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令?”牛车才靠近,驻守园林的甲兵就拦住大声问着,柯度掀开车帘下车,递了令牌,甲兵检查无误,才将着令牌递上:“大人,请进。”
“驾”马车夫面无表情,又向里面而去,抵达一道门,就停了下来,裴子云下车,就远远见得了茂林修竹,由太监引着进去,穿过一道花洞,抵达到了一个小殿,此时,皇帝端坐在内,数个太监宫女服侍,摆着兽炉,兽炉里烧着火红的碳,将这殿烤的火热。
皇帝拿着一份折子在看,看不出神色,眉略一些修整,显得威严,时不时皱起了眉,似乎在思索着,端起面前茶杯,用杯盖拨了拨水面,喝了一口。
“裴真君求见!”太监入内禀告,打破了安静,皇帝听了,不由露出了笑意,将着手中折子一放,挺直了身子:“进来!”
“真君,陛下早已等候多时。”太监小声说着引入,裴子云略一点头,脚步从容而入,太监侍女都躬身,一声不闻。
进入殿中,就见得了皇帝,裴子云伏身一拜,听着免礼就起身,皇帝打量裴子云摆手,随皇帝的手势,服侍太监宫女都是纷纷退下。
裴子云也认真打量着皇帝,原本太子时,还有些懦弱,或说文弱,现在再看,已有了威严,喜怒不行于色。
皇帝说着:“真君远来,辛苦了,来人,赐坐,赐茶。”
太监立刻上前,将墩子递上,裴子云坐下,接过茶,茶水带着清香,只闻着就令人心旷神怡。
柯度却行三跪九叩之礼,又把一个单子奉上,皇帝看着,脸色略涨红:“道录司还有人背叛,这些贼子实是可杀。”
说完,转向裴子云,问:“卿上的折子朕已经细看了,不过还有些细处,朕还没有明了。”
裴子云起身一躬:“臣前来,正当为陛下解惑,请展开地图。”
皇帝一点首,立刻有人把地图展开,裴子云上前几步,指的说:“现在连臣在内,有四大营,宛四个磨盘,不断牵制和消耗着璐王的力量,使它再难进取,这就是困蛟之局。”
皇帝看着指向,神情严肃起来,脑海思虑,将情况代入,局面渐渐清明了起来,随着裴子云细致讲解,似乎真看见四个磨盘磨着铁石,将璐王一点一点的磨灭,不由的点了点首,只是沉吟不语。
裴子云又伸手在地图上一画:“陛下切急,陛下前些日子,又放出了不少宿将,这些宿将兵权不多,家眷和家族都在京城,谅只能为陛下一门心思效死力——现实效果也不差。”
“继李元勇,赵大林斩首一千一百,夺两县城,吉寒斩首九百,夺一县。”
“这等在大局来说,胜负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消极防守的话,敌人还可抽兵抽粮,集中力量打歼灭战,这宿将就是棉里的针,使敌人再难抽出兵力和粮草,突围无能,就陷入消耗的泥潭中。”
“可以说,单是此策,璐王已必输了。”
皇帝听了,看了良久,才叹着:“此是卿之智略。”
又看着裴子云,心中思潮翻滚,就算当了皇帝,也不得不承认,璐王才能在自己之上,想到这里,就透出了一股杀气,就问:“那什么时才能把璐王擒拿入京?”
