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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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相师-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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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角的钝痛消失,流光逐渐清醒,眸光落在离他一尺之距的商慈身上,清丽精致的秀眉下,一双浓墨重彩的眸子,闪着温润恬淡的光,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正全神贯注地放在自己身上,配合额头上传来的柔软温暖的触觉……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腾地烧起来。
    他躲闪着,支支吾吾地说:“婉姐姐,我不疼了,你……早点回去休息罢……”说罢跐溜钻进被窝,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动作之迅速矫捷,让商慈愣了愣。
    “好吧,你也好好休息着,没事不要随便走动。”商慈叮嘱了句,转身回了屋。
    *
    第二日一早,商慈正准备一人出门摆摊时,又见流光捧着两个包子,生龙活虎地蹦跳着朝他走来。
    “我说今日脚会好的吧,你看,”流光在原地转了两圈,还做了两下蹲马步的姿势,大咧咧地笑,“多亏了婉姐姐帮我上药。”
    商慈接住他丢过来的包子,同时把身后背着的包袱丢回给他,没说话。
    出门前,告诉了店小二,若有人来找她,就说她出门摆摊,黄昏前会回来,虽说答应了替那小姐治病,但她可不会因为等他们,而耽误一整天的时间。
    摆了一上午的摊,客人寥寥。
    临近中午,还是那个时间,商慈留了意,暗中观察街上来往的行人。果然,不负她期望,葛三爷还是那副与众不同的打扮,混在人群中,在往与昨天同样的方向走去。
    他一出现,瞬间就被商慈盯上了。
    流光在一旁看着,暗叹一声,终究是祸躲不过,难道他还要假装扭伤另一只脚吗!
    葛三爷看起来心情很好,哼着小曲迈着款步,完全没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商慈和流光二人。
    穿过两条街道,葛三爷脚下打了个弯儿,拐进一家店铺。
    商慈走上前,那家店门大敞,不时传出喊大喊小的喧哗声,抬头看了眼匾额,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鸿门赌坊”。
    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偷了那么多机缘,只是用来赌钱,真有出息!
    商慈抬手压了压帽檐,偏头看了跟在身后的流光一眼,径直抬腿走了进去。

  ☆、第14章 鸿门赌坊

商慈一进那赌坊,扑面而来一股劣质脂粉混着男人汗臭味的污浊气。
    轻掩鼻底,扫视一圈,在一片油头垢面的汉子中,并不见葛三爷的身影,整个赌坊共三层,想必是上楼了。
    有位跑堂伙计迎上来,神色不明地打量了眼白纱遮面的商慈,僵笑着问:“哟,客官,您这是……?”
    赌坊鲜有女客上门,那其中穿红戴绿、春衫半解,对着赌客赔笑逢迎的女子,都是赌坊自家养着的赌妓。
    商慈这身素雅的打扮与赌坊的气氛格格不入,伙计多半把她当成来寻衅滋事、前来捉夫君的悍妇了。
    商慈没说话,先是环顾这坊间的陈设格局,黄杨木的八仙桌一次排开,每张桌前都围着一圈赌徒,两侧有楼梯通向二楼。
    屋顶横梁上用红线坠着上百枚铜钱,乍一看是无规则的形状,没什么稀奇,可若是走到大堂中央,从下往上看,会发现这些铜钱组成的形状,很像一条摇尾摆首、似要冲天而上的金龙,而在“龙首”之下,正摆放着一件高脚花几,花几之上有一只青花瓷莲鹤纹鱼缸,里面盛着一汪清水和新鲜的荷叶,两只红头锦鲤穿梭其间。
    商慈暗叹一声大手笔,这些铜钱都是前朝的古钱,年份也各有不同,集齐那么多很是费心力,这些铜钱和那鱼缸组成了所谓的盘龙饮水局,很是聚气吸财,其范围笼罩了整个赌坊。
    视线往左移,靠近大门处的柜台案上置放着好大一只三足金蟾摆件,身负钱串,通体金黄富贵,两只眼睛是镶嵌的红色珠玉玛瑙,炯炯有神地闪着光。
    金蟾的摆放其实很有讲究,若摆放的位置朝向不对,不仅不会招财,反而会漏财,这座赌坊的庄家显然曾请过风水大师指点,无论是这盘龙饮水局还是这招财金蟾,毫无错处可挑。
    有这两样东西坐镇,这赌坊日进斗金、长久不衰,是常理之中的事。
    衣袖被人扯了扯,流光在她身后有些担忧地低声道:“婉姐姐,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多是地痞流氓扎堆,不适合姑娘家来,咱们还是回去罢。”
    商慈轻轻将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看向横拦在她面前的跑堂伙计,淡笑道:“怎的,你们敞开门做生意的,还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跑堂伙计摸不清她的来路,听闻她这么说,有些意外:“姑娘……是来玩的?”
