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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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 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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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儿笑道:“丢脸什么,小娃娃罢了,谁还没穿开裆裤的时候。不过我倒是想起来,那会儿千辛万苦从崖壁上掏鸟窝抓的两只雕儿,你怎么也不喜欢,看也不肯看一眼。”
  “儿子都不记得了。”福临一面说,一面送母亲回帐篷底下坐。
  “那时候你才多大,自然不记得。”玉儿说,“不过想起来,额娘就觉得,我总是会强行加给你一些,自认为对你好的事儿或是什么东西,很是对不住你。”
  “额娘别这么说,是儿子不孝,儿子没出息。”
  母亲突如其来的愧疚,让福临不知所措,他心里终究还是敬重母亲在乎亲娘的,那满身的刺立时就收拢了,愧疚地说:“额娘,朕会好好做皇帝,统治更好的江山。”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但光是努力不管用。”玉儿说,“千百年后,人们只看你的结果,他们不会在意皇帝每天批阅多少奏折,每天睡几个时辰,他们要的,只有国泰民安的结果。福临,任重道远。”
  “是。”
  “好了,不说这些,难得出来玩几天,高高兴兴才好。”玉儿说,“要是带葭音去骑马,千万照顾好她,摔了跌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福临欣然答应:“儿子知道了。”
  本陪坐在太后身边的葭音和元曦等人,看见母子俩说说笑笑地回来,彼此看了一眼,都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之后几日在围场,众人都过得极高兴,真真好久没有这么舒心的日子。
  苏麻喇对玉儿说:“您看吧,家和万事兴。”
  玉儿笑道:“是啊,难道我不盼他好吗?”
  可惜好景不长,狩猎回宫后不久,吴良辅就托人查清楚了那些药材里头都是什么,果然除了补药之外,其中一包无疑是妇人所用的避子之药。
  虽然天下方子有千百种,但所用药材大抵相同,他们很明确地告诉吴良辅,妇人服食这些药材之后,可避孕。
  福临得知后,痛苦万分,一个人在乾清宫闷坐半天,他不知道,究竟是有人要害葭音,还是葭音自己喝,他想起了去年太后曾为葭音请太医把脉,当时吴良辅就说,他们神神秘秘的。
  这日入夜,福临往承乾宫来,一进门就闻见了熟悉的药味,这一年多来,他几乎每个月都能有几天闻见这种气息,为了不让葭音觉得尴尬,他从来也不提什么药味,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气息,断了他们的子嗣。
  走进门,葭音刚喝完药,抬眸看见气息阴沉的皇帝,心中一紧,起身问:“皇上,有什么要紧事吗?不好的事?”
  福临开门见山地问:“朕一直想问你,你喝的什么药,是额娘给你开的方子吗?”


第647章 朕看错了你

  添香手忙脚乱地收东西,唯恐被皇帝看出什么端倪,可她越是如此慌乱,越是证明有蹊跷,被福临拦下道:“你来说,你每天伺候你主子,吃的什么药?”
  “奴婢、奴婢……”添香能有多大的胆子,被皇帝一瞪就语无伦次,低头看着托盘里的药碗,瑟瑟发抖。
  “皇上何必为难添香,有什么话,臣妾与您说。”葭音开口,命添香退下,亲自跟到门前吩咐叮嘱了几句,轻轻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地龙烧的暖,皇上把袍子脱了吧。”葭音走上前,熟稔地为皇帝宽衣解带,可福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痛苦地问,“葭音,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吗?”
  “皇上这样以为?”葭音平静地看着皇帝,“那么请皇上告诉臣妾,臣妾为什么不要我们的孩子?”
  “你承认了,你喝的避孕之物?”福临道,“我们每次欢爱前后,你都用药扼杀我们的孩子?”
