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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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天-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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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过后,女刺客开了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南风闻声抬头,女刺客语气并不悲伤,眼中也无有乞怜之意,恰恰相反,她的眼神坚毅而倔强,坚毅和倔强看似毫无来由,实则正是她此刻心情的写照,坚毅说明她在硬撑,而倔强则是不愿求人。
  除了硬撑和不愿求人,坚毅和倔强还有另外一层深意,无言之意便是“我已经一无所有,但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公输要术我一定要得到。”
  女刺客一句‘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令南风心头一软,抬手入怀,拿出那本公输要术随手扔给了女刺客。
  女刺客以右手接住,急切翻看。
  翻看了几页之后,女刺客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南风,南风已经将公输要术给了她,但南风并没有提出条件和要求。
  “好生研习,日后我可能会求助于你。”南风说道。
  女刺客闻言眉头微皱,她没想到南风会提出这种对自身毫无保障的要求。
  “这是墨门的东西,我本不该擅自处置,我也不知道你会拿它做什么,希望你别拿它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南风叹了口气,再清醒的人也不可能一直清醒,此事他做的就很不理智。
  女刺客没有立刻答话,沉默良久纠结开口,“我没什么能报答……”
  南风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如果需要你的帮助,自哪里能够找到你?”
  “长安,前朝钟楼附近……”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安宁公主
  “你住在长安?”南风很是意外,他和吕平川等人当年栖身的破庙就在西城,离女刺客所说的钟楼还不远,也就几条街。
  女刺客点了点头,“那钟楼三层有口落地破钟,你若寻我,可于辰时敲打三声,我自会现身。”
  “你一直住在那里?”南风疑惑的看着那女刺客,在长安时他们曾不止一次的去钟楼玩耍,女刺客说的没错,那里的确有口铜钟,挂链断裂,自五层砸碎地板落到了三层。
  女刺客又点了点头,“我们在那附近住了好多年。”
  南风没有再说话,而是直视着女刺客,钟楼附近住的也都是穷苦人家,钟楼离破庙不过半炷香路程,那片区域的人他都有印象,按理说也应该认识此人。
  女刺客见南风一直盯着她,有些发窘,但她的表情很复杂,既有窘迫,又带了几分戾气,最终酸楚的苦笑取代了窘迫和戾气。
  要饭的最会察言观色,见女刺客这般神情,南风知道对方误会了,这女刺客误以为他生出了色心,这等事情自然会不好意思,所以发窘。而那几分戾气则是在想已经拿到了公输要术,杀了他也无妨,至于那最终的苦笑则是打消了杀他的念头,决定从了他,但同时也对他的品行感觉失望。
  哪怕知道对方误会了,南风也没有立刻出言解释,他此时正在回忆那片区域都有哪些住户,钟楼周围的住户不下数百家,但耐不住他在那里住了十几年,走街串巷的要饭,就算上千家也能记得住。
  长久的注视和回忆之后,南风想到了一处地点,而他非常确定这女刺客先前就住在那里。
  “你叫什么名字?”南风问道。
  女刺客闻声陡然皱眉,这时候女孩子的名字是不能随便问的,问人名字很唐突,近乎轻薄。
  “你想做什么?”女刺客反问。
  “总得有个称呼。”南风说道。
  女刺客没有答话。
  南风也没有再说话,他不说话就表示执着于这个问题,在等对方回答。
  沉默的对峙过后,女刺客退让半步,“安宁。”
  “你姓安?”南风追问。
  女刺客歪头一旁,未置可否。
  南风也没有再说话,此番不说话不是在跟对方较劲,而是在想这女刺客为什么说了名字却不说姓氏,这一点有违常理,通常情况下都是说姓氏的,赵小姐,钱小姐之类的都是最常见的称呼,说名字比说姓氏要亲近的多,而这女刺客明显不想跟他亲近。
  这个问题并不复杂,很快南风就有了头绪,对方的姓氏应该非常少见,一旦说出姓氏就可能暴露身份。
  片刻过后,南风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
  “谢谢。”女刺客如释重负。
  “你姓元,是前朝公主。”南风正色说道,他如此肯定有三个原因,一是对方姓氏的稀少和特殊,二是对方的名字很大气,寻常女子起名多用常见花草,官宦女子则流于轻淡雅致,而皇家女子则多与国事有关。三是对方的年龄,这女子今年十七,而前朝至于十一年前,不过六岁,大难来临,孩童更容易获救。
  女刺客闻言面色大变,滕然起身。
  南风笑着冲元安宁压了压手,“放心好了,我不会害你,不但不会害你,我还得好生感谢你。”
  “你是什么人?”元安宁如鸟惊弓。
  南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出言说道,“钟楼往东十几丈有棵大柳树,大树后面那排屋子一直往东走,走到尽头的那个院子就是你的。”
  元安宁此时的表情已经不是惊讶了,而是愕然瞠目,“你如何知道?”
