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相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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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相全功-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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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自己的命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肉身或者灵魂去?
    难道他们和我一样,都遭遇了我眼下的困境?
    被迫无奈之下签订的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
    不对,济清和尚又怎么解释?
    他的面容刚才也出现在我的眼前了,这说明他也把自己肉身或者灵魂中的某些东西给抛弃了,可是这乌龟就是他养的,难道他养一只乌龟就是为了害自己吗?
    这不合情理。
    “交出来,有些东西对你来说其实是没有用的,或者说,是没有好处的。”那声音又传了过来:“譬如爱,譬如善,譬如信……如果没了这些东西对你的约束,你会过的更好。”
    我看见乌龟的口中缓缓吐出来一件黑黝黝的东西,不是它的舌头,模样像是竹简,但明显却又是金属材质。
    那东西半尺来长,一寸多宽,上面密密麻麻的有一些符号,扭扭曲曲的像是某种字,但是我一个也看不懂。
    它中间有个凹槽,凹槽中又有个尖锐凸起的部分,就像是尖儿朝上的图钉。
    “按下你的无名指,你就会想到要交出什么东西来了。在留下你一滴血的那一刻,你就能继续活下去了。”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臂能动了!
    那声音是要我用右手无名指去按凹槽中的尖锐凸起,在按下去的那一刻,我心中想的是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我立即把手伸出,猛然去抓那乌龟的脖子,却颓然的发现,虽然我的手能动,可是却酸软麻木,几乎使不出半分力气。
    “你还年轻,命比什么都重要!”
    果然还是无法跟它对抗,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中。
    只不过是个畜生,就如此厉害,我心中愤愤的想:如果真的要按,我心中想的一定会是罪恶。
    但我自己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抛弃?
    更何况,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更大的圈套?
    聋哑船公、百川和尚、千山和尚、刘解放等,他们舍弃了自己的肉身或者灵魂,换了自己的命,可仍旧不免一死,而且全都不得好死!
    我会愚蠢到做下一个殉葬吗?
    就算是要死,我宁可选择现在被淹死!被乌龟咬死!
    “你的价码如果很高,你就能活到很长。快点,你瞧,水已经灌进你的鼻子里,灌进你的嘴里了,你如果再不按你的手指,你马上就会死。”
    本来还好好的,可是这声音刚刚落下,一大口水就猛然灌进了我的口中,我不由得咳嗽一声,结果更多的水从我的鼻子里钻进,呛入我的气管,我的食道,我感觉自己难受到极点了,我拼命的想要闭住呼吸,合上嘴巴,可是第一口水已经进来了,第二口、第三口……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过,也从来不觉得水有这样可恶过!
    我的眼睛开始模糊,神智一阵阵恍惚,我拼命的摸索,想要抓住救命的绳索,把我带出水去,我要呼吸空气!
    我不畏惧死亡,可是却无法忍受这样的死法!
    “按,按下去,你就能活。”
    那声音充满魔力,它的**让人无法抵抗。
    快要被溺死的人,往往会不顾一切的抓住任何他能抓到的东西,期望能救他一命。
    这是一种溺水者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本能。
    我似乎是清醒着,又似乎是不清醒着,情愿着,又不情愿着,终于把手伸了出去……
    就在我的手刚要接触到那凹槽时,胸口处一动,内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我恍恍惚惚的一瞥,瞧见了,是那婆娑禅!
    刹那间,有几句话电光一闪,立时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所谓极苦,原是极乐,所谓极乐,亦是极苦。世上诸般事,如梦幻泡影,塞耳屏鼻息,不闻声香气,障眼清心意,不见色相欲……
    我的手又缓缓的缩了回来。
    婆娑禅功的口诀心法渐渐的都出现在脑海中了,而且句句清晰无比,甚至比当初天然禅师传授我的时候更清晰!
    我突然又有种错觉:现在的诸般情形,不过是我所见、所感的幻觉罢了。即便是真实发生的,我也要以此禅功,将其当做是幻觉!
