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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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道主- 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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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有些人而言,使心安时,胜过金玉满堂。
  白玉飞乃是不世出的大盗,金钱于他只是随手可得的事物,但在遇到沈炼之前,他一直是个可怜虫而已,甚至还要被叶流云翻山越岭追杀。
  沈炼赋予他新生,故而当初他才会守护沈家多年,最后还救下年幼的沈若兮。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观内,白玉飞在厨房折腾一会,就拿出了酒,两人没有什么客套,直接开始对饮。
  二月份的山上,相当于山下的腊月天,清寒料峭,夕阳余晖之后,竟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夹雪。
  沈炼只是想喝酒,所以半点法都没有施展,任由寒气侵入青霞观,以及偶尔的飞雪和细雨,打湿了窗棂。
  两人喝着酒,就着白玉飞炒的山野毛豆。
  说实话,酒虽然是猴儿酒,但是味道只是一般,想想也知道,猴子怎能酿造出好酒来,大抵可能是深山野林,人迹罕至的地方,那些猴子采摘了灵果之类,发酵成果酒,或许真会好喝一点,但有那些灵果,经过仙家炮制无论功效和滋味,也当胜过不知多少。
  所以沈炼喝酒,绝非贪图那点滋味,只是想喝罢了。
  好似一位帝王,鱼龙白服在人间,坐在一家小酒馆,怡然自得吃点酒菜,亦感受到同过去不一样的心境。
  沈炼边喝酒,边说着他这一生的故事,从青霞观开始说起,那记忆当真是极为遥远了,当他说起来时,又仿佛发生在昨日,种种细节,无分毫遗漏。
  后面有一段故事,白玉飞是亲身经历过的,至于沈炼求仙问道的事,他并不知道细节。
  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眼中见的天地,很小很小,根本没法想象仙佛一流人物的手段,挥手间翻云覆雨,顷刻间截江断流。
  但他是个极好的倾听者,亦听得开心,人皆有好奇心,对于仙佛之事凡人即便不清楚,也是极为好奇的。
  一口酒,一个故事。
  沈炼短短三十三年的经历,发生的故事别人三百三十年都不能遇到。
  他似一个冷静的旁观者阐述一切,温和的笑颜下竟是冰冷的语调。
  白玉飞多年前就想和沈炼大醉一场,但是多年前在客栈里那一场酒,其实已经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而沈炼现在怕是只有喝传说中天庭的仙酿,方才有机会醉。
  喝完了所有的酒,白玉飞伏在案上,外面的小雨和飞雪依旧在,沈炼也说完了他的故事。
  白玉飞也恰好听完了故事,那就是下月初三,沈炼将会和一个恐怖到极点的大魔王论道一番。
  白玉飞醉倒的时候,沈炼起身走出门外,任由清寒的雨滴落在鬓发间、额头上。
  除却青霞观的烛火,天地暗沉无比,看不见其他的光亮,静寂的黑暗,淅淅沥沥的小雨,以及在雨中融化的飞雪,蕴藏着天地间气机的自然消长。
  如果一个人能够感应到天地间纷杂的气机,以及其种种变化,便是丝毫没有法力,亦能有移山倒海之能。
  甚至能够根据那些气机的变化,找出某个节点,一经干扰就能颠倒阴阳。
  青霞山的元气不算浓厚,可以说很是淡薄才对。
  现如今那一点点天地元气,开始互相攻击,爆裂,消弭在天地间,山上起了狂风,吹动雨中的树林。
  沈炼就在这样的情景中,又见到了朝小雨。
  不施粉黛,臻首娥眉,巧笑倩兮,顾目盼兮,种种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加诸在她身上,却不能形容万一。
  沈炼真真切切感受到朝小雨不同了,她每靠近一分,沈炼对天地间元气的控制就减弱一分,到得最后,周围成了禁法之域。
