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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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娘子-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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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青摇摇头:“你们出去吧,哭了几天,我头都给你们哭裂了。”
    母女俩出搀扶着出门,周青青余光捕捉到两人劫后余生的表情,她闭上眼睛悻悻笑了笑。

  ☆、第七章

为表示对与西秦和亲的重视,永光帝封周青青为长宁公主,金陵城全城贴满告示,对尚且待字闺中的周青青各种溢美之词。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唏嘘有之,感叹有之,赞誉亦有之。
    皇上又依着承诺,封定西王府世子周珣为长平郡王,赐宅开府,赏奴婢二十余人,爵禄比照成年郡王。
    除此之外,还赏赐定西王府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各两箱。周青青怕被许氏那两个兄弟惦记上,全给送去了周珣新府,只留几匹绸缎在旧王府。
    许氏颇有微词,但也不敢多言。周青青只当没看见。
    几日下来,周家上下已经接受了周青青远嫁西秦的事实,哭够闹够了,开始老老实实为周青青准备出发的行头。
    其实并没什么要准备,凤冠霞帔,珠宝首饰,皆由皇宫赏赐,丰厚嫁妆也皆有皇宫置办,吃穿用度样样不少。
    永光帝特安排了两百余人的送亲队伍,负责的是朝中二品武官陈将军。总之一切都比照皇帝嫁女,风风光光,
    不过没什么东西准备,王府里也不得安宁,几个下人,为表忠心,非要跟随大小姐去西京,磨了几天,周青青一个都未松口,后来被弄得烦了,几嗓子一吼,才算稍稍消停。
    定西王府从近百下人,到如今只剩不足十人,自然都是什么不图的忠心家仆。但他们大多也有亲人,周青青是真觉得,没必要带他们跟着自己背井离乡。
    闹了几天,基本上都散了,只有周青青的丫鬟碧禾,坚持不懈,哭完了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到了出发前一天,自家小姐仍旧不答应。
    到了晚上,碧禾在周青青闺房门口哭了一通,见她不理会,眼一闭心一横,拿着根白绫,要在别院中的桂花树上寻死。
    周青青听她在外头碎碎念,本以为她只是一惊一乍吓唬自己,但到底还是不放心,打开门一看,果真见着这丫头,挂在桂花树下。
    桂花树不高,她脚尖还点在地上。
    周青青哭笑不得,跑上去将她拉下来,丢在地上,没好气骂道:“要寻死找棵大树,你这身子也不轻,别压坏了这颗名贵桂树。”
    碧禾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她的腿哭哭啼啼:“小姐,奴婢无父无母,打小就跟着您,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您要不带奴婢去西京,奴婢怎么活啊?”
    周青青嘴角抽了抽:“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闺女。”
    碧禾抹了把稀里哗啦的脸,抱着她的腿不撒手:“你要不带上奴婢,你明天前脚一走,奴婢后脚自己就跟上去。”
    周青青被她缠得不耐烦,将她一把拎起来,瞥了眼她脏兮兮的脸,道:“行了,你要跟着就跟着,我算是怕了你。”说着,又拍了她一掌,“别再哭了,早点睡,明儿还得早起。”
    碧禾破涕为笑,擦了把脸,笑嘻嘻跑开了。
    周青青摇摇头,回身准备进屋,却见不知何时聂劲站在门口,她走过去,笑了笑:“全府上下也就你一个没给我添乱。”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道,“阿劲,你去把外院槐树下我爹埋下的女儿红给我挖一坛出来,远嫁他乡,没有爹娘送别,你陪我喝一坛。”
