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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之上早已人满为患，不仅是只有右曲的人，奎木营中其他几曲的人也都闻风赶来了，毕竟一名小兵挑战一位都尉，这是奎木营从来没有碰到过的异事。
而这些人中，有些只是纯粹过来看热闹，但更多的则是专门过来观察落风澹的，因为不管今日挑战结果如何，落风澹都已经成为他们心目中，在四个月后的军中大比上的强劲对手。
不过，此时今天对战的双方，不管是落风澹还是柳绍合，都还没有出现在场间。
而校场虽然人很多，但如果仔细看去，又会发现这些人群其实隐隐分成了一个个的小团体，每个小团体之间站的泾渭分明，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在里面。刘怀恩在人群中扫视了一下，然后准备往其中某个人群走去，那里都是他们第三佐其他小队的人员。
而那群人似乎也发现了刘怀恩几人的到来，除了少数几人冲着他们点了点外，大部分人却是眼露鄙夷之色，瞄了一眼就迅速移开目光，仿佛把刘怀恩四人当做空气一般。
刘怀恩苦笑了一下，自从下界回来以后，这一个月来他已经遭遇了太多这样的目光，这种冷漠不仅来自于其他几佐的人员，甚至同为第三佐的战友也是如此，这种情况让刘怀恩难免有些心伤，不过他依然准备走过去，毕竟今天出战的，是他们第三佐的佐领柳绍合，而柳绍合是现在整个奎木营中，唯一一个对他们和以前一样的人了。
就在这时，刘怀恩的胳膊却被人从身后拉住了，刘怀恩回头一看，发现拉住他的人却是荣嘉，只见荣嘉有些坚定地冲着他摇了摇头。
刘怀恩明白荣嘉的意思，既然人家摆明了不欢迎自己，何必要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了。于是，第九小队的四名成员，就独自站在了校场入口的某个角落里，和其他人都隔的有些远，只不过这个小团队的人员数量实在太少了一些，倒是引来了周围其他人一些古怪的注视。
作为小队中资历比荣嘉还浅的新成员，曾经的辎重曲副尉，翟飞此时倒是没有其他三人的这些感触，他无可无不可地跟随刘怀恩三人站定之后，目光就饶有兴趣地在校场上的人群中扫视起来，然后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口中轻咦一声，指着某处人群说道：
“想不到，他居然也来了。”
荣嘉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一群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彷如鹤立鸡群般的青年。
这是一名身材高瘦的青年，脸色苍白而冷漠，乍一眼看去，似乎有些弱不禁风，但如果你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久了，却会感到一阵微微的寒意沁人而来。
“他是谁？”
荣嘉有些好奇地问到。这样的气势，在年轻一代中，除了今天的主角之一落风澹，荣嘉只在董安的身上看到过，只不过如果说董安是一团跳动不熄的烈焰的话，这名青年就应该是一块万载不化的寒冰，两个人气质迥异却又难分轩轾。
“那是陈寒露，奎木营左曲第二佐第四战队的队正，上一次全营大比中个人战力排名第二，而他手下的小队则在全军中排名第三。”
刘怀恩淡淡地介绍道，荣嘉听的出他语气中似乎对这位陈寒露不大感冒，心中顿时一动，继续问道：
“那我们的队长，上次大比是第几名？”
“第三名，正是在这陈寒露的手下败了一招。不过那次我们董队长的运气不算好，一连碰上了几名实力强劲的对手，消耗太多，才会被这陈寒枫占了点便宜，否则他们两人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荣嘉点了点头，有些明白刘怀恩语气中那点淡淡的怨意是因何而来的了。
“不用说，这陈寒露肯定是冲着那落风澹来的，呵呵，没想到这个冰人，居然也会担心。”
“岂止是陈寒露。”只见那翟飞笑着说道，然后在人群中的几处各指了一下，“你看，那是李长风，那是丁昭，那是宰甫元，那是······除了一个尉迟重皋，上次大比的前十人，几乎都来了。这次这落风澹闹出的动静，可真是不小。”
荣嘉顺着他的手指一一望去，只见那几个人皆是形貌各异却都个个气势不凡，站在人群中也都难掩他们身上的光芒，看来都是这奎木营中年轻一辈里的俊杰之士。只是不知道那个尉迟重皋又是什么人，不过看他的姓氏，应该和右曲统领尉迟春山有些关系。
就在荣嘉准备询问下刘怀恩之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喧哗。
原来，是落风澹到了。
此时离卯时三刻还差一点点时间，日星正从东方青龙七宿那边升起，而同样来自东方青龙星团的落风澹，就踩着旭日的朝晖，从校场对面的一个入口走了进来，一头红发随着他有些轻松的步伐，微微跳动着，与天际的朝霞交相辉映，此刻他看上去，彷如一尊金色的战神。
校场上的喧哗声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名来自东方青龙星团的青年天才身上，神色有些复杂。而像李长风、丁昭、宰甫元这些奎木营中原先的年轻一代的俊杰，则是人人面色凝重，刚才的这一刻，他们几个都明显感觉到了来自于落风澹的威胁，只有陈寒露一人，脸上还看不出什么变化。
