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剑侠录(沫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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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剑侠录(沫繁)- 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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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金铁相击一般的铿锵语声,自南方天际滚滚传来,震得周天元炁动荡。无端端的,忽有一阵寒风扫过落雁口雄关,城墙上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周身僵冷,仿佛被刀剑所指。

一道苍白剑光如若霹雳裂空,毫无花俏的劈碎了青焰投枪,斩在了那域外巨兽的胸前。利刃割裂骨肉的声音令人心颤,黑鳞飞散,血出如瀑,巨兽的痛嚎声震耳欲聋。

眼见那域外巨兽遭这莫名剑光当胸一斩,脖颈之下被生生砍出了一条数丈长的血口子,而那九尺黑汉的胸口也好似吃了一剑,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城墙上的大雍守军们转头朝南边天空一望,只见霞光万重,瑞彩盈空,有三条人影脚踏祥云而来。居中而站的蓝袍道人轻轻一拂袍袖,九道灵符升天,普天甘霖洒落。这雨水淋到兵卒们的身上,皮肉伤创只数息之间就愈合如初,一丝疤痕都留不下。兵卒喜极高呼,将双臂一抖,身子里气力就好似使不尽一般。

“拜见孟坤师伯、马啸师叔!”一众凉州府供奉阁的执事弟子看清了来人的身形相貌,全都长出了一口气,面露喜色,朝天作揖。

召南子转头对程伦冷冷一笑,也朝天作揖呼道:““召南子见过内宗卫法王,见过孟真人、马真人。”

程伦看召南子面色有异,他猛想起昨晚夜袭赤胡前营时,自己可是有把柄落在了召南子的手里。那片录下了他所言所行的溯光灵符,要是交到了孟坤与马啸两位大执事手里,自己这无视抗夷合议的罪名,可就落得有些深了。一顿责罚必是免不去,说不定还会被斥回凉州府供奉阁面壁思过,那可真就再捞不到一分一毫的功劳了。

想到此处,程伦一缩脖子,立马将自己脸上那飞扬的神情又收敛了起来,低头垂手不语。

墙头上忽有清风一转,有个坐在木轮椅上的白发老头子显出身形,在他干枯如柴的手里,正拎着俞和的腰带。只见俞和此时的脸色如大病初愈,气息虚浮不堪,脚粘了地,勉强冲这白发老者抱拳一笑,便立时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这白发老者掀开一线眼皮,望了望俞和眉心处隐现的血煞戾气。他把嘴角一扯,露出了个僵硬的笑容,点头赞道:“能与那爬虫斗到这个份上,你小子比我原先料想的还要好上许多,大善,大善!老夫既已到此,你只管安心调息理气,不必再理会那些蛮子。我现传你剑诀一篇,你可以依此法镇压杀念,炼化血气,自然于你剑意道行都大有好处!”

说罢这老者屈指一弹,一缕流光投入了俞和的天门。

杜半山真不知这白发老者究竟是何来头,先前只在顺平酒楼里照过一面,但看那卫老魔对这老者毕恭毕敬的样子,想必此老也定是一位盖世魔枭。可怎的这白发老者方才居然临阵传法给小俞子?莫非小俞子也是魔宗出身,还是这人的亲传弟子不成?

杜半山虽没有程伦那么偏执的门派之见,但对魔门中人还是颇为忌惮的。他正疑惑不定时,却听那边魔宗合欢双仙之一的抱星子大声囔囔道:“去他娘的胡夷蛮子!他们根本不在乎屠戮凡俗中人,既然这些蛮子先下了手,我们也就惹不到因果上身!卫老祖你且发下法谕来,今儿个咱家也要痛快一回,把这几万人给尽数毁在城下,好好出一口憋屈气!”

那身穿靛蓝道袍的凉州府供奉阁大执事孟坤闻言挑眉一笑,站在孟坤身边的卫行戈摆手沉声道:“抱星,休得胡言乱语,修道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几个还不速速上云头来,随我出城一战?”