  “根本没有孩子,何来扼杀,皇上何必说的这样残忍?”葭音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回皇上的话,臣妾身体孱弱,不宜再有身孕,为了能长久地侍奉在皇上身侧,决定不再怀孕。”
  “朕不明白……”
  “臣妾在怀四阿哥时,曾患消渴心悸等等疾病。”事到如今,葭音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现实,很平静地说,“幸得皇上细心呵护,太医精心治疗,才得以平安分娩。但如今明知冒险,若再度怀孕不能幸免,最惨的结果,是臣妾带着孩子一尸两命,与皇上阴阳相隔。”
  “这些话是谁说的,太医还是太后?”福临连连摇头,“朕再给你寻名医来,天下那么大,何愁没有妙手回春的大夫?是不是就是去年太后为你宣太医的时候,说的这些事?葭音,你轻易就信了吗,葭音,额娘她……”
  “皇上,我们必须要有孩子吗?”葭音问。
  “不。”福临毫不犹豫地回答,可是他很痛苦,“你为什么不找朕商量,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朕说?”
  葭音却反问皇帝:“臣妾也想知道,皇上是如何察觉,您派人监视臣妾吗?”
  福临摇头:“朕没有监视你,从来没有。”
  他否认了,福临不认为自己对葭音的关心,是一种监视。
  而吴良辅是这么对他说的,说他准备着手调查的时候,在宫里遇见一个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宫女,太监宫女若有悲伤之事,是不能随随便便掉眼泪,自然少不得训斥责备,再问了几句缘故。
  那宫女一慌张,以为自己做的事败露了,不等吴良辅逼问,就自己老老实实招供,说她曾经偷了皇贵妃的药材,以为是上等的补药,送回家给家里的嫂嫂补身体,谁知她嫂嫂没补好身体,竟然把怀着的孩子给打掉了。
  后来请大夫一看,才发现混在皇贵妃补身体的药材里,有两包是避孕之药,药性很烈,头两个月的身孕,根本抵抗不住。
  福临信了,不提他派吴良辅有心调查之事,只说是吴良辅偶遇,把这些原话告诉了葭音。
  葭音心中疑窦丛生,提出要见那宫女。
  福临却道:“吴良辅听她这么一说,就怕她到处乱讲话,先将她关起来,隔天我们就出城狩猎,再回来时,那宫女已经吓得一头碰死。”
  葭音觉得不可思议,起身到门前,唤人来问宫里是不是少了人,清点后发现,果然是少了个粗使的宫女,前些日子都忙着伺候皇贵妃出门狩猎,一时竟无人说得清这丫头几时不见的。
  福临站在葭音身后,问她:“你怀疑朕?”
  葭音坦然回应:“臣妾只是想弄清自己屋子里的事。”
  福临道:“事情的重点,难道不是你究竟为什么要吃药避孕,为什么找太后商量,却瞒了朕足足一年多,这一年多里,我们每一次欢爱,朕都无比期待,可你竟然……”
  “所以臣妾无法为皇上诞育子嗣,让您很失望?”葭音的心沉下去。
  她能理解福临的失意,可皇帝的话太伤人,吃药的是自己,忍受煎熬的也是自己,他凭什么,轻描淡写地说这些话。
  “你明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福临急躁不安,不愿对葭音大吼大叫,又无法抒发内心的愤怒,急得脸颊通红,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福临痛苦地说:“她根本就不愿我们的孩子将来继承皇位,她不喜欢你更不喜欢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就知道她没骗你?你若是和朕商量,我们再找人来看病,哪怕她没有骗你,你我心里都落个明白踏实。葭音,为什么要瞒着朕,为什么?”
  葭音说:“一个大夫看不好,皇上会再找别的大夫吗?”
  福临正色:“朕愿为你遍访名医,一定能有人治好你。”
  葭音凄凉苦笑,福身道:“是,臣妾明白了。”
  福临怔了怔:“你明白什么?葭音,你什么意思?”
  葭音静静地说:“臣妾以为,皇上该再审一审吴良辅到底是怎么遇见那宫女,以防宫廷秘闻外泄。”
  “吴良辅对朕忠心耿耿……”福临道,“你不必怀疑他,朕早已不允许他过问承乾宫任何事。”
  “皇上口是心非。”葭音点穿,“皇上何苦骗我?”