不过校场之上，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被落风澹出场的气势压迫地难以发声，其中有一小撮人却在落风澹现身的那一刻，募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那些都是来自于右曲第一佐的人，这些人看着落风澹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某种崇拜之色。而第一佐的佐领胡元化就站在那些人当中，面露微笑，没有制止自己的属下向着那名红发青年欢呼。
光凭强大的战力，恐怕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荣嘉看着这一幕默默地想到，心中对于落风澹的评价，不免又拔高了几分，这绝不是一名单纯的武夫。
而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啪嗒啪嗒的响声，声音单调却又极富节奏，正不断地朝着校场这边接近，这声音远远听去似乎有些轻微，然而右曲第一佐人群中的喧闹声，在这一瞬间完全被压制了下去。
然后校场的上空就只剩下这异响在回荡，有如蛊惑人心的战鼓之声，重重地在每个人的耳膜处鼓荡着，人们的心跳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随着它的节奏在跳动。
那是刀鞘拍打着铠甲的声音。
卯时三刻正。
柳绍合终于出现了。
第50章 落叶舞秋风
柳绍合矮壮的身影出现在校场入口处，一柄六尺余长的长刀斜斜系在腰间，随着他的步伐一下一下地拍打这大腿处的铠甲，脸上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老样子，经过荣嘉他们身边时，居然还微笑这冲这边摆了摆手，仿佛只是饭后出来散散步，然后碰到几个熟人打了个招呼。
和他相比较起来，刚才落风澹出场时的那种轻松，现在看来却难免多了几分刻意。
站在人群中的胡元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今天来到现场的，和柳绍合身份资历相当的，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也只有他才知道，他的这个老对手，在那副惫懒的外表下，具有怎样强横可怕的实力。
所有人都知道，在右曲的四名佐领中，柳绍合的战力向来最强，而只有其他三名佐领的心中才清楚，柳绍合到底比他们强了多少。
胡元化其实也不明白这次柳绍合为什么居然会答应落风澹的挑战。无论怎么看，两人的战力等级相差实在太远，赢了没人会觉得这是一种荣耀，而如果输了······其实连胡元化自己也从没想过柳绍合会输。
不过，在胡元化看来，只要柳绍合下场和自己手下一名兵卒比试，就算是对他的一次不大不小的羞辱了，结果如何，根本就不重要，想到这里，胡元化顿时轻松了几分。
而此时，柳绍合已经走到了落风澹面前丈许处站定，他没有看落风澹的人，而只是盯着落风澹腰间的那把刀。
刀身极窄极短，刀柄却又极长，和柳绍合自己的刀恰好相反。
“很多年以前，我曾经领教过落家刀。”柳绍合的眼中露出些许回忆之色，“那一次，我输得很惨，一个呼吸间，身上就被砍了三十八刀，然后足足养了半年的伤。”
柳绍合微笑这说道，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愤怒仇视，仿佛只是在述说着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件小事。
落风澹挑了挑眉，似乎没有觉得什么意外，在星宿军中，败在他们落家刀下的人多了去了，又何止柳绍合一个。
人群中倒是响起一阵低低的窃语，没想到柳绍合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将自己不光彩的往事当众说了出来，然后似乎明白了柳绍合为什么会答应落风澹的挑战了，只不过这样把当年的仇报复在一名后辈的身上，是不是太不顾身份了一些。
柳绍合没有理会人群中那些轻声的议论，他的神色这时候变得有些严肃。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自觉在刀之一道上，比起当年进步了很多，所以既然有机会，我还想再领教一次你们落家的刀法。当然，我不会使用超出你战力等级的力量。”
“所以，请指教。”
柳绍合说些话的的时候，态度很认真，也很慎重，仿佛并不是在面对一名年龄实力都远远低于他的后辈。
然后场间有一些人看懂了他此时的态度，比如陈寒枫，比如荣嘉，柳绍合之所以答应落风澹的挑战，源自于他的武道之心，在他的眼中并没有太多身份地位的计较，只看对手能不能给他的刀道之路带来提升，如果你实力不如我，那我就压制自己的实力，只比刀法就好了。
而人群中的胡元化，却是撇了撇嘴，暗骂了一句：武夫，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些年来自己和柳绍合的差距越来越大，就是因为这点柳绍合在武道上的永不肯停歇的求索之心。
而场中的落风澹在听完柳绍合的话之后，脸上神色也凝重了几分，但他依然摇了摇头：“不必，那样的话，这场比试就没有什么意义。”
校场上的人群中响起一阵倒抽凉气之声，落风澹话中的意思太明显了，如果只比刀法，你柳绍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真不该用自信还是狂妄来形容这名青年。
柳绍合没有再说话，因为他自己会如何做，没必要去征求别人的同意。
下一刻，战斗开始了。