“等得就是老祖你这句话!”合欢双仙齐声大笑,并肩纵起遁光。其余那三位魔门修士亦不甘落后,一齐落到了卫行戈身后。

“孟兄、马兄,卫某不才,请缨出战了。”卫行戈冲着孟坤与马啸两位供奉阁大执事一拱手,也不等人回话,径直架起魔火黑云,掠过落雁口城墙,朝那赤胡大军后阵冲了过去。

“我等自要替卫兄压阵助威!”两位供奉阁大执事对视一眼,赶忙也腾云而起。城头上跃跃欲试的供奉阁执事弟子人人抖擞精神,纵起遁光飞出城墙。

“擂鼓!格老子的玩命擂鼓!”守关大将周老三一看自己这边终于来了强援,登时是扬眉吐气,提起了十二分的劲头。就见他手按墙头,两眼发红的冲着兵卒们嘶吼道:“孩儿们抄家伙,都给老子狠狠的招呼过去!看到那只会飞的大玩意儿了么,听说吃它一块肉就能多活十几年!今晚想吃美酒烤肉的,给老子把整它下地来,放放血!”

第二百八十五章援兵至,血滔天

凉州府供奉阁的孟坤、马啸两位大执事,加上西北魔宗巨掣卫行戈与剑修大宗师罗修上人,这四位顶尖高手一齐现身,登时让守护落雁口雄关的道魔两宗修士与兵将们气势大振。

大将军周老三亲自操锤,将城头战鼓擂得震天响。兵卒们承了孟坤大执事的一道“普天甘霖咒”,浑身皮肉伤创尽愈,气力使也使不尽。受那雄浑的鼓声一催,弓兵们扬臂拉弦,成片的箭矢呼啸而出;刀斧兵们甩动膀子,抱起大号儿的礌石、生铁雷滚子、还有成桶的火油,雨点般的向城墙下面砸去。

看那从城墙根向外五十步地界,赤胡骑兵们脚下踩着熊熊火海,头顶上更有各式各样断人性命的玩意儿肆意横飞。冲在最前列的那一排重甲巨兽骑兵,其中终于有人撑不住了,只要他们的盾牌被打得脱了手,光凭满身铁甲很难护得住性命周全,遭那些沉重的礌石和生铁雷滚子劈头盖脸的一砸,这重甲骑兵整个就好似一只被敲烂的破铁桶,连人带坐骑栽倒在地,再到火油里面一滚,被烈焰粘上了身,不多久便血肉尽焚,一命呜呼。

不过那些随赤胡大军而来的蛮夷奇人异士们,亦深谙争战攻守之术,懂得这两军之间微妙的气势抑扬变化,将给一场战役的胜负伤亡带来的巨大影响。高塔督战车停在距离落雁口城墙六百多步之外,上面传来的鼓声也是越发急促,像是在与大雍守军的战鼓声隔空斗法。

隐约约望见那战车高台之上,有几名身披镶金边白袍,头戴荆棘环的男子双膝跪倒,他们一会儿高举双手朝天祷告,一会儿屈体匍匐下去,用手掌使力拍打着木板,似乎是在作什么祭神的法事。随着这几个男子的古怪举动,许多重伤垂死的赤胡骑兵重新爬了起来,拾起武器,再次加入了攻打城墙的人潮。而其余赤胡骑兵们则变得不再畏惧伤痛,他们的战马也不再畏惧火焰,后人踏着前人尸体铺成的路,朝着落雁口雄关搏命冲锋。

那铁头攻城锤和其余攻城器械正一点一点的逼近城墙,眼看还有数十步之遥,机关云梯顶端的勾爪,就要搭到城墙上来。一旦让赤胡兵卒顺着云梯冲上城墙,那落雁口的机弩和弓兵们就再没了效用,只有靠城头上的刀斧手与敌人近身肉搏,惨烈厮杀。

凡是有守城经验的老兵都知道,若是真被赤胡蛮子攻上了城墙,那这场仗就算是输了一半。即使让城墙后面的骑兵冲出去拼死砍杀,最后能不能力挽狂澜,委实只有五五之数。

城头上兵卒们忙忙碌碌,个个奋勇杀敌。一众修士随着三大高手去斗赤胡奇人,唯一与这场血战格格不入的,便只有安然闭目坐在木轮椅上的罗修上人,和盘膝坐在他身后的俞和。

自打遥空飞出一剑,把那头域外飞天巨兽斩伤之后,罗修上人似乎便对那些赤胡异士失去了兴趣。他坐在木轮椅上一动不动,偶尔掀起眼皮,也只去看看程伦那一双铜皮铁骨的伏魔法尸,到底是有何等身手。

