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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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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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尔衮见玉儿主动和她说话,心里暖暖的,也笑道:“不妨碍,家里难得热闹,齐齐格很喜欢她们。”
  是啊,大玉儿去过十四贝勒府,那个家冷清得吓人。但愿老天保佑,让齐齐格这次能如愿,明年这会儿,贝勒府里就该真正热闹了。
  行至大政殿前,尼满迎出来,说大汗正与别的大臣议事,请二位稍等。
  他有心看了眼多尔衮和玉福晋,心里暗暗叹,差了二十年,当真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大汗样貌英俊,瞧着不显老,可二十年光阴,能改变太多太多。
  他们在大政殿外等,不久几位大臣出来,分别见过大玉儿和多尔衮,二人皆是客客气气,紧跟着尼满就来,却是把他们俩一道请了进去。
  大玉儿原本想对丈夫撒个娇,偏这会儿多尔衮杵在一边,她只能端着稳重好好地说,皇太极含笑看着她,却是不顾弟弟在场,嗔道:“你自己想出去,编那么多借口。”
  大玉儿急了:“我怎么是编的?”
  若是平日,她早腻歪上来,可今日多尔衮在边上,她不能这么放肆,但说的话也实在透着亲昵:“那你到底让不让我去?”想如今,还能有几个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对皇太极说话。
  “多尔衮。”皇太极却突然叫了弟弟。
  “是。”多尔衮醒过神,有些紧张地看着兄长。
  “回去告诉齐齐格,往后进宫,把她为你持家的本事交给玉儿。”皇太极笑道,“有的人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越来越像模像样。”
  大玉儿睁大眼睛:“我学了什么不该学的?”
  多尔衮也忍不住笑了,可还是好好地收敛着心思,垂首道:“臣弟记下了,请大汗放心。”
  大玉儿实在没忍住,跑到皇太极身边:“我又哪里不好了?”自己也知道不能这样,又稍稍压低声音,“你要当着别人的面笑话我?我好没面子。”
  皇太极含笑看着她,就在去年春天,还是个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人,他生气地半夜把她独自丢下,她也不敢吭一声。
  一转眼,她努力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皇太极并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本性,但能肯定的是,自己高兴,玉儿也过得很快活,不是很好吗?
  “退下吧。”皇太极说,“过几日,我命人先去打点,然后再送你们去。”
  大玉儿高兴了,福了福道;“多谢大汗,我替姐姐谢恩。”
  皇太极嗔笑:“去吧。”
  欢喜的人,带着满身阳光离去,从眼前掠过的侧脸,笑得那样明媚灿烂,大玉儿的眼睛清澈如天池,天知道多尔衮有什么本事,在匆匆一眼中看清那么多东西。
  可他嫉妒极了,嫉妒皇太极拥有大玉儿全部的爱。
  “多尔衮。”皇太极已然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方才的宠溺爱怜,似乎只对着大玉儿才有,他招呼多尔衮往沙盘走去,语气凝重地说,“你如何看待锦州?”
  这一边,大玉儿高高兴兴地回来,大老远就看见扎鲁特氏站在凤凰楼下,她高高仰起脖子,仰望着凤凰楼顶上的飞檐,一扭头,和大玉儿打了个照面。
  大玉儿沉住气,带着苏麻喇走上前。
  “玉福晋吉祥。”扎鲁特氏难得地有礼貌,更是主动问,“玉福晋,您进过凤凰楼吗?”
  大玉儿淡淡道:“自然进去过。”
  扎鲁特氏啧啧不已:“表姐说她还没见识过,果然不是大汗心上的人,是没资格进这道门的。”
  玉儿心里想,你明白最好,别真把自己当回事。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大福晋还等我回话。”她不愿再哆嗦了,带着苏麻喇从边上绕开。
  可才走过扎鲁特氏身后,这个女人却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我若像兰格格似的,招大汗喜欢该多好,像兰格格那样,一到盛京,就成了凤凰楼的座上宾。”
  大玉儿倏然止步,扎鲁特氏这番话,听得她心颤,什么意思,什么叫姐姐是凤凰楼的座上宾?
