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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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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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晚的时辰,齐齐格怪紧张,谁知是大玉儿派人给她送了两册新译的书,还命传话之人照原样搬她的话,说:“从前总是你给我书,现在我给你了,不必给我磕头谢恩,免了。”
  传话的人说完,就吓得跪下去,齐齐格又气又好笑:“把她轻狂的。”
  宫里来的人走后,齐齐格便对庶福晋们说:“明日跟我一道进宫去逛逛,你们上回进宫,还是额娘在的时候了吧。”
  二人战战兢兢地说是,自从被阿巴亥大妃选来服侍多尔衮后,没再回宫,本以为这辈子没机会再去看看,没想到嫡福晋突然就开恩了。
  翌日晴朗,晌午前,齐齐格带着东莪和庶福晋们进宫来,十四福晋时常出入宫闱,宫人们都是毕恭毕敬,今日突然见她带着庶福晋来,都十分新鲜。
  那么巧,苔丝娜今日奉豪格的命令,又来“探望”娜木钟,与齐齐格一行人打个照面,便上前来喊了声“婶婶”。
  齐齐格早就习惯了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喊自己婶婶,和和气气地说:“往后有时间,也来我们府里坐坐才是,一家子人该多热络些。”
  苔丝娜性情柔弱,只是一一答应。
  齐齐格聊着聊着,提起娜木钟来,她随意地说:“听说侧福晋害喜厉害,我正想着,给她送些酸枣去,也不知她喜不喜欢。”
  苔丝娜说:“我也听说了,说是连饭都吃不下,不过那年她怀阿布奈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从头到尾都很精神。”
  齐齐格默默记在心里,之后一道去清宁宫请了安,苔丝娜便告辞去探望娜木钟,齐齐格留在哲哲身边,对姑姑和海兰珠姐姐讲了苔丝娜提起的话。
  海兰珠说:“我过去怀儿子和女儿时,症状就不一样,看样子,她这一胎该是个女儿。”
  哲哲很谨慎:“我们放在心里就好,她现在一定盼着是个儿子,何必泼她冷水。”
  齐齐格道:“她若真生个儿子,可要了不得,姑姑,您可小心。”
  哲哲颔首不语,可她心里明白,皇太极明年称帝,娜木钟若是真的生个儿子,那就是改元后的头一个皇子,人人都会记着他。
  齐齐格坐不久,就往书房来,要好好教训一下大玉儿昨晚的嚣张。
  可是走出门,忽然听见侧宫里拍桌子的动静,她怕自己被人盯着,仿若无事地离开,果然娜木钟很警惕,此刻正后悔方才的失态。
  苔丝娜吓得直哆嗦,怯怯地说:“是豪格的原话,不是我说的,您千万别生气。”
  娜木钟冷笑:“你该知道豪格脾气不好,你回去,就不必对他说我的原话了。”
  苔丝娜连声道:“是是是,我知道该怎么说。”
  娜木钟稍稍平静,目光犀利地盯着苔丝娜:“一切等我生下这个孩子再议,叫他安心一些,别太张扬,他的阿玛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盼他死。”


第153 北极星所在

  一个“死”字,吓得苔丝娜脸色苍白,她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娜木钟的眼睛,时间久了,娜木钟便赶她回去,方才如遇大赦。
  然而苔丝娜的一举一动,都在哲哲的眼皮子底下,阿黛很快就来向哲哲禀告,说伯奇福晋一路低着头离开皇宫,心事重重。
  “说来,大阿哥也不避讳,老这么派她来拉拢娜木钟,敢情当咱们都是瞎的。”阿黛无奈地说,“大阿哥这样子,就不怕惹怒大汗吗?”