  沈炼轻声道:“小雨,你这样做,怕是和你师姐的情分就尽了。”世间之事,能瞒过他的不多了,更何况他身具通天术和天地鉴,一旦全力窥视世间,怕真的能在短短一瞬间,有神灵全知的那种灵应。
  只不过这样做了,对他而言绝然是极大的负担。要像道主、佛陀那样,动念间知前因,晓后果,过去未来现在遍无遗漏,可能终其一生都做不到。
  “我不这样做,朝小雨和沈炼的缘分也得尽了。”朝小雨淡淡地笑着,空灵静谧,整个人同天地格格不搭。简简单单的话语,比任何动人的情话都有力,让沈炼无法回避。
  沈炼默然,静静看着她,忘却风雨凄凄。
  朝小雨朱唇轻启,天地间响起一个个奇妙的音节,干净剔透的音质吟唱出这奇妙的音节,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沈炼将每一个音节牢牢记住。
  这就是法灭尽经,佛陀所著,弥勒之传,蕴含着天地轮回的大奥秘。
  沈炼没法矫情地拒绝,而且朝小雨绝非那种愿意和他朝朝暮暮的小女子,她即使生了情,依然是朝小雨。
  沈炼知晓自己已经同这个似妖女似仙女的女子有了割舍不下的牵连,非但没有因此而负累,更让他有一种‘道是有情还无情’的通透。
  一夜过后,雨散云消,晨曦照耀在树叶上的滚滚水珠上,化出万千光辉,如梦似幻。
  白玉飞伏在桌案上,醉眼惺忪,沈炼早已不见,桌子也早被擦干净,上面刻着两行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第265章 去日苦多
  白玉飞只是怔怔看着桌案上两行字,心中既有莫名的伤感,又多了一分释然。
  好似昨夜沈炼说过的那些经历,以及他的人生感悟都化在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十二字之中。
  原来神仙亦是人,亦在尘世大苦海里,没有解脱。
  他小心翼翼将桌板取下来,思忖良久,最后又放回了原处,即使两行字再珍贵,也不该将其取下来私藏,或者当做神明一样供奉,那一定不是沈炼所期望的。
  白玉飞此后取了一位农家少女,生儿育女,还给孩子们讲沈炼的故事,就这样一代代传了下去,沈炼的事亦真的变成神话了。
  ……
  青玄没有料峭春寒的细雨,但是紫府峰却发生了奇景,一会寒冬来临,簌簌飞雪,一会冬去春来,杂花生树,几乎时时刻刻,紫府峰上都生出春夏秋冬的季节变化,演尽了阴阳的转换。
  沈炼从青霞山的春风细雨归来,清晰看到这一幕,不但他看见,青玄所有人都看见了。
  紫府峰是紫玲仙子坐关之处,其余弟子和长老大抵能猜到是得阴阳妙道的紫玲仙子或许正参悟出什么玄虚出来,法意泄露,方有如此的奇景。
  他现如今的心情可谓极佳,只觉世间再无一事可以萦怀。毕竟他讲故事下了酒,将情丝打了结。
  对于和衍虚的一战,心中只余下从容的期待,他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但过程一定会是美妙动人的,因为那将是他人生中最棋逢对手的精彩一战。
  毕竟同陈北斗的交手,最终虽然可以看做两败俱伤,可是从某种意义而言,沈炼是被迫去挑战的人,从始至终比起陈北斗,他始终差了些许,直到最后假灵宝天尊截取的大道,方才真正用出那超拔世俗之外的与道合真一剑。
  但是衍虚就不同了,两人现如今俱是对等的,皆为这片天地古往今来有数的大成就者。
  这种成就并不以境界和法力而论,而是从综合考量。
  沈炼踏过幽河,踩上松软的草地,往紫府峰深处而去,见得紫府峰上落叶又抽枝,见得寒云缭绕聚聚合合。
  路过了太微阁,路过了那株只发新芽,不长新叶的枯柳,走到了紫府峰的深处。
  银装裹素,花红生霞,绝美奇诡的景色,只让沈炼见怪不惊。
  师祖紫玲一袭淡紫的罗裙,薄薄的轻纱,有如天上松软的云霞,即使世间最好的绸缎都及不上的柔滑秀发,似瀑布般泄落,堪堪及腰,说不出的悠然写意,肌肤若白玉生烟,恍恍惚惚,让人不敢直视,却又钦慕不已。
  一张如雪堆积而成的白纸,让她执笔添上浓稠的墨汁,一对阴阳鱼就这样跃然纸上,好似活物,纠缠在一起,翩然流动,说不出的道韵天成。
  直到最后一笔终结,紫玲仙子方才如梦方醒,见到旁边的沈炼。
  沈炼缄默地看着这幅阴阳太极画,注视着活过来的太极图,心神竟有一种极为静止又高速运动的错杂感受,那一对阴阳鱼,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让人永远猜不透其下一刻,这个太极图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随着阴阳鱼流转不止,天地间自有一股道韵缓缓汇入其中,如同百川归海,自然而然。
