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颗火红的火灵石片刻便被掏空了内蕴的灵力，变成灰色的石子。吴青卓伸出一只手臂，奋力想爬向女子，眼见得面上手上皱纹堆起变得老态龙钟。他此时百脉俱废，一点抗拒力量没有，不消片刻，生命力便流逝干净，血肉枯干变成一具骷髅。意图爬动的动势未消，“砰”的一声轻响，骷髅散成了碎片。
……
第221章 执念
“玉飞辰，是你来了么？”女子口唇轻启，好似轻声呼唤，无一点声音发出，却清楚的在陆青脑海中响起。她露出一抹笑容，像极了澹台嫣儿。只是周围气氛清冷诡异，毫无生息。
玉飞辰，是玉面飞龙在西丽山修炼时用的本名，陆青当日曾听他跟自己说起过。这女子相貌俨然宛如生人，周围却是死寂一片毫无生息。她既然提到玉飞辰，加之又长得和澹台嫣儿七分神似，这个女子定是玉面飞龙的情人澹台雪，澹台嫣儿的姑姑。她三十年前为救玉飞辰出殿被困在血煞祭炼禁地之中，怨魂不散凝成了怨灵。
她一念情执，化为强大怨力，变成了一个非人非鬼非实非虚的奇特怨灵。以怨力在身周结成诡异结界，靠不断的吞噬其他怨灵血煞的煞气保持形神不散，一直在等玉面飞龙回来找她。
陆青不住念持神化咒，给宝符补充灵力，护持着金光罩不至于马上消散。以神识凝了一个念头传出，“玉飞辰没等到回来，便死了。”
“骗人，飞辰从不对我说谎！”澹台雪莞尔一笑，“外貌俊秀的男子，天生都会骗人。”她转过身，慢慢的走上石阶，一步步走上第五层石殿。
她的身影从殿顶消失，那股无处不在销蚀生命的压力便一下消退。陆青长长出了一口气，身体都为汗所浸透。心中苦笑，那玉面飞龙比我俊美十倍，岂不是个天生的骗神，你为何却要偏偏信他。
看着吴青卓散落在地上的遗骨，陆青叹道，“自作孽不可活，何人又能救得了你。”
培元丹和固气丹吃得差不多了，陆青只好服了一粒“元精筑基丹”，打坐调息回复灵力。这“元精筑基丹”果然不同凡响，效力奇特，不一会时间便通体发热，血脉流转自如舒畅无比，消耗的灵力竟然回补了一半。
实在浪费，以这东西回补灵力。陆青颇为心疼，但胜在效果奇特快捷，便又吞服了两粒。第四层石殿中的怨灵血煞被澹台雪身周结界吞噬炼化干净，一时半会儿无法化生出来。所以陆青安心静坐吐纳了两个时辰，直到感觉精神完备，灵力充沛。吞服炼化了三粒“元精筑基丹”后体内气息活跃异常，修为自感增进许多，隐隐有突破的势头。陆青手足活动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襟，稳稳的向第五层石殿迈进。
第五层石殿空旷死寂，除了孤坐殿中央的澹台雪和殿中无处不在的那股奇异怨力结界，没有怨灵也没有血煞。
澹台雪怨灵化身正对着面前的一只精致的胭脂扣发呆，而充斥殿中的奇异怨力空间与胭脂扣和澹台雪，便如同浑然一体。
陆青在殿口停了半晌。体内灵力奔涌冲激，似乎要宣泄而出，遍布四肢百骸的穴道和毛孔变得灵敏异常，在有节奏的“嗒嗒”作响。
陆青有一个明显的直觉，自家的修为要发生一个转变。他打开宝符金光罩，拍入口中第四颗“元精筑基丹”，向前迈出了第一步，进殿。
一踏入石殿第五层，陆青身子便感到一沉，顿时深陷怨力空间之中。五感六觉发生变化，四周景物飘兮渺兮如在水中雾里。时光似乎加速流逝，血脉贲张跳动，生命力飞速流淌。仿佛一瞬百年。只有力量的漩涡中心，澹台雪、胭脂扣，凝结不动。
身重如山。
陆青艰难迈出第二步。“元精筑基丹”在灵核中炁化，点燃了灵核元精之力，识海中出现了一团炽热火焰，外层为一道霜寒之气包绕盘旋，中心却是碧光一点。三位一体不住盘旋，将周身的灵力向灵核一点凝聚，比平时快了不知多少倍。
陆青目光看向石殿中央，凝了一道神念说道，“胭脂扣，很精致！”