俞和手掐子午诀,正在凝神运气。虽然他方才看似身负重伤而归,但此时那一身气势竟是在节节攀升,衣袍鼓胀如球,有层层叠叠的霞光云气自虚无中来,绕着他的身子盘旋不散。

城头上的大雍兵卒们,对这一老一少两人充满深深的敬畏。无论是俞和在赤胡阵中大展神威,杀人犹如伐木砍柴;还是罗修上人自天外飞来一剑,将那头庞然凶兽劈得血洒长空;在凡俗兵卒们眼中,这都是不折不扣的神迹。尤其是俞和方才只身独挡域外巨兽,让落雁口免遭火焚,那更是义薄云天的侠义壮举。

故而,尽管此时两军激战如火如荼,可城头上也绝没有人敢冲撞他们两位。甚至守城将官还有意在这段城墙上布置了双倍的兵力,兵卒们举盾为墙,生怕胡夷蛮子乱射的流矢,会惊扰到这两位仙师高人。

这时的俞和,根本顾不得外面战火纷飞,他识海中已是风云激荡,雷霆弥漫,整个念视内境直欲破碎。

一片万顷血海滚滚如沸,掀起千丈怒涛。层层血浪下面,九色奇剑震颤不休,发出龙吟虎啸一般的鸣响。猩红的血水不断的冲刷着这口剑,剑刃上的寒光越来越冷冽,剑身透出的戾煞气机也越来越盛。这九色奇剑好像随时都会冲出血海,将念视内境劈得粉碎,使一切重归混沌。

可偏偏有一道赤金色的佛光镇压在血海之上,定住了九色奇剑,令其不得出世发威。从血浪狂澜中,生出无数暗红色的藤蔓,朝那道佛光捆缚过去,但这些藤蔓一触到佛光之上,顿时就被琉璃色的佛火宝焰烧化。

那些血藤生生不息,烧也烧不尽。但赤金佛光却好像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木,与血藤纠缠了一会儿,眼见黯淡了许多。九色奇剑剑锋指天,它只待佛光一泯,就要冲天而起。

俞和不知道若是被这口九色奇剑冲出了血海,他自己身上会发生何等变故,但光看那剑上的戾煞气机,也能猜得出多半不会是什么吉运福缘。镇压血海的赤金佛光越来越暗,但偏偏那六角经台托着俞和的性光慧剑高高在上,并没有什么异动。而南帝长生白莲落回了关元内鼎,亿万莲瓣拢着他的五转内丹,也是毫无动静。

两大奇宝袖手旁观,俞和也没了法子。

他根本不明白这念视内境的诡异血海究竟从何而来。俞和虽然不守持杀生戒,但自问绝不是个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屠夫,而识海中的念视内境却是由本我心境演化出来,心怀恶念,则识海才会显生魔相。修道十余年,俞和饱读经伦,勤拭心尘,以往念视内境中除了六角经台之外,就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苍茫云海,唯有舞剑少年显身时,方衍生山河万物之相,可今日怎的突然变成了第一十三层血池地狱一般的情形?

俞和回想过往,这种异状显现倒也并是非头一遭。

昔年在东海海外,自己看完陆小溪留下的信之后,情劫骤起,心神大乱,几欲走火入魔,当时念视内境就演化出了血海滔天之相。而后来在顺平楼上,卫行戈指胡夷绝顶高手的残魂为证,言及此次胡夷大军东侵,是为了要从小宁师妹身上寻得“七指药圣”的丹道延寿秘法。当时自己的念视内境中,茫茫云海也曾隐有转成万顷血海之兆。不过顾忌着身在朔城俗世中,而对面又坐着来意不明的卫行戈和罗修上人,俞和强行定住了心神,并未让血海之相真个演化出来。

先前这两次念视内境演化血海之相,俞和都是实打实的动了杀人之心,而头一次有心魔作祟,第二次卫行戈似乎也施展了惑神乱心的魔宗奇术,莫非这血海之相,乃是以本我杀生戾念为引,禀外魔而生?

那么这一次的血海之相,傀儡修士惹动了杀生戾念,但那外魔何在?

想到此处,俞和把眉头一皱,左手变清净诀,右手变玄天诀,口中喃喃念诵《清净坐忘素心文》,想要先平内乱,再驱邪魔。

罗修上人一直在以神念观望身后的动静,这时忽见俞和变换法决,再侧耳一听其口诵的经文,登时微微一笑。他不知俞和识海中还有一道莫名其妙的佛光,只以为俞和想要逞强,靠自身修性功夫化解血煞,于是老头子嘴唇一动,一道炸雷似的传音撞入俞和的识海:“咄!痴儿,不速速以我传你的剑诀心法炼化血气,更待何时?药不对症,汞蒸砒霜!”

