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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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 第3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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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出现在她身上的光芒,迅速消失了,太皇太后此刻不会再念着她的好,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女儿。
  长公主寡居之后,几次三番推辞太皇太后和皇帝接她回京,早些时候,灵昭还顾着打点宫殿以供长公主居住,渐渐的,这件事就撂开了。
  谁能想,帝后瞒着所有人,把人请了回来,给了太皇太后莫大的惊喜。
  灵昭明白,皇后表面上与她情同姐妹,无话不说,紫禁城里大小事务都会与她商量,可事实上,自己不过是她手底下一个奴才。
  皇后从来不屑和一个奴才抢功劳,因为她简简单单,就把自己的好,种到人心里去。
  灵昭夹了一筷子龙凤呈祥送到口中,曼妙的鲜味竟也能透出苦涩,什么龙凤呈祥,她何必自取其辱。
  除夕宴散去,玄烨要与宗亲子弟守岁,后妃退入内殿,今日玄烨和舒舒都不来送皇祖母,他们知道,有姑姑在就足够了。
  雅图的暖轿在慈宁宫外停下,轿帘掀起,苏麻喇的手伸进来,搀扶着公主下轿,苏麻喇已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苏麻喇,我是不是老了?”雅图道,“我看起来好吗?”
  “好,公主一点都不老,您永远是奴婢的小公主。”苏麻喇哽咽,忍住了悲伤。
  前头太皇太后的暖轿也落了,雅图上前为母亲掀起轿帘,玉儿落地,挽着女儿的手,母女泪眼相望,玉儿再也忍不住,将雅图拥入怀中。
  “额娘……”雅图泪如泉涌,丧夫之痛,要她痛不欲生。
  “不怕,雅图,额娘在。”玉儿心如刀绞。
  苏麻喇上前来,劝道:“主子,进门说话吧,别把公主冻坏了。”
  母女俩回到暖阁,依偎在暖炕上,诉尽衷肠,雅图窝在母亲怀里,玉儿轻柔地抚摸她的青丝。
  乌黑如黛的长发,还证明着玉儿的年轻,但眼尾的细纹,掩不住岁月的沧桑。
  “那几天,阿图日夜守着我,就怕我轻生。”雅图哭着说,“现在是不想死了,额娘,可当时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活下去的,孩子,草原,大清啊……还有您,我都抛下了。”
  “额娘明白,额娘不会怪你,你能好好地走上大殿,告诉所有人你安然无恙,已经很了不起了。”玉儿垂首亲吻女儿的额头,“现在在额娘怀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什么都别顾忌。”
  雅图吸了吸鼻子,抽噎着说:“他死了之后,我每天都会想起过去的事,就会想,得亏嫁得早,让我和他相伴的年月,能长了一些……”
  怀里的骨肉,越说越伤心,哭得瑟瑟发抖,玉儿抱着她哄着她,由着她哭尽所有的眼泪,直到雅图精疲力竭,再也哭不动。
  “苏麻喇,今夜我不去奉先殿,就说我年纪大了,往后每年除夕夜奉先殿敬香,请太后和皇后代劳。”玉儿说,“但明日一早,还是和往常一样,允许宗亲女眷前来请安。”
  苏麻喇应下,知道母女俩能照顾好自己,眼下最需要的是独处,便放下茶水等一切用具,带着人退下了。
  子夜时分,太后携皇后与昭妃、荣常在、董答应、慧格格一道来奉先殿拈香行礼,礼毕后太后见皇后和灵昭要送自己,说道:“早些歇着去,明日一早朝贺,朝贺之后慈宁宫那儿无数人请安拜年,你们多去照应。忙过这几天,就到宁寿宫来,好好吃顿饭。”
  “是,恭送太后娘娘。”舒舒行礼相送,待太后远去,亦与众人道,“都歇着去吧,大正月里,可别生病了。”
  舒舒与灵昭同行,其他人朝另一个方向走,路上,舒舒夸赞御膳房今晚的菜色极好,都是灵昭的心血,可是灵昭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在等皇后的解释,她想知道长公主为何突然到来,而这些事,宫里一定早有准备,可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事儿,舒舒没打算向谁解释,倘若灵昭主动问,那也不过是随便说说,谈不上什么“解释”。
  不过,昭妃的情绪总会露在脸上,舒舒看一眼就知道,她为了长公主到来的事不高兴。
  舒舒暗暗告诫自己,看来她需要改变一下和灵昭的关系,不能让灵昭觉得,自己什么都和她商量的客气,变成了应当应分的责任。
  舒舒道:“明天是额娘的生忌,长公主难得归来,必然要去向额娘上香,让底下的人都准备好。”
  灵昭便接着话问:“娘娘,长公主她怎么……来了?”