  扎鲁特氏似乎料到了大玉儿的反应,扭着水蛇似的身段绕过来,笑道:“玉福晋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还请您指摘。”
  大玉儿已然闷住了,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扎鲁特氏掩面道:“糟了,难道是我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玉福晋,您不知道吗?”
  玉儿憋着口气,手里紧紧捏了拳头。
  扎鲁特氏呵呵笑道:“大福晋真是把您保护得太好了,这宫里都传遍的事,您竟然不知道。玉福晋啊,您不知道兰格格她,早就去过凤凰楼好几回了?回回都是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时候摸去的。”
  “福晋,我们走。”苏麻喇见这情形,知道格格已经到了极限,总不能再和扎鲁特氏打起来,她搀扶着大玉儿,带着格格往侧宫走去。
  清宁宫里,久不见大玉儿回来,哲哲担心她在大政殿闯祸,便命阿黛去瞧瞧,谁知大玉儿早就回来了,说是一回来就进了侧宫,没往这里来。
  海兰珠主动说:“姑姑,我去看看玉儿。”
  哲哲道:“莫不是大汗不答应,她又发脾气了?这两年,越活越回去,几时才能不叫我操心。”
  海兰珠笑道:“您别担心,兴许没事儿呢,她小孩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这般说着,海兰珠辞别姑姑,来侧宫找妹妹,进门就见大玉儿趴在被垛上,像是在和谁赌气。
  海兰珠走来,拿过一床毯子给她盖上,拍拍屁股道:“怎么了,这样趴着睡过去的话,就该着凉了。”
  听见姐姐的声音,大玉儿扭过脸,露出一双眼睛,她细细地看着姐姐。
  世上怎么会有姐姐这么美的女人,自己若是男人,一定会爱上她。而自己呢,莫说姐姐,就是齐齐格,她们站在一起,姑姑也总说她像个孩子。
  “姐姐,你去过凤凰楼?”大玉儿开门见山地问,“三更半夜的时候去的吗?”
  海兰珠顿时慌张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回避,问着:“谁、谁告诉你的?”


第060 严父

  盛京皇宫并不大,一件事要传,几个时辰足以人人皆知,可正如扎鲁特氏所言,哲哲将大玉儿保护得太周全,她不愿侄女知道的事情,大玉儿可以永远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外头的闲言碎语,始终没传到大玉儿跟前,突然被说破,被指名道姓地说亲姐姐半夜去会自己的丈夫,大玉儿傻了。
  “对面那个女人说的。”大玉儿爬起来,委屈巴巴地看着姐姐。
  海兰珠的心,扑扑直跳,她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她的话,你能信?我去凤凰楼做什么,当然没去过了。”
  “真的?”大玉儿凑近些,看着姐姐美丽的容颜,“姐姐,是她要挑唆我们,是不是?”
  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了,海兰珠并没有想好,到底该否认还是解释,结果话已经冲出口,现在再改,妹妹一定更糊涂更迷茫。
  “那种人,不要理睬她。”海兰珠硬着头皮,努力圆谎,“玉儿,你信姐姐吗?”
  “我当然信。”大玉儿窝在姐姐怀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玉儿?”