  “如今豪格早已不是少年,手里握有兵权,他很明白他阿玛不会轻易将他怎么样。”哲哲神情凝重地说,“而他现在不过是和一个后宫热络一些,只要没有确实的证据,只要没有当面听见违逆的言语,我们能定他什么罪,连大汗也只能干看着。豪格决定走这一步,他就没所谓顾忌什么了,自然,他把父子情放一边,大汗也早就放下了。”
  阿黛苦笑:“现在最盼娜木钟生下女儿的,就是大阿哥了吧。”
  哲哲轻轻叹息:“他就是生条龙出来,我也无所谓,要紧的是,玉儿几时才能给大汗生个儿子。那傻丫头,仗着大汗宠她,不再叫她吃药,就不怕断了我科尔沁的后路。”
  边上侧宫里,海兰珠和阿图阿哲一道带着小东莪,转眼功夫,阿哲已经会走路,虽然话不成句,偶尔也能清晰地吐字,十分可爱。
  这会儿指着襁褓里吃手指头的小婴儿,欢喜地嘟囔着:妹妹、妹妹……
  海兰珠教她怎么念,小丫头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
  多尔衮的两位庶福晋温顺地跟在一旁,许是说恭维的话:“小格格看起来,有几分神似兰福晋呢。”
  海兰珠笑道:“大抵是我和玉儿有几分像,毕竟是亲姐妹。”她轻轻点了东莪的脸,笑道,“要我说,这孩子像齐齐格,真像是她自己的孩子。”
  庶福晋们却怯怯地劝海兰珠:“兰福晋,我家嫡福晋她不爱听这样的话,府里的下人们,妾身们都不敢提的。”
  “是吗?”海兰珠暗暗记下,她本是好意,看来齐齐格还是很介意这个孩子的来历。
  “连长得像贝勒爷的话,都不能说。”她们很谨慎,胆小地央求,“兰福晋,您千万别说,是妾身们讲的。”
  “我知道,回头我就忘了才好。”海兰珠温柔地答应,让宝清拿点心来,与她们说说其他家常话。
  这一边,大玉儿和齐齐格见上了面,索尼来向十四福晋请安,齐齐格大方地说:“上回见,还是在大阿哥府中吧,索尼大人府中添丁了可是?”
  索尼抱拳道:“多谢十四福晋记挂,臣的妾室,前日刚产下一女。”
  大玉儿惊讶不已:“怎么没听你提起来,你也真是的,我把你缠在这里,你不能回家照顾妻儿了。”
  索尼道:“臣不敢当,家中有乳母婢女,她们一切都好。”
  大玉儿说:“对她们而言,自然是你这个丈夫和阿玛最重要,回吧,今日不必再给我上课,权当是我的命令,要你回去看看孩子。”
  一面说着,让苏麻喇回内宫去取些礼物,赠给索尼,而索尼跟了大玉儿几日,已经知道她的性情,推辞一句后,就领命而去。
  “我倒是耽误你做学问了。”齐齐格故意说,“现在要见玉福晋一面,难呐。”
  大玉儿白她一眼:“我昨晚若不派人送书给你,你也不惦记来给我谢恩吧,赶紧的,磕头谢恩吧?”
  齐齐格伸手拧她的脸:“叫你轻狂,没大没小,我好歹是你的姐姐。”
  大玉儿大笑:“那我还是你的嫂子呢。”
  她们嬉闹着,不多久苏麻喇就回来了,说给索尼送了些什么东西,而大玉儿对于金银一贯不在乎,打发苏麻喇去膳房拿些热乎的点心来。
  齐齐格说:“索尼特地跑回家去看妾室和孩子,你叫他的夫人怎么想?”
  大玉儿一愣:“什么意思?”
  齐齐格嗔笑:“人家夫人该吃味了,夫人生儿育女也不见得索尼有这份心,要是看着索尼对小妾如此上心……”
  大玉儿不以为然地说:“这人还怪难做的。”
  齐齐格说:“是啊,换位想一想,的确难做人,妾室也很无奈不是吗。这么一想,大汗啊,多尔衮啊,都挺为难的,显得咱们多不体谅似的。”
  大玉儿嘀咕了片刻,说:“还是男人的不是,不要左一个右一个地娶回家,不就天下太平。凭什么女人只能嫁一个男人,男人却能娶那么多女人。”
  齐齐格笑道:“怎么着,你还想翻了天,去嫁几个男人不成?大汗不把你剁碎了,姑姑也得给你把腿打折了。”
  大玉儿不屑:“我只想着,哪一天男人也只能娶一个女人,只要公平就好。”
  齐齐格说:“那你就不在这儿了,只有姑姑了。”
  二人对望着,大玉儿说不出话,她无法想象自己若不嫁给皇太极,还会嫁给什么男人,在她眼里,没有其他男人是能配得上她的。
  “所以啊……”齐齐格苦笑,“注定如此,我们就别折腾自己,凡事想开些。”
  大玉儿斜眼看她:“这话,你是在对自己说吧。”
  齐齐格眼圈儿微红:“我没出息啊,东莪实在太可爱,我每天都反反复复,一面爱她爱的不行,一面又恨她的亲娘,玉儿,我快疯了。”
  “傻子。”大玉儿坐到齐齐格身边,拍拍她,“你要疯了,就来找我说说,我开解你啊。别委屈自己,你是这世上第二好的女人,多尔衮不会辜负你。”
  齐齐格哭笑不得:“怎么是第二好的?”