  舒舒道:“是皇上接来的吧。”
  她们就此分开,舒舒没再多说什么,灵昭立于长街,此处寒风凌冽,她没来由的,咽不下这口气。
  正月初一,宫里一清早就紧张起来,舒舒天未亮就起身梳妆,此刻身披朝服,带领后宫至太和殿参加新岁朝贺,山呼万岁,响彻紫禁城。
  朝贺散去时,舒舒一行,遇上了佟家的人,佟夫人年前感染风寒,除夕夜宴也不曾列席,今日朝贺自然也不得进宫,唯佟国纲、佟国维携家眷在此。
  寒暄问候了几声,舒舒便离去了,但至午后,石榴替皇后换好了常服,请辞道:“奴婢想去一趟佟府探望老夫人,不知娘娘是否恩准。”
  “带上我的问候一道去。”舒舒道,“把太医也带去,好生为老夫人调养,皇上敬爱外祖母,这几日正记挂。既然去了,就住几日再回来,今日是额娘的生辰,老夫人每到岁末都会病一场,必然是思念女儿,你在老夫人身边陪着,也是安慰。”
  石榴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在外留宿,明日午后离宫,天黑前一定归来。”
  这会儿,钮祜禄府上的新岁贺礼也到了,舒舒懒懒地说:“除夕送的还没收整齐,新年又来,宫里不容易,宫外也不容易,各家女眷,一年到头就琢磨这些事了。”
  送礼的宫人说,此刻遏必隆一家子,正在翊坤宫请安。
  且说昨夜受到女儿的冷漠相待,遏必隆一整夜没睡着。
  这半年来,灵昭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后宫风生水起,虽非帝王恩宠,可太皇太后与皇帝每每在人前,三两句话里必定夸赞她。就连遏必隆安插在内务府的人,都告诉他,昭妃娘娘别看年纪小,做起事来细致周全,说一不二,叫他们这些浸淫宫闱多年的人都发憷。
  然而宫外头,遏必隆近来颇受鳌拜的气,那跳梁小丑般的班布尔善,不知给鳌拜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在鳌拜跟前,渐渐连立锥之地都难寻,长此下去,真怕自己赴了苏克萨哈的后尘。
  这几个月的变化,让遏必隆对女儿的态度软了八九分,撑着最后一分当爹的尊严,此刻正和和气气地对女儿说:“娘娘不要累坏了身体,能打发下人做的,就别亲自出面了。”
  灵昭冷冷道:“我花两三年时间,熟悉所有的事,将来才好差遣人。我现在年轻,而宫里积年的嬷嬷们也是有体面的,哪能随便差遣她们。”
  遏必隆讪讪:“娘娘说的是。”
  灵昭故意揶揄父亲:“阿玛又失望了吧,这都康熙七年了,我还是完璧之身。”
  遏必隆呵呵一笑:“皇后娘娘那儿,不也是……”
  可不论如何,皇帝早就在坤宁宫留宿,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告诉人说,他和皇后圆房或是没圆房,外头的人最多看着皇后的肚子,看她几时能怀上龙种。
  “我在宫里一切都好。”灵昭已是送客的架势,“阿玛往后还是少进宫为妙,不是女儿无情,我掌管着宫里大事小事,经手金银无数,别落得徇私贪污的坏名声,我们钮祜禄家,也不缺这点钱不是吗?”


第780章 您真的不想做皇后?