  “朕一直以为,我们的心在一起了。”福临摇头,失望地看着葭音,“结果这么多年,不过都是敷衍,在你眼里,皇太后比朕更值得信任,你宁愿讨好她,宁愿辜负朕。”
  葭音不为所动,她什么都不想解释了,皇太后给予了她女人在生儿育女之上最大的尊重和权力,她不想活生生被皇帝踩在脚下。
  “臣妾有罪,请皇上降罪。”葭音屈膝请罪。
  “不是,不该是这样……葭音……”
  “臣妾入宫以来,独宠一身,使得皇上弃六宫不顾,影响皇嗣香火,本就为此终日惶惶不安。”葭音面色冰冷地说,“事到如今,臣妾已无法再为皇上诞育子嗣,请皇上恩泽六宫,另觅佳人。”
  “董鄂葭音!”福临痛心疾首,“朕、朕……看错了你。”
  “臣妾有罪。”葭音跪于地,叩首请罪,将额头贴在地毯之上,深深行大礼。
  身边一阵风过,耳边传来急躁愤怒的脚步声,暴力的摔门声,不知是谁挡了皇帝的驾,他怒吼着“滚……”
  葭音抬起头,神情茫然地跪坐在地上,添香慌慌张张跑进来问:“小姐,您怎么和皇上说的,怎么会让皇上气成这个样子,小姐?”
  皇帝丝毫不掩盖他的愤怒,一路从承乾宫带到乾清宫,竟然还冲到坤宁宫,质问皇后到底如何统摄六宫,恼怒她为何永远什么都不知道。
  吓得皇后肝胆俱碎,躲在高娃怀里哭成泪人,高娃不得不派人向慈宁宫求救,请太后出面保护皇后。
  玉儿笃悠悠地在书房写大字,放下笔墨,安然净手,吩咐在门外的元曦:“去看看皇后。”
  元曦领命,将要走,玉儿又道:“仔细路上,别撞见皇帝,他现在满身是刺还燎着火,能躲多远躲多远。”
  “臣妾记下了。”元曦答应,深吸一口气,往坤宁宫而去。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从猎场回来的当天,葭音姐姐去年从慈宁宫带走的两位嬷嬷,就来向皇太后禀告过什么。
  她们本就是冷脸的人,那天更是格外的严肃,太后跟前体面的嬷嬷是不能随便当奴才看待的,元曦就没敢主动搭讪。
  如今想来,必定是承乾宫出了什么事,而且还是大事,皇帝不惜和最心爱的女人翻脸,又一把火烧到了皇后跟前。
  慈宁宫书房里,侍奉太后净手的宫女才退下,苏麻喇就关上了门,忧心忡忡地问太后:“您这么放任吴良辅合适吗?”
  玉儿冷漠地说:“你该去问福临。”
  苏麻喇摇头:“您该帮着皇上才是,这件事不是说不清楚,为什么非要挑他们的矛盾,格格,您……”
  “福临独宠董鄂氏,早晚要出事,你以为这是盛京的后宫吗?你以为他有皇太极的霸气,能让文武百官服服帖帖吗?”玉儿冷漠地看着苏麻喇,“大臣们不过是隐忍不发,无事一切太平,有事什么都成了错。以董鄂氏的聪明,她会无法安抚福临吗,一定是他们之间有了什么矛盾,那就不是你我能干涉的了?董鄂葭音连宫外的弟弟都顾不上了,不惜和皇帝决裂,她心里有多苦,福临说了什么伤害她的话,我们都不知道,那就别多嘴。”
  “可是您放纵吴良辅,奴婢不敢苟同。”苏麻喇坚持道,“您明知道,他在挑拨皇上和皇贵妃,甚至挑拨皇上和您的关系,那个畜生留在皇上身边,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玉儿一脸淡漠:“我早就希望这件事,有个什么法子让福临知道,这不是挺好的?”
  “格格?”