    “自然是来玩的,”商慈眼眸轻转,状似轻蔑地哼了一声,“只不过这些都太不上台面,我要玩,就玩大的。”
    原来不仅不是来挑事的,还是位豪客啊。
    “我们鸿门赌具最是齐全,姑娘,您随我来。”伙计闻言立马换上热情洋溢的笑脸,引着她往楼上走。
    楼下多是斗蟋蟀、捻钱等赌碎银子的小玩意,基本是手里有点余钱的平民商贩在玩,而二楼才是六博、骰宝、天九、番摊等大头,多是些身穿华贵锦衣的公子哥,但那一副涨红了脸喊大小的模样已是毫无风度可言。
    二楼的装饰布置精致了许多,每隔两桌便用一架山水四扇屏风隔开,商慈一边跟着伙计走,一边留意那些屏风后头的人。走着走着,忽然间商慈顿下脚步,对前面的伙计道:“你且去忙吧,我自己会找乐子。”
    伙计转身应了:“那行,这边都是玩麻雀牌、骰宝的居多,对面多是牌九、六博,姑娘您请自便。”
    商慈像是很感兴趣地沿着朱栏走动,待那伙计下了楼,脚步一转,直接进了一处隔间。
    都是四人一桌的牌局,相较别处,这里围看的人群明显多了许多,商慈的打扮在这清一色的公子哥中很扎眼,但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牌局上,谁也没有注意身后多了位头戴白纱幕篱的女子。
    葛三爷安然地在众人的视线中心处端坐着,身旁依着位满头珠翠、罗扇遮面的娇艳赌妓,一手抹牌,一手攥着一把银票,那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模样,别提多潇洒了。
    他手中握着的银票,厚厚的一沓,看样子足有近千两,想比于葛三爷的悠然自得,再看同桌的另外三人,一副如丧考妣的颓然样,孰赢孰输,一目了然。
    他的手气是真旺,商慈静静地在旁边看了一刻钟,葛三爷那叫一个大杀四方,连七对、十三幺、小四喜各种赢发层出不穷,手里的银票一点点地垒高。
    “得得,银子输完了,爷不玩了。”
    在葛三爷又是以一手小三元胡牌后,坐在他对面的一位华服公子将面前的竹牌重重一推,咬着牙带着怒气,起身拂袖而去。
    “嘿,这就输不起了,有谁来顶陈公子的缺?”
    葛三爷一脸意犹未尽,捋着胡子,抬头问周围站着的众人。
    周围观局的人都是瞧个热闹,葛三爷手气正盛,谁会上赶着去输钱,听他如是问,皆是连连摇头推却。
    葛三爷在这赌坊连赢了几天,早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过他还算有眼色,只和这些贵公子们玩麻雀牌,从来不去拆庄家的台,赌坊的庄家虽然对他留了意,但还没到要出手整他的地步。
    这就苦了这些爱打麻雀牌的公子哥们,短短四五天的时间,葛三爷可谓是打遍无敌手,常来这鸿门赌坊的赌客们都在他手上栽了跟头。那些输了钱的公子们,虽说肉痛那些银子,但能来赌坊的,都不是输不起的货色,谁都有手头旺或走背运的时候,可像葛三爷这样一旺四五天,把把皆胡的情况,实在是让人有些……费解。
    但可以肯定的是,葛三爷绝对没有出千,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其中多是混迹赌桌的老油条,他葛三爷就算是神仙附体,也难做手脚。既然没有作弊,众人也只能把这归咎于是他赌运太旺。
    葛三爷出声问了两遍,没有人应答,坐在他左右的两位赌客也输了不少银子,表情很有些不甘,不过倒没像方才那位公子直接愤然离席,许是觉着这举动,有点丢份,以后再来赌坊,可要被盖上个“输不起”的名头了。
    此时见没人顶缺,那两位公子心下也是松了口气,正好可借此顺水推舟地离开,还不至于丢了面子……然而还未等他们开口,只见有个娉婷的身影直接坐在了那张空椅上。
    商慈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葛三爷,几日不见,没想到您还有赌钱的嗜好?”
