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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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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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茹的目光落在地上,想了想又劝,“好女不愁嫁,十七岁也不算大,这会正是年成不好,就相中了也没法办喜事,闺女在家还能吃顿饱饭,去了婆家谁知道是啥光景呢?”

    俗话说,宁拆庙不毁亲,她劝着段家两口不要出山去给闺女相亲,当然是有原因的。

    她可是记得当初姥姥说起南岭这个危险又神秘的地方的时候,说那会这南岭上就只有太姥姥一家人。

    小李茹就问,“原来南岭上没有人住啊?”

    “有,有一户来着,那家人跟你太姥姥还沾点亲呢。”

    “那那家人哪去了?”

    “不知道,摸约是搬走了,要不就是碰上了土匪……后来也没听说过。”

    没见着这家人的时候,李茹感受还不深,等坐在他家的堂屋里,端着饭碗跟这家人说话谈天,因为预知了不好的结果,心里的不忍和难受就慢慢地放大了。

    这乱世荒年,河东人好多都逃到了河西,太姥姥人都从谷堆村避到了南岭,这段家人能搬到什么地方去?

    而南岭这种原始深山,连谷堆村的人,都只有少少的几个知道进去的,土匪们大多都是外来的,哪里就能摸到了南岭?要是摸到了南岭,太姥姥是怎么带着孩儿们活下来的?再说故事里也没说过太姥姥曾经碰见土匪啊?

    若是段家人出门走亲戚遇到了不幸……因此段家人才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么?

    段来富和腊花都犹豫着拿不定主意,李茹给李栓柱使了个眼色,李栓柱哈哈一笑。

    “咱蚕女这么俊的闺女,在哪还寻不下个婆家?要不等我回了村,在俺村上给蚕女看一个好岔儿?等下回来就跟你们好好说说。”

    段家两口子又相互看看,段来富也笑了,“那当然好了,蚕女寻婆这事可就托给你这当舅舅的了……”

    看这意思,估摸着短时间是不会出山了,李茹心里也松口气,希望这对山里夫妇能平安渡过这个大灾年。

 第13章 河坡

    吃罢了饭,李茹和栓柱带着孩儿们去开荒。

    段来富这个八竿子才能打得着的干亲倒是又实在又热情,带着闺女蚕女一起去帮忙。

    其实李茹到南岭来的目的是藏粮,再一个也是熟悉地形,将来逃难的时候用得上,后头临时想出来一个开荒的借口,也是为了将来往南岭逃难做个铺垫。

    所以几人齐上阵,眼瞧着开出了一分多地,李茹就让歇了手,只种下了几样菜种子,段来富瞧着觉得好笑,这大来远来一趟,就为种这点菜,可不是不值当的!

    不过想想连这点菜都稀罕,可见谷堆村的日子难过到了啥样哩!

    段来富看看自家水灵灵的闺女,就打算夜里回去跟媳妇好好商量商量出山相亲这回事。

    眼瞅着过了午时,李茹和栓柱就跟段家人告了辞,段家人倒是挺热情地留他们住一宿。

    李茹和栓柱只说家里还有事离不得人,段家长年也见不着一半个亲朋好友,李茹和栓柱这门便宜干亲会来事,又不肯给添麻烦,段家人是很待见的,一直送出了半山口,离得老远了还挥手呢。

    去南岭的路上,上坡多,又背着粮食,还要拿着镰刀开路,回来的时候路都走过了,一身轻松,下坡路又好走,几个孩儿打打闹闹地窜得很快,总算在傍晚时分,看到了谷堆村村口那棵大槐树。

    “记住了,谁也不能说!”

    李茹和栓柱又回头吩咐了三个小的一遍,这才带着孩儿们进村,各回各家。

    跑了整整一天,娘仨都累得不行,李茹也顾不上做饭,烧了些热水,就着干粮吃了,余下的水娘仨稍微擦洗了下就去睡了。

    如今双贵走了,他睡的床就空了出来,李茹看地方还算大,就叫小兰和绵花两个在床上睡,她自己一人在炕上睡。

    之前娘仨一块睡的时候,不是绵花在磨牙,就是小兰睡觉不老实,伸胳膊踢腿儿的,这可让李茹失眠了好几晚,不过后来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儿,操不完的心,累得不行也就睡得快了,可早起小兰却抱怨说娘夜里打呼噜!这真是……一言难尽啊!

