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迹之大荒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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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迹之大荒祭-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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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死地,但无论荒人奴隶还是人族战士都开始渐渐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影响,身体有变得虚弱起来的趋势。

殷河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尽力维持着局面,不让这支队伍在恐怖的重压下崩溃。

他不得不缩短了每日里荒人奴隶修路干活的时间,甚至采取了干一两个时辰就回去休息同样的时间,然后再继续出来干活的方法,让所有人都更多地呆在青玉所中得到喘息之机。但是这样一来,修路的速度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神山遥遥在望,但眼下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越来越糟糕,并且在可预见的将来还要不断地恶化下去。

幸好在这个时候,殷河盼望很久的支援终于到了。

圣城那边,季候再次送来了一千五百人的荒人奴隶,以及另外五百人的人族精锐士兵。

其实这份支援的到来还是要感谢大祭司的压力,在察觉到内环之地中修路进度突然变慢下来后,大祭司立刻将季候召去询问,在得知殷河他们此刻所面临的困难和窘境后,大祭司没有表示同情,没有怜悯,也没有什么感慨,只是冷漠又直接地对季候这位圣城长老发出了最后通牒。

必须、一定、不顾一切地也要保证修路的速度,哪怕是用人命去填。否则的话,他就找另外的人来做这件事情。

这个命令毫无疑问是冷血而残酷的,说实话,季候若不是亲耳听见都不敢相信是过往数十年间温和平静的大祭司说的话。只是事情就在眼前,容不得他再有丝毫转圜余地。

大祭司虽然几乎不插手俗世琐务,但因为有天神加持,身为神明与人族之间唯一的联系人物,他天生就像是一个半神一般的存在,为所有人族敬仰。一旦他公开对季候发出质疑,这种影响力甚至足以动摇季候长老会成员的位置。

权势与生存面前,季候再无退路,所以他立刻毫不客气毫不容情地将这种压力直接转化到了荒族身上。

除了严厉压迫与他亲近的荒人部落,如白马部落等立刻献上各种荒人俘虏或其他人口外,他甚至直接动用了圣城人族的军队,开始向外掳掠。

大荒原上那些不肯降服圣城的荒人部落,有不少在人族强悍军队的铁蹄下被直接消灭了,抢掠来的荒人和被同胞欺骗送来的荒人一起被当做奴隶送进了内环之地,成为了为人族野心牺牲的祭品。

这种做法当然也引起了荒族的反抗,战事接二连三,伤亡随之而来。

这场几乎没有太大利益的战争引起了圣城中另外一些人的不满,但所有人在知道大祭司那坚决的态度后都沉默了。

这一年的大荒原上,充满着血腥、杀戮和令人压抑的气息,无论是人族还是荒族,都好像进入了一个空前紧张的时代。

身在内环之地的殷河并不知道这些,或者说,他能够想到这些东西但此刻的他已经无暇去为那些事情担心了,他的肩头有着异常沉重的压力,就是在他前方的那座巍峨高耸的神山。

人员的补充总归还是缓解了这支修路队伍那捉襟见肘的压力,虽然在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新来的那些荒人奴隶们也很是闹腾了一阵,有的人禁受不住神山诡异气息的压力而死去,更多的人也是在发现自己进入了神山范围后,像之前那些荒族奴隶一样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开始癫狂吵闹起来。

气氛一度十分紧张,局势一度十分危险,在这个过程中,旧有的那一批荒人奴隶大都没有掺和进来,然后果不其然的,殷河下达了镇压的命令。

刀斧剑刃之下,愤怒变得毫无意义,鲜血死亡面前,人们跪下了双膝,匍匐在地上。

神话与传说,尊严与热血,那些美好的希望仿佛都随风而去,像一张脆弱的薄纸被戳破了。

整顿这种混乱的局面花了好几天,在失去一百多条人命后,一切终于又稳定了下来。殷河下令重新开始了修路的工作。

这一次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为了着力应付神山那日益强烈的压迫,他将重新充沛起来的人手分成了三班,每班人做活两个时辰就换下一班人。人休息,修路不停。

如此一来,果然,事情重新上了正轨,修路速度开始重新快了起来。

※※※

“吼!”

一记石破天惊的巨响轰然而鸣,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穿过狂舞的风沙冲了过来,那只巨掌狠狠地打在了另一只外貌恐怖狰狞,体型也十分庞大的怪兽头上,顿时只听一阵惨叫,那只不知名的怪兽踉跄而退,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溅洒到半空之中。

只是,这只怪物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在受伤之后不但没有逃走,反而看起来还激发了凶悍之气,对着前方从风沙中走出来的“龙王”大声吼叫起来,然后挥舞着利爪扑了过去。

“轰!”