澹台雪面朝陆青身子微微颤动，低声说道，“赚了许多相思泪。”
陆青拍入口中第五颗“元精筑基丹”，缓缓迈出第三步，双腿沉如巨石。这艰难的一步如同跨过千山万水。
筑基丹尚未落入腹中便被炁化成一团光雾，被灵核瞬间吸噬，识海中炽热火焰已经化为赤碧两色交混，旋转力增大如同在灵核处掀起一个小小风暴。
身上骨骼被怨力结界挤压和灵核风暴带起的双重力量催动的啪啪作响，陆青紧咬牙关凝神说道，“玉飞辰送的定情信物！”
“……”澹台雪无声，两行泪划过如水般清冷脸颊。
陆青接连拍入口中两粒“元精筑基丹”，两步迈出，已经如处在怒海中心，强大的怨力冲击挤压，宝符金光一点点化为流光飞逝。他的须发飞舞，似乎已有霜华生出。两颗筑基丹入腹瞬间炁化，灵核中的炽热凝为一点璀璨如明星，霜寒环绕如月华光晕。此一点光华滚滚而下，先锁精关，后通海底。破尾闾关，如利刃穿刺，痛入骨髓。
陆青已与澹台雪相距不远，她纹丝不动，低声道，“胭脂泪湿，离人长醉，人生长恨水常东。你非飞辰，不是雪儿等的人。”
陆青又吞服三粒筑基丹，小腹已如水沸火煎，油烹一般。识海中则幻做一片火海，海面上霜寒雾气盘旋蒸腾，气势磅礴！命门火烧，先天元炁鼓荡如风，顿时在火海上掀起巨澜怒涛。
陆青身如在怒海中起伏，几乎难以控制。却也不免为她所感心中黯然，“玉飞辰已经幻化成龙，魂归极北。特嘱咐我来看你。”
澹台雪轻抚胭脂扣，神情专注，“我神魂凝聚此物不散，便是为了那一句承诺。一句看我，便安心了么。”
陆青腾腾走出几步，一气拍入口中五粒筑基丹，小腹处灵力融成一片，元精元炁反复淬炼凝聚。识海中火海怒涛与霜寒融合淬炼，刚柔相济水火熔融，结成园坨坨亮如明月法相。充沛的灵力四溢在周身脉道奔腾流转。陆青全力与石殿内强大怨力相抗，骨骼咔咔作响，血脉筋骨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澹台雪怨力凝结的结界之内，时光会流逝多少，陆青不知道。陆青只做了一件事，便是借着这空中怨力加快身体气血周流比其他地方迅疾无数倍的机会，拼命的吞服炁化“元精筑基丹”，做筑基圆满的修炼。不用一瞬百年，哪怕一瞬十日，陆青这十几步的时间，已浓缩了漫长的修炼时光。流水一般的丹药，凝聚的时光。筑基圆满，就在眼前。
只要这一步赌对，破了怨灵结界束缚，流逝的生命时光定会重新回哺！
陆青再吃一粒丹药做巩固，迈出最后一步，已经站在澹台雪面前。这一步身体变得轻灵无比，识海中皎月明亮，再无一丝杂质，通身百脉却细如发丝，淡白明亮。陆青以神念将那团明月凝缩收敛入灵核位置，百脉顿时震动，引得他长啸一声，一道炁光凝结成型透体而出，穿过层层石殿射至空中。
澹台月明等人尚在石殿之外等待，突见此种异象，都是惊讶不已。都在暗自琢磨，这等圆满筑基的征象，并非人人如此，在现下的宗门之内，也就灵华天尊和淄光真人当初在筑基时曾经出现过。这道炁光从群山中发出，一闪即逝如羚羊挂角难觅踪迹，众人议论纷纷，都在揣测究竟是何家弟子筑基圆满。偏没人想到是陆青在石殿中成功筑基圆满。
陆青望着澹台雪，说道，“我带你走，送你和玉飞辰见面。”手腕倏然一翻，破甲锥已经赫然握在手中，向着胭脂扣打出。一团雷火飞出，“叮”的一声把胭脂扣劈的粉碎。胭脂扣一碎，澹台雪多年积郁的怨气也在那一瞬间崩溃消散，石殿中波光流动，怨力消散，强大的吞噬力也一点点的消退。
陆青的两鬓霜华也随之褪去，重又恢复风华少年模样。
澹台雪如受重创，身子慢慢滑倒，娇美光洁的面容现出一丝丝皱纹，缓缓的衰老枯萎，成为一副枯骨。一直凝聚不散的一缕香魂化作一丝白烟，便要消散在空中。