这一道传音以真元催发,自然而然的带上一丝罗修上人本身气机固有的内煞。老头子出言提点俞和倒非是歹意,但罗修上人哪里知道俞和那满身惊天动地的大隐秘大古怪?一丝外来的煞气冲入俞和的识海,立时是火上浇油一般,激得血海巨浪凶势再涨,数不清的暗红色藤蔓飞起,将那摇摇欲灭的佛光绞得四分五裂。

残余的佛光纷纷一旋,化作一道热流,沿着手少阴心经窜向俞和的左手尾指,躲进了那枚出自抚仙湖底神仙遗府小洞天的佛印指环当中。

这一下没了赤金佛光的镇压,那滚滚血海登时彻底开了锅。九色奇剑发出一声长鸣,从血海深处浮出,化作一道剑芒如银龙出水,冲天而起。

天门大窍如遭刀绞般痛,俞和心里发慌。但恰在这时,悬在识海穹窿之上的六角经台忽有青光一闪,那白衣舞剑少年御风而来,迎上九色奇剑所化的通天剑芒,只伸手轻轻一招,那凶戾无匹的九色奇剑就乖乖的飞入了白衣舞剑少年的掌中。

抖手耍了个剑花,只见白衣舞剑少年并起左右食中二指,在九色奇剑上一捋而过,那剑身上的血光霎时间尽数退去,就连凶戾之气也收敛得分毫不露。整口剑好似历经了入鞘、温养、韬光、藏锋、培灵的诸般洗练,再没了初出炉膛淬火开刃之后的锋芒毕现,而变得返璞归真,菁华内蕴。

白衣舞剑少年一纵身,便到了六角经台边上。他先朝六角经台恭恭敬敬的抱剑一揖,然后手掐法决,将这口九色奇剑祭到了经台上方。

俞和的性光慧剑往这九色奇剑上轻轻一附,登时两口剑合二为一,化作一道三尺虹光,悬在六角经台的青光氤氲中,缓缓旋转起来。先天五方五行符各分出一线神光,缠在剑锋上游移不定。

守株待兔的六角经台,轻而易举的收服了桀骜不驯的九色奇剑,可俞和却并未查觉到自己的真元剑炁有何变化。倒是下面翻腾沸滚的血海,好似遭人横刀夺爱,一下子勃然大怒,从那滔天大浪中化出更多更粗大的血藤,如同成千上万的怪蟒出水奔月,直朝六角经台扑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寻真由,炼内煞

高高悬在穹窿上的六角经台,似乎完全不屑于理会那血海的挑衅。无论万千道血藤如何腾飞扑刺,却怎么也够不到天顶。莫看方才白衣舞剑少年一跃而上,看似血海与经台之间并不十分遥远,但此时六角经台青光熠熠,如若一轮皓月亘古当空,天地之隔有亿万里,任凭血藤狂舞,始终遥不可及。

六角经台漠然不动,但那白衣舞剑少年却是脚踩霞光飘然而至。只见他探臂亮掌,屈五指成爪,对准了血海中央一压一扣,紧接着使力一扯,好像是他掌中隔空握住了一件沉重至极的物事,要将其从那血海深处强行抓起。

这场念视内境之中的斗法,俞和是彻底成了一个旁观者。

只见随着白衣舞剑少年的手腕缓缓提起,从血海涡流中浮出一道诡异的法阵。此阵煞是玄奇奥妙,外有层层血烟蒸腾,内藏统共三十六天罡之数的阵眼,中央枢机阵眼乃一道通红的血符,这符上有万道罡煞流溢,一散出阵外,便会化作扭动如蛇的粗大藤蔓。

其余三十五处小阵眼,尽都团团围绕着中央血符,周而复始的旋转不休。其中一十六处小阵眼上有浓郁的赤霞血气缠绕,但余下的一十九处小阵眼却是晦暗无光。俞和以神念去望,发觉那一十六团血气中并无生魂被缚,可却隐约有哀嚎恸哭之声不知因何而来。

看清了这座被白衣舞剑少年扯出血海的怪阵,俞和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明悟。犹记得卫行戈曾说起,被那赤胡异士炼成傀儡的九州修士,统共是有三十五人,而今屈指一算,其中刚好是有一十六人死于俞和的剑下,正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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