    周遭顿时静了一瞬。
    面对面摆了三日的摊子,他二人虽然没有说过话,但也混了个脸熟——尽管商慈一直戴着幕篱,作为摆摊看相的先生,葛三爷还是有些职业操守的,哪怕只看身形和背影,都能过目不忘。
    就像商慈能在人群中凭背影一眼认出葛三爷一样,葛三爷只看了她一眼,便唔了一声:“原来是你。”
    众人反应过来,当下望着商慈低语纷纷,有些纨绔甚至不掩声调地吹起了口哨:“竟然是个女子,真稀罕……”
    左右两边的公子皆变了脸色,怎么凭空冒出来个女人,这算怎么回事?
    那两位公子此刻更想走了,和女人赌钱,赢了不光彩,输了更没面子啊……
    于是左边那位开口问葛三爷:“这姑娘你认识?”另一位则摇着扇子,语气不善道:“姑娘,这不是你们女人家该来的地方……”
    葛三爷沉吟片刻,想说些什么,目光忽然落在商慈后方一位面容纠结、形容瑟缩的少年身上。
    流光自进了赌坊后,一直都寸步不离地跟在商慈后面,较之平常,很有些畏手畏脚,方才一直躲在商慈背后,拼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而现在商慈落坐,他躲也没处躲了。
    葛三爷习惯性地捋捋胡子,颇有兴味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扫视了一圈,朗声笑道:“难得有人顶缺,哪有拒绝的道理?”
    周围看客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左右两位公子脸色不甚好看,倒是悻悻地没再出声。
    “底番五两银,按牌型翻番,这麻雀牌的规矩,不用我再细说了罢?”葛三爷一边掷骰子一边对商慈说道。
    商慈点点头,正准备伸手去拿牌,这时袖子又被扯动了下,微微偏头,流光对她附耳劝道:“婉姐姐,这玩得太大了,你……”
    “放心,你只管看着就好。”商慈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第15章 打脸时分

商慈在赌牌上的造诣仅限于能看懂,一开牌,五颜六色,门门不缺,看见面前这一手奇烂无比的牌型,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白纱遮面的便利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周围,只要身形维持不动,别人只当你是在专注于看手里的牌。
    不动声色地打出去一张白皮,商慈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葛三爷今年本命,不但没犯值太岁,运势反倒这么好,当真稀奇。”
    葛三爷摸牌的动作顿了顿,奇道:“你怎知我本命壬辰?”