  大玉儿狡黠地一笑:“第一好是我啊。”
  齐齐格又气又好笑,可也就面对大玉儿,她才能说出这些话,软下来道:“你可别欺负我了,我还在委屈呢。”
  然而玉儿抱着她,心里却钝痛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怎么能这样毫无顾忌地开玩笑,她怎么就能把自己对齐齐格做下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就当是补偿吧,大玉儿依偎着自己的堂姐,对自己说,就让她用以后的生命来疼爱齐齐格。
  两人亲昵了一会儿,便说些课堂上的事,齐齐格眼看着大玉儿,从之前的什么都不懂全靠她传话,变成现在能将古今历史娓娓而谈。
  她的眼界开阔了,心胸开朗了,整个儿的气质也变得不一样,那样的自信而明朗,在齐齐格看来,玉儿身上仿佛能有光芒。
  “我也要让东莪念书。”齐齐格说,“女儿家,就要念书才行。”
  之后,便一起回内宫,在海兰珠的屋子里看望东莪。
  大玉儿见两位庶福晋难得进宫,让苏麻喇给她们拿了好些东西,日落前,把一家子人给送走了。
  送走齐齐格,回来时经过凤凰楼,恰好一阵寒风吹过,盛京的冬天总是来得很急,虽然时下还是秋天,但保不准一夜之间就入冬。
  “大汗屋子里的被褥,换过了吗?”大玉儿询问底下的宫人,但他们不负责里头的事,一时答不上来。大玉儿不耐烦,便要亲自上来查看。
  皇太极有时忙到深夜,就不进内宫,这边屋子全靠宫人们伺候,大玉儿今天也是想起来了,要来为他打点,自然这些事,就不必请示姑姑。
  进门一看,床上的东西果然有些单薄,便命苏麻喇给皇太极床上加了褥子和被子,又见书案上乱糟糟的,大玉儿便信手来收拾。
  她不敢乱动皇太极的东西,不过是将一些书册码整齐,而书本挪开,底下露出一张纸,纸上写着“贵德淑贤”之类的美好字眼,细细一看,大玉儿便猜到,是前些日子提过的妃子封号。
  她好奇地拨开其他东西,便看见皇太极的圈圈画画,丈夫的字迹她认得,而右侧则是写了一个“宸”字。
  大玉儿心头一亮,武则天在成为皇后之前,曾要李治将她册封为宸妃。
  “宸”乃北极星所在,可引帝王之意,虽是妃,但凌驾于贵妃之上,甚至位同皇后,虽然当年最终被大臣阻拦,还是却被人记下并流传了千百年。
  “格格,您看什么呢?可不能乱动大汗的东西。”连苏麻喇都知道这规矩。
  “没什么。”大玉儿应着,把东西放回原处,脸上却抑制不住欢喜的笑容。
  那些日子,她天天缠着皇太极说武则天,大汗嘴上虽然嫌她烦,一定是记得,她很崇拜这个了不起的女人,要把这个封号给她是不是?


第154 给你和嫂嫂下药

  待苏麻喇收拾完了大汗的被褥,大玉儿四下再看了遍,命宫人将捂茶的暖笼拿出来,要他们时刻为大汗准备不烫嘴又温暖的茶水,如此种种细琐的叮嘱之后,才带着苏麻喇离开。
  她一路上笑眯眯的,浑身透着欢喜,苏麻喇小碎步跟在身后,忍不住问:“格格,您到底在高兴什么?”
