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宫檐- 第26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阿玛,额娘……”东莪在黑暗中微笑,“女儿,要为你们报仇,这才刚开始。”


第567章 皇上哭了?

  董鄂府灵堂里,鄂硕继夫人和巴度夫人,来劝葭音回房休息,葭音则坚持要为父亲的亡灵守夜。
  继夫人说:“就不说休息不休息了,葭音啊,哪有孕妇做这样的事,你听额娘的话,回宫去吧。宫里若是忌讳这些,皇太后动怒,你如何是好?你阿玛才走,别叫他放心不下。”
  巴度夫人在后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上前道:“嫂嫂,旁人也罢了,葭音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再说这件事对外头是瞒着的,谁知道呢。至于那些鬼怪神力,更是不值得信,就算有,大哥也一定会在天上保佑皇贵妃和她腹中的小阿哥。”
  继夫人叹息,见葭音眼神空洞,仿佛没听见她们说什么,知道自己劝也没用,更何况是皇帝亲自送她来的,出了事,也有皇帝顶着呢。
  二人正要离开,葭音开口了:“额娘,费扬古在哪里?”
  继夫人说:“还在外头,和你叔叔在一起。”
  葭音看向她:“把费扬古找来,我有些话要对她说。”
  巴度夫人皱起眉头,也不敢多说什么,跟着继夫人一道出去,没多久,把费扬古找来了。
  弟弟十三岁了,模样长得神似故去的额娘,但高高的个头又随了阿玛,肌肤晒得黝黑,一看就是将门子弟。
  “姐姐,你的身体怎么样了?你怀着孩子,还是要保重,家里的事,我能应付。”费扬古说,“姐姐若有什么事,阿玛无法瞑目。”
  “费扬古,阿玛没能活着亲自带你入仕,虽然皇上会赐你袭爵,但将来官场上军营里,必定会有很多坎坷。”葭音让弟弟坐在跟前,伸手拨开他一整天下来已经散乱的头发,又让弟弟转过身去,亲手为他梳辫子。
  “我不怕,姐姐,再过几年,我就能在衙门行走。”费扬古道,“我会像阿玛一样,做个了不起的将军,守护这个家,也保护姐姐。”
  “姐姐在宫里一切安好,不用你操心。”葭音说道,“姐姐被皇上宠爱,地位尊贵,将来必定能庇护你,但是姐姐很糊涂,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所以,姐姐对你有些期望和要求,你今日答应了我,就绝不能反悔,好不好?”
  费扬古点头:“姐姐你说,我一定都记着。”
  葭音道:“不要做任何律法所不容的事,贪污受贿营私舞弊,又或是恃强凌弱,都不要做。弟弟,你能答应姐姐吗?”
  费扬古转身来,认真严肃地抱拳道:“姐姐,我必当继承阿玛风骨,清正廉洁,做个朝廷的好官,做个勇猛的大将军。”
  葭音含泪道:“你是董鄂家的希望,是阿玛和额娘的希望,费扬古,从今往后,姐姐可只有你了。”
  费扬古连连点头,但又道:“姐姐还有皇上呢,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皇上待姐姐这么好。姐姐,我就快做舅舅了。”
  葭音恍然,垂下眼帘道:“是啊,还有……皇上。”
  费扬古年少不经事,看不出姐姐眼中的不自信,劝说姐姐去休息不果后,便决定与姐姐一同为父亲守灵。
  漫漫长夜,葭音的身体果然撑不住,天将明时,被继夫人派人强行送回她从前的卧房去。
  第二天,因政务繁忙,福临无暇脱身,只能派吴良辅来看望葭音是否安好,吴良辅来时,遇见了佟家兄弟来致哀,跟随他们的,还有一张陌生的面孔。
  吴良辅一个太监,自然不敢去多问,走时和巴度夫人对上眼,巴度夫人趁送客之便,凑近他,轻声问:“吴总管可有吩咐?”
  吴良辅道:“入春后换大夫的事,皇上也是知道的,你们可仔细了吗?”
