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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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范-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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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我不敢打!抿翠是妾,可你又是什么东西?你也是妾下的种,跟抿翠肚里的孩子没有两样!你们杀了她们,我今日便把你们给杀了!”
    何修原口里说着话,手上却未停,不一会儿,聂氏身上衣裳便被抽裂了几道口子。此时又值盛夏,衣衫微薄,没两下那衣服下便就渗出血来。聂氏出身虽则不好,因着其母擅奉迎,自小到大倒也没受过这般虐待,往日打人罚人是下得了手的,轮到自己,便就不那么好受了。
    冯姨娘站在琉璃身边,急得口里不断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几次想上前去劝阻,却又碍着那鞭子无眼,不得不止步。琉璃在旁冷眼看着,无动于衷。比起聂氏往日的奸佞,这几鞭子算得什么?她还没曾忘记,当初是谁提的主意让老太爷把自己签下卖身契弄作丫鬟的!这笔帐借着今日何修原的手清算了也好!
    冯姨娘似乎看出来她不会出声劝阻,故而这时竟抹起眼泪来。琉璃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袖起手来:“姨娘真是慈悲心肠,当年应该也有过孩子吧?”当初胡进可亲口告诉她,当年冯姨娘有孕时,他是受了聂氏亲口指派上外头弄来的堕胎药给她堕的胎,聂氏这顿打,可早就该挨了!
    听得她这么问,冯姨娘脸色忽地变了变,眼泪登时止住在眼眶里。琉璃静静盯着她看了会儿,她终于敌不住,低下了头去。
    有聂氏这样的主母,房里哪里会有真正为她慈悲为怀的庶房?冯姨娘的胆小懦弱,不过是一层保护色,为着保命罢了。这也是个可怜人,琉璃也不再追问,继续扭过头去看何修原的战况。
    此时何修原已如今疯魔了一般抽打着燕华,方才还闲适得意得如同天地宠儿似的一个人,如今已被扑头盖脸的鞭子打得面目全非,除了一双眼睛在动,一张嘴还在嘶声呼叫,整个人已然看不清楚真容。何修原看模样是当真把她往死里打,抿翠与肚里孩子的死对他来说如同天塌,加之又没人敢上前劝阻,燕华便只有绝望地爬向各张椅子几案之后,同时口里喊着聂氏救她。可聂氏早已被抽打得浑身是血,自顾已然无暇,这时哪里顾得上她?渐渐地便只见燕华的手脚缓下来,渐渐地声音也弱下去。
    屋里的尖叫惨呼声早已经引来了院里的下人,这时已有几个悄悄溜出去门去。琉璃瞧着火侯差不多,也不想就这么让燕华便宜地死了,便上前拉住何苁立道:“四叔够了!四夫人与五姑娘纵有不对,到底是四叔的妻女,留着她们命在,老太爷回头来自会给你个说法。若是她们没了命,那可就是四叔的不是了。”
    何修原恶狠狠道:“我不管他什么说法不说法!我只知道杀了她们为抿翠偿命!”
    琉璃忙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正室为妾室偿命,这可也算宠妾灭妻了,四叔如今杀了她二人,翠姨娘也活不回来,您还年轻,孩子以后还可以要,而您才去了吏部,正是要正声名的时候,可千万要想好!”