    我尽我之人事,是生是死全凭天意。
    “心非形色,亦无所处,不可系之在境。妄想缘虑,尽皆消无。心若止,无须制,断诸乱,即是修……”
    “体之诸法如虚,无取无舍,无依无凭,无往无著,悉皆空寂,以正智慧。若心无取舍,无依凭,无往著,皆空寂,则一切妄想颠倒,生死业行,悉皆止息……”
    “无为无欲,无造无作,无念无行,无示无说,无诤无竞,泯然清静,如婆娑是名真止。此则止无所止,无止之止,名体真止……”
    我的眼睛渐渐的闭上了,呼吸也止住了,耳朵里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水的温度、流速也无可体察——就像是我自己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声、色、香、味等诸相都消失的空间里一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已浑然不觉周遭之所处境遇,没有池塘,没有深水,没有淤泥,没有要淹死的诸般难受和征兆。
    没有危险,没有厄难,没有黑暗,没有阴冷,没有血腥,没有杀伐……
    我就像是身处在一个空荡荡又开阔的地方,光明,柔软,又温暖。
    这感觉实在是让我舒服极了。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倒也……
    心中刚起了这个念头,便猛有一阵刺痛传来,那是真真切切的疼痛,足以将禅功中断——六相恢复,我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仍在池塘中,周围暗黑一片,我所处依旧是深水区!
    疼痛感是从脖子上传来的——是那大龟!它终于下嘴了!
    它咬中了我的脖子!
    幸亏我平时练功勤勉——那大龟下嘴咬我时,我脖颈上的肌肉和血脉中的气息在受到伤害时会起自然反应,卸去一部分的伤害力度,要不是这样的话,以那大龟的狠戾,恐怕已经咬断了我的脖子!
    即便如此,也不能长久下去,因为我能觉察得到,我脖子上的伤口正在往外流血,那大龟正在贪婪的吮吸!
    眼下,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我手上一用力,不由得大为惊喜,力气恢复了,而且丁兰尺还在——看来致命之处还是这大龟的眼睛,只要不在水下跟它的目光相对,身体就还是自己的!
    这大龟棋差一招,它肯定是因为跟我“谈判”失败,所以恼羞成怒的要咬死我,结果没想到它一上嘴,眼睛就不够用了,它的眼睛不够用,我的机会就来了。
    此时,它咬着我的脖子,它的脖子也离我最近!
    而且此时的它以为我必死无疑,几乎是毫无防备!
    我忍着痛,挥手上扬,尺锋在那大龟脖子上奋力一划,有种以快刀切肉的入感,我甚至听到了“嗤”的一声响,很快,便有一股血汩汩冒出,眼前登时殷红——那大龟的壳身忽然缓缓往下沉去,而它的脑袋还在我脖子前,它的嘴还咬在我的脖子上。
    我把丁兰尺咬在口中,双手奋力掰开那大龟的嘴巴,把它的脑袋攥在手中。
    我忍不住又瞧了它的脸,这是我生平所遇到的最厉害的对手之一——我瞧见它那双丑陋的眼睛还瞪的大大的,可是先前那种邪异的目光已然黯淡了。
    就像它的生命一样,熄灭了……
    可是我还不能庆幸胜利,因为我的处境也并不乐观。
    首先是我脖子上的伤口有些冰凉麻木了,疼痛还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麻木——这种迹象往往表明,要么是中毒,要么是坏死。
    另外,我已经清楚的感知到,我把“锁鼻功”已经用到了极致,再在水中待下去必定要送掉性命。不过这一次,能在水下待这么长时间,也实在是出乎我的想象了!