  “姐姐,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哥哥送来吧。”大玉儿笑得凄凉,“估摸着那会儿,他恼怒阿玛早早把你嫁出来,姐姐才是我们科尔沁最美的女人,最美的女人就应该嫁给最伟大的英雄,嫁给皇太极。可惜姐姐已经嫁人,于是只能把我送来了。”
  海兰珠不言语,可她能感受到妹妹身上的悲哀。
  “哥哥对我说,要给皇太极生儿子,哥哥说我到盛京来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给皇太极生儿子。皇太极做了大汗后,哥哥特地跑到盛京来,当着姑姑的面问我,夜里能不能伺候好大汗,要我千万别忘了自己的使命。”大玉儿呵呵笑着,“真可笑,姐姐,我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
  “好在你爱上了大汗,大汗也喜欢你,不算太糟糕不是吗?”海兰珠唯一能用来安慰妹妹的,只有这一句。
  “姐姐你知道吗,我每次和大汗恩爱后,都会把脚搁在被垛上,你看我睡觉的地方,这么多的被子和枕头,是姑姑说,这样子才容易有孩子。”大玉儿眼中含着泪,将被子扯过来,痛苦地说,“可是皇太极他很生气,每次见到我这么做,都会对我发脾气,生阿哲前,那么冷的晚上,他气得直接摔门走了。”
  海兰珠愣住了,这些话,玉儿可没有在信里说过。
  大玉儿道:“我好不容易才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对他撒娇对他发脾气,我本来以为那样会很假很尴尬,可竟然觉得心里好踏实,突然之间,我不再是个生孩子的工具,我真正成了他的女人。”
  海兰珠点头:“玉儿,大汗很喜欢你。”
  大玉儿紧紧盯着姐姐的容颜,她的心又在一瞬间硬的像石头:“姐姐,你答应我,绝不能做皇太极的女人。”
  海兰珠呆住了,不做皇太极的女人,是她一直对姑姑重复的心愿,可为什么妹妹此刻要自己发誓保证,她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额娘、额娘……”
  却是此刻,阿图哭着跑来找娘,语无伦次地说着姐姐打架,大玉儿再顾不得什么,立刻跑出去找雅图。
  找到女儿的时候,雅图正被按在地上,比她大两岁的四阿哥叶布舒,骑在妹妹身上抓她的头发打她的脸,边上只有跟着叶布舒的奴才,竟然一个都不敢上前拉开。
  大玉儿将雅图抢回怀中,含怒瞪着被她推在地上的叶布舒,恨不得把这小子掐死,可他到底是皇太极的儿子。
  雅图哭得伤心欲绝,大玉儿怎么哄都停不下来,惊动了哲哲,甚至惊动了皇太极。
  皇太极一向娇宠女儿们,听闻叶布舒竟然对妹妹动手,正遇见豪格从前线归来,劈手拿下他的马鞭,亲自去把儿子抽了一顿。
  颜扎氏吓得魂飞魄散,皇太极离去后,看着儿子几乎被抽烂的屁股,她还不敢哭出声,捂着嘴瑟瑟发抖,其他几位庶福晋在门前张望,都是不敢多嘴。
  侧宫里,雅图窝在额娘怀里呜咽,因为害怕而不敢睡,苏麻喇打听来说,四阿哥被大汗狠狠打了一顿,用马鞭子抽的。
  大玉儿拍哄着女儿,冷冷道:“不必管,那个女人本就颠三倒四,能教出什么好儿子。”
  苏麻喇说:“格格,咱们是不是该问问,为了什么打起来,别叫他们占了理。”
  大玉儿不屑道:“占什么理,大汗若是要跟他们讲理,会去打叶布舒吗?男孩子又是哥哥,这才多大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是雅图不对,他也不能把妹妹打成这样,叶布舒这样歹毒,长大了还了得?”
  海兰珠抱着阿哲坐在一边,轻轻擦去小娃娃的口水,再看看边上睡的正香的阿图,妹妹的话戳到她心里去,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叶布舒将来,也会变成吴克善那样的人吗,可以恶毒地杀了亲妹妹腹中的胎儿。
  想来,皇太极果然是了不起的人,是非黑白,在他心里那么正。
  海兰珠心里一颤,想到大玉儿要她保证,不要成为皇太极的女人,这话还说不说了?她还要不要主动去向妹妹提起?