顿了顿,又自己说着:“朕虽不通兵法,也能看出,我方虽说必胜,但也要不少时日——想必卿快马赶来见朕,必是还有后着,卿只管直说就是了。”
皇帝说着,露出了一丝笑意,对皇帝来说,裴子云从不会让他失望,这样想着,思绪就有些飘散,想起了父皇的某些安排,正想着,裴子云声音是打破了皇帝的思绪,只听着此人应着。
“是,这样消磨,我方必胜,但或要三年甚至四年才可,耗费粮草和兵马不计其数,可陛下新登基,要造太平,就得布威宇内,宜快不宜迟,不容战事多拖延,故臣想寻机歼灭璐王主力。”
“你说的不错,其实朕也盼着一举消灭璐王主力,拿下璐王锁拿进京,朕要在太庙前问他敢不敢面对太祖——不过有着忠勤伯的事,倒让朕不得不谨慎,再败一次,恐怕朝野都要震荡,依朕看,能稳妥,还是稳妥些。”皇帝听着歼灭主力,先是一喜,又皱眉说着,看来,只要是必胜,拖延三五年也可以接受。
裴子云听着一笑,皇帝担忧自是清楚,说着:“皇上英明,不急不徐,真是天生器量,诚是臣民之福,不过璐王性格果断,这困局形成,怕隐瞒不住,他不肯消磨而死,必寻机突破。”
皇帝听着心中一凉,璐王性子,在当太子时就是明白了,野心,冒险,又善于谋略,顿了片刻,看向了地图,只见地图上,璐王占领区域这样刺眼,令皇帝心怀彷徨。
数年时间,会不会出意外,这谁也不能保证。
“爱卿你认为如何?”
皇帝沉吟着说着,裴子云躬身:“陛下,璐王不会安分,他要突破重围寻得生机是必然,虽磨盘紧锁,可与其让璐王在我们不知道的地点和时间突破,不如我们自己引导。”
“故臣之计,就是故意制造间隙,使璐王错判情况,选择我们指定的突破口,就可一举歼灭之。”
这样说着,将一份折子在怀中取出递上,皇帝眼神还带着一些疑虑,接过折子看了起来,其中就有着详细对策,随着看下去,眉先皱着,紧接着渐渐舒缓。
“呼”皇帝看完,深深吐了一口气,将自己心里烦躁不安都吐了出去,在殿内行了几步,突沉静说着:“朕看此计尚可,就按此而行。”
“至于道录司,本是皇家奴才,却心怀怨望,背主卖主,柯度,你去清理下。”皇帝淡淡的说着,一丝杀气流出。
柯度心中一凛,叩首:“臣明白!”
第436章 搅拌天机
道录司·城南分观
就在街北半里许,这里原是一座庙,年久失修坏了,后给道录司修缮,就变成了道观,现在主持是叶虚。
这叶虚道人,可以说天分很高,少年时就潜心精研,二十三岁就当上了主持,懂命相,会风鉴,能医术,在附近风声不错。
此刻,叶虚皱着眉,见还有信民烧香,就说着:“今日我当举行祈福,你们明日再来吧。”
众信民散去,叶虚又吩咐香火道士:“各去工作,没有活的可以回房静坐。”
一时香火道人都散去,殿内立时显得空落落,阳光洒下,带一些暖意,叶虚却感觉不得,踱步来回,只觉得不安,伸手搓着脸,神色阴霾,时不时抬起首:“为何我心中不安,难道是那件事?”
“这不是我的错。”
叶虚咬着牙,牙缝中透出了阴冷声音,眼神血丝,本来一些迟疑又随着声音变得坚定了起来:“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如寇仇,既大徐朝不顾及我等道官,驱使我等如猪狗,我又何必卖命?”
叶虚自言自语说,突只听门“哐”一声踢开,向前面看去,只见甲兵扑了进来,虽隐隐预测,但真的祸端来临,还是脸色惊恐。
“叶虚,你的事情发了。”领头的什长脸带冷笑,叶虚身子发抖,立刻转身就要逃,就又有一个道官呵斥:“还想逃——定!”
叶虚全身一震,顿时动弹不得,什长看了,命着:“带去!”
立刻两个甲兵扑了上去,将叶虚拖了出去,这道官摇首:“叶虚,你这又是何必,我等法力,尽由龙气所给,你当面对公文,还有任何侥幸?一声令下,就剥夺了法力。”
话是这样说,道官不由兔死狐悲,长长叹了口气,这次擒拿,又何止叶虚一人?