    第二天清晨,李茹是被一阵酸臭味给熏醒的。

    先她还纳闷不知是哪儿传来的味道,等她用力地闻了半天,窘了。

    这明明就是她身上的味道啊!

    想想昨天接连运动了一整天,回来也就是洗了下手脸和脚丫子,能没有味道么?

    自打她穿越过来,赶上旱天,吃的泉水要到后山去担,来回得一个小时,用的井水倒是近,可旱井里的水位越来越低,打出的水也混得可以,想痛快洗个澡?那不是遭人指着脊背骂么?

    李茹越想就越觉得难受,连头皮都开始发痒起来,不管去哪儿都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飘来飘去……强忍着做了早起的活计,娘仨一道吃过早饭。

    “娘,俺俩今儿还去摘野菜?”

    摘野菜回来洗哂,去南岭前的几天都在干这个,因此村里都传遍了李梅家的闲话,说这东山房家的闺女,老王家的寡妇二梅是气得傻了。

    “不去了,咱娘仨今儿下河去。”

    李茹觉得再不痛快地洗个澡,她身上的味儿,简直跟老咸菜没两样了。

    而且跟两个闺女坐得这么近,鼻子里也似乎隐约能闻见这两闺女,身上也发臭了。

    小兰和绵花两人都张大了嘴,又惊又喜。

    “真的?”

    说起来,十来岁的孩儿们,在农家都是要做不少活计的,可孩儿们的天性就在那儿,也是向往上山摘野果,下河摸鱼虾的自在的,特别是女孩儿们,能下河爽快玩耍的机会少得可怜,偶而去远处走亲戚路过河坡时候玩上一小会儿就美得不行了。

    李茹居然答应亲自带着去耍,俩丫头简直乐疯了。

    李茹一个没看住,就是收拾几条脏床单的工夫,小兰就已经不知道在村里跑了几圈,还给她带回个尾巴来。

    李茹嘴角一抽,好吧,你说你显摆就显摆吧,这咋还多了个七八岁的小闺女呢?

    “娘,小茧也想下河,让她跟咱家一块去吧?”

    那小闺女个头比小兰低了半头,长了一张圆脸,不过身上就黄干黑瘦的,还有点怕生,不大敢说话,怯怯地喊了一声二梅婶。

    这小闺女名叫王小茧,她爹王长顺跟李梅过世的男人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兄弟,她家的房子离李梅家也不远,下了坡走几步路就是。小茧的娘生她的时候坐下了病,一直病病歪歪的,不能下地劳动,也就只能在家做个饭,有时候病犯了连饭也做不成。小茧这闺女就不像村里其他人家的闺女一样有人收拾,不是衣裳不合身,就是破了没补,要么就是脏得没眼看……

    小兰本来就不怎么收拾自己,可跟这个小茧站在一起,小兰立马看上去整齐干净多了。

    李茹摆摆手,带就带吧。

    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带着仨丫头出了院门,走在山路上,饶是小茧和绵花两个都是腼腆不能说的性格,可有小兰在,那简直是活动气氛的一把好手,一路上尽听见她叽叽喳喳了,方圆几十里,从最东边的东平村到最西边的不坡村,谁家有点啥风吹草动,她都能眉飞色舞地说出个一二三来……

    李茹抚一抚额头,觉得自己这位曾姥姥,已经能从快嘴霞那儿出师了。

    去河坡的路比去南岭的路好走多了,当然,那也是相对的,李茹在现代经常参加野外穿越,这种羊肠之字小路的难度级别在专业人士眼里,已经算是较难的了。

    从谷堆村到曲水河,单程一趟也得一个多小时,这就是村民们挑水不到河坡而是去后山的泉水洼的原因了。

    李茹若果是空着手,走这一趟倒是没大压力,脚下不打滑就能保证自己不掉下陡峭的山坡,可要是担着两桶水?