    聂劲嗯了一声,折身出去,片刻之后,便拎着一个还黏着泥土的酒坛子进来。
    周青青准备了三个酒碗,放在石桌上。聂劲在她对面坐下,打开封坛的红绳和油纸,陈酿酒香,立刻扑鼻而来。
    周青青深深吸了口气,笑道:“我记得当时我爹埋下这些酒的时候,还说要等我出嫁的时候挖出来,跟我一起喝。哪想到他没等到我出嫁,就找我娘去了。”
    聂劲道:“不打紧,我陪大小姐喝。”
    他满上三碗。周青青拿起面前的酒碗,举在鼻前闻了闻:“确实是好酒。”
    然后又在旁边那只酒碗上碰了碰,道:“爹,明日青青就要远嫁他乡,你九泉之下保佑我平平安安,我就不怪你撇下我们姐弟几人去先找了我娘。”
    聂劲轻笑。
    周青青说完这番话,将石桌上那酒碗端起,洒在地上。
    这才举起自己的碗,往口中送去。只是这女儿红闻着香,喝进口中,却是烈的厉害,她一口喝得太猛,呛得她眼泪直飙。
    她放下碗,擦了擦嘴,咳了两声,脸颊染上一丝红色。
    聂劲笑道:“酒越醇香便越烈,大小姐喝一点就好。”
    周青青点头。
    而聂劲自己则闷了一口酒,放下碗时,已经见底。
    周青青道:“从金陵到西京,至少要三个月,也不知一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波折。”
    聂劲淡淡道:“大小姐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
    兴许是喝了点酒,有些微醺,周青青竟一时未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聂劲语气仍旧云淡风轻:“我说我会保护大小姐周全。”
    周青青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讪笑两声:“阿劲,我以为全府就你一个人明事理,没有要死要活跟我去西京,原来你根本就没打算问我的意见,自己就已经做了决定。”
    聂劲淡淡道:“若不是大小姐相救,我十二岁就冻死在雪地里。小姐如今要去西秦,前路未卜,我放不下心,自然要跟去保护你。”
    周青青怒道:“我不需要,珣儿还小,你留在金陵助他一臂之力。”
    “世子天资聪慧,又勤学上进,如今封爵开府,不需要我这个粗人相助。”
    “你——”周青青气得说不出话来。
    聂劲忽然站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天空,一字一句道:“王爷,阿劲曾经在您病榻前发过誓,无论小姐去哪里,我定护她周全,阿劲绝不违背誓言。望王爷在天之灵成全。”
    周青青见她搬出自己死去的老爹,气得拿起酒坛子摔在地上:“你拿出我爹说事也没用,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愿意跪着就跪着。”
    一个比一个能来事,她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回了自己闺房。
    隔日要启程赴西秦,周青青却如何都睡不着,院外没了动静,许是聂劲已经离开。她翻来覆去,又听见旁边的小院,周冉冉幽幽而泣,像是琴弦被拨断,让人抓心挠肺地难受。她知道自己这大妹妹是在哭她。
    嘁!她又没死!
    好在喝了些酒,那女儿红的后劲儿,慢慢上来,周青青有些昏昏沉沉,渐渐不知今夕何夕。
    隔日天刚刚露了鱼肚白,周青青就醒过来,睁眼看着床顶帷幔,怔忡许久,方才想起,今日是自己离开金陵去西秦和亲的日子。
    这些日子,她虽然焦躁不安,但却还从未恐惧过,可真正到了这天,她却有些害怕得想要逃避这一切。
    她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从床上爬起来出门。天色尚早,院中一片宁静,而聂劲就跪在昨日的石桌旁,许是跪了整整一夜未起,发丝上似乎沾了点晨间露气。
    周青青遥遥看着他,喉咙一阵发紧,顿了片刻,才慢慢走过来,站在低着头的男人面前:“你非要这么一根筋么?我让你留在金陵是为你好!”