  听女儿这般说,遏必隆苦涩地一笑,低头不语。换做从前,他必定对灵昭讥讽乃至羞辱,可他的女儿恰恰继承了他的性情,他们越张扬,越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怯弱,遇强则弱,遇弱则强,顶顶没出息。
  但灵昭才十几岁,人生还有无限的机会,遏必隆一把年纪,已是到头了。
  见父亲这般,灵昭又有几分不忍,想到自己的处境和将来,还是冷声警告:“阿玛跟着鳌拜图什么呢,你睁眼看看朝堂上的光景,你若是皇帝,你能忍多久?你是要跟着鳌拜一道被皇帝清理门户,还是要和他一起作乱谋反,篡位夺权?”
  遏必隆大惊,就差伸手捂着灵昭的嘴,哀求着:“娘娘,你别说了,娘娘,别说了,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
  灵昭平静了几分后道:“阿玛好自为之吧,我在宫里行得正坐得端,我已经找到自己的立身之本,但求你们别拖累我。”
  她背过身走了几步,忽而又停下说:“从小到大,阿玛如何对我,家人如何待我,你心里都清楚。你和我一直处在敌对的关系,你一面希望我在宫里飞黄腾达能给家族带去荣耀,一面又担心我会出手报复。”
  遏必隆神情紧绷,女儿字字都戳进他心里。
  灵昭说:“我对这个家,对阿玛,的确是满心怨恨、恶气难抒,可我所求所愿,绝不是阿玛落魄家族潦倒,那样对我又有什么益处?我不会报复你,不会主动出手迫害自己的家族,可若有一日,你们自甘堕落,为皇帝所不容,我会和你们撇得干干净净,也绝不会出手相助。”
  遏必隆说:“我何尝不知道,皇帝不容鳌拜。”
  灵昭转身,对父亲道:“你也是堂堂辅政大臣,为何偏要依附鳌拜,阿玛是不知道外头的人如何议论你吗?”
  遏必隆苦笑:“娘娘,你太年轻,事到如今,你真的以为我还能独善其身?稍有不慎,等不到皇帝撂倒鳌拜,我就会死在鳌拜手里,落得苏克萨哈一样的下场。”
  灵昭想了想,说道:“那就请阿玛认清谁才是你的主子,至少这一点,总能做到吧。”
  遏必隆说:“可是皇上已经不会再信任我,他对你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
  灵昭被戳到痛处,一时语塞,但抬头看一眼翊坤宫里奢华富贵的一切,她又努力忍耐心中的委屈:“皇上待我极好,他和太皇太后能放权让我料理六宫,就是对我最大的信任。至于阿玛,你在官场几十年,接下来该怎么做,难道还要女儿来教你吗?”
  她朗声唤:“冬云,送大人出宫。”
  遏必隆却着急地说:“娘娘,您是真正掌管六宫,还是仅仅给皇后当差,您千万要分清楚。您要知道,赫舍里一族,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动摇中宫之位。”
  灵昭满目纠结,内心的欲望在挣扎翻腾。
  遏必隆轻声道:“娘娘,您真的不想做皇后吗?”
  灵昭握紧了拳头,努力遏制自己的情绪,最终只是冲门前的冬云喊了声:“送大人出宫。”
  冬云战战兢兢上前,对遏必隆道:“老爷,时辰到了,奴婢送您出宫。”
  遏必隆长长一叹,向女儿作揖:“臣告退。”


第781章 荣常在是个聪明人

  冬云送遏必隆等人离宫,一路上遇见的太监宫女,见了她都是毕恭毕敬,遏必隆看在眼里,分别时,问冬云:“娘娘如今,当真在宫中立威了?”