  可是,大玉儿好像忘了,之后一整天,哄着雅图形影不离,直到把女儿哄高兴了,她才松口气。
  海兰珠再与妹妹说话,早晨那件事,她仿佛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而孩子们打架的事,既然皇太极出面,哲哲就没有管,只是另外把五阿哥硕塞叫到清宁宫,私下给这个亲娘早逝的孩子讲讲道理。
  且说五阿哥出生不久,他的母亲侧福晋叶赫那拉氏就撒手人寰,人人都以为,大福晋会把五阿哥养到自己膝下,可她却只是命保姆嬷嬷们照拂孩子,自己偶尔过问关心,丝毫没有要抱养的意思。
  于是外人都明白,科尔沁还在等他们的女人生儿子,大福晋生不出,玉福晋来生,玉福晋生不出,再送女人来。
  此番大福晋和玉福晋又接连生下两个女儿,这不,海兰珠来了。
  又是闹腾的一天,入夜时归于宁静。
  海兰珠回到自己的屋子,途径颜扎氏的窗口,那里头还亮着灯,颜扎氏正笨拙地为儿子上药,叶布舒的嘴里塞着布团,不让他哭出声。
  隐约能看见孩子身上的伤,皇太极打得也太狠,她轻轻一叹,可回过身,高大的男人竟然站在她背后,神情闲适地看着她。
  “大汗……”
  海兰珠屈膝行礼,不自觉地往后退,皇太极也不言语,径直进了颜扎氏的门。
  里头传来女人的哭声,海兰珠循声望去,只见颜扎氏跪在塌下捂着脸哭。
  但皇太极没理会她,先看了看儿子身上的伤,而后坐下,语重心长地说:“今天的事,就算是雅图不对,叶布舒也不能这样打妹妹,雅图的脸都被他抓破了,你平日是怎么教的?记住,这样的话,我只对你说一遍,我希望我的儿子,能把他们的姐妹捧在手心里疼,将来长大成人,送姐妹出嫁,就要让夫家的人明白,她们是有兄弟撑腰的。如果连这件小事都做不好,连自己的姐妹都不能保护,将来怎么跟我打天下,不过是个窝里横的窝囊废,他若再敢对姐妹动手,我就废掉他的胳膊。”
  颜扎氏吓得浑身颤抖,连连保证她会看好儿子,海兰珠在外头听得内心澎湃,倘若二十多年前,阿玛也曾这样教导吴克善,她腹中的孩子,就能平安来到人世。
  越想,越悲哀,说到底,她的命太苦。
  转身走开几步,便也听得靴子踩地的脚步声,皇太极出来了,海兰珠回眸,大汗也正好看向她。
  月色朦胧,两处身影都不清晰,海兰珠端正地欠身行礼,再抬起头,皇太极已经走了。
  她怔怔地站在屋檐下,直到宝清来催她,才恍然回过神。
  宝清笑呵呵:“兰格格,咱们宫里热闹吧,大福晋从前说,成天见的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听说明朝的皇宫有咱们十多倍的大,将来要是去了那里,难道鸡零狗碎的事,也要多十几倍不成。”
  海兰珠没听进去,只淡淡地说:“是啊,玉儿也说,明朝的皇宫很大很大。”
  宝清笑道:“将来大汗带兵入关,咱们去了明朝的皇宫,您也一定再来玩儿,奴婢还伺候您。”
  海兰珠颔首:“我一定来。”
  可是,她现在,该去哪儿?
  几日后,皇太极为哲哲一行人,安排去赫图阿拉游玩,顺便代替他祭奠祖先,赫图阿拉是大金发源之地,努尔哈赤曾在那里建造宫殿,后迁都至盛京,那里只留几位祖辈看守。
  齐齐格得知大福晋和玉儿她们要出游,若是从前,她必定跟着走。可如今多尔衮在家,她怎么舍得离开,于是只进宫来问候一声,要玉儿给她带些好吃的回来。
  齐齐格也听说前几天,四阿哥和雅图打架的事儿,瞧见雅图脸颊上的抓痕正结痂,心疼不已,搂着雅图说:“叫十四叔教你学摔跤,我看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雅图当了真,竟然对大玉儿说:“额娘,我不要去赫图阿拉,我要去十四叔家里,我要跟十四叔学摔跤。”


第061 救美

  齐齐格没察觉孩子的认真劲儿,还玩笑着说:“成啊,雅图跟婶婶回家去。”
  谁知雅图是当真的,到了出发的那天,她哭着闹着不肯跟大人们去赫图阿拉,皇太极来送行,她抱着阿玛的腿说,要跟十四叔去学摔跤。
  哲哲嗔道:“都怪齐齐格吓许诺,小丫头当真了。”
  皇太极宠溺女儿,见到她脸颊上的伤痕,更是心疼,问她:“学摔跤很苦,雅图怕不怕?”
  小姑娘已有几分帝女贵气,仰着脑袋说:“不怕,我是阿玛的女儿。”
  皇太极大喜,看向玉儿:“留下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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