    我踩着池水奋力往上升,等我的脑袋刚刚钻出水面时,恰好看见叔父“噗通”一声从岸上跳到池塘里。
    我虚弱的叫了声:“大……”
    叔父瞧见了我,岸上众人也纷纷叫嚷,我努力伸长脑袋,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又劫后余生般的环顾四周,突觉外面的太阳光好灿烂,晃得我眼前一黑,浑身上下陡然没了力气,身子沉沉的就又开始往下坠……
    叔父的手已经抓住了我,仗着他半吊子的游泳技巧,勉强把我带上了岸。
    “哎唷!快看!是乌龟的脑袋!”
    “真是!吃人的乌龟死了!”
    “阿弥陀佛!”
    “……”
    岸上的僧众还有卫红等人看见我手里死死抓住的乌龟脑袋,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只有叔父脸色难看的厉害,叫道:“天然老秃驴,过来瞧瞧我侄儿的伤口!是不是毒?!”
    

第126章 禅院红劫(二十)
    天然禅师过来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我脖子上的伤势,别人也要围上来看,叔父怒喝一声:“都给老子滚蛋!”
    众人都吓得退避三舍,也不敢欢呼雀跃了。
    “阿弥陀佛,没有大碍。”天然禅师说道:“这应该是那孽畜咬伤的,所以浸染了那孽畜的阴毒,好在这孩子修为精湛,已经自行抵御了部分,伤口也不太深,用去阴毒的药敷一下,把阴毒拔出来就好……”
    “你这里有药没有?!”
    “有。”
    “那还废话!?”叔父瞪眼道:“快去拿药!”
    不等天然禅师吩咐,便有几个和尚跑开了。
    叔父又有些愠怒的瞪着我,道:“我就猜到你出事了,不然不会这么长时间都不上来!真不要命了?!”
    我勉强笑了笑,道:“原本那乌龟没有想咬我,是想让我跟它做笔交易什么的,后来我不跟它做,它才恼了,才咬我的。”
    叔父一愣,便伸手来摸我的脑袋。
    “我没事儿,大。”
    其实现在的我还有些兴奋,我问道:“大,我刚才在水下面待了多长时间?是不是好几个钟头了?那我的锁鼻功比以前强的多了啊,我记得以前最多也就待二十来分钟。”
    “你是真烧了?”叔父摸摸我的脑门,狐疑道:“也不热啊。老秃驴,这是不是中毒的迹象?”
    “我没烧。”我说:“我清醒着呢!”
    “那你说啥胡话?”叔父道:“那王八能跟你做啥交易?你下水也就二十来分钟,哪有几个钟头?!”
    这次轮我发怔了,刚才我在水下待的时间竟然那么短?!
    感觉上却那么长?!
    难道我在水下的时候,所见的种种人影多半是幻象?
    而我后面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淹死了也是幻觉?
    那么和大龟的交易呢?
    它嘴里吐出来的那个金属东西呢?
    还有婆娑禅呢?
    在水中的时候,我看到婆娑禅从我口袋里掉下去了,不会也是幻觉?
    我急忙往身上口袋里摸,然后才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条大裤衩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衣服了,哪里有什么口袋?
    我抬头茫然的看了一下叔父,叔父立即紧张道:“是不是哪里不得劲儿?”
    “不是。”我回了一句,刚想说婆娑禅的事情,就瞧见刚才去拿药的和尚正飞快的跑过来,便住口不说了。
    天然禅师把药接在手中,敷了我脖子上的伤口,又安慰我和叔父道:“没事了,阴毒半日可清,伤两日可痊愈,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叔父狐疑道:“天然,你别因为我说要杀光你庙里的人就诳我。不中听的话我可要先说在前头——你要敢糊弄我,就算是我侄子现在没事,过个十年八年的,又因为这旧伤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得回来灭你的庙!”
    叔父恶语相向,我颇觉过意不去,又不好说什么。天然禅师倒不介意,道:“这孩子宅心仁厚,吉人天相,我相信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做叔父的,可不能老是咒他。”
    “放屁!”叔父骂了一句,又没好气的****拿药的和尚道:“纱布呢?!”