  更堪妙绝的是,画卷旁边写着一行字‘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正是此前沈炼书写,因为有着他的气息,让沈炼和这幅画天生就有一股难以解释的亲近。
  良久之后,沈炼才道:“世人皆知师祖专精于一,不求外法,却不知大道生于一,止于一,期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只是空幻,师祖以一得一,太虚之道,炼着实远不及矣。”
  这幅图的太极正是仿造太上道宗那副太极图所作,但是经过紫玲仙子的妙笔,绝不拘于太上道祖的遗留的法意,将太虚神策的阴阳之道娓娓而述在笔墨间,看不到斧凿痕迹,只觉天成。
  沈炼纵然奇遇许多,但只太虚神策而论,便不及师祖之精了。
  紫玲含笑道:“我终归还是有能教到你的地方,否则如何当得起你一声师祖。”
  沈炼不住赞叹之余,心中亦是遗憾,从图中的笔法亦可以清晰体会,师祖得到了圆满,再无须假借任何事物,来帮助她从此方天地超脱而去。
  也许这一刻,也许下一刻,师祖就会追随元清祖师、清水祖师的足迹,跨越星路,寻找更高层次的突破,而非继续在此方天地中蝇营狗苟,浪费时光。
  正因如此,也越发显得陆九渊不同于天地间任何一位有成就的道者之处,他竟然只在此方天地,就获得更高层次的突破,走出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
  若非此人已经横渡星河,不知所终,怕是沈炼和衍虚都没难以树立起为此方天地至尊的信念。
  沈炼轻声道:“师祖,我本希望你能多在此方天地停留一些时候,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一向情愿之处,我辈之人,是走是留,怎能迟疑,纵然心中万分不舍,难也要有能舍去的决断。”
  紫玲微微笑道:“沈炼,你能修行太虚神策绝非你的福气,而是太虚神策居然能被你修行过,实是让清水祖师都应值得欣慰的事情,走上了这条路,我们都是在黑暗中摸索的苦命人罢了,比起茫然无知的无量众生,清晰认识到眼前黑暗究竟多么令人绝望,才是你我最大的考验。
  可你最大的不同之处,黑暗没有让你手足无措,而是欣然接受人生中的一切黑暗,且能心生光明,这一点衍虚是及不上你的,所以他必然会被你击败,师祖所能做的仅仅是给你的胜利做下注脚。”
  沈炼深深明白,师祖这一番话语的珍贵,还要胜过那新作的太极图,因为这是一位超绝天地的道者,用公允的评价,给予他信心。
  他深深一拜,诚心实意,接着道:“结果永远到最后一刻才会分明,但是炼可保证,前若虚师伯的因,碧云师父的因,那些从未谋面师长的因,我都会将其一一了却,否则沈炼当永不复生,沉沦六道,不得解脱。”


第266章 人生总有突然
  沈炼的坚决并未让紫玲仙子动容,只是淡然自若将画卷收起来,从身上又取出一卷画轴,一起交给了沈炼。
  随后她取下腰间系着的紫色铃铛,悠扬的铃声,若同浅浅清溪,款款流入沈炼心田,让他自心底里发出愉悦。他注目紫玲,心知这是师祖赖以成名的一件法宝,威能无穷,只是天下之大,怕也难有人能让师祖使用法宝了。
  铃铛的样式并无出奇之处,但是上面的花纹若同流水一样毫无间隙,又充满天成的韵律。
  密密麻麻的花纹,如果仔细观看,竟有上万处转折,弧度、曲线各自尽不相同,即使高明至极的炼器宗师,见到花纹,恐怕都会难以想象那些花纹究竟是如何雕刻上去的,因为其太过自然,仿佛所有的花纹都在同一时间完成,颜色深浅别无二致。
  唯独沈炼清楚,上面的花纹,正如师祖做画阴阳鱼一样,皆是一蹴而就,所花费的时光,或者没有超过一息,最可怕的是这些花纹绝非无意为之,每一处转折,俱如太虚神策的气机变化一样,充满生克。
  只这些花纹,怕是就不逊色铃铛本身的价值了,若有人耗费精力专研其中奥秘,即使不能证道长生,亦能领悟道家玄微,在本性灵光中种下一抹深刻的法意。
  紫玲仙子神情淡然地说道:“此铃随我很久了,威力不俗,只是于我如今,终归没那么必要了,你将它交给采薇,让她留着防身用。”
  沈炼恭恭敬敬接着铃铛,入手若捧着一团烟云,轻如无物,他道:“师祖就不打算再见师姐一面了么?”