两只巨兽再度撞在一块,然后疯狂撕咬搏斗起来,直打得沙飞石走、大地震颤,甚至就连近在咫尺的那座高大无比的山峰,似乎也微微震动了一下。

神山脚下,如此恐怖的两只巨兽就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殊死搏杀着。

激斗之中,龙王头顶那个苍老的身影地方,忽然找了个机会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瞬间命中了那只怪兽的眼睛要害。

随即,只听怪兽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异常惨烈的惨叫声,踉跄向后退去。

龙王一跃而上,毫不容情地直接咬住这只怪兽的咽喉,巨掌擒身,只听“喀嚓”一声,好像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的声音。

那只怪兽再次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鸣声,然后如同一座小山般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席卷而过的狂风缓缓平静了下来,周围的尘土也慢慢落下,龙王低头看了看自己庞大的身躯,那上面有许多伤口血迹。显然,眼前的这只怪兽实力也是异常强悍,哪怕是它也受了不轻的伤。

在它头顶的老头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好像在安慰着它。

龙王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声,抬头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神山,随即转头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虽然他们就站在神山脚下,但如此近的距离,神山那异常恐怖与强烈的奇异力量,却好像并没有对他们两个造成什么伤害和压力。

在龙王头顶的老头也向着远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忽然开口道:“我们差不多已经把神山周围的金血魔兽都杀光了吧,如果这样,那些人还不能把路修到神山这里,那就太没用了。”

龙王低沉地吼叫了一声,然后俯低身子,探爪抓住了那只死去的怪兽的一只腿,随即转过身,就这样拖着这只金血魔兽的尸体,踩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远处走去,没过多久,就消失在神山某个拐角的地方,只留下身后那一片空白之地,还有被金色血液染过的土壤。

太阳光洒落下来,照在这一片土地上,金血一阵光芒闪动,却是慢慢倒映出那一座高大的山峰,以及就在附近的山脚下,竟然有一道仿佛是天然生成的三尺宽的山路,从山脚向上延伸,一路弯弯曲曲蜿蜒而行,静静地通向那座神秘未知而又异常恐怖的神山深处。

第六十四章 所欲(下)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好像这日子缓慢得像是凝固了一样,每一天都是异乎寻常的相同状态——痛苦、挣扎、干活、死亡与那无所不在的压力。

殷河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孩子,跌入了无尽的汪洋中,然后不停地向着无尽的海底坠落下去。

每一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殷河都有一种麻木的感觉,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多久了,他只是看着这许多人不停地像一群蝼蚁般,干着活,修着路,还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般规律的人来人往。

不对,只有从外面进来的人,并没有人从这里离开出去,离开的也许只有死人?

圣城和季候那边,前前后后又送了几批荒人奴隶进来,其中伴随着大祭司的催促命令。

通往神山的道路还在缓缓地向前延伸修建着,越靠近神山,那股可怕的、诡异的力量就越浓烈越强大,死去的人开始越来越多,甚至连人族战士都有些承受不住,不停地发生死亡现象。

相比起来,殷河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奇怪,因为他发现自己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方后,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什么不妥的危险的情况。

他就像那些荒人奴隶中最强壮最强大的荒人一样,似乎对神山的那种诡异力量有一种天生的抵御能力,在神山的威压面前,往往比大多数人都轻松许多。

只是每一天看着这种残酷惨烈的修路模样,而他还要再催促着,在一开始的时候,让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后来,时间久了之后,他的情绪上也开始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好像对一切都变得麻木了起来,对死亡也不再在意,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有些浑浑噩噩地做着事情,凭借着记忆中的本能继续推动着修路这件事。

偶尔深夜惊醒时,殷河会突然发现自己那可怕的变化,然后毛骨悚然,全身冒冷汗。

但在新的一天开始以后,在他走出那青玉所时,他的心灵好像就会自动封闭起来,让他重新变得冷漠和麻木。

也许若非如此,他就不可能继续在这地狱般的地方活下去。

事实上,类似的变化就像是一种可怕的疾病,传染席卷了这支队伍中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荒人奴隶,还是人族战士。

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麻木不仁,变得浑浑噩噩,对死亡和危险这些最大的刺激都无动于衷。每个人似乎都只记得自己最初该干的事,然后麻木地像提线木偶一般去继续干活。

神山,越来越近了……

死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很早以前大祭司所说的话,那“不顾一切哪怕用人命去填也要修建这通天之路”的言语,如今就在这青天白日里,在这远离圣城、远离人族、远离文明的地方,冷漠而悲凉地实现了。

