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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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 第3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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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额娘为难了。”福临道,“朕回宫这么久,太后也不曾提起这件事。”
  吴良辅说:“另外还有……”
  福临皱眉:“还有什么?”
  “他们说皇上不管教皇子,从不过问阿哥们的功课。”吴良辅说,“奴才觉得,他们的话音,并不在您是否教导阿哥们功课之上。”
  福临冷冷一笑:“他们是认定了,朕要等葭音产子后立太子,所以对几位阿哥根本不在意,是不是?”
  吴良辅躬身应道:“皇上英明。”
  福临目光冰冷:“那就如他们所愿,待朕与皇贵妃有了皇子,立为太子,让他们从此,踏踏实实的。”
  吴良辅劝道:“皇上息怒,您的情绪,可不能被他们牵着走。”
  福临却厌恶地说:“你还记不记得,孟古青说朕是什么?”
  吴良辅呆了呆。
  福临凄凉地笑着:“她说朕像发情的种马。”
  “皇上……”吴良辅吓得跪在了地上。
  “吴良辅,你有没有法子去打听一下,孟古青现在怎么样?”福临道,“最好,再替朕去看看她。”
  “只怕会惹怒太后,宫里虽有静妃之名,但谁也没再见过,大家都已经默认静妃不在人世,连名字都不敢提起。”吴良辅道,“皇上,还是不要触怒太后的好。”
  福临却道:“整个紫禁城,只有她敢抗争,哪怕头破血流,哪怕赌上一辈子也要争。”
  吴良辅连连磕头:“是奴才的错,奴才惹您想起这些不愉快的事,可是皇上,您还是忘了吧。”
  福临很平静:“没什么不愉快的,她曾经鲜活地出现在朕的生命里,朕曾经在她的身上,寄托了所有的希望和幻想,哪怕这紫禁城里只有她一个人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可惜……”
  福临提起精神,道:“行了,朕不过是一说,不提也罢,你也不必去打听。”
  虽然乾清宫暖阁里气氛沉重,慈宁宫这一片儿,依然热闹喜庆。
  慈宁宫的院子大,小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嬉闹追逐,也是玉儿下旨说不许拘泥规矩,就让他们玩耍,不然各家必然不敢让孩子们这么撒野。
  玄烨和福全今日难得能停课一天,跟着皇族里的堂兄弟们,还有姥爷家的表哥们,玩得满头大汗。
  大李子抱着三阿哥回景仁宫来,石榴忙给拿热水擦汗换衣裳,啰啰嗦嗦地叮嘱:“一会儿吹了风,咳嗽流鼻涕,那么苦的药,三阿哥吃不吃?”
  玄烨嘿嘿笑着,任凭摆布,乖乖换好干净衣裳,慈宁宫就来人传话,说要开宴了,请三阿哥赶紧回去。
  “石榴,你不去呀?”玄烨站在门前问,“皇祖母那儿有好些好吃的,大李子说夜里还要放烟火呢。”
  “大家都玩儿去了,总要有人看家门的。”石榴说,“平日里其他人都捞不着玩儿,今天奴婢留下,让大家都玩儿去吧。三阿哥,你替奴婢攒几块点心,夜里带回来给奴婢吃可好?”
  “包在我身上。”玄烨拍着胸脯,领着宫人们大摇大摆地走了。
  回到慈宁宫,一群孩子在屋檐底下堆雪人,雪球滚得硕大,五六个太监才给抬起来按上脑袋,孩子们一阵拍手叫好,嚷嚷着要给画上眼睛鼻子。
  玄烨走过来,不经意地看见对面屋檐下,一位嬷嬷领着和自己差不多个头的女娃娃,女娃娃手里抱着个棉布缝的兔子,一脸憧憬地看着这里的热闹。
  “玄烨,你来给雪人画眼睛。”福全大声喊着,吆喝弟弟过去。
  玄烨听见哥哥喊他,便没再留意这边的小姑娘,跑到哥哥身边,被大李子抱起来,握着笔,在雪人脑袋上画了眼睛。
  这边厢,索尼家的少夫人从廊下走来,喊过自家的闺女问:“舒舒,你怎么不和大家去玩?”