先出手的是落风澹。
他轻轻地将刀身从刀鞘中抽了出来，然后在场的很多人，都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落家刀，这是一柄很美的刀，刀身像是残缺了半片的枫叶，然后落风澹双手持刀，人跃上了半空。
在这个瞬间，在校场边上的人群的眼中，落风澹的身影似乎消失了，半空之中，只剩下一片仿佛在秋风中缓缓飘落的枫叶，在人们的瞳孔中不断变大。
“好美的刀法······”
人群之中，有一名面目清秀的少年，有些失神地喃喃叹道。
“那是刀意化形。”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少年微微一惊，看向旁边，竟然他的队长陈寒露在跟他说话。
“无论哪一种战技，都有自己独有的真意蕴含其中，这种真意蕴含在每一招每一式之间，代表的是那门战技的创立者当时对天地大道的感悟，是一门战技能够产生的根源。”
“只有当你领悟了这些真意，并且能够在战斗中将这种真意具象化出来，你才算能真正发挥这门战技的威力。”
“而能不能让真意化形，跟你在一门战技上下了多少苦工有关，但更重要的在于你自身的战斗天赋，而据说只有能够将战技真意化形的人，才有可能觉醒自己的战心。”
“至于所谓战心，是一名追求斗战之道的修行者，最后能否成就战仙之境最关键的一枚种子。”
清秀少年呆呆地望着自己的队长，根本没有仔细听刚才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甚至连场间正在进行的战斗也顾不上去看。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据说一年也开口说不了几句话的队长吗？
少年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想再确认一下站在眼前的这个人，结果自然是他真的没有眼花，只不过自己成为他手下这段时间以来，听到他开口说的话，似乎还没有刚才一半多。
“那么队长，你已经觉醒自己的战心了吗？”
“觉醒战心？”陈寒露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离找到自己的战心，还远着呢，就连真意化形，我也才只是初窥门径。”
陈寒露说完之后，深深吸了口气，在看到落风澹的这一刀之后，他其实是有些紧张了，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每当他感到紧张的时候，就会不停地说话。
因为不管是他，尉迟重皋，还是死去的董安，都只能说是刚刚站在这个门槛之上，比起这落风澹，不如。
而在场中，那片枫叶依然还在空中打旋，始终不肯落地，柳绍合盯着这片不停围绕这他身体不停旋转的树叶，感受着蕴藏在其间的那道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杀意，只有自己稍露一点破绽，这片枫叶就会化为最凌厉的刀光。
某一个时刻，柳绍合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只见那片本来已经飘落在他腰间的枫叶，仿佛被一阵看不见的风轻轻托起，似缓实急，倏然荡到了他的眉间。
柳绍合抓起系在腰间的长刀，对着那片枫叶，连着刀鞘随手一挥，就像是一位行走在林间的游人，随意地拂开飘落到眼前的一枚落叶。
长刀刀鞘轻柔地贴上枫叶，然后叮地一声清鸣，在整个校场上响起。
第51章 刀出鞘
随着这声金铁交鸣般的清响，空中的枫叶微微顿了顿，现出了落风澹的身影，然后一个仰翻，落在了几丈开外，白皙的脸庞上闪过一抹红晕。
然而还没等他脸上的那抹红晕散开，柳绍合的刀鞘已经再次迎面拍击了过来，一旦展开攻击，柳绍合的攻势就宛如疾风骤雨，根本不给落风澹留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矮胖的身躯挥舞着比他的身高还要更长一些的长刀，却丝毫没有笨拙的感觉，柳绍合似乎修炼有某种特殊的技巧，仿佛并不是他在控制着那柄长刀，而是由那柄长刀本身的刀势带动着他的步伐身法。
不是人御刀，而是刀御人。
这种技巧，却恰好弥补了他身高的劣势，甚至让他的人和刀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与节奏，以至于让他的攻势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柳绍合的刀依然没有出鞘。
而落风澹的身影就变成了这狂风骤雨中的一片孤零飘摇的落叶，在周围人的眼中，他仿佛随时会被柳绍合狂暴的攻势撕扯地粉碎，不过这种情况终究是没有出现，而落风澹在柳绍合如此猛烈的攻势下，神情依然很平静。
因为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在来到奎木营之前，相同的情况他就已经被家族安排着演练了无数次。
落风澹会加入奎木营，是因为源自落家企图将势力扩张至白虎军团的一项计划，他是被家族选中的，作为这项计划的执行者，而以落家向来算无遗策的行事作风，落风澹来到奎木营后走的每一步，其实都是事先经过了无数次推演的结果。
就象他挑战柳绍合，根本不是什么冲动的、临时的起意，而是家族千挑万选之后选出来的目标。
因为这项计划的几名决策者，都一致认为，柳绍合会是对落家将自己的实力扩张进奎木营中最麻烦的几名阻碍者之一，是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