    聂劲头未抬,只淡淡道:“我在王爷面前发过誓。”
    周青青冷笑了两声:“好,你们一个两个都厉害,碧禾跟我寻死觅活,你就能抬出我爹,在这里跪一夜。不过……”她顿了顿,又苦笑道,“你要跟我去也好。其实这一去,前路未卜,我还真挺害怕的,有你在我身边,能给我壮壮胆。”

  ☆、第八章

这场和亲声势浩大,仪式流程繁冗不堪。宫里的嬷嬷,一早专程前来王府为周青青梳妆打扮。
    周青青这身盛装,虽不是嫁衣,但胜似嫁衣,上着对襟金丝绣制束腰衫,下穿红凤尾绫罗裙,一头及腰青丝被梳成挑心髻,发髻缀金丝镂空珠花,上插一支碧玉鎏金簪,下戴一枚云鬓花颜金步摇,额前是一副红色玛瑙眉心坠。
    定西王府没落多时,周青青早与寻常千金无异,哪里有过这种盛装的时候,只觉得动一步,这一身的珠玉首饰,就晃荡作响,让人诚惶诚恐,胆战心惊。
    她看着镜子里那陌生的美艳少女,心中感叹:珠玉枷锁,古人诚不我欺也。
    梳妆打扮完毕,便要前往宫内行辞行礼。
    周家上下老小送她到府门口,消停了几日的哭声,又卷土重来,这一回更是齐齐大哭,那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周青青该交代的话已经交代完毕,也没心思再多说一遍,只是看着众人哭得不成样子,心里难免也有些难过,却又不愿意表露出来。因为她知自己若是一哭,几个弟弟妹妹,恐怕更是收不住场。
    她挤出一脸适宜于新嫁娘的笑,佯装洒脱地挥挥手:“一早大家就忙着,都进去歇着吧,我这是去和亲嫁人,说起来也是喜事,你们想开点,往后若是得闲,我就回金陵看你们。”
    她语气轻松,却不敢多做停留,话音落毕便折身上了那金顶马车,踏踏去了皇宫辞行。
    宫中设鼓乐,皇上皇后坐镇为她践行,一番繁琐仪礼下来,珠玉枷锁加身的周青青,只觉得昏昏沉沉,在一派喜气祥和之中,渐渐有些茫然。
    直到被人扶着走出大殿,上了步辇,才稍稍从茫然中回神。二百人的送亲团,浩浩荡荡从宫中出发。
    西秦求亲使团,正站在皇宫大门处恭候,打头的便是先前那位周香香惊为天人的西秦使者。这些日子,周青青对西秦使团有所耳闻,这使者是西秦三品将军,她未来夫君武王秦祯的副将,名唤冯潇。
    冯潇垂首而立,待周青青从步辇下来,拱手温声道:“公主请上车。”
    周青青淡淡瞥了他一眼,只见这人没了初见时的一身风尘仆仆倦色,看起来愈加温润俊朗,同他后面那些西秦将士当真截然不同。
    不过好奇归好奇,却也没多余心思想太多,她嘴角轻抿,微微一笑,伸手抬起裙裾,踏上马车,又稍稍歪头朝冯潇道:“这一路上就劳烦冯将军了。”
    冯潇仍旧微微垂首,恭恭敬敬回她:“公主客气了,将您妥妥当当带到王爷身边,是在下的职责。”
    周青青暗自嗤笑,长路漫漫,自己这一去,却是要嫁给一个素味平生的男子。她上了车,余光环顾一眼四周西秦将士,均是粗犷虬须,脑子里不由得勾勒出她想象中的夫君模样,顿时打了个寒噤。
    碧禾在她身后爬上来,对着她小脸哭丧着低声开口:“大小姐,咱们这就真的走了?”
    周青青翻着眼皮白她一眼:“你当是做梦呢?让你别跟非要跟着,到时可别给我哭哭啼啼。”
    碧禾哼唧两声在她对面坐好,又咧嘴笑开:“只要跟着大小姐,去哪里奴婢都乐意。”
    周青青轻笑,戏谑般轻踢了她一脚。
    外头忽然鼓声雷动,坐在马车前头的聂劲低声朝里面开口:“小姐,马上要出发了,您可准备好了?”
    周青青知道他的意思,笑了一声道:“大风起兮云飞场,四海之内皆故乡。我还真不信西京就是个什么虎狼之地。”
    聂劲也笑:“小姐放心,就算有豺狼虎豹,来一个我聂劲替你杀一个,来两个我替你杀一双。”
    碧禾吃吃笑出声:“是啊,有阿劲在,就算是上天入地,小姐也不用怕。”
    几人轻语间,和亲队伍在鼓乐声中启程。
    周青青将身上的珠玉枷锁卸下来少许,又从脖子间拉出一根红绳,红绳下方吊着一个白色弯月形状的尖坠,形状简单,朴实无华,原来竟是一枚狼牙。
    她手握狼牙轻轻摩挲了一番:“爹娘,你们泉下有知,保我这一路顺利平安。”
    恍然间想起十年前,她爹周灏从边疆凯旋归来,为她捎回这枚狼牙做了她的护身符。狼牙犹在,却物是人非。
    在她感怀中,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途径闹市,市井百姓的喧哗声,让周青青微微回神。
    她稍稍掀起一点帘子,从细细的缝隙看向外头。只见街道两边挤满了百姓,个个面容激动,有甚者几近痛苦流涕,颇有些夹道献花万人巷空的架势。还有百姓拎着蔬果干粮,朝和亲队伍投递赠送。
    有走在路边的士兵,被塞满了怀,拿着也不是丢了也不是,一时不免狼狈不堪。
    马车前头的聂劲显然也未幸免于难,伸进来一只握着两枚蜜桃的大手,无奈笑道:“大小姐,这是金陵百姓的一点心意,你尝尝味道如何?”