  “回老爷的话,如今宫里有什么事,都是来问小姐,只有先问过翊坤宫,才会去慈宁宫和宁寿宫。”冬云应道,“皇上说了,太皇太后年迈,太后体弱,有什么事请小姐多多费心。”
  “皇上亲口说的?”遏必隆问。
  “算是,也算不是,反正……”冬云一脸为难,“老爷,不论如何,奴婢能感觉到,这宫里的人敬重小姐,都是真的。”
  遏必隆长长叹气,失落消沉地走开了,冬云也不知道老爷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不过再也不会冲着小姐责骂,倒也是好事。
  冬云回来,见底下的宫女都在门外守着,她们说娘娘要一个人静静。
  “怎么静呀,这慈宁宫、宁寿宫里好些事儿等着她呢。”冬云着急不已,自言自语着,“从昨晚就不大高兴了,这又是怎么了。”
  确实是从昨晚起,灵昭就在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虽然太后总是拿孝康皇后来劝她开导她,可灵昭心里很明白,自己或许有一天能做到像亲婆婆的七八分,可上头几位,怎么会容她。
  除非,赫舍里舒舒死了,不然她永远也没机会。
  年初二的下午,石榴离宫,久违地回到佟家,来探望卧病在床的佟夫人。
  夫人尚好,有了年纪,以及思念女儿和亡夫,岁末年初总要病一场,此番皇帝也派了好几回太医来看,并无大碍。
  佟夫人见石榴,自然高兴,还有倾弦,欢喜地围着她叽叽喳喳。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皇帝哥哥了,嫂嫂也不来接我去玩。”倾弦煞有其事地问石榴,“为什么你们都不理我了?”
  奶娃娃长成了小姑娘,眼眉渐开,虽然没小时候那么像元曦,佟家的女儿是美人坯子,这不假。
  石榴笑道:“皇后娘娘说呢,小姐怎么不进宫找她玩儿了,过些日子,宫里没那么忙,小姐可一定来。”
  倾弦这下高兴了,跑来祖母床边说:“奶奶你听,皇后嫂嫂找我呢。”
  佟夫人没答应,也没拒绝,不多久就让人把孙女带走,单独对石榴说:“你告诉皇后娘娘,倾弦越来越调皮,不敢送进宫叫她闯祸,多谢皇后娘娘记挂了。”
  石榴其实明白夫人的用意,也就没说什么。
  佟夫人问:“今天就回宫,还是住两天,皇后娘娘允你的假了吗?”
  石榴道:“娘娘是要奴婢住几日,可奴婢觉着不合适,回来看望过您,日落前就走。”
  佟夫人看着窗外天色,说道:“那就早些回去,我没事,往后……石榴你别惦记我,踏踏实实地在娘娘身边。”
  “奴婢知道。”石榴说。
  “石榴,你说外孙媳妇和孙女,哪一个亲?”可是佟夫人突然冒出这句话,笑悠悠地看着石榴。
  “奴婢……”石榴想了想,应道,“老夫人,您或许应该问奴婢,外孙子和孙女,哪一个亲。”
  佟夫人问:“那自然是一样亲,我还问你做什么。”
  石榴说:“外孙媳妇和外孙一心同体,老夫人,那么在您眼里,外孙媳妇和孙女,自然也是一样亲。奴婢若是说的不对,请您多包涵。”
  佟夫人十分欣慰,握了石榴的手说:“我的女儿虽然精明能干,可她也心地善良,这辈子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倾弦是我的骨肉,皇后也是玄烨的心头肉,石榴,你虽是我佟家的人,可我希望你,能忠心对待皇后,好好替元曦照顾她的儿媳妇。就算有一天,我们倾弦进了宫,不论那时候我还在不在,石榴,我命你不能偏心倾弦,不能听她的话,更不要听国维的话,不要对不起皇后。”
  石榴的心重重一沉,起身离座,屈膝道:“老夫人,奴婢记下了。”
  佟夫人咳嗽了几声,叹道:“看样子,倾弦进宫是早晚的事,可是这孩子被宠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紫禁城里,傍晚时分,舒舒从慈宁宫请安归来,得知石榴已经回宫,她高高兴兴进门,却见石榴捧着礼盒发呆,也不知这样站了多久。
  舒舒扬起笑容,大大方方走来:“老夫人可大安了?”
  石榴这才回过神,忙道:“回娘娘的话,老夫人大安,还要奴婢向娘娘请安。”
  “如此最好,皇上也能安心。”舒舒说:“来回辛苦,今日就早些休息,我这儿也没什么事。”
  “太皇太后那儿?”石榴问,“您不必过去照应了吗?”
  “有姑母在,用不上我们。”舒舒笑道,“皇上说,要让皇祖母好好和女儿相处几天,明天没人进宫了,早晨也不必过去请安,皇上说要让长公主睡个懒觉。”
  “最忙的几天过去了。”石榴笑道,“娘娘这几日,都没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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