  “苏麻喇,我已经不信任福临。”玉儿怒视着苏麻喇,“我早就不信他能管好这大清江山,既然他那么信任吴良辅,那就让他在自己的梦里,安安逸逸地待着,外头的狂风暴雨,我来去闯。”


第648章 有没有考虑过朕的感受

  如此重话之下,苏麻喇明白自己若再多说什么,只会让格格更生气,一时便噤声了。
  不想玉儿却道:“往后,改口吧。”
  苏麻喇不解,玉儿苦笑:“别再叫我格格,和旁人一样,叫我太后。”
  “奴婢知道了。”苏麻喇很难过,“奴婢改口。”
  玉儿转身要走,苏麻喇喊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
  “不论如何,我会陪你一辈子,守着你一辈子,就算无法为你遮风挡雨,也愿意陪你一道淋雨吹风。”苏麻喇含泪道,“绝不把你丢下。”
  “说的悲戚戚的。”玉儿嘴硬,“我儿孙满堂,有孝顺的儿媳妇们,将来还会有孙媳妇。倒是你啊,为了我终身不嫁,不过也罢,不嫁人也有不嫁人的福气,一辈子自由自在了无牵挂,就让我的孩子们,一道来孝敬你。”
  苏麻喇摇了摇头,低下了脑袋。
  玉儿回寝殿去了,苏麻喇回身来收拾桌上的大字,一大片一大片的福字底下,露出一张“临”来,毫无疑问,是皇帝的名字。
  “心里头很不甘心吧,也舍不得吧,何苦嘴硬。”苏麻喇叹息,唯有仿若无事地将纸笔收起来。
  坤宁宫中,皇后蜷缩在被子里躲在床帐底下,一见元曦就哭,元曦已经不再问缘故,每一次不外乎那几句话。
  若说自己也是福临的出气筒,但福临不敢对她发没有道理的脾气,可他每一次欺负皇后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冲着皇后的每一句斥骂、每一分怒火,都是不敢对太后撒的气。
  元曦很讨厌福临这样,厌恶急了。
  “我早晚,会被他吓死。”皇后靠在元曦的怀里,“元曦,我为什么要做这个皇后?”
  高娃送来安神汤,元曦伸手接,但碰到汤碗的一瞬,还是放弃了:“总是吃药,真怕把娘娘吃傻了,她若梦里继续做恶梦,岂不是更痛苦。”
  “皇贵妃为什么不好好伺候皇上,总要忍怒他。”高娃恨道,“又或是故意挑拨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她要这个皇后之位,就大大方方来拿好了,娘娘还能不让给她吗?这样背后里耍阴招折磨人,算什么。”
  “皇贵妃不会这么做,一定是她和皇上有了误会。”元曦劝道,“高娃,千万别这么想,更不要冲动做傻事。不论如何,有太后在,再不济,还有我。”
  “奴婢知道,奴婢不敢连累主子。”高娃还是清醒的,见佟嫔娘娘不让皇后吃安神药,就端着药退下了。
  而元曦看着高娃手中的药碗,心中一颤,她像是猜到了什么。
  “娘娘还记不记得,在围场的时候,那些闲言碎语?”元曦问皇后,“说皇上和皇贵妃再无所出。”
  皇后镇静下来:“是啊,我也听见一两句。”
  元曦道:“怕是为了这事儿,娘娘您别害怕,他哪一回冲您发脾气是有道理的,事情的根源不在这里,他就不会再来的。”
  皇后苦笑:“其实我也知道,他向我发难,是为了做给皇太后看,他不敢去对皇太后大喊大叫,就只能那我当靶子了。”
  “您能想明白,就好。”元曦道,“他来随他来,他去随他去,咱们照旧过日子。”
  “元曦,你见过他发疯的样子吗?”皇后心有余悸,眼神都是飘忽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的,特别吓人,也特别……”
  “特别什么?”元曦问。
  “也特别可怜。”皇后苦涩地摇头,“真可笑,我竟然觉得皇帝可怜。”
  原来皇后也会觉得福临可怜,元曦很无奈,他的女人一个个都觉得他可怜,他这辈子,究竟图什么?
  乾清宫里,福临在盛怒之后,头疼欲裂,吴良辅只能请来太医为他止疼。
  福临顺口问太医,是不是皇贵妃那样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太医如实秉告,并举例道:“皇室之中,安亲王的第一位福晋,就是孕中过世,已经很多年过去了。”
  “朕想起来了。”福临恍然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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