    何修原面上一呆,浑身紧绷着的神经便不觉松了些下来。琉璃趁机唤冯姨娘:“还不把你们夫人扶进去,再叫吴大夫过来!”一面又轻轻握住何修原手中鞭子,说道:“抿翠这会儿还在屋里呢,四叔要是真惦着她,不如这会子回去陪陪她。”
    提起这个,何修原眼眶忽地又泛起红,再一看地上聂氏正缩成一团哭得不能自已,而燕华也早已浑身血肉模糊,昏迷得人事不知,当即便咬了咬牙,掷了鞭子大步出了门去。
    琉璃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聂氏,扯了扯嘴角也跟回后院。
    这时红梅春香已经把抿翠抬上床,见得何修原回来,春香二话不说便跪在地上。红梅迎上琉璃,悄声道:“她方才总说自己活不了了,要姑娘行行好替她唤她兄嫂进来收尸呢。”琉璃看了眼春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床上抿翠已经被简单清理过,总算不那么恐怖了,只是五官因为死前过度痛苦,总还扭曲着,而且双目圆睁,看来死不瞑目。何修原哭着坐在床前地下,捧着她的脸在怀里,口里唤着她的名字,手又轻轻抚上她的腹部,一个富贵窝里出来的汉子,此时因着这对逝去的母子已然肝肠寸断。
    琉璃在旁看着,眼眶也禁不住酸涩。
  

☆、126 另有蹊跷

由着何修原哭了一阵,琉璃才又回转屋来。抿翠惨死于燕华手中,虽则有何修原待她这片心意为她复仇,到底不能由着他这般任性下去,老太太那里迟早得知,回头若知道他对个妾侍这般上心,这于谁都没有好处。
    于是虽然不忍,也到底去到跟前,劝道:“四叔节哀,如今这模样也于事无补,不如且让人把姨娘梳洗好了,好好安葬她,也让她有处得以栖身。”
    何修原一动不动,只顾抱着抿翠。琉璃看这模样也知劝他不动,便唤红梅近前:“去前院瞧瞧吴大夫得空没?让他来一趟。”
    红梅点头出门。琉璃见春香还跪在地下垂泪,待要上前唤起,忽又想她这般恐惧也不是没有原因,抿翠自打怀了身孕后便把她提做了管事丫鬟,何修原如何要紧着抿翠肚里的孩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不光是孩子死了,就连抿翠也一并死去,何修原自然会迁怒到她身上。加之如今何修原打得聂氏母女半死不活,聂氏来日又怎会放过她?左右都逃不过一死,故而也就先请琉璃传她兄嫂来收尸了。
    琉璃想起原先借她之口怂恿抿翠去向聂氏提出抢夺浣华婚事这一事,终究是得过用的,便存了救她之意,于是招手唤了她近前道:“你是正院里拨过来的,不用怕。”春香正一派将死戚戚之色,怔怔听得她这一句,便似得了底气,眼神也活了。连忙地点头退在她身后。
    这里正等着吴隐中,忽地院子里又闯进一人,道:“大夫人来了!”琉璃蓦然一顿,自打燕华偷了毓华的文书去选秀后。余氏这一房便将聂氏母女视为了眼中钉,这层连老太太都知的,按理说今日出这档子事她很该呆在长房偷着乐才是,如何又巴巴地跑过来?便是幸灾乐祸,有老太爷老太太在,她身为大嫂,当着何修原面她也乐呵不到哪里去。
    琉璃心里道着奇,一面想来方才溜出去那几个下人定是去了与她送消息,这一来自己出面倒不好了,于是走到床边与何修原道:“四叔。大夫人来了。且迎迎吧。”
    何修原内心里倒底是惧着余氏的。这便就将抿翠放了,印了印眼眶站起来。
    才转得身,余氏就已经跨了进来。见着屋里这情形,一张脸就紧绷了,三步并作两步到得床前一看,伸出去的手半路就停下来,失声道:“当真死了?”
    何修原在旁红着眼眶,躬身道:“大嫂来迟了,翠儿她,已经去了。”
    余氏这才于怔愣中回过神,看了他一会儿,无声地步出房门来。
    何修原连忙上前让她到了隔壁小厅内坐。琉璃也默默跟了上去,等余氏在上首主位上坐定,便也站在左首帘栊之下。
    余氏扫眼看了看四下,忽然见琉璃也在,便皱了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琉璃只得站出来,避重就轻说道:“我在此等吴大夫。”
    这里话音刚落,忽就见吴隐中急步从外而来,见了余氏也来不及道安,便与琉璃说道:“九姑娘急着找在下?”琉璃不妨他这么问,支吾着便道:“我不过怕四叔伤神过度,让你来给几颗安神药他服下罢了。”
    吴隐中道:“这个容易!”说着打开药箱,从一堆药丸之中拿出两颗来,递给琉璃身后的春香:“拿温水化开,让四老爷服下。”等春香领着药下去了,他才又朝余氏拱手道:“大夫人恕罪,小的方才去察看四夫人与五姑娘伤势来迟,并非有意懈怠。”
    余氏见得他如此说,便只好顺势道:“无妨,我也只是听说这里出了事,过来瞧瞧。”言毕看一眼何修原,又心不甘情不愿问吴隐中道:“四夫人和五姑娘,伤势如何?”