  “我原来也住在长安,”南风再度冲元安宁压了压手,“钟楼南面有个破庙你知道吗?我原本就住在那里。”
  “你是那群乞儿之一?”元安宁追问。
  南风点了点头,“对,我之所以记得你们是因为你们与众不同,每次去你们那里讨饭你们都不开门,而是把吃的自墙头扔出来。如果不给,我们就唱花子调儿,你们好像很怕人,只要我们一扯嗓子,便会有铜钱扔出来,也不多,一两个,对不对?”
  元安宁一听疑惑尽去,脸上露出罕见笑意,“我记得你们,你们每个月会去两次,最多三次。”
  “你有伤在身,快坐下,”南风说道,待元安宁坐下,又道,“这是我的主意,我担心去的次数多了,会吓跑你们,你们如果跑了,我们就少了个赏饭的,不过我们只去两次,如果有三次,那一定是胖子偷着去的,胖子就是你喊他狗官的那个,你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元安宁彻底放松下来,摇头说道,“我也只是这几年才出来走动,为策安全,在长安时我几乎足不出户,都是王将军和张婕妤应付你们。”
  “他就是王将军?”南风指着那具中年男子的尸体。
  元安宁闭目叹气,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去就来。”南风站了起来。
  “少侠何往?”元安宁问道。
  “我去追那两个道士,让他们天亮之后带了科仪行头为王将军作法事,还得追上胖子他们,让他们派车来接你,你有伤在身,不能立刻上路,要走也得等王将军下葬之后再走。”南风说道。
  “怎能劳烦……”
  南风打断了对方的话头,“我们叨扰了你们好些年,正所谓天道承负,也该轮到我们回请你了。”
  南风言罢,快步出门,反手关上房门,施出身法提气东掠。
  往东是南北大道,上了大路,南风先往南行,去追天木,让他派人过来作醮,超度死者。
  来去他都有使用身法,也没有避讳天木师兄弟,实则天木已经知道他有灵气修为,估计也能猜到他和胖子这官差来历不明,但天底下来历不明的人和事多了去了,只要对自己有利,哪个还会多嘴告发。
  追上胖子,让他派了车马来接,胖子无比惊讶,“这么快就要娶啦?”