璐王府
璐王手中握着折子,眉皱了起来,这些日子心神总有些不宁,而且最近这些折子上来的消息都有些消极,朝廷大军不肯野战,只死守偷袭,自己方面渐渐损耗,却没有起色,这样的想着,璐王脸色阴沉:“哎,谢成东一去,我就举步艰难了。”
想着,目光有些凝滞,璐王心中突闪过了李成(瞎道人)身影,又慢慢起了疑心,对着折子寻思:“为什么我想要杀了这人,为什么这人提前逃了,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陛下,好消息,好消息。”才想着,廖公公殿外一路奔了进来,脸色欢喜,璐王听着,就扫过四周一摆手,太监宫女都纷纷退下。
廖公公进来,跪下去,行了常礼,璐王拿起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用唇咂了一下,若有所思一会,才说着:“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这有何体统?”
廖公公躬身:“是,奴婢失礼了,不过我们在道录司的暗间传来消息,太子终对裴子云起了疑心,暗中已将着裴子云的召回进京了。”
说着,廖公公露出冷笑,璐王原本还头疼,现在听着汇报,惊喜站了起来:“什么?太子对裴子云起了疑心了,已宣裴子云进京?”
“是,陛下,真是大好消息,没想到朝廷会这样短视,据说是先帝曾有遗诏,对裴子云有着看法。”
“太子登基,篡夺了大位,本是依靠此人,但现在诸营扎起,围困我方,故认为不需要裴子云了。”
廖公公说着,不由露出了欢喜,璐王真是天命之子,原本已陷入了危机,没想到朝廷这时内乱,真是天意。
见着璐王还将信将疑,廖公公赔笑:“还有一个因素,却是承顺郡王。”
说到这个璐王的幼弟,廖公公放低了声音,耳语一样说着:“郡王已年长,性英武,虽说只是台面,但在平济北侯时已获得不少威望,这次再成功,只怕……朝中已有传闻,说郡王颇有陛下风范……”
没说完,璐王已摆手制止了话,却不由笑了起来,长长吐了一口气,眉这时都舒展开来,笑完才坐了下来:“怕是幼弟又成了第二个朕!”
“太子气量狭隘,何以成事。”璐王一声冷笑,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将手中的情报继续看了起来,不断梳理展开,好一会才说着:“太子性子,我是深知,优柔寡断,又阴柔难以容人,这真是天助我也。”
璐王说着,只觉得意气挥发,又说:“折子上说,由于裴子云离开,新旧两派对抗,你们再去调查,要是真的,立刻联系朕当年立下的暗子,配合朕立刻破了此营。”
“你这几年常常出外监军,还有一些阅历,这次调查的事,关系很大,你得小心办事,万不可辜负朕意。”
廖公公听了,就叩了下去,用慷慨声调回答:“奴婢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决不辜负皇上大恩。”
远乐郡
远乐郡历史悠久,原本是一处村庄,后发展成为远乐县,前朝改为远乐郡,下辖五县。
这一处府邸却在郡城中,看起来不起眼,但也是大户产业,不会引得衙役地痞等人窥探,可所谓中隐于市。
瞎道人在密室榻上一吐一呐,只听“噗”一声,睁开了眼,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洒在地上,这黑血就硫酸一样,才洒下,就腐蚀了一片。
“龙气反噬真厉害,这才全部清除。”瞎道人心有余悸说着,上一次反噬,肉身自也受到了龙气损害,说完起身,文士站在一侧,手中握一份案卷,见着瞎道人醒来,就是上前递上:“陛下,朝廷道录司给璐王传去了情报,我们在璐王安插的妖族,又把情报转给了我们。”
“嗯?”瞎道人看了起来,略是一惊,平静了下,沉吟:“这情报上说,皇帝对裴子云起了疑心了,已宣裴子云进京,连承顺郡王也牵涉在内?”
“是,陛下,承顺郡王也在其中,据说裴子云离去,大营分化,隐患重重,璐王似有心动,要一举攻破。”文士躬身说着。
瞎道人在桌上敲了起来,思虑着,片刻才说:“这情报有些不对,我看着总有些不安。”
文士深知妖皇灵觉,上前一步,低声问:“陛下,你觉得情报不真?”