    吴隐中叹道:“四夫人伤势倒是无碍,五姑娘却——这么说吧,性命无碍,只是受伤甚重,怕是赶不上在半个月后大婚之期前痊愈了。”
    余氏目内闪过丝嫌恶,接过冯姨娘奉来的茶,仍是顾着面子冲何修原道:“也是你的亲闺女,如何下得了这手?这奉安伯府也是荫封之家,并不好惹,你这把他们未过门的夫人打得下不了地,人家指不定还以为咱们有意如此。”
    说到底即便奉安伯府怪罪,也不关她长房丁点事,余氏说着这话,面色也就淡淡地。
    何修原仍是不服气,“抿翠肚里怀的也我的亲骨肉,她杀了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连打她也打不得!”
    余氏被他一堵,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吴隐中忽然上前,说道:“四老爷息怒,有件事小的务必要澄清一下。其实即使今日翠姨娘不与五姑娘闹这场架,她肚里的孩子最终也保不住。”
    屋里人听得这句,不由得都望了过来,何修原绷着脸道:“此话怎讲?”
    吴隐中放下药箱,从里头一方小白布内取出两根发黑的针来,说道:“方才我替姨娘尸检之时,发现其血液之中隐含了剧毒,虽然此毒剂量暂时不致让母体毙命,但腹中胎儿却吸收日久,早已经呈将死之状。少则三日,多则十日,这胎儿就将滑出母体。所以说五姑娘今日只是恰好做了诱因,而非元凶。”
    余氏手里杯子掉到地上。何修原蓦地睁大了双眼,惊道:“你再说一遍!”
    吴隐中道:“小的说,姨娘与腹中胎儿早已经身含慢性剧毒,最后并不会顺利生产。”
    何修原像是石化了一样定在当场。
    琉璃也惊得说不出话来!抿翠早就身中了剧毒么?难怪自打她怀孕时起便几次见红,日日需得躺在床上,可是这事是谁干的,难道会是聂氏?琉璃下意识想到聂氏头上,早些时候见她那般镇定便已觉得有疑,敢情是早有了打算!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有了这番打算,聂氏又怎么不会与燕华说?燕华明知抿翠胎儿不保,又怎么会还闯来闹这么一场跟自己过不去?这么一想,她的嫌疑倒又不是最大了。除了聂氏,四房里与抿翠有利益冲突的便只有冯姨娘,莫非会是这个女人?
    不错,冯姨娘是有可能的,她自己没有儿女,何修原如今又嫌她没了姿色不搭理她,她与抿翠日日共处一院,见着何修原这般宠护她,自然心存怨恨,只要抿翠肚里的孩子没了,说不定何修原也不会再宠爱她,到那时抿翠的处境就会渐渐变得跟她一样——她是确实有这个可能的!
    琉璃思毕,扭头便往站在余氏身侧的冯姨娘望去,冯姨娘收得她目光,顿时身子一凛,一脸惶恐往后退了半步。
    “一定是聂氏这个贱人!一定是!”
    何修原呆站了半日,忽地扭转身子,咬牙切齿要往前院去。琉璃虽然恨不得聂氏倒霉,但人命不是开玩笑的,可不要为着私怨把真正的凶手放跑了,于是赶忙上前拉住他:“四叔勿急!且听我一言,假若四夫人是投毒的凶手,那为何她还多此一举放燕华来讨打?再者,吴大夫说这是慢性剧毒,你看四夫人像这种有耐性跟你慢慢磨的人吗?”
    何修原听得这番话,也不由得住了脚步,思量了片刻恨恨道:“除了她又还会有谁?”
    琉璃别有深意地往上首看了眼。余氏一挥手,站起来道:“故弄什么玄虚!有什么话就痛快说出来!”
    琉璃没有证据,可不好直接说是冯姨娘,便与吴隐中道:“吴大夫不如先说说,姨娘与胎儿究竟中的什么毒?”
    吴隐中道:“姨娘中的正是砒霜。”
    “砒霜?!”
