。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喝茶？你是不是前几日脑子被打坏了？你一点都不急吗？你真的不想出宫？你不想回去崔奕横身边？你可知机会稍纵即逝，已经没有下次了！”
沈默晴一脸的怒其不争，看似还真是全心为了她在着想和着急。
“我那时害怕，冲动了！此刻我也后悔了！”沈默云深看她一眼后，垂眸掩去了神色。“当时还是应该赌一把的！”
“是吧？可现在后悔来不及了！我可没本事再为你安排一次！不过……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倒是能助你一臂之力！”
“比如呢？”
“比如……我可以给你去长宁伯府递个口讯报个信，长公主不是挺厉害吗？她若是有什么主意和手段，即便今日做不到，说不定明日早朝可以有法子将你救出去呢？……”
沈默云心底冷笑，果真一切不出所料。
“那我给你个信号弹，通知长公主今晚来救我好不好？”
“好啊！真的？”沈默晴的眸子猛地一紧缩，放出了晶亮的光芒，可她对上的，却是沈默云如寒潭般幽冷的眸子。
转而，沈默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沈默晴，依旧那么蠢！
自己将她的心里话说出来，她正求之不得呢吧！
“行了！明人不说暗话！你的那些小九九，我都看穿了！这种垂死挣扎，不做也罢！收起你的那些企图和算计！我没有什么信号弹，也没有要你帮忙的，更不需要你的救助，你赶紧死了那些算计之心吧！”
……
☆、第一三零九章 比如
如果沈默云没记错，沈默晴这种类似的话已经说了不止一两次了。只不过前几次她说得隐晦，起的是暗示作用。此刻如此直白，只能愈加表明她的急躁罢了！
“沈默云，事到如今，你还搞不清状况吗？当日青峰山那般危险，你都能逃出虎口，化险为夷。到了今日，你竟然如此逆来顺受，你就甘心被他们把控住？”
沈默云却是笑，不是冷笑，是嗤笑。
“行了！搞不清状况的是你！我说了，收起你的盘算！朱景炽的谋划，我都看懂了！既然我洞悉了一切，那么，我宁可坐以待毙，也不会被你们利用！此刻的我伸头缩头都逃不了一刀，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苦苦挣扎？你去告诉朱景炽，多行不义，必遭天谴，让他回头是岸！”
沈默云连看都懒得看沈默晴一眼，自顾自地看顾着面前茶汤。
“我纵然是瓮中鳖，笼中鸟，可看你今日这急躁样子，只怕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吧？嘉仁公主，我倒是好奇，你这次任务失败，你那位英明伟岸的皇兄可会饶过你？你这小公主又还能做几日？”
“你……你说什么？”沈默晴面色一片死灰。
怎么可能？这两日，她说的每句话都经过了斟酌，她所有的行动都是按着皇兄的指示，她已经很小心了！怎么会？自己露出马脚了？没有啊！那这贱人如何推算出的？
“我是说，你们都企图将我架在火上烤，想让我万劫不复，懊悔终生，你们对我的仇恨如此深重，叫我心惊，所以我也不打算挣扎了！但是你既然算计了我，那你也别怪我不管上天入地，都一定带着你！我把话撂在这，有我在，你这只山鸡是永远成不了凤凰的！”
“你！你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打算！既然我打算跟你们耗到底，那咱们今后只能抬头不见低头见咯！你帮着他设计我之前一定开心又兴奋吧？那么从此刻开始，你就得紧张起来了！就如当日在沈府一样，姐妹情深的戏码可不适合咱们俩！
朱景炽我自然动不了，可对付你，我自认绰绰有余！你任务失败，他本就要找你算账，我若是再给你添一把火，你看你皇兄会不会放过你？”
“不会的！我不信！沈默云，你一定是在诈我！”
沈默晴晃着脑袋，腿却已经软得直不起来，一屁股坐去椅子里打了个寒颤。沈默云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便她不想承认，可她心里清楚，这次自己的任务失败了，从头到尾败了个彻底。
沈默云倒了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
“人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与朱景炽算是老相识了。跟他论心机，论谋算，我自叹不如，回回都输得惨不忍睹！若不是他对我有情，若不是我运气好，若不是我每次都能自救，我哪里可能活到今日？
不过，输得多了也有好处，经验教训在积累，对他的了解更是在加深。被算计多了，再次遇到类似状况时，几乎连心和脑都会自动起反应。说来好笑，现如今的我，每每遇到解不开的疑惑时，第一反应就是想着是不是他又出手了！
这次也一样！我能识破他，不是我聪慧缜密，不是我比他能算，而是源于对他的了解，对他的提防和被设计后那种熟识的无能为力感！”
短短的三日，除了被打晕的那几个时辰，沈默云的脑子几乎没停下来过。
从沈琴回京，她就开始生出疑惑来了。
沈琴拿她的秘密与朱景炽做买卖寻求庇护，这没问题！而她从南边趁乱跑回了京城，沈默云也能相信。
可那之后，正如当时沈默云劝沈琴赶紧离开时所言，她有种感觉，沈琴就是朱景炽放回京城的！沈琴就是个诱饵，为了引她上钩。
否则，她不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守株待兔捉到沈琴在先；又轻而易举跟踪到沈琴在后！按着朱景炽的缜密，沈琴知道的太多，根本不可能让她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前提下再次回到京城！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沈琴只是他的一个工具。
当时的沈默云已经意识到了那一点，甚至将眼线布到了沈琴和她的人周围。后来证实朱景炽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将她从长宁伯府引去宫中，好直接将她扣押下来。
可后来，当姚黄和兰心匆匆忙忙入宫告知自己关于沈琴的噩耗后，沈默云便再生出疑问。朱景炽要杀人灭口办法多得很，可这毒杀的法子是不是太刻意了？最重要的，是给沈灵去送帖子的那个丫鬟，竟然直接被弄死在了小巷子里！
那主谋摆明了是朱景炽，可他若是毁尸灭迹不是更好？他这么嚣张高调为了什么？倒是有种唯恐她和她的手下不知他的出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