  巴度夫人阴冷一笑:“您放心,万无一失。”
  而今日,佟国纲带着弟弟来致哀,费扬古和国维亲如手足,听说二位世兄要瞻仰阿玛遗容,心想皇帝不在,姐姐也静养在闺房里,便自作主张,带着他们去了。
  然而佟国纲带来的,是刑部最资深的验尸仵作,在佟国纲的掩护下,对鄂硕的遗体做了一些探查,但时间仓促,又唯恐被人发现,并不能深入调查。
  不过佟国纲想法儿,从鄂硕府中带走一些药渣和还未煎熬的药材,请佟府家中的大夫查验。
  果然一查,出了问题,鄂硕的药方是对的,可留存的药材,以及药渣来判断,鄂硕所服汤药中,附子一药,用的是生附子。
  而汤药煎熬中,生附子似乎是后半程才添入,没有煎透,若不是特殊的治疗目的,这汤药必定含毒,大病之人根本承受不起,可以致命。
  随行仵作则表示,死者没有表现出一时服用剧毒而死的迹象,但不排除长时间少量服用,引起病发身故,但若不能解剖尸首,不能断言。
  可显然,不可能将鄂硕解剖验尸,最重要的是,董鄂家的人,也好像根本不怀疑。
  “你们打算向皇上禀告吗?”佟夫人问丈夫和儿子,“皇上若知道爱妃的父亲被人毒杀,想要解剖鄂硕的尸体,也不难。再迟,可就要火化了。”
  佟图赖摆手道:“不可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佟国纲问父亲:“连元曦也不说吗?”
  “不要说,你妹妹心善,她会忍不住,让她知道这个秘密,会成为她的负担。”佟图赖道,“董鄂家怕是不能太平,我虽然答应鄂硕会为他照顾葭音,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是答应他了,但我并没有说你们也要答应他。”
  眼看着丈夫咳嗽起来,佟夫人上前为他拍背顺气,温和地说:“我也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可剩下的日子,麻烦你好好活着,给我留个好的念想,也别叫元曦遗憾。”
  佟图赖握着妻子的手,又看着长子说:“我们一家人,要尽全力,保护元曦和三阿哥。”
  皇宫里,元曦昨天对皇帝说,她从此不会再离开景仁宫,她真的就不出门了。
  今日巴尔娅在慈宁宫左等右等不见她来,还以为元曦病了,想要上门去找她,被玉儿拦下道:“她想来,自然就来了,她是皇帝的妃嫔,不是伺候我的奴才,你也一样。”
  巴尔娅抿了抿唇,忍不住说:“太后,只怕为了皇后娘娘的事,元曦把皇上得罪了。”
  “你们身为妃嫔,本就该拥戴皇后,为皇后排忧解难。”玉儿冷酷地说,“这没什么了不起。”
  巴尔娅不敢再多说什么,如今苏麻喇姑姑不在,元曦也不来,她一个人料理慈宁宫的事,心里还真没底。真是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故去几年,多快活呀。
  福临一整日忙于政务,片刻不得闲暇,其实昨晚元曦的话,每一个字都刺到他心里,他不愿被人说,为了葭音丧父,他连朝政都荒废了。
  可再忙,总有停下来的时候,一停下来,眼前就全是昨日的景象。葭音她,从离开皇宫起,就没再正眼看他。
  “葭音……”福临痛苦地闭上眼睛。
  “大清的皇后,还不如一个奴才吗?”可昨晚元曦的话,缠绕在耳畔。
  很快,日落月升,黑夜笼罩,皇宫里各道门落锁,偌大的宫闱静谧无声,只有侍卫巡视提防火烛,传来脚步声。
  景仁宫里,元曦靠在床头,一整天没吃东西,身体到底也是有了反应,感觉到饥饿,感觉到虚弱无力,嘴巴阵阵发苦。
  门外忽然有灯火亮起,仓促的脚步声后,灯火又纷纷熄灭,宫门开启又关上,像是有人进来了又退出去。
  元曦不自觉地起身,往外走,便有身影从门前进来,走到了屏风后。
  能半夜来的人,除了皇帝,也不会再有别的谁,更何况皇帝身上的气息,元曦再熟悉不过了。
  “皇上不想见到我,所以夜里来,黑洞洞的,就看不见我的脸了是吗?”元曦道。
  屏风后的人,身体一颤,须臾后,慢慢绕了过来。
  屋子里只有透过琉璃窗的月色,昏昏暗暗,约摸能看个身影,根本看不清五官。
  两人面对面站着,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元曦感觉到异样,伸手抚摸福临的脸颊,滑过手指的,是温热的泪水。
  “皇上哭了?”元曦哽咽,“皇上哭什么?”