    琉璃与何修原俱都一震。春香冲出来:“可是姨娘的东西全都是我一人亲管,不管吃的喝的我都会先尝过再给姨娘,怎么可能会有砒霜?”说着她哭起来:“吴大夫这话要说可要说清楚,不然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吴隐中忙道:“勿急勿急!我且问你,姨娘生前可有些什么异状?”
    春香想了想,抹泪道:“有身子的人,一般说来便是有异状也不大扎眼,平日无非是时常作呕,犯困,还有几回姨娘说心口疼,但过后又无事了。可是这些,不都是双身子人常见的么?”
    吴隐中听完点点头,“确然,从孕妇身上看来,作呕,犯困,这些症状都是常见的,但放在寻常人身上,可就不同了。所以姨娘中毒这么久以来都未被人发觉,这也是胎儿丧命的原因之一。”
    众人俱都沉默不语,何修原一拳砸在墙壁上,恨恨道:“若被我查得此人出来,我必将手刃于他!”
    琉璃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冯姨娘,说道:“要查出此人倒也不难。吴大夫既说是慢性之毒,自然要天长日久地服用,姨娘生前所用之物如今一概未动,只消让春香领着吴大夫去把所有吃食清查一遍,看看有毒的东西来自何处,便就清楚了。”
    吴隐中听后也立马点头:“九姑娘此言甚是!”
    何修原讷然半晌,猛地点起头来,“好!春香,你这就领着吴大夫去查查抿翠每日所用之食!”
    琉璃道:“还是咱们这些人一道过去查看为好!”
    何修原看了看余氏,点头道:“也好!”

☆、127 引火上身

于是由何修原打头,琉璃余氏与吴隐中等人随后,一道又转到抿翠的卧房。
    春香推门进屋,看见床上的抿翠不免又垂了泪,上前拿床单替她盖了头脸,这才回头看了眼众人,走到帘栊下的橱柜前把门打开,从中拿出一大堆纸包与坛罐摆在桌上,转而又进里屋去搬。
    吴隐中将纸包与坛罐一一打开,都是些日常食用之物,璧如干果茶叶等。等春香又再抱来一堆,又是些温补药材与甜品,琉璃在旁看着,其中倒还有好些都是老太太屋里拿过来的,因为是经她手所拿,所以认得。
    余氏瞄了那些东西一眼,道:“吴大夫可要好生检查,这可是两条人命呢!”
    吴隐中点头:“定不负大夫人四老爷所嘱托。”
    不一会儿春香倒转回来,说道:“屋里所有吃的东西全部都在这儿了,吴大夫请查验吧。”
    吴隐中点头,拿起其中某一点细细验看。琉璃站在旁侧,则着意留意起冯姨娘。这确是个可怜的女人不错,可是她若是起心害人,那便也成了苏姨娘那样不可原谅之人,抿翠身中剧毒数月,不可能是凶手日日凑过来放药,必是有某一两样东西须被抿翠经常服用,凶手在这之中下了毒,而后在不知情下抿翠便渐渐中了毒。只要等下查出来那含毒的东西出自冯姨娘之手,那这个女人就算是完了。
    琉璃默默在旁,眼见着吴隐中已然排除了一样又一样。最后到了温补药材那一堆之中。春香迟疑道:“这些都是老太太让人送过来的,吴大夫您可要仔细着验。”正院里送过来的东西,那是半点也不容有疑,倘若吴隐中一个失察。那必定是要连累抿翠房里人的。
    吴隐中点头,手指从甜品当中拈起一撮藕粉来,放进一杯干净水中,拿银针探入试了试,银针无异。又拆开一包冬枣与雪耳,也是无异。这些东西都是前不久琉璃亲手包好送过来的,自然心里有数。最后还剩一包燕窝,吴隐中却犯了难,“这东西需得小火煮开才能观测得出,须得费上些时候。”
    春香听闻。忙道:“那可巧了。方才五姑娘来时我正在为姨娘熬燕窝。这会子还在炉子上呢,我这就去端过来便是。”
    吴隐中道:“那敢情好!”
    春香很快把燕窝端来。因本是用来孝敬老太太每日食用的,故而这燕窝十分白净香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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