“难说,不过不真,对我们也未必是坏事,或可将计就计?”瞎道人起身踱了两步,渐渐露出了冰冷的笑:“自我们离开,璐王已对我们妖族起了疑心。”
“虽不可能知道谁是妖族,可龙气有灵,下意识厌恶,因此我们多个大将被渐渐排斥。”
“这样的话,不管璐王成不成事,我们都讨不了好,与其这样,不如索性利用一下。”
瞎道人说着,眼露寒意,原本想要借着龙气达成,没想到裴子云抵达福地,自己为了格杀此人,夺取本源,不得不抽取龙气,展开万妖大阵,可却没有达成目的,让裴子云逃脱,这就两处不靠了。
要说悔意,瞎道人是肯定有,可面上不显,只是冰冷冷的说着:“现在璐王龙气反噬,我们能获得的龙气已经很少了,我意已决,轮回台准备脱离福地迁移。”
文士听着,震惊劝阻:“陛下,轮回台留在福地,还算是同舟共济,要是脱离,龙气怕再不留情,雷霆一击。”
“哼,我知道,所以才要未雨绸缪。”瞎道人嘴张开,细细而又尖锐牙齿长着,让人看着,就有一股深深的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璐王能胜,大半靠着我族力量,你说,要是我们突然之间收回力量,他会怎么样?”
“这,自然是打回原型。”文士喃喃说着。
“对,让裴子云和璐王斗的你死我活,关键时抽回力量,璐王必败,兵败如山倒,龙气随之崩塌,轮回台就可脱离了。”
“要是还有余暇,就可引裴子云入城,凝聚我们力量给裴子云雷霆一击,成,我们妖族当奠定万世之基。”
“不成,轮回台已塑,我还有暗手,就断尾隐伏,当也可保住根本,只是我也没有颜面再去争妖皇之位了。”瞎道人说着,一种决然,一丝黯然。
“陛下……”文士听着瞎道人的话,喃喃自语,眼角就泪水落下。
离大营百里
初春,雪还是很大,绵延百里山脉,都笼罩着雪中,前路一乘飞骑奔来,泥雪满身的马刚刚站稳,一个亲兵滚鞍下来,向裴子云行一军礼,禀:“真君,我们巡查了四周,百里内尚无敌骑。”
雪落下撒在地上,六千骑兵躲在了临时的卢棚中等待着命令。
裴子云看着,这几乎是朝廷挤出最后骑兵了,中原本骑兵不多,连连大战损耗不小,骑兵又是特殊兵种,补充实在困难。
裴子云这时演算天机,眉心中,显出来一点梅花,预示着吉凶祸福。
“叮”演算的时间要比平常更久,这时随一声响动,出现了结果:“大吉大凶。”
看着这结果,裴子云苦笑:“天机混乱了,地仙感知也模糊了。”
裴子云看着天空,鹅毛大雪在天空落下,感受到了天机混沌,叹着:“璐王方面果有高手,龙气掩盖军气,搅乱气数,让人预测不得。”
“但是既是这样,我就得搅得更混淆,让谁也探测不得。”
想到这里,裴子云只是一点,一朵梅花闪过,整个天机,顿时就和雪花一样,混沌一片。
第437章 内应
裴子云办完了这事,神情多少有点迷茫,喃喃:“法不可持啊!”
来到了这世界久了,其实是有疑惑,就是道法传信瞬间千里,几乎和前世无线电台一模一样了,按照道理,会导致社会发生巨大变化。
但这世界却仅仅成了补充,正式公文都得按照传统驿站进行——或马或船。
其原因就是这里,法作为灵力,太容易受到干扰了,想想吧,这种相互干扰还算是好事,要是截得了通讯,甚至篡改了只字片语,那是什么结果?
大卫朝的覆灭,就是在一次关键的战役中,给人篡夺了道法指令,结果二十万军覆灭,这教训就导致历朝虽把它当补充,却从不真正把它当主流。
种种变化,都有着相互影响,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