  小娃娃却钻进母亲怀里要抱抱,而后伏在母亲肩头,软绵绵的不说话。
  少夫人向领着舒舒的嬷嬷欠身致谢,很快宴会开席,各家夫人都来领孩子们回去。
  殿内乌泱泱地坐满了人,歌舞升平欢声笑语,热闹而又平常的一场宴会,玉儿带着皇后与后宫们大方待客,来享宴的贵夫人们都规规矩矩,一顿饭顺顺当当地就结束了。
  女眷们离宫,各家的马车轿子散入京城,索尼夫人也带着儿媳妇和孙女回到家里。
  索尼刚好经过前厅,见了孙女,便招呼到怀里,宠溺地问:“舒舒啊,宫里好不好玩儿?”
  “嗯。”舒舒应着,“下回爷爷也去。”
  索尼夫人吩咐儿媳妇:“带孩子去睡吧,很晚了。”
  少夫人领命,向公公婆婆告辞后,抱着突然活泼起来的女儿,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啰嗦,缓缓往她们住的东苑去。
  “你怎么不大高兴?”索尼问妻子,“遇见哪家无理的婆娘,惹你不高兴了?”
  “你这话说的,太后跟前,谁不是规规矩矩,纵然有讨厌的,那么多人也说不上话。”索尼夫人道,“我是担心我们舒舒啊。”
  “舒舒怎么了?”
  “这孩子不合群,自从脑袋上落了疤之后,出门在外就变得内向,礼貌虽然还有,可不爱与同龄的孩子玩耍。她今天一整天都没说什么话,人家孩子成群结队地疯玩,她就一个人站在边上看。”索尼夫人忧心忡忡,“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破相了,自卑了?”
  索尼膝下女儿少,孙女眼下也只有舒舒,很是捧在手心里疼爱,对此竟是不以为然地说:“将来长大就大方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不用进宫,不用嫁给皇帝,怎么都好,我们该感谢她这道疤,省了多少麻烦。”


第639章 难道是遭了贼?

  索尼夫人随丈夫同往内院去,一面走一面嗔道:“你这话可别挂在嘴边,叫人听去成了把柄。就算不嫁皇上吧,你的宝贝孙女难道谁也不嫁了?她有个亲王福晋的姑姑,将来也就转不出这个圈子,若不能有大大方方的性情,岂不是白叫人欺负。”
  “这才多大。”索尼满不在乎,“你们女人家就爱瞎操心。”
  夫人却道:“你不是心里顶明白的吗,少跟我装傻,我可是向佟夫人暗示过了。”
  索尼却摸了把胡子轻叹:“我本以为,将来的事可以估算,如今却又糊涂了。舒舒的婚事,你千万不要着急,不管她脸上有没有疤痕,都要先过了选秀那一关,不然别人告我们私下婚配,反而害了舒舒的名声。你别急,我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能有什么事?”夫人好奇,“你说那位皇贵妃。”
  “说不上来。”索尼叹,“且不说后宫的女人们,眼下朝廷几桩大事还没能解决,郑成功雄心未灭,又在调兵遣将企图再次北伐,上一次是老天保佑,下一次呢,谁知道。”
  “我们大清的军队,就这么不堪一击?”夫人问道,“总不见得连你都要再发配去打仗吧。”
  “如今的国土面积,是当年的多少倍?地界大了,八旗军力分散,汉军易倒戈不能放心重用,再加上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打不动了。”索尼叹道,“各方面的原因都有,自然……”
  “什么?”
  “先帝威名远扬,霸气非凡。”索尼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们年轻的皇上,堪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成天和佛祖打交道,外头议论纷纷啊。”
  夫妻俩念叨着这些朝廷是非,府中各院的灯火渐渐熄灭,自然京城大街小巷,也陆续暗下来。
  整座城,整座皇宫,都进入了安宁的夜,只听得见北风穿过街巷的呼呼声,像是又下雪了。
  皇城里头,皇帝宿在承乾宫,与葭音一道泡了脚,暖暖地依偎在一起,听她说今日在慈宁宫看见听见的趣闻。
  福临渴了要茶喝,叫了两声才有人来,他随口问:“添香呢?”