陆青手疾，把妖幡一挥便将这一缕香魂收了进去，随即嘱咐万烟妖王好生伺候照拂澹台雪一缕香魂，不得碰了、伤了、跌了、摔了等等，总之一句话，必须保护完好不得有误。
万烟妖王颇感棘手，嘟囔说道，“她就一魂魄，在妖幡内自能来去自如，哪有那么多‘了’。”
陆青冷哼一声说道，“那我不管，反正若有了散失，我定然将你和你老婆剥光了游街示众！”
万烟妖王吓了一跳，“别，解夫人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妖，充其量算个小妾。和她一起游街，本王可丢不起那人。我照顾好那个姑奶奶就是了。您千万别下死手。”
陆青嘿嘿直笑，收了妖幡和破甲锥。
澹台雪、胭脂扣、怨力凝结的诡异空间，三位虽然一体，真正的关键还在胭脂扣上。胭脂扣是玉飞辰和澹台雪的定情之物，澹台雪视如生命，当年为救化名玉面飞龙的玉飞辰出殿，自己却永远的留在血煞石殿之中。情执一念，都凝聚在这胭脂扣上，神魂凝结不散天长日久便形成了怨力结界。
打碎情结，执念所织层层叠叠怨力之网便土崩瓦解。
陆青抖擞精神，稳步走上石阶，坦然去面对来自第六层的挑战。
……
第222章 黄雀在后
第六层。
石殿内空旷寂静。
四壁上布满黑色的斑块，血腥阴冷。没有怨灵没有血煞，就连充斥前五层的冲天怨气也荡然无存。
死寂。象座埋在地底万年的古墓。
无声是一种压力，死寂暗含凶险。看似平淡无奇古井不波，杀机四伏才是背后真正的诠释。
视线尽处，一层灰蒙蒙的烟岚慢慢从石壁缝隙中渗出，逐渐凝聚到一起，漆黑如墨。阴冷凌厉的杀意渐渐凝聚，缓缓的压迫过来，充斥了整座石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青脸上出现一丝笑意，目光却寒如利刃，“夜杀，你终于肯现身了。”他没有打开宝符金光罩。夜杀对此免疫，用它多此一举。
夜杀隐在黑雾烟岚之中，冷声笑道，“拼着身受重伤以最短时间通过前三层，一出手直接毁了三四层之间的传送法石，看来你早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呵呵……”黑雾烟岚开始在殿内弥漫。
“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不是我和吴青卓两人之间角逐。你既然隐身跟了进来，我又岂能拒绝。血煞妖祟凶险、吴青卓用心狠毒都摆在明面，其实最大的威胁是隐在暗处的你，飞天恶鬼——夜杀。”陆青笑道。站定身形，凝神感受夜杀无处不在的杀势。杀势凝而不散，悬而不动，深得势之运用。陆青两番处于这杀势笼罩之中，领悟上却有天壤之别。
“你怎么知道我隐身一起进殿？”夜杀问道。似乎自己低估了眼前这个少年。
“傻子都能猜得出，一个飞天恶鬼，能隐化无形。如影随形的跟进来，完全是小事一桩。你两次试探我的底限，若不在我血煞试练的时候出手才是怪事！”陆青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我还算定你孤傲自负，绝对不会在我背后下手，所以才敢与吴青卓放手一搏。哈哈……看来我猜对了，夜杀，你真等在了最后。”
石殿中似乎没有血煞和怨灵的痕迹，看来提前已被这个骄傲的夜杀鬼王清场。
陆青将神识放出去试探夜杀身形的真正位置，除了布满八方凛冽如刀的滔滔杀意，夜杀似乎并没有隐于任何一处。筑基圆满之后，陆青神识变得更加灵敏，竟然还是捕捉不到夜杀的影子。只要他不自己出现，陆青便无计可施。
殿顶上镶嵌的月华晶石光芒也被黑雾遮盖，变得暗淡无比。
夜杀桀桀笑道，“小子，你别找了。本王隐化无形，四周烟岚便是我本身所化，无处不在。岂是你所能妄加揣度的。”