人们变得越来越沉默,大多数的人都已经不再说话,有时候甚至一整天白天在外头干活的人,无论是荒人奴隶还是人族的战士,都不会开口说上一句话。

哪怕遇到某个意外,突然有一个同伴在身边倒下并死去时,那个人往往也只是木然冷漠地看上一眼,然后继续干活,或是面无表情地走过。

殷河已经想不起来如此恐怖和可怕的情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也许最初的时候并不明显,也许是慢慢才变成这样,但是那种绝望的感觉此刻是如此的明显,日日夜夜都萦绕在他的心头,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也无时无刻在提醒他,生命毫无意义,死亡才是归宿。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在那青玉所中忽然惊醒时,他环顾四周,那些黑暗中的身影和勉强能看见的一些尽是麻木冷漠的脸,殷河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是这里唯一还残留着几分清醒意志的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清醒是如此的可怕,让他差点发疯。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下意识地想要放弃这种清醒,想要让自己沉沦下去,就此麻木不再醒来,用这样来逃避恐惧。

但最后,他终于还是强忍了下来,控制住了自己。那一晚他始终不敢再合眼,坐在那青玉所中直到天明。

第二天清晨时分,他打开了青玉所的大门,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这是第几个青玉所了?

修了那么久的路,盖了多少座青玉所,眼下这个是三十?三十五?第四十座?

还是第五十座?

又或者,仅仅只是第二十座?

进来这片土地,究竟又过去了多少时间……

他茫然走了出去,在他身后还有更多的人跟了出来,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半点声音,一切都在寂静无声中,安静得可怕!

天亮了,一缕阳光洒落下来,照在殷河的脸上。

殷河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到胸膛里缓慢的跳动,那是生命的顽强的活力吧。

他忽然发现,这一天自己居然并没有再度陷入那种恐怖的麻木情绪中,只是大脑似乎仍然有些不太清醒。明明周围的世界都十分清晰,但是在他看去,一切又似乎模糊朦胧。

他有些困难地转过身子,向着道路的最强方走去,在他身后,大群的人们像往日一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来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开始做事干活。

殷河慢慢地走着,走着,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胸膛,他要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也许某个时候,他会再也感觉不到这种心跳了。

他走到了道路的尽头,一片阴影如山,当头照下。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向前方望去,然后看着,看着,看着……

忽然间,他有些黯淡的眼睛瞳孔里,忽然有一抹光亮了起来。

他看到了那座近在咫尺的高大雄伟的山峰,还有前方那条安静的从山脚向上的山路,蜿蜒往前,直到神山深处。

第六十五章 路成(上)

这条通天之路,终于是修到了神山脚下。

殷河怔怔地看着神山,看着那条似乎平凡无奇的山路,只觉得自己全身好像在不停地颤抖,然而实际上,他的身躯僵硬得就像是一块石头,一直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胸口还残留着几分温暖,他的心跳声还在缓缓传来,一股温暖从他捂在胸膛上的右手掌里传来,悄然护卫着心脏,也保存着一点最后的神志。

殷河慢慢地、异常艰难地转过身,想要大声呼喊,想要告诉所有人,这条路终于修好了!

距离神山只是咫尺之遥,剩下的一点距离走过去就好了,不用再修了,可以了!

然而,他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半点声音从口中传出来,就好像他突然哑了一样。

而在他的周围,同样的没有任何声音,尽管在他的视线里,还有为数众多的人——荒人奴隶,人族士兵,他们都在走动着,但是其他所有的人,几乎全部都是一个样子。

他们目光呆滞,两眼无神,行动异常缓慢,每一个人都在各行其是,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呼喊,没有丝毫的生气,一切就那样诡异地在安静中发生着,让人头皮发麻心底发凉。

放眼看去,殷河突然有一种自己正置身于无数尸体中的幻觉。

那些人明明还活着,明明还在走动,还在干活,可是殷河却总觉得,他们好像已经死了。

是神山那诡异而强大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毁掉了所有人吗?

殷河觉得自己也快要发疯了,他捂紧了胸口,右手掌和手臂里,隐隐再度传出了一股温和的力量,护住了他的心脉,让他的感觉稍好一些,没有那么的冷。

他迈开脚步,却发现自己的速度也慢得可怜,不过他还是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走在这一大群沉寂无声的可怕人群中,开始远离神山。

在他背后,吹起了风,是从神山上吹下来的,拂动他的衣襟发梢,有些微凉,就好像有一只冰凉的手在轻轻抚摸他的脖子。

殷河没有回头看,一直吃力而缓慢地向前走着,在他身边不停地有其他人走过,但是所有的人似乎都对殷河视若无睹,他们的目光僵直而木然,空空洞洞,好像没有剩下任何还属于人性中的东西。

渐渐的,风好像小了、停了,那种冰凉的感觉离开了身子,而与此同时,殷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臂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过来一样,在缓缓搏动着。

他有些吃力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开始正在变粗变大,并生出皮毛肌肉虬结,变成如同一只魔兽般的手臂。

也正是这诡异的变化所产生的力量,在不停地帮助他维持着最后一点生机和清醒,支撑着他慢慢向前走去。

脚下的路,是他亲自带人修的,但此刻看起来却好像无止境一般的遥远,殷河走啊走啊走啊,一直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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