  “娶什么呀,这人跟咱们有些渊源,等回去再跟你详说,快些走,回去派了车马过来。”南风转身急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派两辆。”
  “早晚都是你的人,避什么嫌哪?!”胖子不无羡慕,不过也只是羡慕,并无嫉妒,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南风可是自家兄弟。
  “胡说什么呀,拉尸的,对了,回去买口棺材,要上好的木料。”南风说道。
  胖子转头看向张忠,“听见没,回去买棺材,要贵的。”
  张忠满口答应,冻了一夜积累的满腹怨气一扫而空,他最喜欢为胖子采办购置,,胖子习惯以价格的高低衡量货品的好坏,在他看来贵的不一定好,不贵的肯定不好,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昂贵的东西没什么参照比对,可以趁机虚报。
  南风快去快回,来回用了不过半炷香的工夫。
  元安宁正在翻阅公输要术,见他回来,便合上书页想要起身。
  南风急忙摆手,“别起来,咱在这里等会儿,他们回去派车马拉你和王将军,明天会有道人过来为王将军作醮,你放心好了。”
  即便南风不让她起来,元安宁还是站了起来,右手覆左手,平措左胸,蹲身低头,“多谢少侠。”
  “别这样,我也没做什么。”南风连连摆手,此时女子行礼有大礼和常礼之分,元安宁行的是大礼,常礼是右手覆左手,左手附左胯,蹲身低头,区分也很简单,就看女人的双手往哪儿放。
  道谢过后,二人再度坐下,南风对元安宁的身份很是好奇,但谈论出身显得有非分之想。
  就在南风斟酌说些什么之际,元安宁主动发问,“当日许久不见你们登门,我亦问过婕妤,据她所说你们闹出人命,惹了官司。”
  南风点了点头,“有人欺负我们,被我们杀了。”
  “既然获罪,又怎会入仕做官?”元安宁追问。
  “实话也不瞒你,我们这官儿来路不正。”南风将季忠林一事简略告之。
  元安宁听罢缓缓摇头,“官场险恶,尔虞我诈,你们还是不要做了。”
  “我们也没打算一直当官儿,对了,”南风本想问元安宁跟侏儒是什么关系,却又感觉这个问题好像也有非分之想的嫌疑,便中途换了另外一个问题,“当年我们出事儿的时候你还在长安?”
  元安宁点了点头。
  “你在长安时就开始练气,还是离开长安之后才开始练气?”南风问道。
  “之后。”元安宁答道。
  “你什么时候离开长安的?”南风追问。
  “三年前。”元安宁回答。
  “三年前?!”南风大惊,“你只用了三年就晋身升玄?”
  元安宁有伤在身,异常乏累,身形有些摇摆,“确是如此,但我得了外力相助,方能这般迅速。”
  “什么外力?”南风急切追问。
  “补气灵丹,当年王将军以一面八宝琉璃镜为我换得一枚三转灵丹……”


第一百五十四章 涌泉相报
  南风闻言心中一凛,“打哪儿换的?”
  “自药王手里。”元安宁答道。
  “哪个药王?”南风追问。
  元安宁闭目垂头,很是萎靡,声音也小,“南药王王叔。”
  南风虽然急于知道补气灵丹的详情,但见到元安宁这般模样,便不忍心催她说话,“你先休息一会儿,马车很快就来了。”
  元安宁点了点头,以右手抚额,强自支撑。
  南风起身自周围寻找木板,将篝火烧旺,帮元安宁驱赶寒气。
  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马车到来,南风便起身出去接迎,上得南北大路之后看到了匆匆驶来的两辆马车。
  南风等了多时,有些不满,但见到响嚏不断的马匹和瑟瑟发抖的车夫,便不忍心责怪他们,深更半夜的被喊起来,又要套马又要驾辕,再跑出十几里,已经不算慢了。
  等南风带了马车回到义庄,元安宁已经晕了过去,南风快步上前,将她抱起,往院外急走。
  颠簸之下,元安宁醒了,察觉到南风在抱着自己,下意识想要推开他,但她体虚衰弱不得抬手,无奈之下只得闭上眼睛佯装未醒。
  胖子的马车是带蓬儿的,里面已经铺好了被褥,南风将元安宁放进马车,扯了被子与她盖上,又回义庄搬动尸体。