“能不能找到，试试才知道。”陆青视线在殿顶四周搜寻，手掌一翻将破灵匕扣在掌心，半尺长的短匕透着碧莹莹的光芒，一条火线在锋刃上来回游走。
他向前迈出两步，殿内四周黑雾烟岚随之翻腾卷动，无处不在的凌厉杀势顿时强烈起来，压得陆青喘不过气。杀势就如旋紧弓弦的万具弓弩，只要陆青再迈进一步，就将万弩齐发！
夜杀冷哼说道，“别以为你有了筑基圆满的修为，便能与我抗衡！”
陆青思维急转，不断的揣度计算夜杀本神的真正位置。“宝符、玄天遁甲经，还有我的命，夜杀，你要哪一样？”
“我都要！”夜杀说道。
“那为什么还不动手？”陆青深深吸了一口气，神念充溢全身，如一张拉满弦的良弓，蓄势待发。
陆青此时对“玄通六剑势”的运“势”一字也有了颇深领悟，凝神不动，顿时与夜杀的凌厉杀势形成对峙。两人杀势相较，一个如巨澜欲起的大海，底下暗流涌动。一个似奇峰雄峙，八风不动。
相持。
夜杀忽道，“狄云秀说你定然暗藏后手杀着，为何不使出来！”
陆青突然沉声喝道，“好！”
身子毫无征兆的迎着怒涛般的杀势向前突进，如利箭般射向黑雾最浓密处。手中破灵匕几乎同时打出，炽烈光焰在陆青灵力摧动之下竟然暴涨至丈长，“轰”的一声穿透那团浓雾斩在殿内石壁之上。
布于四处的黑雾烟岚瞬间向着陆青包绕凝聚过来，冷冷杀势化为冷彻入骨的杀意攒射而到，强大的压力挤压，势要把陆青一下击成齑粉！
杀势悬而未发之时才是最高境界，势若成型，便落下乘！
陆青脚踏巽宫平地生风将他身子卷起如陀螺，他身上泛出一层金光，宝符金光罩已被打开。在风中陆青仰面向上，手掌翻转处“破甲锥”幽幽蓝光闪耀，对着殿顶一颗闪着碧火的“月华晶石”打去。
几道雷火霹雳声中穿云破雾劈出，夜杀的杀势同时击到陆青身上。“砰”的一声爆响，金光耀动，碎片四溅。陆青身上金光罩和殿顶那块闪着碧火的“月华晶石”几乎同时爆裂。
陆青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渗血，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剧痛无比。随之一道黑影从殿顶现出如巨石一般压了下来，一道可破山裂石的寒芒直劈陆青面门。
陆青触地即起，不退反进，迎着那寒芒猱身而上。将“破甲锥”擎在眼前，对着那凌厉无比的寒芒就是一道雷火打出，“轰”一声碰撞，将夜杀攻势阻住。
“攻”字剑势，在于一旦攻击成势，便要全力以赴势如破竹，绝不给对手以喘息机会。
陆青脚踏震宫步法，身子如霹雳雷霆势不可挡，凭空助长了“破甲锥”数倍攻势，十几道雷火几乎同时劈出，迎着夜杀而上。
两军相逢勇者胜！
夜杀也是心存此念。身形在一团黑雾中若隐若现，手中鬼刀也是不间歇的劈斩而出，雷火与刀影激烈相撞，爆出一团团的白光，霹雳之声震耳欲聋！两人每对攻一击便向前迈进半步，等到陆青三十六道雷火击出，与夜杀身影仅五步之遥。
陆青眼底妖异之光闪动几乎如疯魔一般，蓝幽幽的“破甲锥”始终对着夜杀。夜杀鬼刀犬牙锯齿向外毫无相让。身影藏在黑雾烟岚之中，始终看不清真面目。
宝殿内虽然宽敞空旷，但怎么也比不得外界空间广阔。自然不便将法器邪器之类御使在空中较量，两人几乎采取了最原始的方式搏杀。面对面的对拼，法器灵力的对身子的冲击更加的强烈。
夜杀抬刀，陆青擎臂。鬼刀芒刃与破甲锥雷火几乎同时攻出，“砰”的一声巨响，白光闪耀，两人同时向后摔去，撞到殿中石壁上摔倒。再度站起的时候，姿势依然不变，只是攻势在一轮对拼中耗了，都在暗暗蓄势。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法器的特性何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