  “添香姐姐回屋子去了。”来的婢女道,“奴婢们才来当值,皇上稍等,奴婢这就去准备茶水。”
  可是不久后送来的茶水,滚烫得无法入口,完全不像平日里添香那样细致,能喝到恰到好处温润的茶水,福临不禁皱眉,对葭音说:“你看,你离了添香也事事不顺手,正如朕也离不开吴良辅,朕知道他罪该万死,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朕觉得衣裳扣子都勒脖子。”
  葭音温和地说:“是,皇上说的都是。”
  福临故作生气道:“如今你也会揶揄朕了?”
  葭音捧着茶水,为他轻轻吹凉,温柔可人的眼眉,叫人看一眼便舒心,暖暖的话语流入福临的心里:“不然,光被皇上欺负不成?”
  她会开玩笑,会撒娇了,虽然比不得其他女子那样张扬而热烈,却能恰到好处的熨帖福临的心,福临很满足。
  然而满室温馨之下,门外呼啸的北风,正吹打着添香的心。她紧张地将收在自己屋子里的药材查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少。不论是小姐的补药,还是太后给安排的避子汤,都少了好些。
  而且她的屋子,显然有被人翻过的痕迹,难道是遭了贼了?


第640章 更好地掌控皇帝

  添香紧张得不行,更不敢此刻就去惊动小姐。
  皇帝正在这里,说好了,这件事一定要瞒着皇帝,若是大惊小怪让皇上来为她抓贼,岂不是一并要将那些避子的药查出来。
  但承乾宫里是出了内贼,还是今日都在慈宁宫那里热闹,叫外人溜进来,不论怎样都不敢放心。
  添香守着屋子里的东西一整夜,直到翌日天明,皇帝上朝去,才匆匆来找小姐。
  葭音闻言,亦是惊讶,添香说:“奴婢没少银子没缺衣裳,偏偏是您的药,各种各样都少了一两包,偷药的人图什么呀?”
  “我也想不出来,偷药的人图什么。”葭音道,“可是能知道这些药材都在你屋子里收着的,多半是咱们宫里的人,昨天哪几个人留下看门的,你悄悄查一查。”
  “小姐,您要禀告太后吗?”
  “当然要禀告太后,万一惹出别的麻烦,来不及向皇上解释的话,岂不是令太后蒙冤?”葭音冷静地说,“就要过年了,宫里高高兴兴的不好吗?”
  添香怯怯地看着小姐道:“太后会降罪奴婢吗?”
  葭音苦笑:“难道不怪贼,还怪你不成,你别怕,太后从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
  如此,主仆俩匆匆换了衣裳,命值得信任的小太监守着添香的屋子,葭音带着添香匆匆往慈宁宫去。
  因时辰太早,好些地方的积雪还没清扫,唬得沿途打扫的一些宫人手忙脚乱。
  元曦再经过时,便听他们在议论,皇贵妃娘娘这么早怎么出来了。
  她和石榴互相看了眼,石榴不以为然:“大概是赶着去陪太后诵经。”
  元曦道:“那我们去坤宁宫,别打扰她们,一会儿和皇后娘娘一道过去。”
  石榴笑问:“小姐,您怕不怕在太后面前被皇贵妃娘娘比下去?”
  元曦傲然道:“我也没在皇上跟前被她比下去啊,从我到皇上身边起,她就存在了。”
  主仆俩转道往坤宁宫去,这边厢葭音已经到了慈宁宫,玉儿听了也觉得蹊跷,先冷静地叮嘱葭音和添香:“往后这样热闹的日子,宫里就越要留可靠的人看家,防人之心不可无。”
  添香害怕地伏在地上:“太后娘娘,都是奴婢的错。”
  玉儿道:“你虽有看守不利的过错,可也不能全怪你,往后小心一些。”她对葭音道,“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置,我便怎么配合你。”
  葭音受宠若惊,诚恳地道:“太后,臣妾脑袋里一片乱,想不到什么法子,请您示下。”
  玉儿态度温和:“想不想趁此机会,告诉福临?”