  将尸体搬上另外一辆马车,南风自己驾辕,“你们两个赶一辆车,将尸体送到县衙,我先回去。”
  虽然心中急切,南风却不敢催马太急,之前下过大雪,道路结冰,马匹行走其上不时失足。
  等到赶回县衙天已经蒙蒙亮,南风下车想要搬移元安宁,但元安宁非要自己行走,南风无奈,只能随她,但元安宁下车之后站都站不稳,刚一挪步就要摔倒。
  见此情形,南风也不管她愿意与否,直接上前抱起了她,穿堂过院,将其送到了自己房间。
  点火盆,烧热水,煮药汤,好生忙碌。
  “胡知县送的那株人参呢?”南风推开了胖子的房门。
  正屋和厢房离的很近,南风叮叮咣咣的早把胖子给吵醒了,本来就有点起床气,南风开门又带进一股冷风,便更没好气,翻身嘟囔了两声,卧在炕前的老白陡然蹿出,怒目龇牙过来撵人。
  “别闹了,她气血两虚,需要进补。”南风也不怕,老白虽然听胖子的话,却也不会真的咬他。
  “在第二个抽屉里,”胖子裹紧了被子,“见色忘友的家伙,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呢。”
  南风懒得理他,拿了人参转身就走,临走故意不给胖子关门。
  胖子先是骂了几声,随后又说了几句梵语,老白竟然帮他把门推上了。
  有早起的衙役发现南风在忙碌,便去喊醒了那两个大婶儿,由大婶儿接手熬药,南风跑到前院安置尸体,把尸体停好之后,刚想去东厢睡上一会儿天木老道就来了,除了天木师兄弟,还有天木的一个徒弟,作法事最少也得三人以上,一个主持,两个帮衬。
  道人一到,立刻开始作法事,吹吹打打,胖子本想睡个回笼觉,却被生生的吵了起来,不过他起来了也好,南风鹊巢鸠占,占了胖子的窝。
  胖子披着衣服撒尿回来,见南风躺在自己炕上,骂过几声打水洗漱去了。
  心里惦记着元安宁,南风睡的也不踏实,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起来了,西厢的门关着,元安宁正在里面休息,他也不便打扰,便去了中院,与胖子自中厅烤火喝茶。
  “还是你的本事大。”胖子挤兑他。
  南风端着茶杯喝茶,没接茬。
  “你昨天晚上说她跟咱有渊源,啥渊源?”胖子问道。
  南风放下茶杯,简略的向胖子讲说了此事,不过只说旧事,没提元安宁的出身来历。
  胖子一听无比欢喜,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熟人,虽然这个熟人跟他连面都没见过,却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给过他多次帮助。
  实则世间真正的小人并不多,恩将仇报的更少,多数人都是知恩图报的,只不过有时受自身情况所限,没有能力回报恩人,胖子知道元安宁就是他经常去讨饭的那户人家的主人,激动万分,又是命人去县库搬拿银两,又是差人出去采买布料,这还不够,又命崔振出去寻人打造金饰送给元安宁。
  “别忙活了,她不缺钱的。”南风说道。
  “怕什么,早晚都是自己人,今天送出去,明天她就得带回来。”胖子笑道。
  “胡说什么。”南风摆了摆手。
  “帮我想想,还差什么?”胖子问道。
  “得宴请她。”南风说道。
  胖子一听,又呼喊衙役,命衙役出去采买食物菜蔬。
  虽是白事儿,却搞的喜气洋洋,二人自然高兴,跑腿儿办差的也高兴,这可是中饱私囊的大好时机。
  二人自中厅主事,一大婶儿匆匆跑来,告知二人元安宁已经醒了,正在收拾,一会儿要过来拜谢二人。
  “这女的真懂规矩,肯定是大户出来的。”胖子说道。
  南风点了点头,道家认为人分贵贱,但贵贱并不以地位和财富来衡量,而是根据品德,气度,教养等内在来评判,元安宁乃前朝公主,虽然亡国没落,其高贵气度却不曾失去,对尺度分寸的拿捏和掌握也恰到好处。
  不多时,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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