    “没拿。”那和尚一脸无辜的表情,道:“主持让去拿药,没说要拿纱布。”
    叔父登时大怒,道:“小贼秃没脑子!伤口敷了药以后不用包扎么?!”
    “用我的手绢。”卫红突然走上前来,伸手递过来一条淡蓝色的手帕。
    叔父没有接,而是满含敌意的横了她一眼,她吓得浑身颤抖,却没有后退,而是小声说道:“这是新的,没有用过,很干净。”
    叔父“嗯”了一声,脸色稍稍好转,伸手要去接那手帕,卫红也是个细心伶俐的人,连忙说道:“我来帮忙,我母亲是医生,我学过包扎伤口。”
    叔父听见这话,便让她近前来。
    卫红把手帕在我脖子上缠了一圈,在脖颈后面打了个结,果然是手法熟练,又快又舒服。
    包好之后,卫红笑道:“这样看起来不像是包扎伤口,像是戴了个围巾。”
    我道:“谢谢。”
    卫红道:“不用客气。”说罢,她还回头看了一眼叔父,叔父的脸色又好转了些,朝她微微颔首。
    卫红身后的几个女青年见叔父不再发火,都大了胆子,围在最前面,挤着看我,像是再看什么稀奇的怪物一样,目光瞟来瞟去,伸手指来指去,神情又兴奋,又激动,似乎还有些羞赧。
    我突然想到自己只穿了个裤衩子,登时也尴尬起来,连忙说道:“大,把我衣服拿过来。”
    早有和尚把我的衣服给抱了过来。
    看我手忙脚乱的穿,卫红等人都忍着笑,小声的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我摸了摸外套的内袋,婆娑禅果然还在,那我便可以确信自己在水下所看见的婆娑禅从怀中跌落就是幻觉了。
    如果是幻觉,那可就真是惊险。如果没有这幻觉,我也不会想到婆娑禅功,也不会默修禅功,绝了声色之相,更不会从那恶龟的阴邪目光中脱身。
    万万不料,一场幻觉竟然能救自己一命!
    莫非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福祸无门,全是自招?
    但是那乌龟口中吐出来的东西,那个带有凹槽和“针头”的“金属片”,到底是我幻象中所见之物,还是真的存在物,我心中仍存疑虑。
    我把那乌龟的断脑袋抱了过来,掰开它的嘴,瞪大了眼睛去看它的口中——周围众人不明所以,有的吓得后退,有的反而好奇的向前围观,叔父忍不住说:“道儿,你真的没事?”
    “大,我怀疑乌龟的肚子里有东西。”我反复看了那乌龟的嘴,找不到那金属片,料想这东西如果真的存在,那便一定是在乌龟的肚子里。
    叔父半开玩笑道:“那龟孙子的肚子里能有啥好货?多半是刘解放的肉。”
    “不是说那个。”我凑近叔父,低声说道:“大,这乌龟的肚子里藏着一件邪物,能让人跟它达成交易。你还记得那聋哑船公不?还有那个百川和尚、千山和尚,包括刘解放,都跟那件邪物有关。”
    叔父看着我,满脸的不相信,道:“哪里会有这种事?”
    我道:“那大乌龟的尸身就在池塘底,捞上来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叔父见我说的认真,沉默了片刻,道:“中,那我下去捞!”
    叔父的水性不算是极好的,但是他的锁鼻功修为可是远在我之上的,再加上他有夜眼,可以水下开目观物。因此,他抱着石头,沉入池塘底,将那大乌龟的尸身取上来,并不算什么难事。
    略微收拾了一番,又嘱咐了天然禅师照顾好我以后,叔父便抱着一块大石,跳入了池塘中,往水下沉去。
    叔父一下水,卫红等女青年就越发的放得开了,她们本来还怕叔父,现在只剩下一帮和尚,她们可什么也不怕了。一个个都围在我身边,也不谈女孩子的矜持了,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乱问起来:
    “喂,你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
    “嗐,听你的口音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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