    在现代的时候,李茹看过一个老电影,是有关于武僧习武的,那里头的武僧每天的功课就是提着两只大桶去打水……然而就看道路的艰难和长度,武僧的打水之路都比谷堆村这条道容易好多。

 第14章 欢乐

    在半坡上往下看,曲水河如同一条碧绿的玉带,蜿蜒在白花花的乱石滩间。也就是从这个角度,李茹才能找回一点当初回老家的影子。

    谷堆村在近百年后,已是家家户户整齐的二层小楼,青石黄泥混搭的小路早就变成了水泥铺的大路,每隔几百米就有太阳能的路灯……即使已经尽量现代化了,村民们还是更向往城市的繁华和便利,纷纷往外搬迁,让谷堆村成了被森林包围的废弃孤岛。

    只有这条曲水河,即使过了近百年,还是当初的模样。

    听着哗哗水流声,几个孩儿欢呼着就往下跑,李茹自己也脚步如飞,恨不得一个猛子扎下去,洗个痛快澡。

    等脱了鞋子,光脚踩在清凉的河水里,李茹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曲水河自西向东流过,源头起自沁城西面的大山,流过沁城全境,汇集了好多条溪流,河面渐宽,河水渐深,浩浩荡荡地流向河东省,最后汇入全国有名的大河,这大河也是河东省十年九灾的主要缘由。

    干旱使得曲水河缩水了一半,很久不下雨,河水倒是更清澈了。

    李茹打眼一望,见东头似乎有几个小孩儿活动,离得远也看不清是谁。

    小兰扯扯李茹的衣裳角,“肯定是咱村大柱二蛋他们!娘,咱们往西头走!”

    大柱二蛋,小椿,还有双贵,这几个男孩都是村里有名的淘气孩儿,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鲶鱼那都是行家里手。

    如今双贵去了西王庄,听说是要天天给他亲三姨家干活,挑水种地推磨砍柴,样样活计都没落下,估计是抽不出空来下河耍水了,快嘴霞特意跑到李茹家来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让李茹又好气又好笑。

    李茹带着几个女孩儿下河就是为了洗澡来的,肯定是不能跟那帮淘气男孩儿碰上。

    到了曲水河,李茹算是找着了小时候回老家的感觉,她还记得从这个路口下去,一直往西头,有好几处特别适合游泳的地方,几块天然巨大的岩石围出一个个的小池,那水比河中央还要稍微深些,也才齐腰,水流几乎静止的没啥危险,李茹小时候最喜欢在那儿玩了。

    往西沿河走了几百步,果然找到一处好地方,水不深,又有遮挡,太阳晒在水面上,不流动的水比河水还暖和,正合适。

    李茹收拾出脏衣裳和床单来坐在大石头上洗,绵花要来帮忙也被她赶开,“小闺女们都去洗澡,我坐这看着,等你们洗完了,你们再来给我看着。”

    不用费力气挑水,想怎么漂洗就怎么漂洗,李茹搓洗着衣物,就觉得能在河边洗衣也是一种享受了,至于洗衣机?在梦里相会吧……

    三个闺女先开始还有点羞羞的,不好意思脱衣裳进水……李茹喊了一嗓子,“赶紧洗啊,都洗完了我带你们抓鱼。”

    仨人欢呼应声,麻利地脱得只剩下背心短裤,互相撩水玩,看着她们那没烦恼的模样,李茹心里涌起了一阵羡慕。

    真是少年不知愁啊!

    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到现代的身体里去了,她在现代的身体……

    轮到李茹洗的时候,李茹可比闺女们要豪放得多,让能坐得住的绵花在大石头上望着风,脱得只剩下内衣裤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身为户外爱好者,会游泳那是必须的,速度虽然一般,可四种泳姿都做得很标准,只不过这池太小,游不了两下就到了头,李茹英雄无用武之地。

    即使这样,李茹凫水的简单动作也引得闺女们一声声的惊叹。

    小兰嚷嚷着要学,李茹就简单说了两句,让她先练会闭气和漂浮。等李茹洗了个痛快澡上了岸,换好了干净衣裳,小兰这丫头倒已经练会了!