    商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葛三爷低头瞧了眼袖口,瞬间了然。
    葛三爷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坠饰,道袍被洗得发白,透着十足的穷酸气,如果不是他手里那实打实的一沓银票,你绝不会把他与连续数日称霸赌坊的人联想到一起。
    商慈几乎有八成可以肯定,他身上有抵挡天道规则的法器,而他这盘盘皆赢的旺运都是从他人的生辰八字里借来的。那法器他一定随身带着,但是肯定不会戴在让别人轻易看见的地方,商慈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个遍,没有发现状似法器的物件,倒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东西——他手腕上戴着用红绳穿着的木雕貔貅。
    红色驱邪,本命年的人喜戴红色,又叫本命红,貔貅亦是会镇压太岁的神兽,今年是壬辰,即龙年,龙是十二属相中比较特殊的一只,本命年并非都是不吉,一般都是好坏参半,而龙年生人每逢本命犯太岁,多坎坷不顺,忌施展拳脚,运程阻滞。
    见商慈有此一问,葛三爷心中微凛,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不过警惕归警惕,葛三爷只道她与自己是同道中人,心思较常人敏感,想得多些也是正常,殊不知商慈已知晓他借机缘的事,并将他有恃无恐的原因猜测得*不离十。
    开牌,烂牌,开牌,烂牌……在这样的死循环中,商慈身上的五十两银子,即她的全部家当,在短短几盘内,输了个精光。
    商慈并没指望在牌桌上赢他,输光了最后一两银子后,商慈站起身来,笑盈盈道:“葛三爷牌技高超,我甘拜下风,玩了这么长时间的麻雀牌,想必各位也腻了,不如我们试试骰宝?”
    隔壁骰宝玩得火热,喊大小的呼声振聋发聩,众人听得心痒,葛三爷却是想都没想,直接断然拒绝:“姑娘若输没钱了,大可不玩,像先前那陈公子一样直接离去便好,也不丢人。”
    骰宝是闲家向庄家下注,他要是屡下屡赢,相当于从庄家手里抢银子,赌坊主人能饶得了他?他暂时还不想得罪赌坊的庄家,他还想在这儿多捞几天银子呢!
    “我想葛三爷没明白我的意思,”商慈一手伸进怀里,掏出一直捂在胸口、从未离身的“护心镜”,放在桌上,“光是赌银子,有些无趣,这是一件开过光的法器,我们不去庄家那儿玩,亦不叫荷官,只拿两个骰盅过来,纯粹比大小如何?”
    葛三爷看到那件罗盘时,眼珠子唰地亮了,又听闻商慈如是说,眼里闪过贪婪又纠结的神色。
    相较于葛三爷的难掩激动,周围的公子哥倒是兴趣缺缺,他们只知这是个罗盘,至于开不开光,他们没有什么概念,加之这罗盘造型普通,材料是寻常的桃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所谓开光,其实并不像道听途说里的那样,几个和尚凑一起念几句经烧几柱香就完事的,若是泥塑神像,开光的仪式在捏坯胎的时候就开始了,每开一次光,冥冥之中都要损失一些开光僧人的修为道行,是有钱也难以买到的。
    这罗盘在寻常人眼中可能一文不值,但在内行人眼中,可谓贵比千金。
    肃王爷是皇亲贵胄,能讨得开光法器并不奇怪,而像葛三爷这样混迹市井的平头百姓,想要弄一件有佛光加持、可护身避煞的法器,除非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比如说无意间救了某位寺庙主持,或是发现和某位高僧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葛三爷那双下耷的三角眼在桃木罗盘上不舍的流连,他对商慈这种上赶着输钱的做法有些不理解,不过既然不在庄家那儿下注,似乎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到底是舍不得放掉这块到嘴边的肉,葛三爷转身叫赌坊的伙计去拿了两个骰盅,眯眼冲商慈笑道:“姑娘想怎么玩啊?”
    虽然他私认为他做得这事没人知道,但万事还是小心为上,葛三爷暗自决定赌完这次就收手,反正他这几天已卷了不少银子,够本了。等把这法器弄到手,大不了隐匿起来,商慈就算察觉到什么不对,也找不到他的人了。
    商慈摸着下巴道:“葛三爷想必也知道这罗盘的价值,这样吧,二百两一局,我若输五局,就将这罗盘抵给你,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
    不消片刻,伙计拿来骰盅,顺便把桌上的麻雀牌收了下去,趁着伙计收拾的功夫,商慈若无其事地走到墙根处,像是在观赏,也像是小女儿家生性烂漫,用手指轻拨了拨一根钉在墙面上的柳枝条。
    待伙计将两个骰盅六个骰子摆好后,商慈没有再坐方才打麻雀牌时的方位,而是换了个朝向,坐在一张在坐北朝南的椅子上。
    葛三爷丝毫没有察觉,自然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一局二百两,这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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