    周青青放下帘子,将他手里的桃接过来,递给碧禾一个。
    折腾了小半日,她也有些饿了,用手绢擦了擦手里的果子,咬下一口。
    还别说,挺甜。
    她正专心对付手中的果子,但是片刻之后,一阵响彻云霄的呼喊,让她差点一口被噎住。
    “长宁公主,千秋万代!长宁公主,万人拥戴!长宁公主,巾帼英雄!长宁公主,永垂不朽!”
    周青青怔了怔,跟对面的碧禾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噗嗤笑出声。
    “小姐,您现在对金陵百姓来说可是大英雄,王爷泉下有知不晓得会多欣慰!”
    周青青笑着摇摇头,用力咬下一口桃子,不以为然道:“成个亲而已,就成了大英雄,咱南周的英雄也未免太好当。”
    碧禾道:“这个亲可不是谁都能成?二小姐不就不愿意么?反正在碧禾心里,大小姐就是英雄。”
    小姑娘嘴巴向来会哄人,周青青乜了她一眼,笑着没再说话。
    碧禾听着外头的喧闹,忍不住好奇,悄悄掀开一点自己这一侧的帘子。片刻之后,蓦地轻呼一声:“小姐,夫人他们在路边送你,你要不要看看他们?”
    周青青愣了下,凑到她那头,碧禾见状,要将帘子全部掀开,却被她拦住:“就这样!”
    透过帘子的一线缝隙,她看到路边那几张熟悉的面容。许姨娘和她大妹周冉冉抱着哭做一团,周香香和周珣并肩微微踮脚,红着眼睛朝马车的方向看来,唯有懵懵懂懂地周玥站在母亲身旁,一脸懵懂地看着和亲队伍。
    默了片刻,周青青放下帘子,复又坐好。
    碧禾见她神色平静,试探问:“小姐,要是你心里难过,舍不得小姐少爷他们,要不要吩咐停下来,跟他们再道个别?”
    “木已成舟,舍不得又如何,再道别一次,徒增伤感。我这是去嫁人,嫁的还是西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有何难过?”她佯装洒脱地挥挥手,又将手中剩下的桃子送入嘴中,用力咬了一口。无奈不甚咬到了桃核,咯得她龇牙咧嘴。
    碧禾见状,笑得幸灾乐祸。
    周青青撇撇嘴,望着手中桃胡,自己也噗嗤笑出声,金陵城中的嘈杂浮华,也就在这笑声中渐渐远去。
    出了皇都城门,就正式踏上了西行的和亲之路,也开启了长达数月的风餐露宿。白日赶路,夜晚扎营,途径城郭和驿站,为下一段路途补给。
    周青青自小习武,这两年又掌管一个落魄的王府,自不是什么娇弱之流,开始还有些不太习惯马车长时颠簸,但两日下来,很快就就习以为常。
    然而,西秦和南周和亲一事,显然并不是那么皆大欢喜,两国经年战乱积累的怨气,早已经自上而下渗透,并且很快在这支和亲大军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西秦求亲队伍统共百余人,皆是军营出身的将士,这些年两国之争,西秦一直占领上风,他们英明神武的武王秦祯,忽然提出和亲止战,虽然获得百姓拥护叫好,但对于士兵来说,却有那么一丝不甘,毕竟再打下去,南周或许就是西秦囊中物。所以这些求亲将士,多对这场和亲不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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