  葭音忙道:“皇上这几天心情不错,这就要过年了,臣妾……有些不忍心。”
  玉儿叹:“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大事,若是命中无子,那就彼此守护过完一辈子,儿女虽有儿女福,可也是烦心忧愁的根源。你已经坦然接受这样的命运,福临凭什么着急呢,他该更体谅你才是。”
  葭音直言:“太后恕臣妾不敬,臣妾认为,皇上的内心敏感且脆弱,遇事性子急。这件事,皇上一定不肯接受现实,他会为了臣妾好,为了圆臣妾的心愿,而不断地遍访名医,不断地让那些大夫来为臣妾看病。”
  玉儿见孩子眼眸湿润,是从心里透出的委屈和彷徨。
  葭音恳求道:“太后,臣妾会觉得很屈辱,可是若不从,皇上他就会很难过,会想不通,臣妾还没有信心,能说服皇上和臣妾一同接受这个事实。臣妾很感激太后,能优先体谅臣妾的感受。”
  玉儿欣慰地说:“你能明白我不是为难你,而是为了你好,就很不容易,我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
  “多谢太后。”葭音感激不已,“是臣妾自身先天不足,却还要让您为臣妾担忧。”
  但玉儿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对孩子道:“这件事,早晚还是要告诉福临的,什么样的时机,什么样的情况下说最好,我们永远也算不准,不如让老天爷来决定?”
  “太后?”
  “被偷了的药材,就随它们去。”玉儿道,“若什么事都没有,将来再选机会,好好向福临说明。若捅出什么篓子,叫福临知道了,正好是个机会。”
  “可是……”葭音有些许不自信。
  “你放心,福临不高兴,早晚都会不高兴,避无可避,但我决不允许皇帝再胡乱给你找大夫治病,不让你受委屈。”玉儿道,“他没有资格逼迫你,他该体谅你守护你。”
  葭音向太后盈盈拜倒:“臣妾听太后的安排,臣妾照旧过日子,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玉儿道:“自然还有一点,最遗憾的是,这次被偷的药材若捅出什么事来,可能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适合再生育。”
  葭音却从容地说:“太后莫怪臣妾大言不惭,自从臣妾进宫,几乎是独宠于皇上,这样的盛宠之下,有了四阿哥。可若往后三四年都没有消息,任何人都会明白,臣妾是没希望再生了。所以,旁人是不是知道这件事,臣妾反而不在乎,臣妾就怕皇上过不去。”
  “好孩子。”玉儿感慨不已,“老天不会亏待你。”
  虽然被偷走的药,玉儿让葭音沉住气,以静制动,但承乾宫里的人手,还是要彻底调查一番,并逐步清理门户。
  只是添香隔了一夜才禀告,偷了药材的人早已找到机会转移,这日苏麻喇派人悄悄把承乾宫里搜了一遍,也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不过这些安排葭音都接受,也答应太后,往她宫里派来两位中年嬷嬷,来负责管束底下的太监宫女。
  这日下午,福临从吴良辅口中得知,慈宁宫派了嬷嬷去承乾宫主事,心里就不自在了,急匆匆赶来问葭音怎么回事,担心葭音受制于太后。
  “添香虽然毛手毛脚的,可臣妾离不开她,昨夜皇上也这么说来着,是不是?”葭音道,“这孩子不是当家作主的料,就让她伺候臣妾的茶水吧,承乾宫里的琐事,总要有压得住的人来管,是臣妾主动求太后赏赐了二位嬷嬷,皇上别误会。”
  福临道:“这下子,她的眼睛要伸到我们屋子里来了,你也不嫌膈应?”
  葭音莞尔:“臣妾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事儿。”
  福临绷着脸,欲言又止。
  葭音坐在他身边,温柔地说:“皇上是担心那些事吗?”
  福临哼哼了几声,没开口。
  葭音脸蛋儿红了,耳朵红了,脖子根都红了,靠在福临的肩头说:“从第一晚起,就有太监宫女在门前听的,臣妾都习惯了,皇上还忌讳什么?何况她们不会来听,太后说了,只管约束下人,不干涉臣妾和皇上的起居。”
  福临被逗乐了,拥过葭音道:“你知道门外有人听?”
  葭音脸上烧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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