  紫玲柔声道:“她是个好孩子,所以我更希望将来还有再见她的机会,而非现在,沈炼你明白么。”
  沈炼自然明白师祖的意思,纵然师姐自身都知道她证道长生的希望万不存一,更遑论能如师祖一样遁破大千,追寻清水祖师的足迹,可师祖依旧对师姐有着期许,甚至不惜留下随身两世之物,让他交给师姐。
  直到此刻,沈炼才明白,师祖对他和师姐的厚爱,绝然没有任何差别,无论传人资质高低,都有同样的关怀。
  沈炼没法用任何行动,来对师祖做下感激的表示,亦没法对她非同寻常的胸襟有所评价,轻声回道:“弟子明白。”
  紫玲含笑看着他,浑身如烟霞清照,神圣不可侵犯,教人看着她心中感动不止。
  随后一声轻哼,打破这种气氛,登时一紫一青两道清泓,冲霄而起,好似拨弄了天地间某些规则,引起元气震颤,波及到无数地方。
  那两道清泓持续了足有一刻钟,骇然强绝的灵压,自是让任何青玄长老和弟子都没法安然入定,种种异象也随之在紫府峰上出现,有神秘深邃的星空,涌起的清泉,幽暗的宇宙,以及迷人至极的天花……
  沈炼纵然料到师祖随时可以遁破大千而去,却绝不会想到是如今这样的情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
  正如人生中某些遭遇,不期而至,让人没有半分准备。
  沈炼实实在在明白,师祖用她的离去,实实在在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预计的。
  直到异象消隐,沈炼才施施然下山,师姐顾采薇在山脚下,幽河离她不远,沈炼握住她的手,将轻若云烟的紫玲交付于她,没有多言。
  接下来就是灵台论道了。
  ……
  水是生命的起源,辽阔无垠的大海,仿佛自开天辟地时就存在,期间不知孕育出多少强横的生灵,以及悠久的文明。
  大海静谧时当真宛如淡蓝色的绸缎,安安静静展示着其无限的美丽与柔滑。一旦狂风呼啸,海底暗流涌动,又可以掀起滔天的声势,绝不逊于世间任何一位仙佛人物的神通威能。
  现如今天空就乌云满布,足可以预判到接下来会是好大一场风雨。沈炼抬首望着低沉的天空,足下是宽阔的蛟龙额头,两边枝丫状的龙角,巍然耸立,好似沈炼身边最忠诚的侍卫。
  一阵狂风不知从何处轰然涌来,高高的海浪好似一座城墙,直接压下来,龙角发泛出淡青色的厉芒,在海浪尚未触及沈炼衣角时,将巨浪一分为二,从容自其中穿过。
  蛟龙得意的打了一个响鼻,低沉的龙吼,仿佛在宣泄自身的精力,它遨游大海中,那种怡然自得的身姿,能让聪慧的修士领悟出玄奇奥妙的身法,每一次周遭水纹的波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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