  “对不起。”福临说,“朕昨天说那样的话,伤了你。”
  元曦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
  福临的声音是颤抖的,虽然看不清他的泪容,可那悲伤无奈的气息,元曦全都能感受到。
  “为什么,朕不论做什么,都不对。”福临问,“什么……都是错。”


第568章 他知道,谁最在乎他

  眼下,谁也没说皇帝不是,就连葭音姐姐大着肚子去料理父亲的身后事,皇太后都没公开说一个不字,母子俩甚至连话都没说上。
  说白了,是福临自己知道,他错了,葭音错了。
  而他更难过的,应该是葭音姐姐对他的无视,元曦深爱着这个男人,她当然知道董鄂葭音对待皇帝究竟是什么感情。
  在永安寺里说的那番话,元曦就明白,葭音姐姐所谓的动情,和她是不一样的。
  如果一定要排位次,元曦的心里,福临在家人之上,甚至在玄烨之上,但现在轮不到她把皇帝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她又何必辜负更爱她的家人和孩子,还有太后。
  “皇上,没有错,事情都会过去的。”元曦擦去福临的眼泪,依稀能看见他的眼睛,温柔地说,“葭音姐姐的身体会好起来,她也会振作起来,明日鄂硕伯父出殡后,姐姐就会回宫。皇上若不嫌弃,臣妾愿意陪伴姐姐,开导姐姐,但我想,姐姐她应该更愿意有皇上陪在身边。”
  福临无助地看着元曦:“她会恨朕吗,没让她见到鄂硕最后一面。”
  元曦摇头:“不会的,姐姐那样善解人意,她是天底下心胸最宽广的人。”
  福临的情绪渐渐平稳,将元曦拥在了怀中。
  这怀抱,熟悉而陌生。
  抵在福临的胸前,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跳,元曦苦涩地一笑,她不会得意忘形,也不会稍稍一暖就融化心里的冰冷。
  她知道,眼泪能擦干,怀抱也会消失,明天太阳落山时,董鄂葭音回到宫里,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他还是会若无其事地从景仁宫边上走过,因为他知道,这个宫里,谁最在乎他。
  “皇上在臣妾这里歇着吗?早些休息吧。”
  元曦主动拉着福临到床边,为他解开衣衫,她不会再撵走皇帝,可她也知道,这个人这颗心,她都留不住。
  福临度过了“安稳”的一夜,翌日天明时,低头看着元曦为自己系扣子,他又说:“对不起,朕伤了你。”
  元曦冲他甜甜地一笑,轻轻戳皇帝的心窝:“皇上可要放在心里,皇上欠我一份人情,等臣妾几时要讨的时候,还要算上利息才行。”
  “朕只会欺负你。”福临说,“元曦,朕没有忘记玄烨,真的没有。如果不是皇额娘要玄烨暂时留在宫外,朕是想立刻把他……”
  元曦笑道:“留在外面好,避免天花再次传染,臣妾也能喘口气。而且您知道的,臣妾一向想让玄烨和舅舅们亲,如今机会更多了。而皇上不忌惮臣妾娘家外戚之势,臣妾就知道,您是把臣妾放在心里的,也知道佟元曦是什么样的人,对吗?”
  福临亲吻了她的额头,苦笑道:“为什么这么聪明,什么话都能说到朕的心坎里,要把朕心里每一寸褶皱都熨平吗?”