  大玉儿神神秘秘地看她一眼:“往后再告诉你,我大概能一直高兴到过年了。”
  苏麻喇噘嘴:“格格就是小气,连奴婢都不说。”
  大玉儿眼眉弯弯:“就是因为太珍贵,你先让我自己高兴一阵儿,回头我再给你说。”
  对她而言,固然因为崇拜武则天,而喜欢这个“宸”字,但她更高兴的,是皇太极惦记着她所喜欢的。被人看穿心思并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可她喜欢被自己的男人看穿一切。
  那日大汗就说,贵德淑贤之类的封号太没新意,可是姑姑不敢太张扬,认为体统体面的最好,大汗当时没说什么。
  “哎呀。”大玉儿自言自语,倏然停下脚步。
  “又怎么了?”苏麻喇一脸好奇,满心想知道格格在欢喜什么。
  大玉儿嘿嘿一笑,依然神叨叨的不言语,继续往前走。
  她是在可惜,刚才太高兴了,只看见一个“宸”字,没仔细看其他的,或许大汗也给姐姐挑了极好的封号,还有这宫名。
  那日索尼说,后妃宫名不能乱起,要乾坤位正,循天罡地煞以镇宫闱,一切但求吉祥如意。
  大玉儿一本正经地思量着,她的侧宫改成什么名才好,若是自己想的名儿,不知皇太极能不能答应。
  “格格,你告诉我吧,不然我今晚睡不着。”苏麻喇不死心。
  “那你就醒着呗……”大玉儿毫不动摇。
  她们高高兴兴地回来,见姑姑见姐姐,所有人都察觉到玉儿身上的喜气洋洋,连海兰珠都问苏麻喇:“玉儿怎么了?”
  苏麻喇也是有心的姑娘了,不能对兰福晋说,是去了凤凰楼后突然高兴起来,只能摇头说:“奴婢也不知道,格格神叨叨的,不给奴婢说。”
  海兰珠笑道:“她高兴就好,看见她神气活现的,我也跟着乐呵。”
  那晚皇太极虽然在海兰珠身边,可第二天一道在清宁宫用早膳时,大玉儿就笑眯眯地坐在一旁,连皇太极都感受到她的喜悦,且她老盯着自己看,不禁含笑骂道:“你魔怔了?”
  哲哲在一旁说:“谁知道她怎么了,前几日瞧着越发稳重起来,怎么一夜之间又回到从前了。”
  大玉儿不以为然,现在谁说她不好,她都不在乎。
  早膳之后,皇太极上朝,玉儿则带着雅图去书房。
  哲哲站在门前看她离去,念叨着到底为什么高兴,阿黛在一旁提醒:“会不会是玉福晋这个月的月信没来,心里想着是有了,又不敢说?”
  哲哲心中一喜,忙把玉儿屋子里的婢女叫来,可结果还是失落了。
  哲哲叹:“罢了,好久没见她这么欢喜,高兴就高兴吧,总是好事。”
  这日早朝,又有大臣奏请大汗早日称帝,皇太极再次婉拒。朝会上商议的是建造兵工厂,以及今年的秋收,退朝后,大臣们纷纷离开,三五成群地议论着,皇太极为何还不称帝。
  多尔衮和多铎被留下,似乎是说朝鲜的事,豪格没能跟在一旁,总觉得父亲更器重多尔衮,心中不平。
  岳托从他身后跟来,笑道:“大阿哥,新福晋可还好?”
  豪格冷笑:“年纪太小了,还不懂人事,一碰她就哇哇乱叫,没趣的很。”
  岳托说:“那伯奇福晋可是人间极品吧,察哈尔的女人,很是会哄人,泰松公主把我阿玛哄的,前几日差点把腰闪了。”
  两个人一阵大笑,便提及了宫里的娜木钟,岳托说:“这个女人来时那么张扬,没想到却是个老实本分的主,这么久了,没见她在宫里有什么动静,还不如之前的扎鲁特氏会来事。”
  豪格想到昨日苔丝娜传回来的话,心里就恨得不行:“那女人精明得很,她一定明白,何必眼下与布木布泰那几个贱妇抢风头,要紧先怀着孩子,生下个小阿哥,她的将来就有指望了。”
  “看来她若真的生了儿子,咱们就利用不上了。”岳托冷然道,“大阿哥,你也该端着些,别叫她小瞧了你。”
  豪格不屑道:“偏偏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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