    游泳也不是一天就能会的,担心时候长了着凉,李茹硬是把小兰拎了上来,让她换上了干净衣裳。

    娘们四人都披着头发,在太阳下哂着。

    小闺女们蹲在水边翻石头,河里的螃蟹好抓,翻开石头下就要,只是得小心别给螃蟹的两只钳子给夹住,山里的孩儿们抓螃蟹可有的是经验。

    李茹对抓螃蟹不感兴趣,个头那么小,那点肉还不够塞牙缝的!就从带的麻布包里取了自制的捞鱼网,逆流而上,寻着河面下的鱼影儿。

    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没一会,李茹就捞到了条巴掌长的鱼儿。孩儿们都用羡慕崇拜的目光看着李茹,李茹心里美滋滋地,面上却云淡风轻,“这有什么,等再多弄几条,咱就在这河坡上烤了吃!”

    她们下河的时候是带了干粮的,李茹心知在蝗灾来临时,这怕是难得的欢乐安逸时光了,所以来的时候什么都准备妥了,捞鱼网,小刀,取灯儿(火柴),干粮,还有一小包调味料。

    一听说有吃的,还是现烤现吃,闺女们个个都积极得很,七手八脚地帮着把鱼往李茹这儿赶,只可惜外行就是外行,虽然玩得很欢乐,可尽帮了些倒忙。李茹勒令她们去干活,有的去拾柴,有的去给晒着的湿衣物翻面,这才得了清静,又收获了三条。

    虽然个头都不大,不过尝个鲜足够了。

    那头孩儿们已经搭起了柴火堆,李茹熟练地做了个烤鱼架子,将鱼儿洗剥干净,拿树枝穿了,放在火上烤,两边还洒上调料。那调料是自制的,粗盐花椒辣椒还有干姜碾成了细末,稍洒上一点点就能入味。

    李茹翻烤着鲜鱼,香气越来越浓郁,三个闺女这会儿也顾不上玩水抓螃蟹,都乖乖地坐在周围,三双眼睛亮堂堂的盯着李茹手上的动作,就跟饿了三天的猫儿一样。

    “香!比鸡肉还好吃!”

    “嗯,比过年的猪肉也好吃!”

    “比什么都好!”

    等每人都到手一条烤鱼,仨闺女围坐着,咝咝地呼着热气,啃着鱼肉,一边还不忘大声称赞。

    李茹自己手里也有一条,平心而论,味道也就是一般,跟她吃过的那些美食不能比,只不过,这个地点,这个时候,有这样的鱼,那感觉,当真是特别的香。

    “婶婶,能不能帮俺们也烤两条?”

    香气把在东头那边玩耍的男孩们也吸引了过来。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儿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小兰冲他皱了皱鼻子,“大柱,你自己不会烤?”

    大柱挠挠头,傻笑,“俺不会。”

    另一个男孩见搭开了话头,也凑过来,“二梅婶,俺们也烤过,就烤成了焦炭哩!”又腥又难吃,根本没这香味啊!

    李茹抬眼一看,原来是小椿,这群男孩儿大约都是十来岁,她认识的有大柱,二蛋,小椿,都是谷堆村的孩子,还有三个男孩却是不认识。

    他们的手里都拎着鱼,看起来这一会儿都是有收获的。

    “嗯,拿来婶子帮你们烤。”

    李茹讨厌熊孩子,可对于懂事的孩子,就没有多少抵抗力了,看那眼巴巴的小眼神,根本没法拒绝,干脆当一回爱心婶婶。

    原先的小圈变成了大圈儿,男孩儿们也两眼亮晶晶地坐着等,口水都快流下来。

    等鱼熟的工夫,李茹就跟男孩们闲聊。

    “你们仨是哪个村的?婶子我怎么有点认不得?”

    “他俩是小高村的大林和石林,他是不坡村的小亮。”

    李茹正往鱼肉上洒调料,忽然手一抖,差点把调料包给掉了。

    “小高村?”

    她顾不上烤鱼,忙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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