  元曦收回目光,从香草手中取来腰带为皇帝系上:“不是臣妾聪明,是臣妾在乎皇上。”
  福临舒了口气,轻轻抚过元曦的青丝:“你看你这样憔悴,好生歇一歇,别累坏了。”
  元曦含笑答应,为皇帝穿戴整齐后,目送他离去,站在宫门前,一直看着福临的身影消失。
  “香草,我饿了。”元曦转身吩咐,“别等御膳房了,先做些热乎的给我填填肚子,不论如何,不能不吃饭。”
  皇城外,董鄂府治丧,除了几位一品大员和亲王们在宫里上朝外,其余大小官员能来的,都来了。
  当今宠妃的父亲,三等伯内大臣,地位显赫,且鄂硕本身战功赫赫,无人不敬重。
  最令人难过的,是他们这一代为大清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开始年老,开始离开,叫人不胜唏嘘。
  送殡的队伍绵绵不绝,一路上各家各府设案路祭,费扬古跟着束缚巴度,不断下马谢礼,一路走走停停。
  东莪身穿素服,带着家仆沿途设案,巴度和费扬古得到通报,早早就下马,步行而来。
  “费扬古,你长这么高了。”东莪对年少的孩子说,“你的姐姐,可还好?”
  费扬古看了眼身边的束缚,巴度叮嘱过他,不可以让别人知道皇贵妃在家里,他便垂眸道:“皇贵妃娘娘在宫中,必然被妥善照顾。”
  东莪冷冷一笑:“帝王家真是无情啊,亲爹过世,都不让送终。”
  实则此刻,董鄂葭音正在家中,刚刚被太医救醒。
  这两天,她一直很平静,除了刚到家悲伤过度倒下外,之后一直安安静静,甚至连眼泪都没有落下。
  可今日鄂硕出殡,盖棺钉木的那一刻,葭音泪如雨下,伤心欲绝,眼看着阿玛的棺椁被抬走,她两眼一黑,厥过去了。
  “小姐,您怎么样了?”添香跪在床边,哭着说,“小姐,您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啊,您的身体撑不下去,孩子要怎么活。”
  葭音的眼泪湿透了枕巾,悲伤堵塞着她的咽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家里的人都去送殡了,只有管家和下人,还有皇帝派来的太医,葭音缓缓坐起来,扶着添香的手,到父亲的卧房看了眼,到父亲的书房看了眼,又去费扬古的屋子里,为弟弟整理了书桌。
  “添香,我该回宫了。”做完这一切,葭音流着泪说,“替我收拾一下,我该回去了。”
  紫禁城里,妃嫔们如往常到坤宁宫请安,皇后气色看起来不大好,那日在场的人,都明白是为了什么,惠妃更是不见踪影,必定是“闭门思过”了。
  众人还没散去时,神武门传来消息,皇贵妃回宫了。
  自然这件事,对宫里也是保密的,高娃只轻声在皇后耳边说了一句。
  底下的人瞧见,互相使眼色,有人道:“皇后娘娘,皇贵妃的父亲去世,她这是热孝在身,接下来的日子,是不是不能到别人宫里去,咱们也不能去承乾宫请安了?”
  皇后怔怔地问:“有这样的规矩吗?”
  元曦在一旁应道:“不论是汉人满人,对喜丧都各有讲究,满人里头不同的地方规矩不同,汉人里亦是如此。说到底,规矩习俗都是人定的,而这紫禁城里的规矩,还不是您和皇上,还有太后娘娘说了算。”
  元曦看向其他人,气势威严:“是不是?”
  众人避开了佟嫔的目光,没敢言语。
  皇后也是聪明人,便道:“就是这样,反正皇贵妃安胎中,你们本就不该去打扰,至于其他的事,太后和皇上自然有决定,你们照着做就是了。实在有忌讳之人,那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待着,各自约束自己吧。”
  乾清宫里,福临得知葭音回来了,顿时坐立不安,好在今天很多人都去为鄂硕送殡,手头的事很快就忙完,他顾不得换衣裳,就急匆匆往承乾宫来。
  到门前时,刚好遇见葭音出门,她已经换好了体面的宫袍,正要去慈宁宫见太后。
  “皇上。”葭音欠身,脂粉都难以掩饰的红肿双眼里,目光涣散黯然,毫无神采。
  “葭音,朕陪你一道去。”福临说,“别担心,皇额娘不会怪你,这件事也没有别人知道。”
  葭音颔首,面上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但刚走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